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升了官,到辽东当上了总兵,可是官升了,脾气一点没改,上阵打仗吃了亏(不算败仗),换了别人,无非写了检讨,下次再来。可这位兄弟不知那根筋不对,竟然要自杀,好歹被人拦住还是不消停,一把火把军需库给烧了,论罪被赶回了家,这一次是重返故里。虽说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但他的同事们惊奇地发现,这人一点没改,刚到沈阳(明军总营)报到,就开始咋呼:“我这次来,就是活捉努尔哈赤的,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又不是什么好事,谁跟你抢?事实也证明,这个光荣任务,没人跟他抢,连刘綎都不敢,于是最精锐的西路军,就成为了他的部属。以上四路明军,共计十二万人,大致情况也就是这样,大明人多,林子太大,什么人都有,什么鸟都飞,混人、文人、猛人,一应俱全。说漏了,还有个鸟人——辽东经略杨镐。杨镐,是一个出过场的人,说实话,我不太想让这人再出来,但可惜的是,我不是导演,没有换演员的权力。作为一个无奈的旁观者,看着它的开幕和结束,除了叹息,只有叹息。参战明军由全国七省及朝鲜、叶赫部组成,并抽调得力将领指挥。全军共十二万人,号称四十七万,这是自土木堡之变以来,明朝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要成事,需要十二万人,但要坏事,一个人就够了。从这个角度讲,杨镐应该算是个很有成就的人。自从朝鲜战败后,杨镐很是消停了一阵。但这个人虽不会搞军事,却会搞关系,加上他本人还比较老实,二十年后,又当上了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此外,他还加入了组织——浙党。当时的朝廷首辅,是浙党的铁杆方从哲,浙党的首辅,自然要用浙党的将领,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了杨镐的身上。虽然后来许多东林党拿杨镐说事,攻击方从哲,但公正地讲,在这件事上,方先生也是个冤大头。我查了一下,杨镐兄的出生年月日不详,但他是万历八年(1580)的进士,考虑到他的智商和表现,二十岁之前考中的可能性实在很小,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都是有可能的。如此算来,万历四十七年(1619)的时候,杨大爷至少也有六十多了。在当时的武将中,资历老、打过仗的,估计也就他了。方首辅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这场战争的结局,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万历四十七年(1619)二月二十一日,杨镐坐镇沈阳,宣布出兵。下令后不久,回报:今天下大雨,走不了。走不了,那就休息吧。这一休息就是四天,二月二十五日,杨镐说,今天出兵。下令后不久,又回报:辽东地区降雪,行军道路泥泞,请求延后。几十年来,杨镐先生虽说打仗是不太行,做人倒还行,很少跟人红脸,对于合理化建议,他也比较接受,既然下大雨延期他能接受,下大雪延期,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好人不怕,坏人也不怕,就怕时好时坏、无端抽风的人。杨镐偏偏就是个抽风的人,不知是那根筋有问题,突然发火了:“国家养士,只为今日,若临机推阻,军法从事!”完事还把尚方宝剑挂在门外,那意思是,谁敢再说话,来一个干一个。窝囊了几十年,突然雄起,也算可喜可贺。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让杨先生雄不起来了。按照惯例,出师之前,要搞个仪式,一般是找个叛徒、汉奸类的人物杀掉祭旗,然后再杀几头牲口祭天。祭旗的时候,找了抚顺的一个逃兵,一刀下去,干掉了,可祭天的时候,却出了大问题。事实证明,有时候,宰牲口比宰人要难得多,祭天的这头牛,不知是神牛下凡,还是杀牛刀太糙,反正是用刀捅、用脚揣,折腾了好几次,才把这牛干掉。封建社会,自然要搞点封建迷信,祭天的时候出了这事,大家都议论纷纷,然而杨镐先生却突然超越了时代,表现出了不信鬼神的大无畏精神。他坚定地下达了命令:出征!然后,他就干了件蠢事,一件蠢得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在出征之前,杨镐将自己的出征时间、出征地点、进攻方向写成一封信,并托人送了出去,还反复叮嘱,必定要保证送到。收信人的名字,叫努尔哈赤。对于他的这一举动,许多后人都难以理解,还有人认为,他有汉奸的嫌疑。但我认为,以杨镐的智商,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奇怪的。在杨镐看来,自己手中有十二万大军,努尔哈赤下属的全部兵力,也只有六万,手下的杜松、刘綎,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要对付山沟里的这帮游击队,毫无问题。基于这种认识,杨镐认为,作为天朝大军,写这封信,是很有必要的。