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同志虽然来自京城,见惯大场面,但西北的场面,实在是没有见过,而在这群头领面前,他也实在比较单纯。他知道,打仗有两种结果,投降就投降,不投降就打死,却不知道还有第三种——假投降。他也不知道,在这个包围圈里的诸位头领,都有投降的经历,且人均好几次,某些层次高点的,如张献忠,那都是投降的专业人士。再加上无知单纯的王总兵,也有点不单纯,还是收了头领们的钱,他还算比较地道,收钱就办事。崇祯六年(1634)十一月十八日,首领们派了代表,去找王朴(钱已经送过了),表示自己的投降诚意,希望大家从此放下屠刀(当然,主要是你们),立地成佛。王朴非常高兴,他的打算是完美的,受降,自己发点财,还能立功受奖,善莫大焉。他随即下令,接受投降,并催促众首领早日集结队伍,交出武器。当然他并没有撤除包围,那种蠢事他还是干不出来的。但既然投降了,就是内部矛盾了,没必要兴师动众,可以原地休息,要相信同志。你要说王朴没有丝毫提防,那也不对,他限令头头们十日之内,必须全部缴械投降。不用十天,四天就够了。二十四日,十余万民军突破王朴的防线,冲出了包围圈。大祸就此酿成。鉴于所有的军队都在搞包围,河南基本是没什么兵,所以诸位头领打得相当顺手,很是逍遥了几天。也就几天。十二月三日,左良玉就追来了。包围圈被破后,崇祯极为恼火,据说连桌子都踹了,当即下令处罚王朴,并严令各部追击。左良玉跑得最快。之所以最快,倒不是他责任心有多强,只是按照行政划分,河南是他的防区,如果闹起来,他是要背黑锅的。摆在面前的局势,是非常麻烦的,十几万民军涌入河南,遍地开花,压根没法收拾。左良玉收拾了,他收拾了河南境内的所有民军——只用了二十天。实践证明,左总兵是不世出的卓越猛人,他率领几千士兵,连续出击,在信阳、叶县等地先后击溃大量民军,肃清了所有民军,从头至尾,二十天。左良玉同志工作成绩如此突出,除了黑锅的压力,以及他本人的努力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他所肃清的,只是河南境内的民军,那些头领的主力,已经跑了。跑到湖广了,具体地点,是湖广的郧阳(今湖北郧阳)。我认为,他们跑到这个地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跟河南接壤的几个省份,陕西是不能去的,洪承畴在那里蹲着,而且这人专杀投降的,去了也没前途。山西也不能去,虽说曹文诏调走了,但几年来,广大头领们基本被打出了恐曹症,到了山西地界,就开始发怵,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去。那就去湖广吧。最早进去的是高迎祥和李自成,且去的时候,随身带着几万人。郧阳巡抚当时就晕菜了,因为郧阳属于山区,平时都没什么人跑来,也没什么兵,这回大发了,一来,就来几万人,且都是闹事的。各州各县接连失陷,完全没办法,只好连夜给皇帝写信,说敌人太多,我反正是没办法了,伸长脖子,等着您给一刀。这段日子,对高迎祥和李自成而言,是比较滋润的,没有洪承畴,没有曹文诏,没有左良玉,在他们看来,郧阳是山区,估摸着也没什么猛人,自然放心大胆。这个看法是错误的。事实上,这里是有猛人的,第四个猛人。说起来这位猛人所以出山,还要拜高迎祥同志所赐,他要不闹,估计这人还出不来。但值得庆幸的是,在此人正式露面之前,高迎祥和李自成就跑了。具体跑到哪里,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几个省乱转悠,看准了就打一把,其余头领也差不离,搞得中原各省翻天覆地,连四川也未能幸免。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能用狠招了。崇祯七年,崇祯正式下令,设置一个新职务。明代有史以来最大的地方官,就此登场。在此之前,明代最大的地方官,就是袁崇焕,他当蓟辽督师时,能管五个地区。光荣的记录被打破了,因为这个新职位,能管五个省。这个职务,在历史中的称谓,叫做五省总督。包括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四川,权力极大,也没什么管辖范围,反正只要是流贼出没的地方,都归他管。职位有了,还要有人来当,按照当时的将领资历,能当这个职务的,只有两个选择:A:洪承畴,B:曹文诏。答案是C,两者皆不是。任职者,叫做陈奇瑜。陈奇瑜,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任都察院御史、给事中,后外放陕西任职。