罗敷急忙从船上跳了下来,将船中的两个三岁多的孩子,一手抱着一个,走上岸来。冲着东方朔道个万福:“女儿罗敷和孙儿孙女,给爹爹和爷爷请安!”辛苦子这才自然起来:“我说老爹啊,您从临淄过来,也不说一声,至少要让我哥放个鸽子过来啊!”东方朔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辛苦子啊!我要是先说好了什么时候到这儿,还能见到你们夫妇两个,一个如此器张,一个这么张狂么?”罗敷笑声如铃:“嗬嗬嗬嗬!老爹!罗敷没事儿做,用丝绢札了几朵荷花,给您的孙儿孙女玩,这能算张狂吗?”东方朔也笑了起来:“好啦,好啦,这比你在长安采桑,要稳重多了。爹只是觉得,如今齐国百姓活得这么艰难,而你们两个却如此潇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快,快把孙子孙女儿给我,来,让爷爷亲上一亲!”罗敷笑得阳光灿烂,把她怀中两个宝贝双双呈上。长安城中,霍光府内,一片肃然。刘据悄悄来到霍府。他是太子,又是霍光和珠儿的练武伙伴,没有人拦他。可珠儿却是满心的不高兴。皇上回来了,可老爹将她撇在长安,自己去了齐国,她的心里怎么会高兴呢?看到太子到来,珠儿皱了皱眉头,拿着剑走了出来:“今天想练什么?练梅花桩!”刘据小声地说:“珠儿,我今天不想练梅花桩,也不想动剑,我……想跟你……谈一谈。”珠儿没好气地:“太子殿下,不许你叫我珠儿!要么你叫我师姐,要么你叫我东方珠儿!”太子不知所措:“珠……小师姐,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啊?”珠儿看了他一眼,觉得太子并无过错,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说你得罪我,也没对你发火。我……我只是想我爹!”刘据这回放松了。“咳!想你爹还不容易?请皇上发个诏书,召他回来不就是了?”珠儿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请皇上发诏书,皇上就发了?就算皇上发了诏书,你以为我爹他接到诏书就会回来?”太子俄然:“那你说,让我怎么样嘛!”珠儿又皱起了眉头,然后跳上梅花桩:“不要你怎么样,跳上来,练剑!”刘据只好跳上桩子,与珠儿对练起来。没练二十余个回合,他便被珠儿打了下来。太子想看看珠儿反应如何,索性地装着跌得很重,手摸着腿,嘴中叫了起来:“哎哟……哎哟哟……”珠儿心疼地跳了下来,摸着太子的腿:“太子,太子!摔着哪儿啦?让我给你拿一拿?”刘据顺势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珠儿,我只要你……”珠儿急忙生气地将他推开,大声斥道:“太子,你自重些!”刘据腾地站了起来,鼻子对着珠儿的鼻子:“珠儿,你到底怎么啦?!”珠儿往后撤了半个身子,然后手指着太子的鼻子说:“刘据,我告诉你,在我这儿你不是太子,而是我的小师弟,你要是乱说乱动,我就打你个爬不起来!”刘据见她认真了,只好讨饶:“好了,好了,我的小师姐,你别动这么大的火气行不行?就算小师弟请你讲点武功,也该能坐下来,说几句话吧。”珠儿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好坐了下来。“那好,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刘据小声地说:“师姐,我父皇让我带你去见他。”珠儿不屑地看着远方:“皇上他不是整天琢磨着封禅大礼么?听我舅舅说,他弄五十个儒学博士,说了好多天,唾沫都快淹了昆明湖,还没弄出个结果?”太子却没想这些,只问自己的心事儿:“珠儿,说真的,父皇让我带你去见他,我还真的不大敢。”珠儿又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据悄悄地说:“珠儿,你不知道,我怕皇上一高兴,说出那句话来……”珠儿这回认真了,她惊讶地问:“皇上会说出什么话?”刘据瞪大了眼睛:“珠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难道你连想都没想过?”珠儿大声嚷嚷起来:“你又叫我珠儿!珠儿是我爹叫的,是你叫的么?皇上说什么,那是皇上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刘据也生起气来:“怎么就没有关系?皇上一见到你,准会说我和你的事情!”“你是你,我是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刘据大叫:“珠儿,你别装傻行不行?皇上一直把太子妃的位子留着,就是等你长大的!眼下你快十六岁了,皇上就想让你当……”珠儿急忙伸出手来,堵住他的嘴:“胡说!你胡说!”太子刘据转过头来,甩开她的手,继续“胡说”起来:“怎么是我胡说?皇上亲口给我说的!珠儿,你想想看,史良娣跟我多年,她生的刘进都三岁多了,为什么皇上不立她为太子妃?为什么皇上那么宠着你,比宠我们姐弟还要过甚?”珠儿捂起自己的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刘据走上前来,温柔地拿开她的手:“珠儿,你到底是怎么啦?难道我们师兄妹的关系,就不能再进一步么?”珠儿推开他的手,“嗖”地一声拔出剑来,将他向外赶去,边赶着边喝道:“刘据,你回去告诉皇上,我娘已经受他的委屈,受了一辈子,他别昏了头,再做出对不起珠儿的事情!”刘据大为吃惊:“珠儿,珠儿,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珠儿将剑挥舞起来:“你给我出去,出去!不懂,回去问你的昏爹,他可比你明白得多了!”太子刘据不知事情原委,惊得落荒而逃。一旁闪出了一双大眼睛,那是霍显。她见到此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五)大名湖边上,辛苦子家中。辛苦子夫妇与两个孩子和东方朔在一起。有说有笑。“我说老爹,你让哥那两个孩子叫什么蒲垫子,蒲扇子,也太难听了吧!”辛苦子听了东方朔说的临淄故事,真摇着头。东方朔却笑道:“这还叫难听?我有位姓田的老兄弟,他的孙子叫田鸡,田鸭子,不就更难听了么?”罗敷乐得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辛苦子看了罗敷一眼,对老爹说:“爹,他们都是穷人,怕养不活孩子,才叫这难听的名字的。”“富人就没有这样名字的?