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女没话找话:“皇上,您把他打扮成新郎的模样,莫非让我们再成一次亲?俺可没那兴趣呢。”汉武帝却顺水推舟:“夫人,你猜错啦!朕今天到你府上赐宴,一是给你接风洗尘,这二呢,不知你爱不爱吃醋啊?”“哟!皇上,您连人家爱不爱吃醋都要管啊。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了,什么醋不醋的,皇上赐的美酒要喝,皇上要是赐了酸醋,能不喝吗?”“好!不愧是东方夫人!得意,快,把那六车礼物都给我献上来!”杨得意叫声:“得嘞!”马上大显身手。他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六个宫女,便一人拉起两个头上蒙着盖头的女人走了过来。武帝一本正经地开了腔:“夫人!东方朔他在京城,什么都干,就是不近女色。我满朝文武大臣,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可他只要一个使唤的女人,真正的另室,说死了也不要。朕问是何原因,他说要经过夫人你的批准。朕觉得,这太不公平。十二年啊,夫人,你让一个大男人,在长安怎么过啊!你今天到了长安,朕就先带来这么多美女,任你挑选,选中了,就算是给东方朔正式纳的妾;选不中的,我全带走。不知夫人你意下如何?”齐鲁女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公。皇上在笑,却是有点皮笑肉不笑;老公一本正经,一看就是让皇上给逼的。她麻利地答道:“贫女谢过皇上!”然后又不无讽刺地说:“我家夫君遇到这等明主,真是三生有幸啊!”武帝听到了弦外之音:“啊?!”东方朔这时只好小声地指点夫人:“夫人,皇上面前说话,可要讲规矩啊。”齐鲁女却不以为然:“皇上和你的‘规矩’,我已经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好,皇上,既然您说了,这满院子的美女,我挑上哪一个,就是哪一个了?”武帝放下筷子:“朕说的话,岂能不算?任你挑选,挑几个,就是几个!”东方朔小声地说:“夫人,这些都是丑八怪,我一个也不敢要哇!”齐鲁女却不听他的:“哼!皇上送来的,还能有丑八怪?今天皇上做主,没你说话的份,等着享受吧!”武帝双手合掌:“说得好!哈哈哈哈!”说完举杯,一饮而尽。齐鲁女在桌下踹了东方朔一下,嘴上却温柔地说:“我说,娃他爹。”东方朔一愣,然后答道:“嗯?”“嗯什么?这些美女的头盖,难道还要别的人来揭?”武帝一边乐了:“对,对,你快去揭头盖啊!”东方朔不知所措:“夫人,你还真的让我去揭?”齐鲁女大声地说:“皇上都下旨了,你敢抗旨?”东方朔心神不定地起来,可又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也不行。于是口中“是,是”地答应着,脚却有些发颤地走动着,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遵旨来把头盖揭……”他到那一排美女面前,先揭开一个,见是阿菊,便眨了眨眼睛。阿菊对他露出嗔怪之态。第二个阿兰,便动了动耳朵,阿兰气得不愿理他;第三个阿竹,他动了动鼻子;阿竹的鼻孔里出着怪气;第四个是阿梅,他歪歪嘴巴……每见一个,好像都有特定的暗号似的,示意她们要小心。不一会儿,头盖儿揭完了,十二个美人儿,齐刷刷地站在武帝和齐鲁女的面前。齐鲁女惊叫一声:“哇!一个个的,都跟天仙一个样!”武帝看了,也吃了一惊。他心想,这东方朔可真有艳福哇!果然他找来的美女,个个都有姿色!他附和着齐鲁女的话:“对,对,东方朔还说,都是些丑八怪!夫人你说,朕能赐给你们丑八怪吗?”齐鲁女认真地说:“皇上,这么多美人儿,我想都要了,行不行?”武帝乐了,看了一眼东方朔,说:“那,当然行啦!你想都要,朕这就下旨……”东方朔急忙打断武帝的话:“夫人,不行,不行,我受不了!”齐鲁女嘴一撇:“噢?你也知道受不了?”汉武帝乐得眉开眼笑:“哈哈哈哈!”齐鲁女正色地对武帝说:“皇上,让我只看,看不出什么优劣上下来。贫女想让她们表演一下,唱唱歌啊,跳跳舞啊,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别的能耐。”“说得好,说得好!你们,凡想留下的,都使出看家的本事,表演起来!”十二个女人开始依次陆续表演。有的弹琴,有的跳舞,有的唱歌。武帝一边喝酒,一边欣赏,不断点头示意;而齐鲁女看了一个,脑海里就幻出东方朔教她们的样子,嘴就往一边撇;而每到此时,东方朔就一阵紧张,就用喝酒来掩饰。不一会儿,表演结束。武帝问道:“夫人,怎么样?”齐鲁女有点迷惑不解的样子:“皇上,怎么她们表演的,俺好像过去都看过哇。”武帝来了精神:“是吗?难道她们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不会吧。”东方朔却说:“陛下,八成是您,给他们请了同一个老师吧?!”武帝想了想:“哼?”这回他倒有点不知所措了。齐鲁女瞪了东方朔一眼:“谁做的事谁心里清楚!我看,这事扯不到皇上头上。”汉武帝顿感轻松:“夫人,难怪东方朔服你,你真是慧眼……慧眼……”东方朔却紧紧追问:“陛下,慧眼……什么?”武帝憋了一口气,很快转过来,“慧眼识了你这个英雄呗!”齐鲁女见他两个在斗嘴,知道自己老公和皇上关系非同一般,心里倒是高兴。她说:“皇上,今天非要俺挑出来三个两个的不可?”“对,对,你挑哪一个,就是哪一个。”“这满院子女人,我随意挑?”“是啊!朕早就说过,满院子美女,随你挑,挑到哪个是哪个,谁也不许说一个不字!”“皇上,俺挑了她们,让她们干啥,她们可就得干啥。”“那还用说?!全归你指挥!”齐鲁女不再追问,慢慢地,四周环顾一遍,想了想,说:“好!皇上,俺先看中了一个。”武帝当然高兴:“哪一个?”齐鲁女伸手从背后拉过一个,“这个叫阿绣的,可会关照人啦,昨天我们娘儿三个一进京,娃他爹不见了,全靠她服侍俺。俺就先挑她,给娃他爹当个偏室。”阿绣不好意思地要躲。东方朔高兴地笑了。汉武帝嘴上说:“那好啊!”他的眼睛却向那一队人中瞅,只见那一排人都不大高兴。“呃,不是说要从她们中间挑吗?”齐鲁女却回敬道:“皇上,可是您说的,这满院子美女,让俺随意挑,挑上了,让她们干啥,她们就得干啥。”“是,是朕说的。你怎么就挑这一个?”齐鲁女眼瞪着武帝:“皇上,俺还看中两个。”东方朔有点急了,这一下,将来还不够乱的?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决不会让留下的女人舒服。那将来,他东方朔还不得受夹板子气?他忙摆手:“不要啦,不能再要啦!”武帝却叫起来:“东方朔,不许你插嘴!今天,夫人说怎样,就是怎么样!”齐鲁女站了起来。“还是皇上大气。皇上,俺还想要两个,在身边使唤。”武帝得意洋洋地:“好!说,哪两个,指到就作数!”东方朔气急败坏地摇着头:“夫人,我求你啦,不能要啊!”