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退兵吧,我大明给赏钱!(自有赏)”就在皇太极被弄得几乎精神失常,气急败坏的时候,城内突然又派出了使者,表示谈可以,但不能到城里,愿意到皇太极的大营去谈判。差点被整疯的皇太极接待了使者,并且写下了一封十分有趣的书信。这封书信并不是劝降信,而是挑战信,他在信中表示,你们龟缩在城里,不是好汉,有种就出来打,你们出一千人,我这里只出十个人,谁打赢了,谁就算胜。你要是敢,咱们就打,要是不敢,就献出城内的所有财物,我就退兵。所谓一千人打不过十个人,比如一千个手无寸铁的傻子打不过十个拿机枪的特种兵,一千个平民打不过十个超人,都是很可能的。在这点上,皇太极体现出游牧民族的狡猾,联系到他爹喜欢玩阴的,这个提议的真正目的,不过是引明军出战。但书信送入城后,却迟迟没有反应,连平时出来吼一嗓子的赵率教也没有踪影,无人搭理。究其原因,还是招数太低级,这种摆明从《三国演义》上抄来的所谓激将法(《三国演义》是后金将领的标准兵书,人手一本),只有在《三国演义》上才能用。皇太极崩溃了,要么就打,要么就谈,要谈又不给开门,送信你又不回,你他娘到底想怎么样?其实赵率教是有苦衷的,他本不想耍皇太极玩,可是无奈,谁让你来这么早,搞得老子走也走不掉,投降又说不过去,只好等援兵了,可是空等实在不太像话,闲来无事谈谈判,当作消遣仅此而已。正月十六日,消遣结束,因为就在这一天,援兵到达锦州。得到锦州被围的消息后,袁崇焕十分焦急,他随即调派兵力,由满桂率领,前往锦州会战。援军的数量很少,只有一万人。六年前,在辽阳战役中,守将袁应泰以五万明军,列队城外,与数量少于自己的后金军决战,结果一塌糊涂,连自己都搭了进去。六年后,满桂带一万人,去锦州打六万后金军。他毫无畏惧,因为他所率领的,是辽东最为精锐的部队——关宁铁骑。经过几年不懈的努力,这支由辽人为主的骑兵训练有素,并配备精良的多管火器,作战极为勇猛,具有极强的冲击力,成为明末最强悍的武装力量。在满桂带领下,关宁铁骑日夜兼程,于十六日抵达塔山附近的笊篱山。按照战前的部署,援军应赶到锦州附近,判明形势发动突袭,击破包围。然而这个构想被无情地打破了,因为就在那天,一位后金将领正在笊篱山巡视——莽古尔泰。这次偶遇完全打乱了双方的计划,片刻惊讶后,满桂率先发动冲锋。后金军毫无提防,前锋被击溃,莽古尔泰虽说比较蠢,打仗还算凑合,很快反应过来,倚仗人多,发动了反击,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不打了。因为大家都很忙,莽古尔泰来巡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满桂来解围,但按目前形势,自己不被围进去就算不错,所以在短暂接触后,双方撤退,各回各家。几乎就在满桂受挫的同一时刻,袁崇焕使出了新的招数。他写好了一封信,并派人秘密送往锦州城,交给赵率教。然而不幸的是,这封信被后金军半路截获,并送到了皇太极的手中。信的内容,让皇太极极为震惊:“锦州被围,但我已调集水师援军以及山海关、宣府等地军队,全部至宁远集结,蒙古援军也即将到来,合计七万余人,耐心等待,必可里应外合,击破包围。”至此,皇太极终于知道了袁崇焕的战略,确切地说,是诡计。锦州被围,援军就这么多,所以只能忽悠,但辽东总共就这么多人,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忽悠必须从外地着手,什么宣府兵、蒙古兵等等,你说多少就多少,在这点上,袁崇焕干得相当好,因为皇太极信了。五月十七日,他更改了部署。三分之一的后金军撤除包围,在外城驻防,因为据“可靠情报”,来自全国四面八方(蒙古、宣府等)的援军,过几天就到。六万人都没戏,剩下这四万就可以休息了,在明军的大炮面前,后金军除了尸体,没有任何收获。第二天,皇太极再次停止了进攻。他又写了封信,用箭射入锦州,再次劝降。