修成君说,他在长安的两个表弟,一个叫狼不叼,一个叫狗不理。说起来还是皇上的亲戚呢!”罗敷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辛苦子,你就听爹的话。小孩子的名字,只要有意思,好叫就行。长大了以后,他自己要是不喜欢,可以改啊!你猜猜,我小时候的名字不叫罗敷,而是叫萝卜!”辛苦子来了兴致:“噢?你还没跟我说过呢!为什么要叫萝卜?”罗敷微笑一下,将鬓角的头发向上理了理,说道:“我小时候,老大了也没正经的名字,爹妈就叫我丫头。因为我老爱穿一件红裤子,绿衣服,爹爹就说,你这么穿,多像一个大萝卜?我妈一拍脑袋,‘哎,她名字就叫萝卜好了’。我爹说,‘叫萝卜好呀,就随着你们胡家的姓吧,叫胡萝卜!’那时张骞大人刚从西域带回胡萝卜,长安人可爱吃啦,俺就叫了好几年‘胡萝卜’。弄得那些吃客来到我家的秦氏大酒楼,全要吃胡萝卜。后来我一生气,就自己改了名,改叫了罗敷,还跟我爹的姓,叫秦罗敷。”辛苦子早得意了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原来我老婆秦罗敷,小时候是个胡萝卜!哈哈哈哈!”东方朔点了一下他的头:“笑,笑,你就知道笑!你看人家罗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你就知道笑!笑!笑!”辛苦子不笑了,撇着嘴,像孩子一样:“我说老爹啊,笑比哭好,这可是您说的啊!”东方朔点点头:“对,笑比哭好。你老爹这一辈子总是爱笑,也想让别人都笑。可是,这世道,有时让你笑不出来,总想哭哇!”辛苦子不解:“老爹,也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东方朔正色地说:“你小子,就知道整天躲在大名湖里练功,还授徒习武。外边的老百姓什么吃的都没了,难道你就不知道?”辛苦子不以为然:“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平原过来,一路上烧起了腊八粥,弄得齐鲁大地,处处都是腊八粥,穷人已经得到你的大恩了,你儿子我也把家中许多剩余的粮食,拿出去烧了粥!只是我心里憋着气,使不出来,才开个精武馆,授徒习武的!”罗敷在一边叫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们爷儿俩好几年没见面,见了面却要争要吵。别争别吵,还是给两个孩子取名吧。”辛苦子涎着脸说:“老爹,就算不让这俩孩子姓东方,就让他们姓辛苦,也不能叫辛苦子儿,辛苦子女吧!”东方朔摇摇头。“好啦,既然你哥的孩子名字是我取的,那你们这两个娃啊,也就爷爷取个名字。说姓,就让他们姓辛,名字呢?这男孩子就叫辛酸。”罗敷高兴地说:“叫辛酸好,叫辛酸好!我怀这孩子的时候,老爱吃酸的。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后来生了俩,我以为都要儿子呢,原来后边一个,是女的!”说着,她将怀中的儿子推向东方朔:“辛酸,叫爷爷!”小辛酸跑了过去:“爷爷!”东方朔乐得眼睛迷成了一条线,急忙抱住小孙子)辛苦子瞪大了眼睛:“照你们的意思,儿子叫辛酸,女儿就得叫辛辣了?酸儿辣女嘛!这下子倒好,我们家里,苦的、辣的、酸的,全有了,只差没甜的了!”罗敷却说:“我是甜的啊!你不是老叫我‘甜心’么?”东方朔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爷爷我看出来了,你们一家在一起,就甜得很!”小女孩却不干了,她一边扑向爷爷,一边嚷着:“爷爷,我怕辣,我怕辣!”东方朔再将孙女接到怀里:“好,好。我们不叫辛辣。你们的珠儿姑姑,已经够辣的了。依我看,我这孙女,就叫辛酸吧,女孩子,酸点儿好;男孩子呢,改叫辛勤。”罗敷连连点头:“对,对,我们儿子啊,可勤快了!”辛苦子也觉得这样换一下好,便说:“好,儿子改叫辛勤好,这才像个男孩的名子。女儿叫辛酸,我就要看看她,长大了能酸到哪儿去!呃,老爹,你刚才说珠儿够辣的,听说蟹儿让卓文君带走了,珠儿怎么样了?”霍光家中,珠儿与霍显在一起。珠儿面带泪痕,霍显则肚子很大,行动不大方便。霍显一边给珠儿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说道:“珠儿,别伤心了。人间的事,蛮不是想的那么容易。你舅妈我先是跟着爷爷,受尽了人间的凌辱。后来遇到你母亲,才算有了好日子。虽然我自己以为是你母亲的仆人,可你母亲对我就像自己妹妹一样,让我姓霍,还让我跟定你舅舅。”珠儿哭着说:“舅妈,我娘死了,我哥又走了,男人里头,还有我爹和舅舅,女人里头,可就你一个是最亲的啊!你要多帮珠儿啊!”霍显看了看珠儿,同情地说:“珠儿,听我的。你不能让你死去的娘伤心,更不能对不起你爹!忘掉太子吧,太子和史良娣都生了儿子!别听皇上的,皇上把你爹你娘弄得太惨了,我和你舅舅,都不会让你再由着他折腾!”珠儿有些不解:“舅妈,我娘后来是很惨,可是我爹,他和皇上好着哪!”霍显认真地看着珠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珠儿,有许多事情,你长大了才能明白。你听舅妈的,先忘掉太子!”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六)历下城内,风景萧然。东方朔与辛苦子带着一辆马车,进了历下城内。罗敷一身布衣,和两个孩子一道坐在马车上,不停地掀起车帘,看着外边。一开始她觉得历下城里很热闹,很好玩,可是看得多了,她的心便乐不起来了。她也看到,历下城中的老百姓,大冬天的,许多人衣不敝体,乞讨者到处都是。他们来到一个舍粥处,只见人头攒动。有几个老人衣着单薄地在风中等待着一碗稀粥,浑身都在发抖。罗敷看着,不禁流下泪来。辛苦子将车赶到一个静处,停了下来,然后与东方朔说:“爹爹,孩儿只听说去年大旱和蝗灾,到处都是饥荒。没想到老百姓穷得这么厉害!要是不到外边走走,孩儿真的不知道历下的人如今的日子过得这么苦!”“你小子,就知道吃皇上每年给你的三品官的赏赐,玩你那几千亩的大名湖,老婆孩子热坑头,再加上授徒习武。你要知道,这历下城中,还算好的,齐鲁乡下,饿死的人不计其数,老百姓家中没衣服,很多人是全家一件大褂子,谁出门时谁披上啊!”东方朔开始数落着儿子。罗敷眼里直闪泪花:“爹爹,你别说了。辛苦子,我们把家里不用的丝绸布匹,全部拿出来,施舍给穷人吧。”辛苦子点头称是:“嗯,对。可惜我家的存粮不多了,只剩下隶飞刀上次买错了的几担黏秫秫了。”东方朔惊奇地问:“什么?‘黏秫秫’?