齐鲁女却不理他那一套,“皇上让俺挑,俺不挑,不是白不挑!”她起身,用手一指皇上身后的两个手执钺仗的宫女,叫道:“皇上,俺挑这俩,作使唤丫头!”武帝这回傻了眼。这两个是从姑苏新来的,朕还没亲幸过呢!可是口中却不由地说:“啊?你挑她们俩?“齐鲁女不乐意了:“皇上。你不是亲口说了几遍吗!满院子美女,让俺随意挑。”“这……”“皇上,皇上您让俺挑,俺以为不挑白不挑。这一回啊,成了挑了也白挑啦!”东方朔这回来了精神。“陛下,你可是金口玉言,驷马难追啊!”汉武帝张口结舌:“这,这……,”他将耳朵对着东方朔的耳朵,小声地说:“这可是朕刚刚宠幸的两个,还没……”东方朔也悄悄地对着他耳朵:“陛下,拿我那十二个,还换不来你俩?”汉武帝大叫:“去!谁要你那十二个?!”把东方朔震得直捂耳朵。齐鲁女这回也来了精神:“原来皇上的话也能变。不想给,就算俺白挑啦!”汉武帝听了这话,心中怎会舒服?皇上金口玉言,驷马难追,难道还会给一个妇人留下话柄?女人,我可有的是!他一赌气,说道:“朕有三宫六院,美女数千,还舍不得这俩?只是东方夫人,我替她们求求情,别当丫头用,好不好?”齐鲁女还不领情:“皇上!也是皇上您说的,俺要怎样,她们就得怎么样!还是说话不算话!”汉武帝解释道:“不是朕说了不算,朕是向夫人你求个情,别让她们当丫环,其他随便做什么都成。”齐鲁女一乐:“那也好。皇上的面子,俺可是要给的。”她转过身来,叫道:“道儿!阿嘟!”肥肥的道儿和矮矮的阿嘟,两个一齐跑过来。众人一看,肉球子似的道儿,一夜间身上搞得脏兮兮的,像从猪圈里刚跑出来的东西;而阿嘟呢,矬矬兼瘦瘦,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齐鲁女对他们两个说道:“俺照皇上的旨意,挑了两个美女,皇上说了,除了不能当丫头,做什么都行。阿嘟在我们家打了三十多年长工,道儿也跟随老爷十多年啦,两人一起,光棍两条,筷子一双。今天,夫人我就将皇上的人情,送给你们两个。把这两个美人儿,许给你们两个当老婆。你们乐意么?”道儿和阿嘟做了八辈子梦都没想过,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两人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谢夫人,谢奶奶恩典!”就连杨得意在一旁,也高兴得直乐,觉得自己杨家这下可不会绝后了,于是放声地笑了出来。武帝这回可傻了眼,自己的两个宠妃,还没开苞,就便宜了这俩东西?看到杨得意在一旁笑,便愤怒地对他说:“你乐什么?不许乐!”杨得意急忙闭嘴。齐鲁女看武帝不高兴,便对地下跪下的两个说:“对啦,你们别谢我啦,这两人可是皇上赐的,快谢皇上!”道儿和阿嘟马上转过来,给皇上磕头:“谢皇上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帝直摇头,示意他们别谢了。那两个宫女刚才还做着后宫美梦,没想到一转眼成了两个奴才的老婆,不禁失声大哭。武帝无奈,生气地对她们说道:“别哭了,行不行?你们在宫中,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今天能嫁出去,说不定是你们的造化呢!得意!”杨得意止住笑容:“在!”武帝板着脸传旨:“她们两个,按照过去宫中的俸禄,一点都不能少。再告诉大行令公孙贺,给这院子再扩一层,专盖两处房子,安置她们!”“遵旨!”东方朔看了看皇上,小声地说:“皇上,怎么样?我的夫人厉害么?让您赔了俩亲兵!”汉武帝头也不转,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哼!这账,都要算到你的头上!”而那两个宫女,仍在一旁哭哭啼啼,钺仗掉在地上也不管了,娇滴滴的直抹眼泪。武帝看着她们这个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刚想停下来,再作布置,不料自己的姐姐俗女和姐夫金不换两个,从隔壁跑了过来,二人边跑边叫,俗女泪流满面。武帝的长脸拉得更长:“怎么回事?又打架啦?”俗女急得语无伦次:“皇上,弟弟!这回不得了啦!我的儿,您的外甥,金吾子,他……,他被长安的义纵捉拿,这会儿要问斩了!陛下,快救救吾子吧,姐姐求你啦!”武帝一听,也很着急,拔腿就走。不过,他不想太便宜东方朔,于是回过头来,对他一招手:“快走,跟朕看看,是怎么回事!”东方朔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不知是走为好,还是留为好。齐鲁女却清醒地很:“君令如山,快去吧!回头来,俺再跟你算账!”智圣东方朔(第二部)第二章 大义灭亲俗话说:“难断的是夫妻案,难当的是京都官。”长安县令义纵却没有这个想法,自从张汤推荐他当了长安县令以来,他就一直专心于政,秉公办事,非要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来。说来义纵这个人,出身也不俗。他的祖宗原来姓文,是越国大臣文种的嫡传子孙。据说当年越国灭吴后,文种未能像范蠡那样功成而退,还继续留在越王勾践的身边,结果因为直谏而被越王诛灭满门。文种有一个小妾,当时仓皇逃出,她的家在浙江兰溪边上,当她逃回家中时,追杀她的越兵已经赶到,她只好躲在一个山洞里,将所怀的孩子生下。她生了个男孩,便成了文种的唯一的子嗣。可她不敢出洞,也就没有食物,没了奶水,无法养活孩子。危难之际,只见洞中来了许多乌鸦,给她衔来许多山果和肉食。她也顾不上那肉是什么肉,山果洁静与否,能维持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就行。为了感激乌鸦的恩德,她就将这洞叫作义乌洞,而她的儿子也不敢姓文,就姓了“义”。义纵的父亲叫义务,是个很会赚钱的商人,他知道义家的人每个都有当官的天分,自己的儿子更是天生的大官材料,于是就捐了一大笔钱,通过张汤,在长安给儿子谋了个好官。那张汤发现义纵面目冷峻,愤怒时很有些狰狞之态,便引为知己,推荐他做了长安县令。义纵一到长安县令之任,就觉得这官才六品,比一般县令仅高一阶。而在长安,丞相和大将军以下,各部官员车载斗量,如像拴狗一样串将起来,可从长安大街东头串到西头,哪一个官都比他义纵大得许多。所以义纵想,再小我也是个父母官,是狗是猫叫我爷,老子要让你们知道爷的厉害,也让皇上知道我可不是块小材。因此,他到长安才两个月,就把京城方方面面弄得满像一回事儿,特将一面大鼓放到县衙大门之外,将鼓槌用铁链子拴在鼓架上,意思是老百姓有冤随时可来申。可一个多月来,那鼓也没响过一次,弄得义纵心里没着没落,挺烦的。他恨这平静的京城,巴不得这里出点大事儿。昨天夜里,他刚要入睡,突然听到县衙外面,鼓声大作。他兴奋异常地披衣而起,直奔县衙,只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那儿喊冤。义纵大叫:“有什么冤情,直管讲来,老爷为你做主!”那喊冤的却是两个半醉的人,说他们两个酒友被人杀了。