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作义不吭声,蒋介石有些激动,语音顿时高了几度:时令已是冬季,林彪部队进关,怎么也得等到明春化冻以后。就是说,我们还有4至6个月的时间,准备明年的大战。 这回傅作义开口了:总统所言极是。 见蒋介石听得认真,就继续道:隆冬严寒,部队难作远程行军、作战。从战争史看,一场大战后,通常都要休整3个月才能进行大战。东北共军现正消化辽沈战果,没几个月乃至半年时间,难有大的举动。 如果说华北共军还能应付的话,东北共军这支劲旅再涌进来,那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了的。那他为什么还主张固守呢?就是认定林彪不可能很快进关。 历史的进程则是,在蒋介石和傅作义的这个一厢情愿的时间表里,共产党人早把华北收入囊中,四野大军已经南下中原,其先遣兵团直逼武汉三镇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蒋介石和共产党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还未弄明白什么叫共产党人。 以南京为起点,济南、沈阳、葫芦岛、徐州、北平,“美龄号”频繁起落。 把济南忙活丢了,又把沈阳忙活丢了,再去徐州、北平忙活,到处告别——与那些永远不能再见了的城市、土地、河流、山川告别,与那些即将战死、投降、投诚、起义的部下告别。 常言道:“一步不跟趟,步步不跟趟。”蒋介石则是步步不跟趟,用东北民间一句不雅的话讲,叫“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了”。第二章 “‘狗皮帽子’进关了!”自1948年11月23日起,东北野战军主力纵队和特种兵(炮兵、坦克兵)、铁道纵队,陆续分头向关内挺进。 5、6、7、1、12纵及特种兵,经义县、凌原,从喜峰口入关;3、10、9、8、2纵,沿北宁路西侧,经锦州、青龙,从冷口入关。其中1、2、12纵,是于24、25日随后跟进的。 为了隐蔽战役企图,开头一律夜行晓宿。 4、11纵是10月30日,即辽沈战役尚未结束时,就作为东北野战军的先遣兵团出击冀东,威胁北平,策应华北第二兵团作战了。 12月初,先头部队3、5纵越过长城后,被敌人发现。为了加快速度,林彪即决定全部改为白天行军。 古老漫长的长城线上,三路大军汹涌西进。数不清的山炮、野炮、榴炮和汽车、牵引车、骡马车、坦克、装甲车,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国民党惊呼:“‘狗皮帽子’进关啦!”第二章 (一)“二亩地 一头牛 老婆孩子热炕头”大军远征,“巩固部队”这根弦顿时绷紧了。 从“林罗刘谭”到连队一流信息监控拦截系统 一流信息监控拦截系统提醒您:很抱歉,由于您提交的内容中或访问的内容中含有系统不允许的关键词或者您的IP受到了访问限制,本次操作无效,系统已记录您的IP及您提交的所有数据。请注意,不要提交任何违反国家规定的内容!本次拦截的相关信息为:反革命挥绪攘α恕? 翟文清老人说:东北兵在东北打仗,离家近,就觉得“保田保家”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儿。进关了,华北也解放了,就觉得这回超额完成任务了。那时也不知道中国有多大,跨黄河、过长江的,南下那么远,还能不能回家呀?政治教育就讲,国民党、蒋介石是地主、富农的总后台、总根子,不打倒反动派,将革命进行到底,不管你家在关里关外,只要你是中国人,就别想过上安稳日子、好日子。 团以上干部南方人挺多,有的讲着讲着就训起来了:我们把你的家乡解放了,你就不管别人了?这是什么思想?嗯? 解放战士就是商量、恳求了:班(排)长呀,你的家乡解放了,我家那儿地主老财还骑在我们头上呢,你不说天下穷人是一家吗?