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我也无语,明知不可能的事,还要几次三番去做,且乐此不疲,到底什么心态,实在难以理解。估计城内的赵率教也被他搞烦了,原本还出来骂几嗓子,现在也不动弹了,连忽悠都懒得忽悠他。五月十九日,皇太极确信,自己上当了。很明显,除了三天前和莽古尔泰交战的那拨人外,再也没有任何援兵。但问题是,锦州还是攻不下来,即使皇太极写信写到手软,射箭射到眼花,还是攻不下来。这样的失败是不能被接受的,所以皇太极决定,改变计划,攻击第二目标。但在此之前,他打算再试一次。五月二十日,后金军发动了最后的猛攻。在这几天里,日程是大致相同的,进攻,大炮,点火,轰隆,死人,撤走,抬尸体,火化,再进攻,再大炮,再点火,再轰隆,再死人,以此类推。五月二十五日,皇太极再也无法忍受,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撤退。但他的撤退相当有特点,因为他撤退的方向,不是向后,而是向前。他决定越过锦州,前往宁远,因为宁远,就是他的第二攻击目标。经过审慎的思考,皇太极正确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条严密的防线,锦州不过是这条防线上的一点。所有的防线,都有核心,要彻底攻破它,必须找到这个核心——宁远。只要攻破宁远,就能彻底切断锦州与关内的联系,明军将永远地失去辽东。皇太极决定孤注一掷,派遣少量兵力监视锦州,率大队人马直扑宁远,他坚信,自己将在那里迎来辉煌的胜利。宁远决战五月二十八日,皇太极抵达宁远。一年前,他的父亲在这里倒下,现在,他将在这里再次站立起来——反正他自己是这么想的。然而当他靠近宁远城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幕奇特的场景。按照惯例,进攻是这样开始的,明军守在城头,架设大炮,后金军架好营帐,准备云梯、弓箭,然后开始攻城。但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整齐的明军——站在城外。总兵孙祖寿率军,驻守西门,满桂、祖大寿率军,驻守西门,其余兵力驻守南、北方向。宁远守军共三万五千余人,位列城外,准备迎战。现在的袁崇焕,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实力,可以击败纵横天下的后金骑兵,不用龟缩城内,不用固守城池,击败他们,就在他们的面前,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皇太极的神经被彻底搞乱了,这个阵势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能力,于是他下达命令,暂停进攻,等等看看先。看了半天,他明白了——这是挑衅,随即发出了怒吼:“当年皇考太祖(努尔哈赤)攻击宁远,没有攻克,今天我打锦州,又没攻克,现在敌人在外布阵,如果还不能胜,我国威何存?!”皇太极认为,不打太没面子,必须且一定要打,但有人认为,不能打。所谓有人,是指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换句话说,四大贝勒里,三个都不同意。虽说皇太极是拍板的,但毕竟是少数派,双方陷入僵持。于是皇太极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三个人撤了,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听见了进攻的号角。对这三位大哥级人物,皇太极还是给面子的:至少把他们忽悠走了再动手。一向只敢躲在城里打炮的明军,竟然站出来单干,实在太嚣张了,他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率全军发动了总攻。很多时候,愤怒者往往是弱者。三位贝勒毫无提防,事已至此,只能跟着冲了。