义纵不再耽误,让那二人领路,来到一个酒肆,只见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哪个杀人的人,还坐在凳子上喝酒!二话不说,上前捉拿,没料到那小子说:“我是皇上的外甥,我叫金吾子,谁能把我怎么样?”义纵一听,心花怒放:“老子要的就是难剃的头,没想到今天来了个大疙瘩”!二话不说,将人拿下。没料那金吾子很是有种,对杀人的事供认不讳,马上画押。义纵心想,管你是不是皇上的外甥,反正我治你的罪有根据,只怕皇上不知道这事呢。他派人连夜通报廷尉张汤,却不说那犯人是谁,只说他杀了两个人还自供不讳。张汤夜间正在廷尉府中给他的亲信吴陪龙疗脚,一听此事,二话没说,便在公文上用红笔打了个“×”。义纵大喜,连夜张榜,并按金吾子说的线索,将榜贴到了修成君府第附近!所以金不换和俗女像天塌了一样,当晚就急忙寻找汉武帝。汉朝法律,杀人要在午时问斩,所以武帝也没着急。他问清了缘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昨夜拉着东方朔下了大半夜棋,今晚又在东方朔老婆那儿丢了两个美女,心里烦得很,便让金不换和俗女先回家歇息,金吾子的事,明天他亲自过问。那东方朔正想回家,没料武帝却是不让,不知是为了罚他,还是要罚他老婆,武帝非要他和杨得意睡在一起不可,说是明天一大早还要陪他去长安县衙。东方朔也是又困又累,还怕回家和齐鲁女解释不清,于是索性先睡个痛快觉,往硬榻上一躺便呼噜大作,害得本来就兴奋不已的杨得意,直到天亮才合上眼睛。东方朔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升得老高老高,心想,不能再睡了,再睡就把金吾子的小命睡没了!马上跳起,拉起杨得意,让他快叫皇上。杨得意跑过去,只见皇上正与从姑苏来的美人儿丽娟在帐内缠绵。迫于无奈,杨得意叫了一声“皇上”。武帝最烦他在炼房内功的时候,有人打扰他,刚想发作,却想起昨晚姐姐之托,便将那个美人儿往边上一推,自己坐了起来。两旁的宫女急忙帮助更衣洗漱。日已近午。武帝与东方朔、杨得意三人,轻装便服,一如私访,来到长安县衙。只见县衙门前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县衙外的广场上,有一高台,台上竖一高木,一人被缚其上──那还用说,金吾子呗。那小子酒早醒了,可他还是一点都不怕,嘴里还和义纵直嚷嚷。他的父亲金不换像个老农一样,在他的身边直流泪,而他的母亲俗女修成君,却在眼巴巴地盼着皇上快点到来。大庭广众之下,老成的义纵,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面对人群中不时发出的叫好声,他心里既高兴,又害怕。他盼望着皇上早点到来,因为自己还没见过皇上一次,更谈不上皇上认识自己了。他恨天上的太阳怎么跑得那么快,万一到了午时三刻,皇上还不来,自己下了刀子,岂不是和砍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般?最可恶的是那金吾子,硬着脖子,始终跟他叫板。义纵围绕着刑木上的金吾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地说:“金吾子啊金吾子,你说我不敢杀你,我偏偏要杀了你。现在,你还不告饶吗?”不到二十岁的金吾子,哈哈大笑:“义纵小儿,你要敢杀老子,你就杀!皇上知道了,定要把你这狗官碎尸万段!”义纵冷笑了一声:“那你再说一遍,人是不是你杀的!”此时汉武帝已在东方朔和杨得意的陪同下,来到刑场外边。杨得意欲进,被武帝止住。金吾子嚷嚷道:“是我杀的,就是老子杀的,又怎么样!老子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义纵冷冷地说:“杀人偿命,是我大汉的铁律,那你就死定了!”金吾子却说:“老子死了,杀了两个人,也够了本!何况还再赚上你一个!”义纵不以为然:“你以为我杀了你这个人命案犯,还要给你偿命?如今皇上是一代圣主,决不会怜惜你这种恶少!”金吾子一时没词儿了,他不敢说皇上不圣明啊!于是他脖子一直,说:“那我的师傅和兄弟,也会要你的狗命!”义纵乐了:“嗬!你的兄弟?他人呢?和你一道杀了人,他跑啦!你也不是真的有种。你只不过是仗着皇室贵胄的牌子,以为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可是,今天你犯到了我的手上,算是倒楣透了。谁来求情也不行!”听到这话,金不换和俗女抱头痛哭。武帝在远处有些不忍,刚想动步,却被东方朔拦住了。东方朔用眼色示意他,看看下边的戏怎么演。金吾子也不理自己的爹娘,一副英雄做到底的模样:“那好吧!你就杀吧,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义纵心想,反正到这份上了,皇上不来,那是你我都没那造化!我总不能输给你金吾子吧!他一咬牙,一跺脚:“那你二十年后再来找我算账吧。斩!”刽子手举起鬼头刀。金不换和俗女大叫起来,要晕过去。东方朔拔出剑来,将鬼头刀压住,不让抬起。那刽子手本来手中的鬼头刀就重,又被东方朔大力一压,一下子将刀扔到地下,砸着了自己的脚,哇哇直跳。汉武帝双手背在后边,走上台来。杨得意大叫:“皇上驾到!”众人见是皇上,纷纷下跪。义纵头也不敢抬:“长安守令义纵,参见皇上。”金吾子却大叫:“舅舅!皇上!快救救我吧!”金不换和俗女知道皇上来了,更是抱着儿子痛哭。武帝走到二人面前,先问义纵。“义纵,金吾子犯了何罪,急于问斩?”义纵不慌不忙:“启奏皇上,金吾子与一歹徒,光天化日之下,于长安酒楼之中杀死二人,自己供认不讳,依我汉律,杀人偿命,所以臣将他判斩,廷尉府也已备案准斩。”武帝心中一惊,这家伙不仅办事疾速,而且很周到!心中暗暗叫好。可他还是问:“是因为他骂你,你才迅速判斩的吗?”义纵从容答道:“皇上,他犯了死罪,臣才要斩他,这与骂臣无关。就是他不骂为臣,给臣求饶,臣还是要斩他。”武帝不由地叫声:“好!”接着再问:“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自称是皇上您的外甥,口吐狂言。可臣以为,他只是罪犯。”武帝点点头,进一步问道:“金吾子以为,你要是杀了他,朕会将你碎尸万段,你不害怕?”义纵抬起头来,看着武帝,如葵花望日般真诚:“臣以为,皇上乃千古明主,不会因一个人命案犯,而诛杀执法之臣。”武帝见到了他那真切的目光,心里有点感动。“要是朕一时昏庸,把你给杀了呢?”义纵毫不含糊:“那臣为了守法而死,会青史留名,死得其所!”武帝连连点头,大声叫好。“好!好!朕以为,我大汉能有你这样执法不阿的官吏,是我汉家的大幸!东方朔!”东方朔将剑插入鞘中:“臣在。”武帝问:“长安县令现在是什么官品啊?”“回陛下,长安县令是六品,比一般县令官大一阶。”武帝说:“长安京畿所在,首善之区。只设六品县令,岂非太轻?传朕旨意,长安撤县,升为府尹。府尹是几品啊?”“府尹为四品。”