你就不管我的家了? 光教育、批评、商量也不行,还得有措施,战斗小组就是很好的现成的组织措施。每个班都分成几个战斗小组,新兵和老兵,党员和群众,翻身农民和解放战士,体力好的和体力差的,关里兵和关外兵,北方兵和南方兵,平时就搭配好了。训练、打仗老兵带新兵,进关时关里的巩固关外的,南下时南方兵巩固北方兵,解放战士几乎都成了骨干。 那时不知道中国有多大,也不知道祖国各地都什么样。闯关东时,南方人说东北那地方冷啊,撒尿得拿根棍子敲。南下了,一些人就传说南方那马路上能烙饼,胳膊腿碰墙上,哧啦一声就烫熟了。那时传言也多,就让南方兵现身说法,讲南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离休前为大连水产公司工会副主席的鞠海清,当时是2纵4师12团2营4连9班士兵。他和8班班长姜喜财,都是黑龙江省龙江县人,他入伍时,姜喜财就当班长了。辽沈战役前,姜喜财告诉他打下长春、沈阳,咱们如果还能活着,就能回家了。鞠海清老人说,辽沈战役后,我们团在沈阳附近的马三家子休整,突然动员进关。我和姜喜财都说,咱是翻身农民,咱得听党的话,党指向哪里,咱就打到哪里。 南方解放不久,就调到总政工作直到离休的周之同,入关时是4纵10师30团政委。 打完塔山阻击战,30团撤到塔山后的上坎子,休整兼搞战评。10月28日刚动员完,上级命令转移。当晚22时出发,给部队动员,说是引敌上钩,放长线钓大鱼。头一天没事,第二天也行,第三天进关了,一些人就说怎么还走呀,这长线要放多长呀,就有逃亡的了。纵队副政委欧阳文在30团蹲点,与周之同研究,如何宣布、动员入关。一是先党内,后党外,自上而下,再就是直接与群众见面。到了宿营地,以营为单位进行,说明只有打到关里去,才能巩固东北解放区,解放全中国。讲明道理,一些想跑的一流信息监控拦截系统 一流信息监控拦截系统提醒您:很抱歉,由于您提交的内容中或访问的内容中含有系统不允许的关键词或者您的IP受到了访问限制,本次操作无效,系统已记录您的IP及您提交的所有数据。请注意,不要提交任何违反国家规定的内容!本次拦截的相关信息为:反革命事当时处理有错误的话,东北就很难有后来的好形势。 闯到关东就不止“七无”的共产党人,关键是没有根据地,没有家。7个月间,时局和方针就像万花筒般变化多端,共产党人还未来得及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而正统观念很强的东北人,对国民党存有幻想,想的盼的是“正牌”的中央军。四平保卫战后北撤的民主联军疲惫不堪,有的被阻隔敌后,失去联系。在东北组建的新部队,有的溃不成军,有的投敌反水。黄克诚在给军委的报告中,惊呼“有遭遇西路军危险的可能”。 1947年6月16日,中央决定以林彪为东北局书记、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兼政委。 林彪临危受命。 1947年7月7日哈尔滨东北局会议决议(即著名的“七七会议”决议)号召:“跑出城市,丢掉汽车,脱下皮鞋,换上农民衣服,不分文武,不分男女,不分资格,一切可以下乡的干部统统到农村去……” 接下来,就是艰苦卓绝的“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是攻势凌厉的夏季攻势、秋季攻势、冬季攻势,是三大战役中的第一个战役——辽沈战役。 只要醒着,林彪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全力以赴在战争的轮子上飞转。 让我们看看1948年1月5日这一天,林彪发出的电报的标题: 1.关于歼敌四十三师等部,我各部攻击任务时间区分; 2.胺岭岗子等地作战部署; 3.炮师应于本日十四时赶到川心店参战; 4.关于进至河套一带抗敌给二十九师的命令; 5.给骑师关于本日十四时赶到巨流河以北的命令; 6.