但当他们冲到城边时,才终于发现,明军敢来单干,是有原因的。皇太极发动进攻,是打过算盘的,骑兵作战,明军不是后金军的对手,放弃拿手的大炮,偏要打马战,不占这个便宜实在不好意思。袁崇焕之所以摆这个阵势,是因为他认定,关宁铁骑的战斗力,足以与后金骑兵抗衡,但更重要的是,他也没说不用大炮。皇太极认为,当双方骑兵交战时,城头的大炮是无法发射的,因为那样可能误伤自己的军队。袁崇焕知道这一点,但他认为,大炮是可以发射的,具体使用方法是,双方骑兵展开厮杀时,用大炮轰后金的后继部队。换句话说,就是引诱皇太极的骑兵进攻,等上钩的人差不多了,就用大炮攻击他们的后队,截断增援,始终保持人多打人少。在大炮的轰鸣声中,满桂率领骑兵,向蜂拥前来的后金军发动了冲锋。一直以来,在后金军的眼里,明军骑兵很好欺负,一打就散,一散就跑,一跑就死,很明显,眼前的这帮对手也是如此。但自第一次交锋开始时起,自信就变成了绝望。首先,这帮人使用的不是马刀,而是铁制大棒,抡起来呼呼作响,撞上就皮开肉绽,更可怕的是,这种大棒还能发射火器,打着打着冷不丁就开枪,实在太过缺德。而且这帮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不害怕,且战斗力极强,见人就往死里打,身中数箭数刀,依然死战不退。在这群恐怖的对手面前,战无不胜的后金军,终于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经历——崩溃。当后金军如潮水般涌来的时候,满桂知道,胜利的时刻到了。关宁铁骑是一群不太正常的人,他们和以往的明军骑兵不同,不但是因为他们经过长期训练,且装备先进武器三眼火铳(即当枪打,又当棒使),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根据袁崇焕的原则“以辽人守辽土”,关宁铁骑的主要成员都是辽东人,因为根据以往长期实践,外地人到辽东打仗,一般都没什么积极性,爱打不打,反正丢了就丢了,正好回老家。而对于关宁铁骑来说,他们已经无家可归,这里就是他们唯一的家。但最终决定他们拼命精神的,是袁崇焕的第二条原则:“以辽土养辽人”。和当年的李成梁一样,袁崇焕很明白,要人卖命,就要给人好处。在这一点上,他毫不含糊,只要打仗就给军饷,此外还分地,打回来的地都能分,反正是抢来的,也没谁去管,爱怎么分怎么分。更有甚者,据说每次打仗,抢回来的战利品,他都敢分,没给朝廷报帐。这么一算就明白了,拼死打仗,往光明了说,是保卫家园,保卫大明江山,往黑了说,打仗有工资拿,有土地分,还能分战利品。国仇家恨外加工资外快,要不拼命,实在没有天理。所以每次打仗的时候,关宁铁骑都格外激动,所谓保家卫国,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因为踩在脚底下那块土,没准就是他自己的家和地(地契为证)。所以这场战斗的结局也就不难预料了,关宁铁骑如同疯子一般冲入后金骑兵队,大砍大杀,时不时还射两枪,威慑力极大,后金军损失惨重,只能收缩等待后续部队。而与此同时,城头的大炮开始怒吼,伴随着后金军后队的惨叫声,宣告着残酷的事实:他们的攻击已经失败。皇太极并没有气馁,死人嘛,很正常的事情,死光拉倒,把城攻下来就行。在他的指挥下,后金军略加整顿,向宁远城发起更猛烈的进攻。战斗持续到中午,在关宁铁骑的强大冲击力下,后金军损失极大,却依然没有退却。然而就在此时,皇太极得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锦州出事了。自五月十二日进攻开始,就一直呆在城里不露头的赵率教终于出现了,他没有出来喊话,而是带着一群人,冲进了锦州城边的后金大营,一阵乱砍乱杀之后,又冲了出来,回到了城中。这招实在太狠,城下的后金军做梦都想不到,城里这帮人竟然还敢冲出来,以致于人家砍完、杀完、跑完了,看着眼前的尸体,还以为是在做梦。