“那长安府尹就是三品,位同朝廷大臣。朕观义纵,执法严明,不阿权贵,就令他,做这首任长安府尹!”义纵连连磕头:“臣谢皇上隆恩,当以死图报!”东方朔却不以为然:“以死图报,多不吉利,怎么张汤封官时这么说,你也这么说?”“不管他怎么说,朕要的,就是这样的执法者!”东方朔看了看修成君和金不换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忍。“皇上,那金吾子就是该杀,您也要亲自审他一下,以向修成君有个交待啊。”武帝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审外甥,怎么说都不合适。听了东方朔的话,他来个顺水推舟:“那,就由你,替朕审他一下吧。”“臣遵旨!”东方朔走到金吾子身边,指着他的鼻子说:“金吾子啊金吾子,你到了京城就学坏,偏偏跟那一帮子游手好闲之徒在一起。你为何杀人,如实招来!”金吾子这回不硬了:“东方大人!侄儿是喝醉了酒,那二人出语不逊,与侄儿争吵,并先动手来打侄儿。侄儿气他不过,才将他们杀死。”义纵忍不住要插话:“胡说!他们两个手无寸铁,而你二人却身带利剑,他们怎敢与你争斗?”东方朔大大不以为然:“哎──,义纵大人,皇上是要东方朔来审。等我审完了,皇上要是以为不公平,再要你审,那时你再说话,也不迟啊。”义纵无言以对。他从张汤那儿听说,东方朔可惹不得,没想到他果然厉害。东方朔继续审案:“金吾子,两个人都是你杀的?”金吾子仍不否认:“是。”“你一个人怎么能对付两个?”“还有一个兄弟,帮了侄儿一把。”东方朔这回抓住了把柄:“你那个兄弟为什么溜了?他是何人?”金吾子知道,不说也是无益,于是回答:“是侄儿让他走的。侄儿杀人并不怕,怕他被捉拿后没命了。”东方朔摇摇头:“那你以为,你杀了人就不会被问斩?”金吾子实话实说:“侄儿愚蠢,以为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东方朔骂道:“混账!你那个兄弟是何人?”金吾子低下头来:“他说他是郭大侠的徒弟”。东方朔听到此言,大吃一惊。郭解之徒,如无故杀人,必然要自裁的,所以他们轻易不会伤人。东方朔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不料金吾子接着说:“侄儿要拜他为师。他说要当大侠,就得敢下手杀人。”东方朔想了想,问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他杀死的,还是你杀死的?”“他将那二人打倒在地,是侄儿用剑捅死的。”东方朔这时转过来。向皇上一揖:“启禀皇上,臣已审清。那二人为金吾子与另一人共同杀死,金吾子有罪,按律当诛。只是同犯尚未拿到,口供不全。以臣之见,应急速捉拿逃犯,二人一并行刑。”武帝觉得这样有理,至少可以缓解今天的气氛。“嗯。义纵,你说呢?”在皇上面前,义纵有什么说的?只是他还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于是说:“臣只怕,这个要犯今日不杀,一旦逃脱,臣担不起皇上对臣的这份信任。”东方朔见他坚持要杀,是想让皇上多给他点人情,就说:“皇上,我大汉实行郡县之制。这长安改县为府,有点别扭。臣有一言,想将这长安府尹改成一个有意思的名字,不知可否?”武帝正想把这烦事岔开,便说:“好,好,你说。”东方朔说:“义纵为六品小官,敢于执法不阿,抓住了杀人的金吾子,并将他执法。皇上,臣的意思,这长安统领之臣,就叫‘执金吾’,一来标明皇上您给了他极大的权限,虽皇亲国戚也能管辖;二来是让京城恶少有个警戒,别以为他们是谁的亲戚,谁的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武帝说道:“好!朕准了你的奏请,负责长安治安守备之臣,就叫做‘执金吾’!”东方朔转过身来:“义纵大人,恭喜你,这一下,不管怎样,你可都要青史留名啦!”义纵却不依不饶:“东方大人,我无所谓。只是这案犯,你说今天不杀,万一他跑了,或者逃脱了死罪,你东方朔,可是要留下千古骂名啊。”东方朔心想,这个家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要在皇上和百姓面前讨好,把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那好,咱们走着瞧!便答道:“好。说得好。义纵大人,依我看,你是怕找到了另一个案犯,万一审出来人不是金吾子杀的,你就不好交待吧!”义纵一下子被堵住了。是啊,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我义纵就是判案不公,草菅人命啊!不会。不会。这回轮到义纵硬着脖子说话了:“如他没有罪,我错杀了他,皇上便是杀了我,我义纵也死而无憾;要是他有罪,我不杀他,我义纵反而为其所害,那可不是我义纵的悲哀哟。”这句话力重千钧。东方朔接过话来:“那就是我东方朔的悲哀,我大汉的悲哀!东方朔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可是义纵大人,你只顾杀人痛快了。此案当事人共有四个,对不对?”义纵点头:“正是。”东方朔紧逼不舍:“四个人,死了俩,又逃了一个,义纵大人,你只审他一个,怎么可以结案呢?”义纵分辩:“他当着皇上的面,已全部招供,难道还会有假么?”东方朔大叫:“要是他以为自己不会死,为了保全他的师傅,故意将罪名一个人全担下了,又会怎样?”“这……”义纵无言以对。台下的老百姓这才明白过来,于是纷纷议论:“对啊!东方大人才是明断是非啊。”东方朔穷追不舍:“这样,你就会因为他的无知,而错杀了一个无辜!”义纵退却了:“那,东方大人,依你之见?”东方朔斩钉截铁:“迅速捉拿另一名逃犯,两个人的供词一致了,方能定案判斩!”义纵双手一揖:“东方大人,下官佩服,佩服。陛下,依金吾子之言,那个同案之人,是郭解郭大侠之徒,臣一时可无法捉拿归案啊。”汉武帝想了一想,向东方朔道:“东方爱卿,只好请你走一趟了。”“臣在所不辞。”武帝又说:“那郭解归顺之事,也是你和卫青打的保票啊。”“臣请和卫青一同寻他,同时抓回案犯。”武帝点头说:“好。”他又看了义纵一眼,说道:“这个金吾子,还交给你这个‘执金吾’来看守,待定罪后,再作处置!”义纵如释重负:“陛下圣明,臣得令!”武帝径直走去,不再回头。杨得意和东方朔紧紧跟着,众人让开一条大路。走得稍远,东方朔悄悄问道:“陛下,你看臣何时动身?”武帝见四周无人,这才悄悄地说:“让你现在就走?那朕也太不近人情了。先回家和夫人团圆一下吧,不然,你那个外傻里精的老婆,会找朕来要人的!”正当皇上为了自己外甥金吾子的性命颇费踌蹰,东方朔和义纵为了各自目的和信念智周力旋的时候,东方朔的两个老乡也都各有自己的闹心事。这便是公孙弘和主父偃。