给八、九纵关于立即向老边前进的命令; 7.给一纵关于力争在本日十四时赶到巨流河的命令; 8.黄家岭辛家店之敌由二纵担任迂回切断; 9.关于九师应向巨流河前进的命令; 10.望八纵立即向旗堡前进; 11.四纵应全力向老边前进; 12.望十六师随时抓住公主屯撤退之敌; 13.二、七两纵应立即出发; 14.八纵仍须向大民屯方向前进; 15.炮兵应立即向川心店前进; 16.望十纵及三师抓住增援公主屯之敌; 17.关于包围敌第二师给四纵的命令; 18.十一师应进至马堡子一带防敌撤退与增援; 19.望三纵令九师首先歼灭敌一九五师; 20.六纵应正面抓住敌人; 21.望一纵向老边方向派出有力部队; 22.关于歼灭由石佛寺以东向西增援之敌给十纵及三师的命令; 23.给独五师于明日进至调兵山以南的命令; 24.望四纵各师监视敌二○七师的行动; 25.三十师应到东蛇山子一带协作二十师作战的命令; 26.给炮师关于向公主屯以南前进的命令; 27.关于第六、七纵、炮兵统归二纵指挥的命令; 28.关于歼敌五十五师给二十九、三十师的命令; 29.给骑师关于明日向沈阳近郊前进的命令; 30.同意关于二、七纵、炮师五日二十时关于协同作战的报告。 一封电报,少则几十、上百字,多则几百、千把字,这一天30封电报,该是个什么篇幅?他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又是怎样飞转的? 这些只是给下边各部队的电报,还有给上级的呢?而且,那是战争年代,是不是还有遗失的呢? 接下来的3天,分别是28封、27封、19封。 同年5月24日的电报,竟达39封。 不知道是不是林彪的最高纪录。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国将帅的最高纪录。 在锦西,在四平,在双城,在牤牛屯,林彪那双穿着布鞋、或大头鞋、或皮鞋(很少穿皮鞋)的脚,在地上踱步。有时踱到墙下地图前就看起来,站累了就坐着看。不时伸手去桌子上布袋里抓把炒黄豆,放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有时踱着踱着,或是看着看着,就对秘书季中权说:“小季,记录。”就开始口述电报。一口气儿能口述几封电报,一字一句绝少重复。无论前方战事如何激烈,乃至千钧一发,那口典型的鄂东口音总是一个腔调,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跌宕。 问题的实质,不在于一天口述了多少电报,如何熬精费神,呕心沥血,而在于究竟在战场上收获了什么。 “一点两面”,“三三制”,“三猛战术”,“三种情况三种打法”,“四快一慢”,“四组一队”——可与一口气儿口述几封电报媲美的,是林彪在战术问题上的婆婆嘴。 谈起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当年的四野老人津津乐道。 老人们都说,这些战术原则,别说师团干部,就是连排干部,甚至许多班长、老兵、骨干,当时都懂、会用。这是打胜仗的原则。林彪这人话语金贵,在这上头却不惜话语,各种场合有机会就讲,不厌其烦地讲,就怕你搞不懂,不按他的来。 国民党称东北共军战术水平高。 对辽沈战役的评价则是:“对兵力之分配,完全符合节约与集中之原则”,“对大兵团之运用,时空力之分配,缓急先后,悉合机宜,决非幸致。” 1948年12月2日,林彪从喜峰口入关。 快到马兰峪时,两架敌机飞来轰炸、扫射,警卫人员赶紧将林彪保护起来。 从吉普车上被架到路边沟里,到爬起来重新坐到车上,林彪那神色,跟在地图前踱步没多少异样。 杜聿明、陈诚、卫立煌已是手下败将,黑土地辉煌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黑土地之狐”在琢磨黄土地上的对手了。 