在陕西,他的职务是右参政,而左参政,是我们的老朋友洪承畴。但为什么要选他干这份工作,实在是个让人费解的事。就资历而言,他跟洪承畴差不多,而且进步也慢点,崇祯四年的时候,洪承畴已经是三边总督了,他直到一年后,才干到延绥巡抚,给洪承畴打工。就战绩而言,他跟曹文诏也没法比。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他,但无论如何,偏就是他了。所以对于这个任命,许多人都有异议,认定陈奇瑜有背景,走了后门。但事实上,陈奇瑜并非等闲之辈。崇祯五年的时候,由于民军进入山西,主力部队都去了山西,陕西基本是没人管,兵力极少。兵力虽少,民变却不少,据统计,陕西的民军,至少有三万多人。这三万多人,大都在陈奇瑜的防区,而他的手下,只有两千多人。一年后,这三万多人都没了——全打光了。因为陈奇瑜,是一个近似猛人的猛人。作为大刀都扛不起来的文官,陈奇瑜同志有一种独特的本领——统筹。他是一个典型的参谋型军官,善于谋划、组织,而当时的民军,只能到处流窜,基本无组织,有组织打无组织,一打一个准。凭借着突出的工作成绩,陈奇瑜获得了崇祯的赏识,从给洪总督打工,变成洪总督给他打工。对于领导的提拔,陈奇瑜是很感动的,也很卖力,准备收拾烂摊子。这是一个涉及五个省,几十万人的烂摊子,基本上,已经算是烂到底了,没法收拾。陈奇瑜到任后,第一个命令,是开会。各省的总督、总兵,反正是头衔上带个总字的,都叫来了。然后就是分配任务,你去哪里,打谁,他去哪里,打谁,打好了,如何如何,打不好,如何如何,一五一十都讲明白,完事了,散会。散会后,就开打。崇祯七年(1634)二月,陈奇瑜上任,干了四个月,打了二十三仗。全部获胜。陈奇瑜以无与伦比组织和策划能力告诉我们,所谓胜利,是可以算出来的。〖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孙子兵法〗陈总督最让人惊讶的地方,倒不是他打了多少胜仗,而在于,他打这些胜仗的目的。打多少仗,杀多少人,都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的目的是,再打一仗,把所有人都杀光。而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把所有的首领和民军,都赶到一个地方,并在那里,把他们全都送进地府。他选中的这个地方,叫做车厢峡。车厢峡位于陕西南部,长几十里,据说原先曾被当作栈道,地势极为险要。所谓险要,不是易守难攻,而是易攻难守。此地被群山环绕,通道极其狭窄,据说站在两边的悬崖上,往下扔石头,一扔一个准。更要命的是,车厢峡的构造比较简单,只有一个进口,一个出口,没有其他小路,从出口走到进口,要好几天。这就意味着,如果你进了里面,要么回头,要么一条路走到黑,没有中场休息。几万民军,就进了这条路。这几万民军,是民军的主力,据说里面还有李自成和张献忠。为什么走这条路,没有解释,反正进去之后,苦头就大了去了。陈奇瑜的部队堵住了后路,还站在两边的悬崖上,往下射箭、扔石头,没事还放把火玩,玩了十几天,彻底玩残了。想跑是跑不掉的,想打也打不着,众头领毫无办法,全军覆没就在眼前,实在熬不住了。使用杀手锏的时候到了。我说过,他们的杀手锏,就是投降,准确地说,是诈降。〖没条件,谁投降啊?——春节晚会某小品〗很有道理,很现实,但在这里,应该加上两个字:没条件,谁让你投降啊?所以在投降之前,必须先送钱,就如同上次送给王朴那样。于是头领们凑了点钱,送给了陈奇瑜。然而陈奇瑜没有收。崇祯没看错人,陈奇瑜同志确实是靠得住的,他没有收钱。麻烦了,不收钱,我们怎么安心投降,不,是诈降呢?但事实证明,头领们的智商是很高的,他们随即使出了从古至今,百试不爽的绝招——买通左右。陈奇瑜觉悟很高,可是扛不住手下人的觉悟不高,收了钱后,就开始猛劝,说敌人愿意投降,就让他们投降,何乐不为?陈奇瑜没有同意。陈奇瑜并不是王朴,事实上,他对这帮头领,那是相当了解,原先当延绥巡抚时,都是老朋友,知道他们狡猾狡猾地,所以没怎么信。我之前曾经说过,陈奇瑜是一个近似猛人的猛人。所谓近似猛人的猛人,就是非猛人。他跟真正的猛人相比,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拿破仑输掉滑铁卢战役后,有人曾说,他之所以输,是因为缺少一个人——贝尔蒂埃。贝尔蒂埃是拿破仑的参谋长,原先是测绘员,此人极善策划,参谋能力极强,但凡打仗,只要他在,基本都打赢了,当时,他不在滑铁卢。但最后,有人补充了一句:如果只有他(贝尔蒂埃)在,但凡打仗,基本都是要输的。