你老爹我自小干家活,只知道齐鲁人把玉米叫‘大黍黍’,高梁叫‘小秫秫’,还没听说‘黏秫秫’。‘黏秫秫’是个啥东西?”罗敷朝辛苦子使了个眼色:“辛苦子,不如领着爹爹去看看,看看就明白了!”辛苦子和他爹一样,最听的就是老婆的话,此刻驱车便走。刚走不远,便见到路边有一个中年人,手中拿着一个竹子和纸做的风车,拦住了去路。卖风车者乞求道:“老爷,老爷,买一个风车给孩子吧,我这风车能笑呢,您听!”他把风车迎着风儿一吹,风车带动一个小竹棍儿,打着风筝杆儿,嘎嘎嘎嘎地叫了起来,还真有点像笑声。东方朔觉得奇怪,便停了下来:“哎——有点意思。”辛苦子刚要拉他走开:“咳!老爹,这有什么意思?人都快饿死光了,还听啥笑?快走!”卖风车者叫了起来:“哎——哎!老爷,您要是不想听笑,这风车还哭呢!”东方朔再度停了下来:“什么?你的风车还能哭?”卖风车者凑了过来:“老爷,您看哪!”说着完将一个竹管装上,迎风一举,那风车吹出的风直往竹管里灌,其声呜呜然,有如卫青的埙声,如泣如诉。东方朔吃了一惊:“好啊!你的手真巧!你能把这个笑的板子和哭的竹筒子连在一起,让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么?”卖风车者说:“这有何难?老爷,您只要给钱,我明天就能做好!”“好,只要你能做成,就做上三个五个的,送到大明湖中的辛苦武馆里,这个人给你钱!”东方朔说着,用手指了指辛苦子。辛苦子连连点头,老爹让他花钱,他还能说啥?卖风车者还要再实一点:“老爷,俺可要先说好,一个能哭能笑的风车,可要加倍付钱,您得付俺十个珠!”辛苦子有点不耐烦了:“好啦,好啦!你明天送来吧,老爷我给你一头猪!”卖风车者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迅速跳了起来:“哇一头猪?——我要晕过去了!”转眼之间,一家人来到大名湖边的一个仓库前。一个长发披肩的石匠正在那里雕刻石头,并在石头上细细地刻字。辛苦子让车子停下来。只风石头堆里又站出来一个人,原来是京房。东方朔问道:“京房,小书僮,你怎么在这里?”京房感叹地说:“东方大人,你来看哪,他这石头雕得可带劲啦!他在石头上刻的字,也是又快,又漂亮!”辛苦子向那人叫道:“隶伯之,别凿了,快来拜见我家老太爷。”隶伯之放下手中的凿子:“老太爷?您是东方大人,东方朔老太爷?”东方朔不以为然地:“我如今不过五十来岁,怎么叫起老太爷了?”罗敷边下车子边说:“爹!您看,他们这些仆人,把你儿子叫老爷,把我罗敷叫奶奶,把您的孙子叫少爷。您说,不叫你老太爷,还能叫什么呢?”东方朔一想,可不是嘛!还能叫我什么?于是点头认可:“那好吧,老太爷就老太爷吧,不老也被你们给叫老了。”京房拉着他的手,把他领到一个大石像前,激动地说:“太师爷爷,你来看哪,这儿有个石头马,脚底下还踩着一个人,您猜猜看,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朔走了过来,只见这个健壮沉稳,刚劲有力,前蹄奋起之下,踏着一个躺下的石头人儿,着装打扮,与匈奴士兵一样。东方朔不禁惊叫起来:“马踏匈奴!”“对啊!老爹!这就是马踏匈奴!孩儿我离开长安已久,可是我终日思念霍去病哥哥,思念我们大将军!我从平原请来这位石工,他的名字叫做隶伯之。孩儿想让他雕一尊霍大将军的像,可他说他没见过霍大将军,雕不出来。孩儿便给他讲霍大将军的故事,于是他便雕了这一尊石像,名字就叫马踏匈奴!孩儿想把这石像运到长安,安放在霍大将军的墓前,也算孩儿对他的一片追悼啊!”辛苦子说道这儿,不禁流下泪来。东方朔大为感动。他为儿子对霍去病的一片真情所感动,也为平原能有这个精明能干的石匠而高兴。霍去病一生伟绩,皇上用祁连山来形容,已经表明其功之高;辛苦子和隶伯之用马蹄匈奴来表示,正好言中其深其远。把这尊石像放到霍去病的墓前,真会泣天地而惊鬼神啊!他再转过头来,看看那个正在石头上刻字的隶伯之。只见他年纪不到四十,脸上神情刚毅。一双爆出青筋的大手,分别拿着锤子和钢钎,此刻正向自己看着。“隶伯之,你怎么会雕出如此厚重的东西?你们姓隶的何时到的平原,我怎么不知道啊!”东方朔上前问道。“东方大人,小人原是西岳华山人氏,世代凿石刻碑为生。我爷爷生在华山,取名华山石,文帝时便以刻字快而好闻名天下。我爹名叫华延之,他二十年前,因为给皇上的昆明池雕一块石匾,没能如期,便被张汤定为有罪,额上刻上一个奴隶的‘隶’字,于是他们都叫我爹隶延之。”隶伯之沉痛地回答。“莫非你爹便是长安闻名的擅长刻字的‘隶飞刀’?我可是听司马迁说过,说你爹每日能在竹简上刻字六百,在石头上雕字六十!他老人家还在吗?”东方朔急问。隶伯之摇摇头,眼睛看着地下说“爹后来被张汤发配到了平原,不久就死了。父亲为让小人不忘此耻,便随父姓隶,继承父业,也学雕石刻字。前年辛苦子老爷特意将小人从平原带到历下,作为家人。”京房在一旁手指着石头上的字迹:“东方大人,太师爷爷,我在这个看他刻字,看了多时。他一个时辰就在石头上刻出六个字来。要是在竹简上,他该能刻出更多的字啊!”辛苦子说:“他在竹简上刻字,一个时辰能刻好上百个!”东方朔一边看着地上的石匾,一边惊叹:“快!真快!要是太史公和司马迁知道了,准会请你前去帮他刻写史书呢。让我来看看这些字。”他低下头来,用袖子将石匾上的石屑轻轻拂去,只见几个刚努挺拔的“精武馆条律”露了出来。东方朔不禁啧啧称赞:“你这几个字,刻的平直有力,蚕头凤尾,波【石桀】飞扬,比起秦朝的篆书来,更容易看得懂啊!齐鲁大地,真是卧虎藏龙啊!隶伯之,你比你父亲隶飞刀更胜一筹,让你在这儿呆着,太委屈啦!”辛苦子插话道:“爹爹,您还不知道呢。那年主父偃到齐国时,听说隶伯之在平原,便让人持着十两黄金,找隶伯之为他刻碑立传。碑上的文字是主父偃自己写的,为了掩人耳目,他要署上隶伯之的名字,隶伯之说什么不干。主父偃大怒,便要处死他。还没来得及下手,义纵便到了齐国。义纵又把他当作主父偃的死党,不准他再写字刻碑。孩儿前年去平原看望母亲,发现平原城隍庙上几个大字,才辛辛苦苦地把他找到的!”东方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辛苦子,做得好!你们雕的马踏匈奴,定会将去病的勇武之髓,播之千古的!还有,你让他刻的精武馆条律,也是稀世精品啊!”隶伯之见到东方朔称赞他,便也不安地说了起来:“东方大人,伯之的字,也不是什么独创。自秦以来,篆书太繁,圆滑难写,刻在竹简之上,更不容易。小人只不过继承祖传之业,操刀已久,熟能生巧罢了。”“这不光是熟能生巧,这里还有天分!对啦,我想起来了。这次皇上要我到泰山探路,其中重要的事情之一,便是把他御制的封禅书文,刻在石碑之上。