3年风霜雨雪,好像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脸色依然是那么苍白,话语依然是那么金贵,步子依然是那么不紧不慢,丝毫没有统兵百万的大将军的威凛、杀气,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永远都是那么不动声色。 “撤退将军!”“逃跑将军!”“林总在苏联养了几年伤,是不是不会打仗了?”在四平撤退后弥漫全军的沮丧、失望中,从他那张脸上既读不到从容、镇定,也看不出惊慌失措,那颗心好像无动于衷。他好像天生就不会用包括脸色在内的形体语言倾诉情感,连辽沈战役那样的胜利,也不能在那张脸上荡起激动、喜悦的涟漪。听说捉到了范汉杰,刘亚楼乐得跳起来,跑去报告。俯身看地图的林彪,头也没抬,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遵照毛泽东的指示,在林彪到达喜峰口时,新华社和《东北日报》发表一则消息,说林彪正在沈阳主持东北局会议。 国民党情报部门就向蒋介石和傅作义报告:林彪尚在沈阳开会。 共产党蒙起国民党来,那是一蒙一个准。第二章 (三)“东北大军进了关 就像猛虎下了山”原国防科工委副主任韦统泰,当时是8纵24师72团团长。老人中上个头,挺结实,挺浓的山东口音: 我们8纵赶到辽西打一阵子,又奉命奔营口截断敌人海上退路,又马不停蹄往那儿跑。急行军,强行军,掉队就掉队,剩多少人都得往前赶,能赶到多少是多少。快到牛庄时,接到命令说9纵把营口占了,我们不用去了,原地休息,那人就都倒那儿了,倒头就睡。路上、路边沟里、地里,亮晶晶一层霜,那人就那么横躺竖卧着,那鼾打得山呼海啸。 11月3日,林彪发布命令,让部队休整一个月。原话不记得了,中心思想就是让部队多休息,多进行文化娱乐活动,恢复体力。 (笔者见到了原文:“为恢复体力,各部在到达驻地后的前一星期左右的时间,不正式出操,上课、开会时亦要求内容扼要,应多进行文化、娱乐工作。”) 我们72团就在牛庄附近休整。先美美地睡一觉,接下来就是洗衣服、抓虱子——那虱子个大膘肥呀。辽沈战役打了一个半月,虱子那嘴就没闲着,没工夫抓它们呀。我到3营去检查训练准备情况,各连都在河滩、旷野平整块操场,准备冬训。大家都说,这3年一仗连着一仗,辽沈战役更是气儿都没喘一口,这回东北解放了,可该好好休整一下猫个冬了。 8纵的留守处在齐齐哈尔,结婚的“278团”(即27岁、8年党龄、团职干部——为当时的结婚条件)的家属都在那儿,大家都等着团聚了。我的老伴儿也动身了——不对,那时候可不能叫“老伴儿”,她还是个小媳妇。结果是平津战役后,在天津城西的哈拉江见的面——她还在去牛庄路上,我已经进关了。 打下锦州,毛主席问林彪是否“尚有打一仗的能力”,结果几十万大军风卷残云般扫荡辽西,直下沈阳、营口。如今,毛泽东一声令下,又一阵风般直逼平津。 翟文清老人说: 每天行军有个路线图,从××村经××村,到××村宿营。营里发的,连里干部知道,战士只知道今天行军80里、60里。出发前要找好向导,说我们是解放军,麻烦你给带个路。走上20里、30里,他说前边路不熟了,就说好,到前边村子找个人,你就回去。 动作突然,来不及动员,就边走边动员,叫“飞行动员”。连辽沈战役的战评、总结、表彰,都未来得及进行,就进关奔平津了,你说急不急、快不快? 开头是夜行晓宿,秘密进关,隐蔽战略企图。12月初快到河北玉田时,被敌人发现了,改为白天行军,或日夜兼程。之前行军不准唱歌儿,黑灯瞎火就那么闷头走,这回不用保密隐蔽了,就唱起来。唱《林总命令往下传》,唱《上前线歌》,唱《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专打新6军》,那歌儿多着了。有人说,这新6军早叫咱吃得锅干瓢尽碗底儿朝天了,还打什么新6军呀?大家就七嘴八舌吵一阵子,说没有新6军,还有傅作义和蒋介石呢,那蒋介石才是最好吃的“白菜心”呢。 脚下走,嘴里唱,挺累,却能解乏,因为高兴,高兴是战斗力。 