陈奇瑜的弱点,就是参谋。和贝尔蒂埃一样,陈总督是个典型的参谋型军官,他很会参谋,很能参谋,然而参来参去,把自己弄残了。军队之中,可以没有参谋,不能没有司令,因为在战场上,最关键的素质,不是参谋,而是决断。陈奇瑜同志只会参谋,不会决断。面对手下的劝说和胜利的诱惑,他妥协了。陈奇瑜接受了投降,在他的安排下,近五万民军走出了车厢峡。其实陈奇瑜也很为难,既要他们投降,又不能让他们诈降,要找人看着,但如果人太多,会引起对方疑虑。为了两全其美,他动脑筋,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每一百降军,找一个人看着,监督行动。注意,是一个人,看守一百个人。想出这个法子,只能说他的脑袋坏掉了。跟上次不同,这次张献忠毫不拖拖拉拉,很有工作效率,走出车厢峡,到了开阔地,连安抚金都没拿,反了。我很同情那些看守一百个人的人。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彻底扯淡了,崇祯极为愤怒,朝廷极为震惊,陈奇瑜极为内疚,最终罢官了事。了事?那是没可能的。各路头领纷纷焕发生机,四处出战,河南、陕西、宁夏、甘肃、山西,烽烟四起。估计是历经考验,外加焕发第二次生命的激动,民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原本是被追着跑,现在个把能打的,都敢追着官兵跑。比如陕西著名悍将贺人龙,原本是去打李自成,结果被李自成打得落花流水,还围了起来,足足四十多天,断其粮食劝他投降,搞得贺总兵差点去啃树皮,差点没撑过来。到崇祯八年(1635),中原和西北,基本是全乱了,这么下去,不用等清兵入关,大明可以直接关门。好在崇祯同志脑子转得快,随即派出了王牌——洪承畴。在当时,能干这活的,也就洪承畴了,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手狠且心黑,对于当前时局,他的指导思想只有一字——杀。杀光了,就没事了。就任五省总督之后,他开始组织围剿,卓有成效,短短几个月,民军主力又被他赶到了河南,各地民变纷纷平息。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类似的,民军被逼到某个地方,被包围,然后被逼无奈,被迫诈降。所谓事不过三,玩了朝廷两把,就够意思了,再玩第三把,是不可能的。洪承畴已经磨好刀,等待投降的诸位头领,这一次,他不会让历史重演。是的,历史是不会重演的。这次被逼进河南的民军,算是空前规模,光是大大小小的首领,就有上百人,张献忠、李自成、高迎祥、罗汝才、刘国能等大腕级人物,都在其中。民军的总人数,更是达到了创纪录的三十万。为了把这群人一网打尽,崇祯也下了血本,他调集了近十万大军,包括左良玉的昌平兵,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洪承畴的洪兵,总而言之,全国的特种部队,基本全部到齐。但凡某个朝代,到了最后时刻,战斗力都相当之差,但明朝似乎是个例外。几十年前,几万人就能把十几万日军打得落花流水,几十年后,虽说差点,但还算凑合。和以往一样,面对官军的追击,民军节节败退,到崇祯八年(1635),他们被压缩到洛阳附近,即将陷入重围,历史即将重演。但终究没有重演。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开了个会。开会的地点,在河南荥阳,故史称“荥阳大会”。这是一次极为关键的会议,一次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会议。参与会议者,包括所有你曾经听说过,或者你从未听说过,或者从未存在过的著名头领。用史书上的说法,是“十三家”和“七十二营”。家和营都是数量单位,但具体有多少人,实在不好讲。某些家,如高迎祥,有六七万人,某些营,兴许是皮包公司,只有几个人,都很难讲,但加起来,不会少于二十五万人。当然,开会的人也多,十三加上七十二,就算每户只出个把代表,也有近百人。简而言之,这是一次空前的大会,人多的大会。根据史料留下的会议记录,会议是这样开始的,曹汝才先说话,讲述当前形势。形势就别讲了,虽说诸位头领文化都低,还是比较明白事情的,敌人都快打上来了,还讲个屁?有人随即插话,提出意见,一个字——逃。此人认为,敌人来势很猛,最好是快跑,早跑,跑到山区,保命。在场的人,大都赞成这个意见。然后,一人大喝而起:“怯懦诸辈!”说话的人,是张献忠。张献忠,陕西延安府人,万历三十四年出生。历史上,张献忠是一个有争议的人,夸他的人实在不多,骂他的人实在不少。