隶伯之,就用你的刀笔,把这篇文字刻上吧!”东方朔想起另一件事,心中大喜。隶伯之有点不敢当的样子:“东方大人,皇上的封禅之书,乃国之重典,怎可让一个罪人来刻?东方朔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的顾忌!你的字沉稳大度,暗带飘逸,乃我大汉瑰宝。东方朔这回要借此机会,将你的隶氏之书,请皇上恩准,定作汉代通行文字,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将这种字体,定作‘隶家书体’,取代秦朝李斯的篆书呢!”隶伯之还是心存顾虑:“东方大人,太爷爷!小人身在奴隶之籍,不敢做此重大这事!”东方朔坚决地说:“隶伯之,你不要怕!张汤能让你为隶,我便能除去你的隶籍,除去你额上的隶字!我以皇上钦差、青兖徐三部刺史的名义,这就除去你的隶籍。”说完,他从身上拿出那个小葫芦,倒出一点药来,擦在隶伯之的额上。“你的额头,三天之后,便会和常人一样。怎么样?这回敢刻了么?”隶伯之这回不再坚持,而是将手中的锤子钎子一扔,由衷地跪了下来,给东方朔磕了三个头响:“东方大人,太爷爷!小人遵命,万死不辞!”东方朔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黄绢来。“你们看,皇上的封禅文字,就在我的身上!”说完将那黄绢展开。众人望去,只见几排篆书,文字简练。辛苦子念道:(HTK)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内,莫不郡县,四夷八蛮,咸来供职。为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祚永得。(HTSS)刚一念完,辛苦子就说:“老爹,辛苦子曾到泰山上看过,秦始皇封泰山的文字,密密麻麻一大堆,看了好半天都看不明白,这回皇上封泰山的文字,怎么就这么十来句?”东方朔不屑地瞅了儿子一眼:“你还是只知道动手动脚,动过多少脑子?京房,你给他们说说。”京房想了一下,从容说道:“京房以为,秦朝为政太苛,为文太繁,天下不堪重负。而我大汉以黄老学说以治天下,要言不繁。高祖入秦,约法三章而天下响应;如今皇上封禅,仅用四十五字,便将治国方略,内外大政,人伦之理,全部道尽。东方大人,太师爷爷,还有辛苦老爷,罗敷奶奶,不知京房所说对否?”东方朔拍手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隶伯之,这回封禅碑文,既然由你来刻,那你说说,是在这儿刻好,运到泰山之上,还是到泰山顶上再刻呢?”隶伯之说:“大人,封禅之碑,要高一丈有余。若在历下刻好,对延之来说,最为省事。可是,您要将它运到泰山,不是要费大事么?不如让我去泰山顶上,挑选一块好石头,琢平洗光,就地刻好,然后派人去立起,岂不省事?”东方朔点头称是:“对,对!就按你的说法去制!辛苦子,钱还得你出啊!”辛苦子还能说什么?连连点头而已。不过,他还是看了罗敷一眼。罗敷对碑啊、字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只记得到这儿来,是为了让老爹知道一种粮食的事。于是他说“辛苦子,弄了半天,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领着爹到这里,是让爹看看‘黏秫秫’是个什么东西的!”说到这儿,隶伯之便走到后面的房子中,转眼间抓出一把大大的黑红白三色相间的高粱米来,满面通红地说:“老爷,太爷爷,都是我不会办事。小人半年前替老爷买的几担粮食,见到粒儿大,就以为是好的高粱,就都买了回来。可后来用它一熬粥,才发现全是一些特别黏的东西,我喝了一口,差一点嘴都没能再张开!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种‘小秫秫’又称‘黏秫秫’,是人家专门用来做浆糊的!”东方朔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不怪你。都怪辛苦子。谁让他叫你去买粮食的?辛苦子,你还记得当年你见罗敷的那一天,老爹我给霍去病写的两句话么?”辛苦子略有伤感地答道:“爹爹,孩儿记得。孩儿让隶伯之去买粮食,等于拿着一把宝剑去缝补鞋子,还像让一匹千里马去捉老鼠。”东方朔点头称是:“好,你小子记性不错。以后,别让隶伯之这样的人去买粮了。”辛苦子连连点头:“孩儿记得。”隶伯之听他们父子将自己比作宝剑和千里马,心情特别激动:“老爷爷,有您这份心意,隶伯之今生今世,也知足了!不过,小的居然把作浆糊用的‘黏秫秫’买来,给辛苦子老爷破费了许多,实在是罪过啊。老爷和太爷爷不怨伯之,伯之心里却难受得很呢!”东方朔笑道:“这不怪你,我小时候生在平原,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平原全是沙土,没有黏土,可能长不了这种‘黏秫秫’。不过我就不相信,这么多的粮食,吃了就会把嘴黏上了?真的不能吃了?”众人无言以对。东方朔对罗敷说:“我说罗敷呀,要说做吃的,做出点花样来,该是你们秦氏大酒楼的拿手好戏啊!你想一想,当年你爹,就没给你做过一些黏黏的东西吃?”罗敷嫣然一笑:“哎呀,我想起来了,在长安的时候,有一次我爹做一种黏黏的东西,做成卷儿,外面撒上一些饴糖,可好吃啦!我问我爹,说这是什么?”辛苦子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是什么?”罗敷又是灿然一笑:“我爹说‘没名,瞎做’。可我妈说了:‘看你做的那个东西,像个驴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辛苦子的爹嘴也不慢,抢着说道:“你爹就说:‘那好,就叫‘驴打滚儿’吧!’”罗敷笑得面若桃花:“对,爹,您说的,和我亲爹说的一个样,就叫‘驴打滚儿’!”“那好,媳妇啊,你就试试看,把这些‘黏秫秫’都做成‘驴打滚儿’,让大名湖边的老百姓都来吃!”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七)长安城中,建章宫内。武帝又让公孙贺、霍光等人将五十名儒生召到庭下。儒生们这回不用谦让了,武帝早就坐着等他们呢。等他们鱼贯而入,依次而跪,武帝也不说声平身,便开了腔:“诸位博士,明天便出了腊月,再过几天,便是立春。朕要动身去泰山封禅了,朕要你们定的封禅大典,到底定出来了没有?”众儒生面面相觑,无人再敢说话。公孙贺见冷了场,只好再次点名:“夏侯博士,还是你说说罢?”