冀东老百姓好哇,腾房、烧炕、烧水,花生、大枣、热乎乎的熟鸡蛋,硬往你怀里放,问这问那的。问得最多的是,这东北大军有多少人哪,怎么总也过不完哪?我们说这才哪到哪呀,我们只是先头部队。 离休前为武汉第二炮兵学院指挥系副政委的高玮老人,当时是40军153师供给部秘书。 老人说: 我们进关时,部队有白天走的,有晚上走的,白天走的晚上睡,晚上走的白天睡。上级统一部署,轮换着走、住,反正不让那路和老乡家闲着。我们先后进关90多万人,要是一个点儿开步走,那路还能挤得下吗?有时我们到了宿营地,前边的部队还未起床,我们就到路边,或是找个场院,歇着、等着。他们就赶紧起床,给我们腾地方。 原福州军区副参谋长李克昌,进关时是6纵16师作战参谋。 16师是井冈山时期的老部队,平型关大捷中的主力,向以打硬仗、打拼命仗著称。三下江南时攻打焦家岭,大雪没膝,深处齐腰,敌人居高临下,16师连攻三次未下,伤亡一大堆。一般部队到了这当口,可能就吃不住劲,软了下来。16师没这脾气,也不大讲战术,连攻7次,山坡上雪白血红,硬是拿下了山头。 李克昌老人讲,进关时,敌机经常空袭。有防空哨,发现敌机来了,立即鸣枪,部队就吹防空号隐蔽。16师不理这茬儿。队列中有人负伤了,这边包扎、抢救,那边照样前进。这当然是要受批评的,可就这么牛气、硬气! 东北野战军12个步兵纵队,每个纵队4个师5万多人。华北野战部队两个兵团7个步兵纵队,总计约13万人。 东北的一个纵队,几乎顶得上华北的一个兵团了。 而在共产党人的五大野战军210万大军中,四野为90多万,又是一种什么比例? 当东北野战军的纵队师团大大超员,成为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中一道独特的风景时,国民党军队的军师团,早已不再是内战初始时的齐装满员了,许多军只有两万人左右,有的只剩下万把人了——这也算是对军事术语中的“残兵败将”一词的一解吧。 还有武器装备的质量。 离休前为黑龙江绥化军分区司令的赵斌老人,当时为4纵11师32团2营营长。老人说,进关不久,就碰上一支华北部队。他们一个团才3挺轻机枪,我们一个营光重机枪就9挺,还有9门迫击炮,往那儿一摆,把他们眼馋得那个样儿呀,说,瞧人家,闯关东发大财了! 月色朦胧中,最先闯进华北平原的4纵在急行军,“塔山英雄团”为10师前卫。前面一条河,河上一座桥,桥对面影影绰绰过来一支队伍。“哪一部分?”对方道“4纵”,跟着也是一声喝问:“你们是哪一部分?”说着距离就近了,看得清楚些了。 这4纵,也是华北部队的主力。可这一刻,他们却只有目瞪口呆、大惑不解了:这个4纵,怎么除了卡宾枪,就是冲锋枪,那冲锋枪除了美国的汤姆式,就是加拿大的司登式?那服装怎么也怪怪的?那狗皮帽子没什么,一些人那帽子怎么还连在衣服领子上,像猴子似的?这不就是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吗? 解放战争还未开打,国共双方都在掂量对手。彼此都要算计明白的,就是国民党有多少个美械、半美械师。因为美械装备就意味着“先进”和“现代化”,就是“精锐”和“强大的战斗力”。 而今,占国民党军队大半美械装备的精锐部队,已经在黑土地上灰飞烟灭。除了手持肩挎的轻武器,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还为东北野战军装备了一支共产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炮兵、装甲兵。 2、7、12纵和特种兵纵队,是白天从山海关进关的。城门上方写着“欢迎大军进关”,两侧是“东北大军进了关”,“就像猛虎下了山”,那笔画每个都有一人大小。老百姓那眼睛不够用了,看队伍,看大炮,大洋马拖拉的山炮、野炮,十轮杰姆西牵引的105榴弹炮,还有坦克、装甲车,还有胶皮轱辘大马车——关里都是花轱辘马车、牛车。 