当赵率教看见城下的后金军绕开锦州,前往宁远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战役的结局已经注定。宁远的骑兵和大炮,将彻底打碎皇太极的梦想,这是毫无疑问的,而对城下的这些留守人员,是可以趁机打几下的,当然,要等他们的主力走远点。这次进攻导致后金军伤亡近五百人,更重要的是,它让皇太极认识到,锦州不是安全的后方,那个死不出头的赵率教可能随时出头,将自己置于死地。他打算放弃了,但按照以往的习惯,临走前,他还要再试一把。后金军对宁远发动了最猛烈也是最后一次进攻,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尽管未能攻破关宁铁骑,部分后金军依然冲到了宁远城边。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道沟,很深的沟。挖这条沟的,是袁崇焕手下的一支特殊部队——车营。车营,是为应对后金的骑兵冲击组建的战斗团体,由步兵和战车组成,作战时推出战车,挖掘战壕,阻挡骑兵冲击,并使用火枪和弓箭反击,攻击说不上,防守是没问题的。没戏了,毕竟马不是坦克,开不过去,在被赶过来的关宁铁骑一顿猛打后,后金军彻底放弃,退出了战斗。五月二十九日,皇太极离开宁远,向锦州撤退。宁远之战,明军方面,出城迎战的满桂身中数箭(没死),他和将领尤世威的坐骑也被射死。但在后金方面,死得就不只是马了,其伤亡极为惨重,贝勒济尔哈朗重伤,大贝勒代善的两个儿子萨哈廉和瓦克达重伤,将领觉罗拜山、备御巴希战死,仅仅一天,后金损失高达四千余人。皇太极走了,他原本以为能超越他的父亲,攻克这座不起眼的城市,然而事实是,上一次,他爹还在墙上刨了几个洞,这一次,他连城墙都没摸着。回去吧,皇太极同志,宁远是无法攻克的,回家消停几年再来。偏不消停。皇太极并不较真,但这次例外,因为他刚刚上任,面子实在是丢大了,没点业绩,将来如何服众呢?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他又有了一个想法,攻击锦州。这是一个将大败变成惨败的想法。五月三十日,皇太极到达锦州,再次合围。他整肃队伍派出骑兵,击鼓、鸣号,呐喊示威,可就是不打。非但不打,他还把大营设在离城五里外的地方。五里,是明军大炮的最远射程。就这样,白天派人去城边吼,晚上躲在营帐发抖,一连五天,天天如此。六月四日,皇太极决定,发动进攻。进攻的重点是锦州南城,后金军动用大量云梯,冒死攻城。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大想讲了,因为皇太极是个很烦人的家伙,啥新意都没有,攻城的程序,从他爹开始,一直到他,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后金军一批批上,一批批死,又一批批火化,毫无进展。赵率教这边也差不多,他虽然进攻不大行,打防守还是不成问题的,守着城池,用大炮,看准人多的地方就轰,按照程序操作,十分轻松。而且趁着后金军撤走的这几天,赵率教还在城边修了几条壕沟,以保证后金军在进攻时,能在这里停上一会,为大炮提供固定的打击地点。战斗继续着,确切地说,不是战斗,而是屠杀。后金军根本没法靠近城墙,每到沟边,就有定点爆破,不是被轰上天,就是被打下沟,尸横遍野。不过客观地讲,赵率教挖这几条沟也方便了后金军,人打死就直接进了沟,管杀,也管埋。就这样,高效率的定点爆破进行了半日,后金军伤亡极大,按赵率教的报告,打死不下三千,打伤不计其数。明军的伤亡人数不明,但很有可能是零,因为在整个战斗中,后金军最远才到壕沟(包括沟里),以弓箭的射程,要打死城头明军,似乎可能性不大。打仗也是要计算成本的,这次战役,皇太极带上了全部家当,而他的全部家当,也就七万多人,按一天损失三千人的打法,他还能打二十多天。这生意不能再做了。六月五日,皇太极撤军,算是彻底撤了。第二天,他率军路过大凌河城,此处空无一人,于是皇太极下令——拆了。泄愤需要,理解万岁。