公孙弘与主父偃都是齐国人,虽然公孙弘五十多岁与恩师董仲舒一起应诏入朝时,还只是个白丁,而那时王臧年纪轻轻便是二品的郎中令,当时二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可经过十三年的人世沧桑,两个人却调换了一个位置:公孙弘于年过六十之际,居然登上丞相之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有大将军卫青一人可与其比肩;而王臧变为主父偃则经历两次出生入死,后经东方朔相救,卫青举荐,也仅是一个中大夫,跟被贬的董老夫子一个样,有衔没事干。虽然主父偃改名换姓,卷土重来的事儿,公孙弘也暗地里听说一二,可这种连皇上都不愿说穿的事情,一向圆滑的公孙弘更不愿多言了。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公孙丞相甚为不安呢?当然是那天朝上东方朔的一番话,还有皇上的一番话。自从董仲舒被皇上安置为江都王相国,公孙弘靠他泥鳅兼变色龙的本领登上相位以来,他的心确实一直是惴惴不安的。这种惴惴不安不在于东方朔如何讥讽和嘲笑他——笑骂由他,好官我自为之;也不在于武帝如何不把他当做丞相来看待——那是皇上的事情,与我公孙弘无关;惴惴不安确实来自恩师董仲舒的存在,如果他不被皇上贬黜,也许大家便忘了这个江都王相国,谁料一黜倒黜出了众人的同情,什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再往下趟一步,不就成了“尽用百家,独黜儒术”了?而公孙弘的相位能否保住,也成了天下儒生关注的问题。有谁能夺去自己的相位?最有能耐的是东方朔,可他对权力无欲无求,根本不用担忧;汲黯被贬远方,朝中都回不了,还有一个张汤,他在动不动便可杀人取乐的廷尉之职上乐而不疲。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还是自己的老师董仲舒,凭他的名气,皇上在举孝廉时,只要一时高兴,便有可能将他推到没有实权的丞相位置上,晾上他几天。还有一个有危险的人,便是和东方朔、卫青二人打得火热,最近又与张汤走得很近的主父偃。公孙弘入朝甚晚,他隐约听人说,主父偃实际上就是皇上即位时被太皇太后赐死而未死的郎中令王臧,如果是那样的话,皇上很快就会重用他的!我公孙弘不可不防!好在王臧是齐国人,自己何不利用同乡的关系,看看他的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呢?又想到几天前,东方朔在大殿上说自己一不知书,二有欺师之罪,公孙弘的心里又沉重起来。东方朔和皇上有兄弟之谊,他的话是皇上最爱听的,说些别的也倒罢了,为什么要将董老爷子在长安的事给捅出来?皇上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朕从来没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朕也从来没说只用百家,不用儒术。儒也是百家中的一家么!至于董仲舒能不能用,朕还要考察考察。你不妨常到你的恩师那儿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的见解,如果能让朕用上,说不定朕会破格重用他呢!”只要皇上让董老爷子回到朝廷,那我还能不将丞相之位拱手相让嘛?不让,那就更是“欺师灭祖”之罪了!公孙弘啊公孙弘,你如今年近七旬,能做到空前大国的丞相之位,在儒者里头绝对是凤毛麟角,要保住你的晚节,一定要在相位上呆下去,哪怕人家说你素餐尸位,那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和萧何一样,在丞相位上寿终正寝!不是我与自己的恩师过不去,那个倔老头子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和东方朔比起来就像个傻木桩子,他和汲黯一样直筒筒的,还不时地要冒出几分傻气,如果他和皇上在一起,三天一斗气,五天一小争,恐怕皇上一怒之下便把他杀了!对啊!我公孙弘并不是不让恩师登上高位,而是从保护师傅的角度出发,不让他到皇上跟前去惹祸!就是孔夫子知道了,也会说我是正确的!想清楚了这些,公孙弘一身轻松,急忙吩咐家人速速备车,直向主父偃家奔去。主父偃的心事很简单,就是怎么样才能让皇上更相信自己,让自己登上更高的位置呢?自从他被朱买臣和东方朔从地下挖掘出来,又随卫青一道去一趟边关后,他就一直琢磨着如何能让皇上注意自己,重用自己。前不久,他曾向皇上献过一个奏折,一口气说了九件大事情,八件是说以法治国之事,其中关于如何对付诸侯专权,如何对付豪强富室,说得甚为透彻。最后一件专说大汉对匈奴用兵的事。说到法律,他知道当朝最大的法律专家是张汤,于是他便登门到张汤家求教,并把自己给皇上的奏折请张汤看了。张汤对他的看法大为看好,也将他引为知己。谈了半天,他才知道,他所说的,正是张汤做的,只不过张汤这人只做不说,没那么多道理;而他主父偃等于将张汤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总结。没隔几天,皇上的批谕传下,果然对他大加赞赏。不过皇上批语还说:你所说的,张汤都做了。而那一条谈战争的事,皇上却一字不提,因为主父偃觉得对匈奴打仗,匈奴惯于野战,汉军没有多大优势,而且会消耗许多钱粮,大有得不偿失之虞。本来这是他上次随卫青到战场之后,看到战场上的惨烈所引发的心扉之言,于是他想劝皇上不要对匈奴太多用兵,派些善于守关之将,如卫青和他的武刚车,勉强守住也就罢了。没料到这件事却大不合皇上的心意。皇上要的是大一统,是秦始皇那样的业绩!主父偃啊主父偃,你磕了三个响头,却还要放一个臭屁,真是管不好自己的臭门子!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想办法,引起皇上的注意!长期的地牢生活,使主父偃养成一个习惯,就是有了心事不向别人说,自己躺在地铺上蒙着头,好一阵子琢磨。如今有了像模像样的炕,他便要躺在炕上,把老婆、孩子和家人都赶出去,自己苦苦细细地蒙头琢磨个够。他想到,自己这回在长安起家,依靠的人物是东方朔和卫青。这两个人,能耐的确大得很,但他们与主父偃大不相同的是,都不愿为自己的名分地位与别人争锋。这就让主父偃觉得没劲了。人生在世,不争哪来的前程?数遍朝中大臣,位高权重的,还有丞相公孙弘和张汤两个。张汤他已经搞掂了,那个公孙弘,酸叽叽的,拿着个大儒的臭架子,一句话:讨厌!但他毕竟是丞相,若能得到他的支持,皇上身边的要人,不全站到自己的一边了吗?正在这时,家人来报,丞相公孙弘大人来访。主父偃大吃一惊,他将被子一掀,光着脚就跑了出去!“主父偃大人,你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丞相大驾光临,主父偃如梦方醒,还管什么鞋子不鞋子?快请,快请!”两个人来到正房坐下,趁家人沏茶的功夫,主父偃回屋将鞋子穿好,再回公孙弘对面坐下,把头伸得个老长,做出要听他教诲的样子。“主父大人,听说您也是齐国人,本相今日前来,只想叙叙同乡之谊。大人家在齐国,还有什么人在临淄么?”