从冷口进关的1纵1师,3年前从冷口出关时,风雪交加中,身着单衣的官兵披着被子、裹着毯子的,用包袱皮儿和破褂子包着脑袋的,路边有块麻袋片儿也赶紧捡来缠绑在脚上。这回进关,沿途老百姓看了,都说哪见过这么阔气的共产党呀! 在西柏坡的毛泽东也说,林彪壮得很哪。 就不难理解毛泽东为什么那么倚重东北野战军,催促林彪进关了。以及平津战役后,又把歼灭国民党的最后一张王牌白崇禧集团的任务,也交给林彪的第四野战军了。 3纵是进关的先头部队,纵队侦察队又是先头的先头。 离休前为军事科学院军制部部长的郑需凡,当时是3纵侦察科长。 侦察队都是骑兵,马鞍子全是牛皮的(这规格、待遇赶得上团长了),官兵人手一支手枪,一支卡宾枪,全是美式的。那马刀上没有“USA”,也是国货中的精品,在多少次缴获中选了又选的。士兵外罩美式毡绒棉猴大衣,郑需凡穿件绿色美式风衣,里面是土黄中略带草绿色的东北野战军服装。 进至三河县城,侦察队在大街上休息,接到命令不去南口了,改道奔南苑方向。太阳一竿子高时,到了永乐店,郑需凡下马径直进了镇公所。所长是个中年汉子,端茶倒水,点头哈腰,一口一个“长官”。郑需凡问他镇子里驻军情况,他一五一十道来,又张罗给“长官”做饭,出门一会儿就跑回来,急慌慌地报告:长官,长官,你的弟兄怎么在街上花“匪币”呀?!郑需凡解开衣扣,露出胸章: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这时,外面响了一枪。郑需凡出门上马,伸手去拔刀,抓了个空,才想起马刀昨天送人了,卡宾枪也没带在身边。他拔出腰间那支五峰子左轮,打马向响枪处奔去,大喊“缴枪不杀”。一个军官模样的敌人迎面跑来,老远就扬手高喊别误会,别误会。到了郑需凡马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们正在出操。郑需凡道:马上集合,我要训话。 郑需凡只带一个侦察班,活捉敌人一个营。 8师23团进到距南苑机场30里左右时,前边一个镇子喇叭呜哩哇啦连天响。宣传股长李湖渴了,去老乡家喝水,问镇子里吹喇叭干什么,老乡说是保安队长娶媳妇。 从保安队长到傅作义,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解放军已经或即将出现在他们面前。 上世纪50年代曾任林彪办公室秘书的姜树华,当时是4纵队列科参谋。 老人说: 4纵急行军进关,每天晚上100多里路。有的战士就编顺口溜:“运动战,运动战,一天一百二十八里半。”开头就是走,到延庆时打上了,当时也不知道敌军番号,后来得知是傅作义的104军,还有16军。敌人逃,我们追,敌人乱了,几十辆汽车在一个大山沟里叫我们截住了。“林刘罗”来电报,问消灭的是哪部分敌人,让我们把番号搞清楚。参谋长李福泽让我去趟延庆,找俘虏问一下。我连夜往那儿赶,路上都是敌人尸体,衣服都让老百姓扒了,有的让汽车压得扁乎乎的。见到个国民党少校,见我戴着狗皮帽子,就问你们是林彪大军吧,我说是。他说,是林彪大军,该输,不冤。 国民党俘虏叫我们“林彪大军”,华北部队叫我们“东北军”——东北野战军嘛。南下后,南方人叫我们“大军”、“东北大军”、“东北军”。 北满部队戴的都是皮帽子,大都是狗皮帽子。南满部队大都是毡绒帽子,有些也是狗皮帽子。 许多老人都讲到进关后,沿途敌人望风而逃,捉到的俘虏都说最怕你们这些戴狗皮帽子的。一些战士也淘气,老远就把狗皮帽子挑在枪尖上摇晃,吓唬敌人,到天津城下还摇晃。 老人们都说,进关也好,南下也好,有想家的,有开小差儿的,可那士气旺着哩。连那些开小差儿的人都明白,这支军队是攻无不克的、无坚不摧的。 进关途中,5纵13师发生一起车祸。 师长徐国夫、政委李辉和政治部主任胡寅,与几个警卫员乘坐一辆美式中卡,行至青龙县汤道河下个大岭时,刹车失灵了。那岭叫“十八盘”,山路一道一道的,就像地图上的等高线。徐国夫会开车,见势不好,大喊“换挡”、“换挡”。