战役至此结束,五月十一日至六月五日,在长达二十余天中,后金与大明在锦州、宁远一线展开大战,最终以后金惨败告终,史称“宁锦大捷”。在这场战役中,后金军伤亡极大。据保守估计,应该在一万人左右,多名牛录战死,退回沈阳。该结果充分说明,明朝只要自己不捣腾自己,后金是没戏的。六月六日,就在皇太极撤退的第二天,袁崇焕向朝廷报捷:“十年来尽天下之兵,未尝敢于奴战,合马交锋,今始一刀一枪拼命,不知有夷之凶狠剽悍……诸军愤恨此贼,一战挫之。”天启皇帝回应:“十年之积弱,今日一旦挫其狂峰!”皇帝很高兴,大臣很高兴,整个朝廷,包括魏忠贤在内,都很高兴。现在是天启七年(1627)六月,很明显,形势还是一片大好。天启七年(1627)七月初一,兵部侍郎、辽东巡抚袁崇焕提出,身体有病,辞职。一般说来,辞职的原因只有一个:如果不辞职,会遇到比辞职更倒霉的事。袁崇焕的情况更复杂一点,首先是有人告他,且告得比较狠。宁锦大捷后几天,御史李应荐上书,弹劾袁崇焕,说他在战役中,不援助锦州,是作战不积极的表现,还用了个专用名词——“暮气”。“暮气”大致就是晚上的气,跟没气也差不了多少,用这个词损人,足见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如果你觉得这个弹劾太扯淡,那说明你还没见过世面。明代的言官,从没有想不到,也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想做,啥理由都能找,啥人物都敢碰,相比以往的张居正、李如松等等,这只是小儿科。此外,不服气应该也是他辞职的原因之一。宁锦大战后,论功行赏,最大的功劳自然是魏忠贤,头功;其次是监军太监;再其次是太监(什么都没干的);再再其次是阉党大臣,如顾秉谦、崔呈秀等等等等;再再再其次,是魏忠贤的从孙(时年四岁,学龄前儿童),封侯爵。袁崇焕的奖励是:升一级,赏银三十两。如果是个老实人,也就罢了,袁崇焕的性格,要让他服气,那是梦想。而最重要,也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再干下去,就没意思了。说到底,要想干出点成绩,自己努力是不够的,还得有人罩着,按此标准,袁崇焕只能算个体户。许多书上说,袁崇焕之所以离职,是因为他是东林党,所以阉党容不下他,把他赶走了。这个说法有部分不是胡扯,也就是说,有部分是胡扯,袁崇焕虽然职务不低,但在东林党里,实在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也没什么影响力,既不是首犯,也不算从犯,你要明白,阉党也是人,事情也多,也没功夫见人就灭,像袁崇焕这类人物,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但干不下去也是实情,袁崇焕的档案实在太黑,比如,他中进士时,录取他的人是韩旷(东林党大学士),提拔他的人是侯恂(东林党御史),培养他的人是孙承宗(模范东林党),如此背景,没抓起来就算是奇迹了,虽说他本人比较乖巧,但要魏公公买他的帐,也不太现实。基于以上原因,他提出辞职,基于同样原因,他的辞职被批准。死了上万人,折腾几十天,连块砖头都没挖到的皇太极永远不会想到,袁崇焕就这么失败了,败在一个连大字都不识的人妖手里。妖风魏忠贤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人妖了,不是人,而是妖。解决掉东林党,没有敌人了,就开始四处闹腾刮妖风了。最先刮出来的,是那个妇孺皆知的称号——九千岁,但事实上,这只是个简称,全称是“九千九百岁爷爷”。阉党的贵孙们尽力了,由于天生缺少部件和职位的稀缺性,魏人妖当不上万岁,所以只能九千九百了,用数学的角度讲,应该算极限接近。除称号外,魏公公丝毫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还有个很牛的官衔,就不列出来了,因为我算了一下,总计两百多字,全写出来比较麻烦。光有称号和官衔是不够的,人也得实在点,吃穿住行,还得买房子。