“在下十三时父母双双亡故,也无兄嫂,自己独自生活至今。”主父偃幽幽地说。“难得,难得!”公孙弘称赞说:“难怪大人品行独特,原来自立甚早。一人独处,能到如此地步,难能可贵啊!”“丞相,您年过五十,方入朝为官,六十有余,终登相位,此举才是世所罕见,世人难为呢!主父偃几天前在朝堂之上,言语有所唐突,还望丞相见谅。“公孙弘见主父偃愈说愈近乎,便将话题一转:“主父大人,咱们是老乡,别说客气话。老夫年迈多病,风烛残年之际,甚为后继乏人担忧。本相在任时无甚功德,只想离任时如萧何一样,向皇上推荐个后继人选。大人既是同乡,此事便可谈谈。依大人之见,这朝中少壮之士,何人可向皇上推荐呢?”主父偃一听便兴奋了起来:没想到他公孙弘竟有萧曹承接之心!我主父偃早就想毛遂自荐了!转念又一想,那我不是太傻了么?公孙弘和自己有什么交情?我何不与他绕几个圈儿,看他的葫芦里头装的是什么药?“依下官看,论才能,东方朔当是第一人选。”公孙弘摇摇头。“东方朔文武双全,才智过人,随机应变,天下第一。他也是我等齐国同乡,本是最佳人选。无奈此人生性滑稽,出语荒诞,同时又视官位如草履,视名利如羁绊,非他不堪为相,而是他不屑为相。”“那——廷尉张汤,年轻有为,执法不阿,计虑皆精,如今实为皇上股肱之臣,此人岂不是丞相最佳人选?”主父偃又搬出张汤来。公孙弘摇摇头:“张汤工于计谋,而他对下武断残暴,对上阴窥阳奉,以其治狱则可,以其治国则酷。”“卫青!卫大将军!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又是国中的台柱子!为人光明磊落,谦恭谨让,确是丞相人选!”主父偃又搬出一员大将军来。“哈哈哈哈!卫大将军治军有方,若论领兵作战,定可攻坚拔城。然而马上不可治天下,高祖以来,已成定论,先生何故说此等事情?”“那我可不知道了。”主父偃两手一摊。“实不相瞒,依本相看来,主父大人你就是丞相之材!”“什么?”主父偃瞪大了眼睛,他自己眼下只是个中大夫,还没敢往这上面想呢!怎么公孙弘竟如此看重?“丞相谬奖,丞相言重了!主父偃何德何能,蒙丞相如此抬举?”公孙弘笑着说:“主父大人,你是个雄心勃勃的人,这一点老夫岂能不知?只不过仕途蹭蹬,时机不遇而已。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的心志已被苦过,筋骨也被劳过,现在只等着天降大任了!“主父偃好像是在井中侧沉仰浮了多年的大木桶,一下子被他用绳子提醒了。是啊!那些死死生生、人所难历的苦难之事,原是上天要苦我心志,劳我筋骨。王臧的路没到尽头,我主父偃要接着走下去!想到这儿,他将多少年的期盼全部送到眼睛眶内,向公孙弘发去了强烈的求教之光。不料公孙弘的高谈阔论嘎然而止,突然发出一声长叹!“丞相,难道有什么隐忧?”主父偃有些不明白了。公孙弘微微摇首。“有些事啊,也只能给你说。那天在朝上,东方朔不是说我欺师灭祖么?皇上不是也说了,要看看我师董仲舒有什么高见么?还要破格重用么?实际上皇上不知道董老夫子在干什么,东方朔也不知道啊。““听说他为了研习格物致知之道,三年都没出门,没到园中窥过一次?”主父偃问道。“从没窥园子?是不用窥。他的园子是我安排的,我还能不明白?有次我去看他老人家,突然想方便一下,到处找厕所,突然找不着了。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老先生他不要厕所。他把书房后那个大菜园子,当作个大厕所。你想想看,他上厕所就行了,还用得着窥园子么?”听到这儿,主父偃不禁大笑起来。公孙弘也笑了起来,他接着悄悄地说:“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话,都是他的后学们传出来的,目的还是要皇上注意。”“难道他老先生还有入仕之心?”“我所担忧的,也正是这个。主父大人,你想想看,我今年六十有七,已觉得精力不及。董老夫子大我七岁,都七十四了,还念念不忘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独尊,独尊,我为此争了十多年,谁对我们独尊过?满朝文武,咱们扳倒手指头,再加上脚卜丫子数数,有几个是皇上重用的儒生?我只担心有那么一天,连我这个左右逢源的人都被罢黜了,儒家也就更没地位了!何况我们这些七老八十的要永远在台上呆着,那些年轻的后生还有进身之路吗?”说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主父偃一眼。主父偃觉得机会来了,但又觉得公孙弘话犹未尽,便装作不知地问道:“丞相,你给我讲这些做什么?”“谁让我们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人嘛,心里有什么想法,总要找个人说说。”公孙弘又把声音压低一些:“主父大人,你知道吗,董老夫子实际上是个官瘾特大的人,什么三年不窥园子,他整天都在做宰相的梦,整天窥着丞相的位子,园子当然是不值得窥的了!话说回来,我也不是舍不得这个相位,只怕他这个倔老头子出来,再嚷嚷什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会引起更多的大臣们反感,皇上也不会真听他的,搞不好,他会招至杀身之祸的!”主父偃惊奇地说:“丞相,有这么严重么?”公孙弘也惊了起来:“主父大人,别人不明白,难道你还不知道?自从高祖立天下起,用了萧何做丞相,哪一个丞相不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尤其是当今皇上即位以来,哪一个丞相又有好结果?窦婴乃三朝元老,还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从不争权夺利,最终不还是惨死狱中?接下来的田鼢,是皇太后的弟弟,还是皇上的舅舅呢,不也是活活地被惊吓而死?还有那个许昌,庄青翟二人,代理几天丞相,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我那老师是个犟头眼子,他只听人家说过,吃了辣荸荠,又香还又脆。其实他哪儿知道,吃了辣荸荠,流完眼泪还得流鼻涕!“说到这儿,公孙弘自己也笑了起来。主父偃不失时机地来了一句:“丞相大人,我可是个能吃辣的,这辈子还没吃过辣荸荠呢!”“你想吃,当然没问题!因为你知道,伴君如伴虎啊!可董老夫子知道这些么?一旦让他惹恼了皇上,出了点三长两短的事,我这个当学生的,不仅对世人无法交待,更要被后世的儒生骂得一钱不值啊!”主父偃附和地点点头:“丞相,真的难为你一片好心。主父偃不才,也曾有过为君效力的想法,也想以丞相您为楷模,磨磨叽叽地干一回。噢,不对,大人,是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回!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清醒了好多,何苦来呢?都是那个朱买臣和东方朔,他们非要把我弄出来。