夏侯胜身前伏了伏身子,表示在跪拜之再示敬意。“皇上!我们这些儒生,半个月来,天天争得个不亦乐乎,就是争不出的结果来。皇上您看,我的嘴上都起了许多大泡,都是和他们一起争的!”说完,他还真的左手撑于地上,右手指着嘴唇。众人看时,只见嘴角疖起疤隆,险象环生。霍光觉得这很不雅,又怕皇上因此动怒,急忙掀过这一幕:“欧阳博士,你说呢?”欧阳高声音沙哑,说起话来犹如磨刀人初开刀刃,嗤嗤啦啦:“皇上!老朽嗤——与他们争嗤——了十多天,他们一人嗤——一个主意,谁也嗤——不听谁的,嗤——五十个人,除了黄霸嗤——他和褚大两人嗤——同出一门嗤——观点一致外,其余的人嗤——共有四十九个嗤——方案,哪一个嗤——都没通过。武帝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儒生!要用你们来治国,岂不是天下早就乱糟糟的了?滚吧,滚吧!朕封你们个个都是‘黑叶猴’,到敦煌那一带,开荒种地去!”夏侯胜再度伏地:“皇上!您看在我嘴上这么多泡的份上,让臣留在长安罢!”欧阳高声音更为沙哑:“皇上!老朽嗤——嗓子都嗤——说不出话来了,嗤——到了沙漠之上,不就更嗤——了吗?”其余的儒者全部伏于地上:“皇上,我们都是嘴疼嗓子疼,求求皇上开恩啦!”武帝确实有些大怒了。他愤怒地一拍案子:“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整天在京城议论纷纷,吵吵嚷嚷。一点小事,你们都要争得口干舌噪,说不出话来。朕让你们去敦煌屯田,是要你们多用用手,出出力气,也让你们的嘴和喉咙休息休息!还不过走?再不走,朕连‘黑叶猴’也不给你们了!到杜周那儿报道去吧!”众儒生嘟囔着嘴,谁也不敢说话,不知是跪着膝行而走的,还是在地上匍匐而下的,历史书中没有记载,龙吟不敢妄测,免得儒者不满,反正他们无声无息地悄悄地退了下去。霍光这时提醒说:“皇上,倪宽早在后边等候,是不是让他上来?”武帝说:“怎么就倪宽一个?田千秋呢?”霍光说:“启奏皇上,臣去找了田千秋,田千秋说:这几天霸陵墓地里忽然有狐穴出现,他要把狐穴全部填上,狐鼠全部驱走,他才敢来参见皇上。”武帝眉头皱了一下,但也很无奈:“那好吧,叫倪宽。”倪宽从容地廷外走了进来,给武帝跪下:“臣倪宽拜见皇上。”武帝平淡地说:“起来吧,倪宽。你师傅不在长安,孟喜为朕留在了高句丽,公孙遂做了辽东太守,田千秋又要为太宗文皇帝守陵,只有你和王式在朕身边。王式那一串儿《诗经》,朕这会儿不想听。朕要问问你,你是学《礼》的,你说朕这次去泰山封禅,该用什么礼呢?”倪宽朗声说道:“臣倪宽谢谢皇上对我师徒所在,个个了如指掌。”“别说那么多了,朕问你封禅之礼,如何来定?”倪宽大声说:“皇上,臣以为,既然前人去泰山封禅,没有留下礼仪,就说明前世君主,都是随心所欲而去。即使是前朝留下礼仪,也不见得能让皇上满意啊!前人留下一片空白,皇上您便更有了发挥的余地。臣师东方朔说过:‘一片空白的竹简,写起文章来最容易;前人没走过的路,自己留下足迹,便是后人的规矩。’臣以为这两句话,可供皇上参考借鉴呢。”武帝嚯地站了起来:“哇!这两句话,朕怎么忘记了?东方爱卿在三千竹简中,好像曾经说过。好,倪宽,多亏你提醒了朕,不然,朕还要听那些‘黑叶猴’在一起乱嚷嚷呢!朕现在就列出几条规矩来,你给记下。朕已命东方爱卿为封禅使,再加封你为御史大夫,与大行令霍光等人,共同主持朕的封禅之事。”霍光走了过来,与倪宽跪在一起,共同说道:“臣等遵旨。”武帝对公孙贺说:“丞相,您岁数大了,腿脚不便,就留在长安,辅佐太子,代朕行事。”“臣公孙贺遵旨。”说完他便要下去。武帝急忙止住:“且慢。丞相,太史公比你还大几岁,身体不好,几次都是危中再生,你就让他别去了吧。”公孙贺说:“皇上,太史公以为封禅是千古盛典,他早就说了,就是爬,他也要爬到泰山,看着您封禅啊!”武帝听了这话,不由得振奋而起:“霍光、倪宽,你们听听!朕要封禅,连老太史都这么激动!那好,就让司马迁陪着老太史一起去。霍光,你去把桑弘羊叫来,朕要问问他,府库之中,有多少金银布帛,可以使用;让他明天来朕这里,一一条陈清楚。”倪宽有些吃惊。霍光却毫不犹豫地说:“臣霍光领旨。”说完就去找桑弘羊了。武帝转向倪宽:“倪宽,你去工部的将作监,找吾丘寿王,问一问他,他给朕在泰山修建的行宫,还有各国王侯的泰山官邸,都修好发了没有。”倪宽疑问地:“那封禅之礼?……”武帝笑了起来:“你的老师东方朔不是说了吗?‘一片空白的竹简,写起文章来最容易;前人没走过的路,自己留下足迹,便是后人的规矩。’封禅之礼,就由朕自己来定,明天你和霍光、桑弘羊来这里听令就是啦!丞相!”“老臣在。”“朕到泰山封禅,要杀不少猪啊、羊啊、牛啊之类。这件事,就交给李广利来办。朕先封他为太宰,您看如何?”公孙贺觉得这很合适,于是便恭维一句:“皇上圣明,皇上真是人尽其才啊!”武帝也乐了:“哈哈哈哈!明天就定下封禅之礼,立春那天,朕就起身,前往泰山!”本书来自 免费txt小说下 载站更多 更新免费 电子书请关注m历下城中,大名湖畔。罗敷头戴一个花丝巾,腰缠一个绿围裙,一副厨人打扮,亲自做起了‘驴打滚儿’。她将一个长条条的面食上洒了些糖粉粉,放在盘子中,首先送给东方朔:“来,他爷爷,您先尝尝!”东方朔拿过筷子,先吃了一口:“啊,好吃,好吃!又甜又黏。就是太烫了,差点把我的牙给烫掉了!”一旁的辛苦子高兴地说:“爹,我和罗敷说好了,我们明天就把这些‘黏秫秫’,多找几个人,全磨成粉,都做成‘驴打滚儿’,让历下城的老百姓都来尝尝!”东方朔点头称赞:“好,好!不过,罗敷啊,驴打滚儿也打得个干净利落,你用‘黏秫秫’做这个啊,不像你爹做的‘驴打滚儿’,还不如叫‘黏糕’更好呢!”罗敷大眼睛扑闪:“好啊!叫黏糕更好。爹,您要想吃,就再多吃一点?”东方朔急忙止住:“别届?去把孩子们叫来,让他们也吃一点。罗敷,你把它稍微冷一冷,别烫着俺孙子孙女的嘴!”说完他来到院子中,正巧,京房领着一个卖风车的人来到了。那卖风车者手中拿着三个风车。卖风车者连连鞠躬:“老爷,你要的风车,我做得了。”说罢,他拿出一价个风车,让它迎着院门吹进来的春风转了起来。果然那风车果然既会哭,又会笑:一会儿“嘎嘎嘎嘎”,一会儿“呜呜呜呜”。东方朔围着风车转了一圈,边看边点头说:“真是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哇!这一个能哭能笑,那两个呢?”卖风车者再次鞠躬:“老爷,这既能笑,又能哭的风车,做起来太难了。这两个还只能笑,不能哭。老爷,我没做成五个,不要您的猪,您给我二十个珠就行了!”说完,他便展示另两个风车,那两个上面没加竹筒,果然转起来只能“嘎嘎嘎嘎”,如一对老鸭。东方朔急忙将三个都拿在手中:“好,好!这就够了!