反映在他的个人简历上,非常明显。但凡这种大人物,建功立业之后,总会有人来整理其少年时期的材料,而张献忠先生比较特殊,他少年时期的材料,似乎太多了点。就成分而言,有人说,他家世代务农;有人说,他家是从商的;也有人说,他是世家后代;还有人说,他是读书出身;最后有人说,他给政府打工,当过捕快。鉴于说法很多,传说很多,我就不多说了,简单讲下,这几种说法的最后结果:务农说:务农不成,歉收,去从军了。从商说:从商不成,亏本,去从军了。世家说:世家破落,没钱,去从军了。读书说:读书没谱,落第,去当兵了。打工说:没有前途,气愤,去当兵了。史料太多,说法太多,但所有的史料都说,他是一个不成功的人。无论是务农、读书、从商、世家、打工,就算假设全都干过,可以确定的是,都没干好。为什么没干好,没人知道,估计是运气差了点,最后只能去从军。从军在当时,并非什么优秀职业,武将都没地位,何况苦大兵。当兵,无非是拿饷。可是当年当兵,基本没有饷拿,经常拖欠工资,拖上好几个月,日子过得比较艰苦。但奇怪的是,张献忠不太艰苦。据史料记载,他的小日子过得比较红火,有吃有喝,相当滋润,家里还很有点积蓄。这是个奇怪的现象,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计划外收入。而更奇怪的是,他还经常被人讹,特别是邻居,经常到他家借钱,借了还不还,他很气愤,去找人要,人家不给,他没辙。这是更为奇怪的一幕,作为手上有武器的人,还被人讹,只能说明,这些计划外收入,都是合法外收入。据说,张献忠先生除了当兵之外,还顺便干点零活,打点散工,具体包括强盗、打劫等等。这种兼职行为,应该是比较危险的,常在河边走,毕竟要湿鞋。张献忠同志终于被揭发了,他被关进监狱,经过审判,可能是平时兼职干得太多,判了个死刑。关键时刻,一位总兵偶尔遇见了他,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求了个情,把他给放了。应该说这位总兵的感觉,还是比较准的,张献忠确实是个人才,造反的人才。据说平时在军队里,张献忠先生打仗、兼职之余,经常还发些议论,说几句名人名言,比如“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wωw奇Qisuu書com网,宁有种乎”等等。而他最终走上造反道路,是在崇祯三年(1630),那时,王嘉胤造反,路过他家乡,张献忠就带了一帮人,加入了队伍。张献忠起义的过程,是比较平和的,没人逼他去修长城,他似乎也没掉队,至于爹妈死光,毫无生路等情况,跟他都没关系,而且在此之前,他还是吃皇粮的,实在没法诉苦。所以这个人造反的动机,是比较值得怀疑的。参加起义军后,张献忠的表现还凑合,跟着王嘉胤到处跑,打仗比较勇猛,打了一年,投降了。因为杨鹤来了,大把大把给钱,投降是个潮流,张献忠紧跟时代潮流,也投了降。当然,后来他花完钱后,顺应潮流,又反了。此后的事情,只要是大事,他基本有份。三十六营开会、打进山西、打进河南、被人包围、向王朴诈降、又被人包围、向陈奇瑜诈降,反正能数得出来的事,他都干过。但在这帮头领里,他依然是个小人物,总跟着别人混,直至这次会议。他驳斥了许多人想逃走的想法,是很有种的,但除了有种外,就啥都没有了。因为敌人就在眼前,你要说不逃,也得想个辙。然而张献忠没辙。于是,另一个人说话了,一个有辙的人:“一夫犹奋,况十万众乎!官兵无能为也!”李自成如是说。李自成,陕西米脂人,万历三十四年生人。比较凑巧的是,李自成跟张献忠,是同一年生的。而且这两人的身世,都比较搞不清楚,但李自成相对而言,比较简单。根据史料的说法,他家世代都是养马的。在明代,养马是个固定职业,还能赚点钱,起码混口饭吃,生活水准,大致是个小康。所以李自成是读过书的,他从小就进了私塾,但据说成绩不好,很不受老师重视,觉得这孩子没啥出息。直到有一天。这天,老师请大家吃饭,吃螃蟹。当然,老师的饭没那么容易吃,吃螃蟹前,让大家先根据螃蟹写首诗,才能开吃。李自成想了想,写了出来。老师看过大家的诗,看一首,评一首,看到他写的诗,没有说话。因为在这首诗里,有这样一句话:一身甲胄任横行。这位老师是何许人也,实在没处找,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比较厉害的人物,因为在短暂犹豫之后,他说出了一个准确的预言:你将来必成大器,但始终是乱臣贼子,不得善终!但李自成同学的大器之路,似乎并不顺利,吃过饭不久,他就退学了,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