司机是个解放战士,车速太快,人也慌了,那车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到对面山上又弹了起来,滚了几滚,翻下三节盘山道,才停了下来。 坐在车后的几个警卫员伤势不重。徐国夫右脚断了。李辉内脏摔坏了,当晚就去世了,胡寅当时就没气儿了。 半个世纪后,徐国夫老人讲到这里时,声音有些哽咽:在东北打了3年,那仗打得那么苦,也没牺牲几个师职干部呀。 叹口气说:新中国来之不易呀!第二篇 黄土地战火硝烟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华北的黄土地。 瑞雪兆丰年。 当然是共产党的丰收年。第三章 各打各的算盘 (一)“布衣将军”在设在北平西郊公主坟附近的华北“剿总”总部,傅作义双手插在背后的棉裤腰里,两只穿着黑布鞋的脚,在漆成棕红色的地板上来回踱步。 如果是影视,我们将会越来越多地看到,这个已经“王”不起来的“华北王”的这个别具一格的习惯动作,不知道始于何时。我们知道的是抗战名将傅作义,抗战时期每逢思考问题时,就会习惯地将双手插在背后的裤腰里。 请看1933年长城抗战中,日本随军记者是如何评述傅作义第一次率军抗战的: 人所共知的傅作义军……竟藐视日本军之威力,自到怀柔后,对我两羲一部,即取抗战行动,我军对此执拗冥顽之中国军,实不得不予以严重打击……敌在高地筑有中国式的坚固阵地,该阵地两侧伸出,一对由密云前来之我军,一对由蓟县前来之我军,侧背之早川联队,突受敌千余人之进攻,结果伤亡约三百余人。 接下来就是1936年的绥远抗战,其中百灵庙大捷驰名中外。全面抗战后,1939年初,傅作义率部移驻绥西河套地区,包头战役、绥西战役、五原战役连战连捷。1940年的五原大捷,使日军长期不敢西犯。 再看1947年4月14日,中国共产党人的一封电报,又是如何评述东北野战军进关后的这个对手的。 傅作义部队之干部带兵方法系采用冯玉祥之养兵政策,所赋予之任务毫无犹豫不决,毅然执行,其牺牲之精神特强,傅对战时之兵力运用颇冒险性,尤于重点方面之攻击,每不顾前后左右之部署如何兵力如何而对重点必集中全力攻击之,如此次集宁张家口之役,均集中其全力以赴其新攻击之目标,而其后方之基地则仅留残余老弱之少数部队以守之,其部署谓如当时共军若以小部袭其后亦决无今日之傅作义,以其屡次冒险,故获成功,部属对之极表钦佩,而傅也颇以为得。 无论隆冬,还是盛夏,也无论是在威严、肃穆的“剿总”办公室,还是置身硝烟弥漫、弹雨纵横的战地,傅作义的这个别有看相的习惯动作,都显得不伦不类。不是双手左右叉在腰间,而是插进背后裤腰里,即便一身笔挺的将军呢,也会支翘八杈得成了什么模样?更不用说一口山西话的三星上将,总爱穿套像他的察绥军一样臃肿的棉衣了。“大将军八面威风”是难得想见的,易使人产生联想的倒是春日暖融融的阳光里,坐在窗前、倚着墙根的老农,双手伸进裤腰里摸出个虱子,送进嘴里咯嘣咬出个响。 可就是那些总是居高临下地睨视惯了杂牌军的蒋系将领,也不能不对这位“剿总”总司令深怀敬畏之情。 将军的威风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只是眼下这仗可怎么打? 内战伊始,傅作义出手不凡。 先是声东击西,解了包头和归绥之围,接着又从背后偷袭了张家口,打通了平绥路,并以虚张声势战法派兵支援东北。1947年11月,蒋介石撤销了孙连仲的保定绥署,成立华北“剿总”,将华北五省(河北、山西、热河、察哈尔①、绥远②)两市(北平、天津)的军政大权交给傅作义。华北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都把希望寄托在傅作义身上,一些御用文人则将其吹捧为“中兴清室”的曾国藩。 红极一时的傅作义,却如鲠在喉。 表面上,蒋介石将华北的中央军李文、石觉、侯镜如等兵团及青年军、交警总队,都归到一流信息监控拦截系统 一流信息监控拦截系统提醒您:很抱歉,由于您提交的内容中或访问的内容中含有系统不允许的关键词或者您的IP受到了访问限制,本次操作无效,系统已记录您的IP及您提交的所有数据。