这两个只能笑的呢,我一会儿给孙子孙女,那一个能笑能哭的呢,我自己留着。”辛苦子说:“爹,您要他做什么?”东方朔看了他一眼:“这么巧的东西,你老爹就不能玩玩?别打岔儿,快给他付钱,付他三十个珠!”辛苦子一瞪眼看,心想:他开价才开二十个珠,你怎么要我给三十个珠?老爹啊,你儿子的钱也是钱啊!东方朔早看出了儿子的心思,便笑道:“你小子,你的钱就那么珍贵么?快给!对了,这位卖风车的,你叫什么?家中有什么人?”卖风车者连连鞠躬:“老爷,小的姓赵名过,河间人士。虽与赵信不是同族,却因我哥与赵信有过交往,也被张汤列入满门抄斩名单。我哥哥及全家都遭杀戮,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靠这点手艺谋生。”东方朔一惊:“啊!赵信之案,已快过了十年,张汤也死了好几年,谁还追究你呢?”赵过凄然地摇了摇头:“虽然无人追究,可小的已是无家可归,只好独自一人,浪迹齐鲁,靠卖风车为生。”“凭你的才智与机巧,专做风车,太可惜了啊!赵过,你何不琢磨一下农家的耕种之道,一来为老百姓造福,二来也为自己将来安身立命,出人头地,找个出路啊!”赵过又是鞠躬:“老爷,赵过能够活命,就已谢天谢地了,做梦都没敢想还要出人头地啊!”东方朔又看了一辛苦子:“那好,老爷我给你个机会。辛苦子,你家的佣人也不多,你把这个赵过,替你老爹养起来,不要让他干别的,就叫他给孩子做风车,再让他琢磨琢磨农家的种地、浇水器具。这样的人,别糟践了他!”赵过这回不鞠躬了,而是跪了下来:“谢谢老爷!老爷,刚才该给小人的钱,不给也罢,能让赵过有饭吃就行了……。”东方朔拉过辛苦子:“这位小爷才是你的老爷!老爷我已升格为太爷爷了!来,辛苦子,你把刚才的风车钱给他,再提前付他一个月人工钱!”辛苦子这回真的不干了:“我说老爹,要像你这么花钱,皇上给我的这点俸禄,没几天可就玩玩喽!”东方朔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记住你爹的话:钱是人的奴隶,名字叫做孔方奴;人要是成了钱的奴隶,可就叫守财奴了!”辛苦子嬉皮笑脸地伸出舌头。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八)建章宫中,夜已深深。武帝自己定完封禅礼仪,让倪宽记下,一一照办,然后觉得兴犹未尽,便让霍子侯召来公孙卿和栾大。“公孙爱卿,朕先听了你的主意,才去泰山封禅的,如今封禅之礼已定,朕马上就要启程前往,可你二人却一个都不愿去,朕觉得甚为不妥。”栾大先说:“皇上,当初我们来时,便与皇上说好了,只要东方朔在,我们就不出面。如今您让东方朔在泰山作了准备,我们是万万去不得的啊。”武帝的目光锐利得很:“要这么说,你们和东方朔在朕面前,是一种有他无你,有你无他的情形了?”公孙卿知道皇上话中有话,便急忙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彼一时此一时也。小臣公孙卿以为,栾大如今贵为驸马,当然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的。而东方朔是皇上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也不能不让他回朝。而小臣呢,上次听到皇上对历法特别关注之后,一直在潜心研究。皇上,也许您从泰山回来之后,臣便能将定历法、修正朔之事,弄出个眉目来。这样,岂不是给皇上又做了一件大事?”武帝惊奇地说:“什么?这历法之事,可是甚为复杂,东方朔都不敢妄动,你公孙卿能有把握?”公孙卿却自信得很:“皇上!臣以为,天下大事,并不是只有东方朔能够弄明白的!臣近日与掌管历律的内臣壶遂,还有善观天象的邓平三人,昼夜观测天象,觉得历法不是不可改动的!臣请皇上传旨,让司马谈与司马迁父子也来帮助我们,这历法改革之事,定能做成!”武帝的脸色,不由得多云转晴:“太好啦!公孙爱卿,你要是能帮朕把历法给改得准确无误了,那你便是神仙!你便不亚于岁星东方朔了!朕拟命你为中书令,等司马谈司马迁父子随朕泰山封禅回来,便让他们一道,参与修改历法!”公孙卿还要添上一句:“皇上!到那时,臣便敢于和东方朔同朝,与他比一比高低!”武帝站了起来。“好,好!朕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栾大,你留大长安,做什么?”栾大跪了下来:“皇上,臣是您的小婿,臣留在长安侍侯公主。公主这一阵子可好了,等你从泰山回来,臣会给您送上一个和原来一样的公主!”这时霍子侯带着一顶小轿进了建章宫。武帝对着公孙卿和栾大点了点头:“嗯。那好吧,朕这次不要你们去泰山,可朕先给你们说好,朕从泰山回来,便不许你们躲在后边,而是要你们与东方朔同朝共事,那时,可就要看你们谁是神仙,谁的本事大喽!”栾大为难地看了看公孙卿。公孙卿却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拉着栾大说:“走吧!邢夫人都来了,你还在这儿愣什么?”历下城中,大名湖畔,熙熙攘攘。众多的历下穷人听说辛苦子老爷要发黏糕,还有的传说神仙一般的东方朔来到了历下,于是男女老幼,倾巢而动。大明湖畔,热闹非凡。辛苦子早爬到了高台之上,高声大叫:“历下城的老少爷们,父老乡亲们!我辛苦子在大明湖,多多骚扰。前一阵子腊八粥做得不多,没能让乡亲们吃饱吃好。我家老爷子从长安回来,让我和我屋里头的,做了几担黏糕。今天是正月初一,就请父老乡亲吃点黏糕吧!”一位瘦高的男子也站到了高台上,大声嚷嚷道:“辛苦大人!历下的老少爷们!当年主父偃和义纵在齐国时,我们就受过东方大人的大恩大德,今天他给我们散腊八粥,又发黏糕,我们想见见他,谢谢他老人家,行不行!”众乡亲们齐声欢呼:“对!我们不忙吃黏糕,我们要见东方大人!东方神仙!”东方朔只好也站在高台上,站到辛苦子左边,大声说道:“历下城的父老乡亲们!我不是神仙,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去年齐国大旱,又有蝗灾,东方朔没能让皇上知道,东方朔对不起你们啊!”众乡亲们激动地热泪盈眶,许多人跪下给他磕头。又一位胖一点的男子小了出来,看样子他是个不缺吃穿的富人,他却叫道:“东方大人,东方神仙!我们还想见一见长安的大美人儿罗敷,你就开开恩,让我们开开眼罢!”众乡亲们齐声欢呼:“对!我们想见见罗敷!”罗敷头裹丝巾,腰勒围裙,站到了辛苦子右边:“历下城乡亲们,我只是个农家女子,是个采桑的女子!和你们一个样子!”众人呼叫起来。外边看不到的人,开始叠起了罗汉。