依丞相之见,我当初还不如就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捣鼓那些古董有意思呢!“他来个欲擒故纵,看你公孙弘还想说什么!公孙弘却摇摇头。“主父大人,你有所不同。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在见风使舵这一点上,决不会比我差。而你所学的纵横之术,也是皇上最看重的。如果你能像我这样,也能跟着皇上的旨意转,将来这丞相之职,恐怕是非你莫属的!”主父偃露出吃惊的样子:“丞相大人,你这是抬举我吧。”“哈哈哈哈!主父大人,我活了六十多年,难道还会看错人?只要你能和我走在一起,我定在皇上面前多多保举大人,让你实现青云之志!”主父偃要的就是这话,没想到公孙弘自己说了出来。到了这个份上,主父偃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丞相,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我做什么?”公孙弘想了想,说道:“主父大人,我们那位董老先生,这些年来,一直在研习阴阳五行学说,整天在揣摩天意,想把天意和皇上的旨意一统起来。我觉得他这么做,可能会让皇上喜欢,也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我身在相位,不好多说,劝他也劝不了。他对我也是提防再三。我想请你有时间,到他老先生那里看看,找个机会劝劝他,别那么五迷三道的了,人老了,教书授徒为乐就行了,还往这世事纷争中搀和什么啊!”主父偃两手一摊:“丞相,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我一不是董老先生的故旧,二不是他的弟子,他怎么会听我的呢?”公孙弘从怀中掏出一张绢书来:“主父大人,我这里有封推荐信,说你是当今才俊,上通天文,下懂地理,可与恩师相谈经天纬地之学。凭这封信,董老先生肯定会待你为上宾的!只要你能让他知难而退,那你的好运也就不远了。”“那好!丞相,主父偃恭敬不如从命,就到董老先生那儿试试,如果能达到你的目的,丞相,咱们可不许食言啊!”公孙弘笑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用咱们齐国人的方式,拉个钩吧!”说完他伸出一个小手指头。主父偃也伸出小手指头,与公孙弘的手指勾到一起,然后二人一齐说:“拉勾,拴鬼;一百年,不后悔!”做完这个孩子般的动作,二人不禁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日上竿头。东方朔与卫青二人都穿便服,且不带随从,骑马出了长安城。二人信马游缰,边走边聊。“兄长,嫂夫人新到,小弟应给你道喜啊。”卫青说。“兄弟,你还跟我客气?说道喜,应该给你道喜才是啊。”卫青道:“小弟喜从何来?”东方朔摇摇头:“别瞒我啦。前几日我见太后精神转好,问她什么事,喜滋滋的?她说,平阳公主嫁给你才半年,就有喜啦!”卫青红了脸,自言自语地说:“咳,娶了公主,什么事也不能自己藏着。”东方朔说:“这就叫‘皇家无私’啊。哎,你猜,皇上他怎么说?”卫青摇摇头:“这种话,皇上只会给你说,我哪里知道?”“皇上说,曹寿娶了朕的姐姐,十五年未见生一子;卫青娶了我姐姐,不到一年就要生。我娶了卫皇后没几年,就生下一男二女;我刘家和卫家天生的该配对。”卫青惆怅地说:“只怕我卫家不能久蒙皇恩啊!”东方朔劝道:“兄弟,你放心,有皇后那样贤惠的国母,有你和去病这样为国效力的战将,皇上才是幸运的人啊!”卫青却不以为然:“可我倒觉得,不如将妹妹嫁给你这样的人踏实。”东方朔急了:“胡话。又说胡话了不是?过去能说,现在可不能说。有朝一日,皇上要是为你这话起了疑心,兄长我这颗脑袋就要搬家喽!”卫青也笑了一下。“兄长只管放心。皇上是个笃信神仙的,如今李少君说你是神仙下凡,皇上对你恭敬有加,怎么会加害于你呢?”东方朔正经地说:“兄弟,倒是有两件事,一直让我不安。”“小弟以为,你说的两件事,有一件是张骞兄弟的事。”“正是。”东方朔说:“当初打猎归来,你应该向我说清楚了,张骞小时候和子夫两情相悦。那样,我就会想方设法,不让他们两个见面。“卫青说:“我也为这事一直负疚啊。说真的,小时候,我只以为他俩闹着玩。咳!现在说也没用啦,不知张骞出使西域,是死是活呢!”“张骞是个有福相的,兄弟你放心。我担心的还有一件,你可能猜不着。”东方朔见卫青勾起往事,便将话锋急转。“小弟猜不到。”卫青说的是实话。“那李少君,装神弄鬼,说是给皇上吃长生不老药。可我只见到皇上后宫的妃子增多了,倒未见皇上年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卫青道:“兄长,实不相瞒。平阳公主前几天到宫中,和太后及皇后见了一面,她们三个都在为此事担心。皇后说,皇上这种事情比以前凶得多,她都不敢多和他在一起。听说他每晚要两三个妃子陪着,行什么李少君的房中御女之术。太后担心,长此以往,会出岔子。可太后也不愿像以前那样管束皇上了。”“儿大不由娘,这种事情,就由着皇上吧。是好是坏,他自己知道。”“皇太后说,必要时,还要请你想想办法,把那个佞人除掉呢。”卫青说。“太后总以为那么简单,李少君还在打我的主意呢!他一直怂恿皇上,让我服药,说是可以恢复神仙记忆。我只怕服了他的药,不仅成不了仙,反而会成了鬼!”卫青笑着安慰他说:“兄长,你不坏他的事,他自然也不敢加害于你。”二人正在前行,突见前面山坡上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手捧竹简,在树下读。卫青眼尖:“兄长,你看,那不是霍光么?”“正是,正是!看来,郭解已回京畿,就在前面不远!”二人飞马来到霍光面前,霍光忙丢下书简,站了起来。“东方大人,卫大人!姐姐和姐夫昨天还在念叨你们呢!”东方朔明知故问:“你姐夫?姐夫是谁?”霍光一拍脑袋:“是郭解啊!噢,你们还不知道。”他的脸不知不觉地红了。东方朔故意逗他:“郭大侠何时成为你的姐夫的?”霍光只好老实交待:“在峨眉山。我们到了峨眉,郭大侠找到了姨母后,就把他母亲安顿在那里,然后要回长安。可郭母非要郭大侠娶了我姐姐,然后再一同回到杜县来。”“那后来呢?”“郭大侠再想自由,也难违母命啊!就这样,他们成了亲。”“你怎么也跟着出来啦?”霍光瞪大了眼睛:“在峨眉山山沟里,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学以治世,要为国分忧啊?”东方朔和卫青对视一下,觉得这霍光还挺不简单,二人双双大笑。卫青说:“不简单。你到长安,就能为国分忧了?”霍光把大眼睛一闪:“我找我哥霍去病啊?是他让我到长安找他的啊!”东方朔笑着对卫青说:“兄弟,这回去病这小子,该高兴喽!”“有个爱读书的伴,对去病来说,可是件好事呢!”卫青说。二人牵着马,随霍光转过山路,来到一所大院子前。随着霍光的叫声,郭解与霍云儿出来迎接。