简单点说,除了不穿龙袍,魏公公的待遇和皇帝基本是一样的,至于房子,魏公公也不怎么挑,只是比较执着——看中了就要。而且他还有个不好的习惯:只要,不怎么买。比如参政米万钟,在北京郊区有套房子(园林别墅),魏忠贤看中了,象征性地出了个价,要买,米万钟不卖。魏忠贤同意了,他免了米万钟的官职,直接占了他的房子,一分钱都没花。在强买强卖这个问题上,魏忠贤是讲究平等的,无论平民百姓还是皇亲国戚,全都一视同仁。如某位权贵有座大院子,魏忠贤想要,人家没给,魏忠贤随即编了个罪名,把他绕了进去,还打了几十棍。除了自己住的地方外,魏忠贤也没忘了家乡。他的老家河北肃宁,一向很穷,以出太监闻名,现在终于也露了脸。为了让肃宁人民时刻感受到魏公公的光辉,他专门拨款(朝廷出),重新整修了肃宁城,一个小县城,挖了几条护城河,还修了三十座敌楼,城楼十二栋,大炮就安了上百门,实在有够夸张。问题在于,魏公公不忘家乡,却忘了老乡,肃宁的穷光蛋们还是穷光蛋,除了隔三差五被拉去砌墙,生活质量没啥改善。肃宁是个县城,且战略地位极其不重要,修得跟碉堡似的,这么穷的地方,请人来抢人家都未必来,搞得南来北往的强盗们哭笑不得。搞笑的是,十几年后,后金军入侵河北,经过这里,本来没打算抢肃宁,但这城墙修得实在太好,忍不住好奇心,就攻了一下,想打进去看看里面有多少钱。而更搞笑的是,肃宁太过坚固,任他们死攻活攻,竟然没能够攻进去(进了白进)。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即使是魏公公这样的人,如果下定决心要做点事,也是可以做成的。吃喝不愁了,有房子了,光宗耀祖了,官位称号都有了,还缺吗?还缺。自古以来,人类追求的东西不外乎以下几种:金钱、权力、地位,这些魏忠贤全都有了。但最重要的那件东西,他并没有得到。那是无数帝王将相梦寐以求,却终究梦断的奢望——入圣。成为圣贤,成为像老子、孔子、孟子一样的人,为万民景仰,为青史称颂!问题是,魏公公不识字,也写不出《论语》、《道德经》之类的玩意,现在还镇得住,再过个几十年就没辙了。为保证长治久安,数百年如一日地当圣人,魏忠贤干了这样几件事:第一件是修书,虽然他不识字,但他的龟孙还是比较在行的,经过仔细钻研,一本专著随即出版发行,名为《三朝要典》。这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在这本书里,讲了三个故事。第一个故事叫梃击,讲述疯子张差误闯宫廷,被王之寀诱供,以达到东林党不可告人的目的。第二个故事叫红丸,说的是明光宗体弱多病,服用营养品“红丸”,后因体弱死去,无辜的医生李可灼被诬陷。第三个故事移宫,是最让人气愤的,一群以杨涟为首的东林党人恶霸,趁皇帝死去,闯入宫中,欺负弱小,赶走了善良的寡妇李选侍。为弘扬正义,澄清事实,特作本书,由于瞎编时间短,作者水平有限,有错漏之处,敬请指正。从这本书里,我看到了愤怒,很多人的愤怒,浙党、楚党、方从哲,以及所有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还有那个拉住轿子,被杨涟喝斥的小人物李进忠。为圆满完成对东林党人的总清算,除此书外,魏忠贤还弄出了一份别出心裁的名单——东林点将录。几年前,为了抓住伊拉克的头头们,美军特制了一副扑克牌,把人都印在上面,抓人之余还能打牌,创意备受称赞。但和几百年前的魏公公比起来,美军就差的太远了,他的敌人们统统按照水浒传一百单八将归类编印成册,每个人都有对应外号,读来琅琅上口,而且按牌数算,美军只有一副扑克,只能打斗地主,魏公公能做两副打拖拉机。这份东林点将录的内容相当精彩,排第一的托塔天王,是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第二男主角及时雨宋江,由大学士叶向高扮演。戏中其余主角,以排名为序,不分姓氏笔画:玉麒麟卢俊义——吏部尚书赵南星饰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