罗敷很是激动,高兴之余,心生一计,突然心又叫了起来“乡亲们,今天是正月初一,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生日,老爷子的名字便是从正月初一这天来的!请乡亲们多吃些黏糕,就算过个晚年了,同时给我家老爷子祝寿吧!”众乡亲们齐声欢呼,有的就地磕头:“东方大人,我们给你上寿了!祝你长命百岁!”东方朔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连我都忘记了,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那你们就吃黏糕吧,这黏糕,能黏住你们的福气,黏住你们的喜气,黏住你们的运气!”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九)武帝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洛阳。上官桀和金日【石单】带着几百人马,在前面开道。倪宽率领几十辆车,上边上编钟笙鼓,各类鼎器。桑弘羊也率几十辆车,上边拉着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李广利率几百辆车,上边拉着猪牛羊等,嗷嗷乱叫。突然,霍光从后面赶上来,急忙拦住武帝的车马。武帝掀开车帘:“霍光,有什么事?”霍光忙说:“皇上!车马刚到洛阳,太史公便不行了!”武帝露出不太高兴的样子:“咳,朕就说过,他都快八十岁了,不能去泰山了!丞相偏让他跟着来!”霍光认真地说:“皇上,不是丞相让他来,是太史公自己非要来,他想跟随皇上看看千年才有的庆典啊!”武帝这才略微点头:“那好,朕在这里等着他,你快把他接来!”“是!”霍光急忙向后边跑去。不一会儿,一辆蒲轮安车,将太史公载了过来。司马迁护在车旁,面带急切的心情。武帝从自己宽大的御辇上走了下来,掀开司马谈的车上的篷布,然后说道:“太史公,太史公!朕在跟你说话啊!”太史公睁开眼睛:“皇……皇上?臣……命不好,……不能……亲眼看到……泰山封禅……大典,臣……作为……史官……终生……遗憾啊……”武帝很动情地说:“太史公,你就留在洛阳,休养几天,朕让司马迁留下陪你!”司马迁哭着说:“爹爹!孩儿留下陪你,等你好了再去!”太史公睁开眼睛,拉着司马迁的手说:“迁儿……你怎么……说混话?……父亲……不能记录……封禅大典,是……平生……一大憾事……你要……接过……为父的……史笔……”说到这儿,他转过脸来,对武帝说:“皇上,……老臣……请你下旨……让迁儿……承接……太史……之职……”武帝点点头:“太史公,朕就依你,朕命司马迁接替你,暂领太史之职。”太史公满意地笑了:“臣谢……皇上……迁儿……你千万不要……守着……为父……你……要随……皇上去……泰山……”此话说完,老人空竟闭上了眼睛。司马迁大哭:“爹爹!爹爹——!”武帝转头对霍光说:“霍光,你留下来,把太史公安葬了,然后再和司马迁一道,追赶朕的车马!”霍光点头:“臣遵旨。”汉武帝又转头再命令上官桀:“上官桀,你快和金日【石单】前头开道,务必要在清明之前,赶到泰山!”上官桀高声叫道:“臣等遵旨!”泰山之颠,天气寒冷。东方朔在济南郡守刘震川的陪同下,步行登上泰山之颠。泰山郡守王生玉已经在山上迎接。刘震川跟着东方朔爬上泰山,已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东方大人,下官不行了,下官的腿直打颤!”东方朔笑了起来:“哈哈,刘太守,你才不到四十岁,就不行啦?”刘震川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东方大人,您这么大年纪了,轿子都不坐,还能一口气爬到山顶,真是神仙功夫啊!”东方朔却说:“好啦,好啦,大冬天的,爬山暖和。再说,皇上来封泰山,都是要爬上来的,我怎么能坐轿子呢?”此时泰山郡守王生玉急忙从山上走下来迎接。王生玉远远地边作揖边走路边说道:“东方大人,泰山郡守王生玉,在此恭侯多时。”东方朔站着忙还礼:“王太守,你们泰山郡,把皇上封禅的事,全准备妥啦!”王生玉谨慎地说:“东方大人,眼下还不能说全妥。这山上的碑立好了,才能叫妥;而山下呢?皇上的行宫已经建好,可诸国王侯的馆驿,建起来可费劲啦!”东方朔一惊:“一共要建多少馆驿?”“东方大人,这天下诸侯和郡国,一共一百零三个。泰山之下,要建一百零三个馆驿。虽说桑弘羊大人早把钱给拨了下来,可钱多没用,得用人来盖啊!去年泰山又是大旱,又是蝗灾,老百姓只剩下皮包骨头,有的人搬运石料,搬着搬着就躺下爬不起来啦!”王生玉一肚子苦水。东方朔连连点头:“罪过啊,罪过。眼下盖成了多少?”王生玉脸色不好看:“刚刚盖成十来座,到了三月,至多能盖成五十余多座。”东方朔担心地说:“眼下已经出了正月,再过一个多月,皇上就来到了。那时你再修不好,可是不轻的罪啊。”王大人一肚子委屈:“东方大人,您一路上已经看到,老百姓实在无能为力啊!到时候修不好,皇上要是怪罪下来,下官就准备拿命来顶替了!”东方朔见他是条汉子,便点点头:“王大人,难得你有这片爱民之心。李大人,看来只好请你济南郡帮王大人一把喽。”刘太守与王太守平日谁也看不上谁,可当着东方朔的面,他却毫不含糊地说:“东方大人,请吩咐。”东方朔安排起来:“刘大人,你从济南郡派出三千民夫来,帮王大人。王大人,你就少盖一点,只盖五十座就行了,省下来的钱,多救济救济老百姓。”王生玉连连叫苦:“东方大人,只修五十多座馆驿,皇上到时候知道了,我可担当不起啊!”东方朔笑了起来。“王大人,你把这五十多座馆驿,前边开一个门,后边开一个门。诸侯来的时候,官大走前门;官小的走后门。这不就得了吗?”王生玉眼睛一亮:“可只有五十座驿馆,就算两个王侯分住一座,也不够啊!”东方朔指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一个在泰山,一个在济南,还要住进馆驿去?”刘震川被提醒。“就算我们两个都回官府,也还有一个人没住处啊?”东方朔拍了拍胸脯:“我说够了,就是够了!”王生玉非常担心:“要是皇上真的知道了……”东方朔不想多说了,便急得直瞪眼:“皇上真的知道了,你就全推到我东方朔身上!只要你们两个鼎力合作,出了事,全由我兜着!”刘王二人对视一下,会意地点了点头。是啊,有东方大人给兜着,天大的事情,全由他这个高个子顶着,我们两个再不一条心,真是对不住他呢。二人心里第一次想到了一起。下面做什么呢?济南的刘太守想了一下,说道:“东方大人,那隶伯之说,封禅之碑已经凿好,我们上去看看?”东方朔一扭头:“隶伯之刻的碑文,我不用看!保准是很好的。