请注意,不要提交任何违反国家规定的内容!本次拦截的相关信息为:反共。 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国民党有两个。 这仗可怎么打? 蒋介石要他撤军江南,以确保江南半壁江山,并委他为东南军政长官。 他的部下则惦着西去,念念不忘绥远,不想离开察绥军的老家。 东南那是什么地方,又是谁的地盘?就算蒋介石不再给他安插个陈继承,那地方会不会冒出个什么“继承”来,与他分庭抗礼?从军30余年,血里火里,足迹就没离开这片黄土地,他这个“华北王”尚且“王”不起来。去那片人生地不熟的红土地,寄人篱下,上下挤对,那“东南王”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他是在军阀混战中投身军旅的。他知道,在中国枪杆子固然重要,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是如果没有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也休想玩得转。老上司阎锡山,无论周边世界如何风云变幻,个人命运怎样浮沉莫测,铁了心就把根子扎在山西,连铁路的钢轨也和周边省份不一样宽窄。李宗仁和白崇禧,更是苦心经营广西,依托广西进出中国舞台。一旦失利,就乌龟缩脖般退回老巢,舔净伤口,养精蓄锐,再卷土重来。而张学良的东北军,自“九•一八”事变失去了根基后,就被蒋介石挥来使去,浮萍样到处漂泊、流浪。当年可与中央军媲美的这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如今已七零八落的成了什么模样? 西去绥远当然是条路。“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离不开老窝。”察绥军久居绥远,部下官兵大都是察绥子弟,归去呼声不断。那片能让他产生一种热烘烘的家的感觉的熟悉的土地,也像有根无形的线儿,一牵一牵地勾着他的魂儿。只是这么一走,占华北大半兵力的中央军,肯定就要与他分道扬镳了。枪杆子的分量,可就是他傅作义的斤两呀。离开老蒋单干,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走不得的。而且,去到那里,马鸿逵、马步芳、马步青这帮子虎狼之人,是那么容易相处的? 守亦忧,走亦忧,南亦忧,西亦忧,掂量来,掂量去,傅作义还是掂出个“守”字。老蒋抛来的绣球,使他愈发坚定了这个“守”字。 就在那次小礼堂训话时,蒋介石当着中央军和察绥军将领的面,将华北的党政军经大权,包括中央银行的支付权,一古脑儿的全部交给了傅作义,并让他直接接受美援。 在国民党杂牌军将领中,被蒋介石如此倚重、信任者,除了他傅作义,还有谁? 当初虽然在他身边安插了个陈继承,使他“王”不起来,但那已是破格了。为了报答老蒋的知遇之恩,他一改以往的谨慎作风,疯狂进攻解放区,极力寻求与华北解放军主力决战。如今东北已失,华北暴露,党国将倾,这“华北王”尽管已经大大地贬值了,毕竟也是把一方天地实实在在给了他。 而且,他很自信,只要大权在握,没有干扰,就能整治好这方天地。 实在不行,林彪进关,他也有他的路数。 东起唐山,西到张家口,傅作义在500公里铁路沿线,摆下个一字长蛇阵。 察绥军布防在北平至张家口一线,中央军小部置于北平,大部放在天津、唐山、塘沽,既有西退通道,又有海上出口,可守可退,可南可西。 傅作义的算盘是:是守是退,看看再说,看看林彪的动作再说。反正林彪一时半会进不了关,只要林彪不进关,他就可以应对。 他犯了举棋不定的兵家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