东方朔和卫青上前一揖:“郭大侠,郭夫人,恭喜恭喜。”郭解连连回礼:“东方大人,卫青将军,我正要去找你们。”霍云儿也道个万福:“小女子给二位大人请安。”东方朔笑道:“如今你是嫂夫人了,怎能这样自称?郭大侠,你好福气噢!”郭解却说:“咳!郭解过去挂念老母,现在又要多牵挂一人,没那么自由自在喽!”东方朔却看卫青一眼:“有人牵挂,牵挂着别人,这才是做人的福气哇!卫青兄弟,郭解兄弟,你们不觉得比过去活得更有意思么?”郭解已经知道卫青迎娶平阳公主这件大事,就说:“只怕我们这等以武为生的人,有负于牵挂我们的人哪!”卫青点点头,表示同意。东方朔忙说:“好啦,好啦,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么?”郭解直言不讳:“还不是皇上让你们来找我,为他效命疆场,去打匈奴?”卫青接过话茬:“这是老事了。近来匈奴气焰不那么嚣张了,但也还屡屡骚扰边境。”东方朔说:“还有一件事情,有点不太好办呢!”郭解不解地问:“有什么事,请大人明言。”霍云儿端上茶来,东方朔和卫青接过。正要说话,突听外面一阵叫嚷。一个壮士走进门来,见到郭解,就单腿跪下,要说话。郭解问道:“出了什么事?”壮汉回答:“禀大侠,李畏虎在长安犯了命案,没弄清楚,就一个人逃了回来。”东方朔与卫青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静观其变。郭解沉着得很:“杀了什么人?”“死了两个喝醉酒的。可李畏虎说,不是他杀的!”东方朔与卫青又递了个眼色。郭解此时便有所觉察。郭解说:“快把他带进来!”“是!”壮汉马上领着一个被缚起来的黑大汉走了进来,不用说,那人便是李畏虎。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李畏虎见到郭解,怯生生地叫了声:“师傅!”郭解生气地说:“你还有我这个师傅?好汉做事好汉当,为什么逃走?”李畏虎低声说:“师傅,人不是我杀的!”“那你说清楚,是谁杀的?”“师傅,那个金吾子,小时就住在槐里,与徒儿幼年相识。后来皇上把他们的家搬到了长安。金吾子知道我是您的徒弟,就要我推荐他来拜您为师。我说你的武艺太差,要学一阵子大侠才能要你。他就要先拜我为师。““那你们怎么杀起了人来?”李畏虎说:“他请我在酒楼喝酒,遇上两个醉汉耍酒疯,找人打架。我本来是想捉住他们,教训一下,不料那金吾子,拔出剑来,就把他们杀了!”郭解问:“你没跟他讲过,我郭解门徒的规矩,不管是谁,无故杀人,都要偿命的么?”李畏虎辩解道:“师傅,我给他说了。可是他说,他是当今皇上的外甥,杀了人也没事!”郭解向东方朔和卫青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作人证,自己跑了回来?”李畏虎:“当时官府前来捉人,金吾子赶着我快走,说我走了,他就没事。”郭解怒道:“你知道你这么做,犯了哪条门规么?”“犯事逃脱,赶出师门。如有命案,自己了断。”“那你还来这儿干什么?”李畏虎哭道:“师傅,徒儿不知应当如何了断啊!”东方朔和卫青此刻全然明白。东方朔站起身来,对郭解说:“郭大侠,我们也是为此而来,令徒所言,不像有假。”“二位大人前来,也是为了此事?”“正是。那金吾子正是皇姐修成君之子。”郭解冷笑道:“皇上把他放了,不就完了?”东方朔正色地说:“郭大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郭解有何不对?”东方朔严肃地说:“郭大侠,你以为你管辖门人甚严,当今的皇上就会放纵皇亲么?”郭解不以为然地说:“难道皇上会治他外甥的罪?”卫青插言:“正是。皇上已将金吾子打进死牢,让我二人前来提取另一案犯,如证实那二人果系金吾子所杀,金吾子必须偿命。”郭解摇摇头:“皇上那是做个样子,给你们看看罢了。如今他让你二人来求情,让我的徒儿把罪担戴了,金吾子也就解脱了。是吧?”东方朔笑了:“郭大侠,没想到你也有失算的时候。”郭解疑惑地问:“我说的不对?”东方朔摇摇头:“一点都不对。金吾子被抓之后,将所有罪过,一人承担,矢口不言有人与他同谋。是我东方朔再审,他才交待李畏虎将人打倒。而杀人之过,还是他一人承担。”郭解惊奇地说:“如此说来,皇亲国戚中,也有侠义之举?”东方朔也冷笑一声:“大侠,看人不能按自己的猜度,如今的皇上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李畏虎听到这儿,急忙叫道:“师傅,金吾子有情有意,相比之下,徒儿自惭形秽。让徒儿前去认了杀人之罪,换上金吾子一命吧!”郭解听后,不置可否。他看了看东方朔和卫青:“二位大人,你们以为如何?”卫青却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李畏虎只是将人打倒,并无杀害之意,法不当诛。”李畏虎却大叫:“大人!李畏虎一介草民,命不值钱,让我认了杀人之罪,换取金吾子一命。他活着比我值,他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啊!“东方朔却不让他说下去:“胡说!他的命怎么会比你的命值钱?父母所赐,人所相同,没有贵贱!”郭解沉吟一会儿,眼睛一亮。“二位大人,郭解想带此狂徒,一同前往长安,见过皇上,由皇上做主,你们以为如何?”东方朔想了一下,他知道,郭解是想亲眼看看,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应声答道:“那好,我们这就一同前往,去见识见识!”卫青却忘不了另一件事:“郭大侠,郭夫人!小弟想将霍光领去,与霍去病做兄弟相伴,不知二位同意否?”霍云儿笑道:“他早就嚷嚷,要找去病哥哥去。让他学点武艺,见见世面,会更好呢!”霍光高兴地跳了起来。郭解也点了点头。长安城中。义纵的县衙已变成府衙。今天这里更为严肃,因为那一重大命案的二名嫌犯全部到案,义纵要与东方朔同堂会审。武帝也来到长安府衙,他坐在最后最高的地方,左边站着张汤,右边站着杨得意。义纵和东方朔一人一个大案子,并成一排在武帝前面,面对正庭。和东方朔的英气比起来,义纵满面凶气,二人倒是一对好搭档。金吾子和李畏虎双双被缚,跪于堂下。金不换和俗女坐在靠近儿子的一边,卫青立于金吾子之后,郭解则站在李畏虎身后。义纵一拍惊堂木,抢先发问:“大胆狂徒,竟敢在长安城中,纵酒杀人。快快从实招来!”李畏虎抢先说话:“大人,那二人实为我李畏虎所杀,与金吾子无关。”武帝和义纵都大吃一惊,郭解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义纵心想,要真的全是你杀的,我前天的案子不就是审错了?我还当什么“执金吾”,应让金吾子执了我,生吞活剥了罢!他急忙问道:“啊?是你杀的?金吾子,前天你不是供认了吗,说是你杀的?”金吾子却也坚持:“就是我杀的,义纵,你有种就杀了老子!”他还是要加上一句骂义纵的话。李畏虎却争辩:“金吾子,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