倒是山下梁父那个地方,是皇上要去禅地的去处,我还要亲自去看看呢。”泰山在王太守说话了:“那好,刘大人,梁父在泰山东南,还有好几十里,我们一块陪东方大人前去看看?”济南的刘太守笑了笑,无奈地说:“好的,王大人,下官只能陪着你和东方大人,荣辱与共了。”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十)中岳嵩山,巍峨而立。上官桀与金日【石单】率领三千人马,前行到嵩岳之下。上官桀停下马来,对金日【石单】说:“金将军,嵩山一带山势显要,你带着人马在此稍侯,待我领着前哨三百人,前面探探路吧。金日【石单】叮嘱道:“上官兄,你要小心!”上官桀边走边叫:“你放心吧!皇上到了,你们让大行令歇息一下,等着我!”说完手一招,那队人马随他去了。不一会儿,武帝大队人马浩浩而来。霍光见到金日【石单】,便让车马停下。司马迁身穿孝服,随在霍光身后。武帝掀开车帘,问霍光:“怎么停下了?”霍光奏道:“皇上,前面到了中岳嵩山,上官桀探路未归,故在此地等侯。”众人歇了歇脚,喝了喝水。没过一会儿,上官桀便独自一人纵马前来,到了武帝车前,飞身落马,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下。武帝问道:“上官桀,你探路探到了什么?”上官桀满面惊讶,神秘兮兮,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皇上,臣只听到山中有种奇怪的声音!”武帝哦然:“什么,奇怪的声音?”上官桀挥挥手,让众人不要出声:“皇上,您听!”此时山中果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呼声:“汉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帝大为震惊:“这是什么声音?”上官桀高兴地说:“皇上,山中的呼声,是天赖。嵩山是为中岳,这是中岳的山神,在高呼皇上万岁啊!”武帝将信将疑,问霍子侯道:“你们都听到了?”霍子侯急忙答应:“皇上,奴才听得清清楚楚,是叫‘汉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金日【石单】正与霍光窃窃私语。霍光急忙用手势制止金日【石单】,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司马迁在一旁,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武帝转而再问霍光:“霍光,你听到了没有?”霍光从容地说:“臣听到了,可是臣听得不太清楚。不过,自古以来,还没有山神这么称颂皇上。今天山岳显灵,臣也是眼界大开啊。”武帝确信真有这种声音,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啊,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朕到泰山封禅,便是天意了!到了泰山,不要朕来说,你们可要将这事告诉东方朔,看看他这位东方神仙怎么说!”上官桀急忙振臂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急忙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帝得意地说:“好!上官桀,朕加封你为车骑将军,前面继续引路!”上官桀这回发出了出自内心的叫声:“臣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再次跟着叫了起来。武帝用目光扫了一眼,发现连霍光和司马迁都举起了手。于是他索性掀开车帘,一路浏览中岳景色。远处的群山之中,还不时传出呼叫:“汉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梁父山上,暖风微微。东方朔在王、刘二位太守的陪同下,不急不慌地踏上泰山东南脚的梁父。我巍然耸立的泰山比起来,梁父只是一个小土疙瘩。刘震川怀疑地问:“东方大人,王大人,这个梁父,怎么是个小山包,一点都不险峻啊!”东方朔点点头:“刘大人,自古以来,帝王们都是封泰山而禅梁父。祭天曰‘封’,祭地曰‘禅’。泰山以其高,才能代天而言;梁父以其矮,方可与地相接。这梁父是地神所居之所,怎么能要它和泰山一样巍峨险峻呢?”王生玉连连点头:“东方大人,下官虽为泰山郡守,也不知此中学问。此次随东方大人前来,真是陪君没十天,胜读十年书哇!”东方朔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大汉立国,至今不到百年,而封禅之日,尚属首次。我东方朔也是临渴掘井,才学得这些啊!到了山顶啦,让我看看,这梁父之上,有什么东西?”王太守说:“东方大人,前几天下官来看过,山顶上只有一个土地庙,阴森森的,好吓人呢。”东方朔说:“有个土地庙,能祭祀地神就行啦!”说着他打开庙门,只听‘吱哟’一声。里面果然阴森森的,恐怖得很。刘太守退了出来:“真让人毛骨悚然。”东方朔却要说好。“这就对了!不然还叫什么在神呢?地神应该连地狱都管,能不让人害怕么?不过,这庙门的声音,可是不太好听。门开了以后,风也太大,要在后边加个窗户。刘大人,这件事就别烦王大人和泰山郡了,辛苦子家中,有个能工巧匠,叫做赵过,你让人把他接来,按我的说法,添个窗户,门再修一修,就行了!”刘太守惊讶地说:“东方大人,就这么简单?”东方朔反问道:“这还简单?你们往山下看看,眼下已是立春之后了,这泰山脚下,梁父周围,要是过去的光景,早就是一片绿色了。可是眼下,蝗灾之后,万物雕零。老百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要大兴什么土木?皇上要封禅,就要给老百姓带来好处,不能再给他们带来灾难啊!”王太守不由地感慨起来:“东方大人说得对啊!要是封禅之事,还给齐鲁之民带来灾难,那就是雪上加霜了!”刘太守也是心领神会,不过还有点担心:“那好吧,我们就一切从简。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东方大人,你能保证让我们跟着您,一道回家种田吗?”王太守觉得这句话好像是自己的心里话,便发出了多年来泰山郡对济南郡的第一次叫好。东方朔伸出双臂,分别拍了拍两位太守的肩膀:“哎——这就对喽!你们总算想通了!齐鲁大地上,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