在成功干掉一头牛,以及写信示威之后,四路大军正式出征,史称“萨尔浒之战”,就此拉开序幕。但在序幕拉开之前,战役的结局,实际上已经注定。因为几百年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一个基本的问题:单凭这支明军,是无法消灭努尔哈赤的。努尔哈赤的军队,虽然只有六万人,却身经百战,极其精锐,且以骑兵为主,明军就不同了,十二万人,来自五湖四海,那真叫一个东拼西凑,除杜松、刘綎部外,战斗力相当不靠谱。以指挥水平而论,就更没法说了,要知道,这努尔哈赤先生并不是山寨的土匪,当年跟着李成梁混饭吃,那是见过大世面的,加上这位仁兄天赋异禀,极具军事才能,如果李如松还活着,估计还有一拼,以杜松、刘綎的能力,是顶不住的。实力,这才是失败的真相。杨镐的错误,并不是他干了什么,而是他什么也没干。其实从他接手的那天起,失败就已注定。因为以当时明军的实力,要打赢是不容易的,加上他老人家,那就变成不可能了。可惜这位大爷对此毫无意识,还把军队分成了四部。在这四支部队中,他把最精锐的六万余人交给了杜松,由其担任先锋。其余三部各两万人,围攻努尔哈赤。这个想法,在理论上是很合理的,但在实践中,是很荒谬的。按照杨镐的想法,仗是这么打的:努尔哈赤要呆在赫图阿拉,不许随便乱动,等到明朝四路大军压境,光荣会师,战场上十二万对六万,(最好分配成两个对一个),也不要骑马,只能步战,然后决一死战,得胜回朝。有这种脑子的人,只配去撞墙。要知道,努尔哈赤先生的日常工作是游击队长,抢了就分,打了就跑,也从来不修碉堡炮楼,严防死守。这就意味着,如果努尔哈赤集中兵力,杜松将不具备任何优势,再加上杜将军的脑筋向来缺根弦,和努尔哈赤这种老狐狸演对手戏,必败无疑。而当努尔哈赤听到明军四路进军的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话:“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我仿佛看见,一出悲剧正上演,剧中没有喜悦。二月二十八日,明军先锋杜松抵达抚顺近郊。为了抢头功,他命令士兵日夜不停行军,但由于路上遭遇女真部队阻击,辎重落后,三月一日,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地扎营。他扎营的地点,叫做萨尔浒。【死战】此时的杜松,已经有点明白了,自他出征以来,大仗没有,小仗没完,今天放火明天偷袭,后勤也被切断,只能扎营固守。多年的战争经验告诉他,敌人就在眼前,随时可能发动进攻,情况非常不利,部下建议,应撤离此地。但他并未撤退,却将手下六万人分为两部,分别驻守于吉林崖和萨尔浒。杜松并未轻敌,事实上,他早已判定,隐藏在自己附近的,是女真军队的主力,且人数至少在两万以上。以自己目前的兵力,攻击是不可能的,但防守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没有撤退的必要。应该说,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只有一点不同——埋伏在这里的,并不是女真部队的主力,而是全部。四路大军出发的时候,努尔哈赤已经明确,真正的主力,是杜松的西路军。所以他即刻动员全部兵力,向抚顺前进,寻求决战。当然,在决战之前,他还要玩点老把戏,摸哨、夜袭、偷粮食之类的活没少干,等到杜松不堪骚扰,在萨尔浒扎营的时候,他已然是胜券在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无悬念。三月二日,努尔哈赤发动八旗中的六旗,共计四万余人,猛攻明军萨尔浒大营,明军寡不敌众,全军覆没。站在吉林崖大营的杜松,亲眼看到了萨尔浒的覆灭,他一言不发,穿上了自己的盔甲,集合了剩余的士兵,准备迎接最后的战斗。努尔哈赤再次发动了进攻,这一次,他带齐了八旗的全部兵力,向吉林崖发动了总攻。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杜松毫无畏惧,他率领明军拼死作战,激战直至夜晚,重创敌军。然而实力就是实力,勇猛无畏的杜松终究还是战死了,和他一起阵亡的,还有上万名宁死不屈的士兵。西路军就此全军覆没。其实无论是决策错误,还是指挥错误,都已经不重要了,作为一名勇敢的将军,杜松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他是战死的。最先知道西路军覆没消息的,是马林。此时他的位置,距离萨尔浒只有几十里。作为一个文人,马林没有实践经验,但再没经验,也知道大祸就要临头。关键时刻,马林体现出了惊人的理论天赋,他将所部两万余人分为三部,互相呼应,并且挖掘壕沟,加强防御,等待着努尔哈赤的攻击。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将军,有如此表现,就算不错了。可是不错是不够的。一天之后,努尔哈赤发动了攻击。事实证明,马林的部署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六万多人打了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努尔哈赤没有办法,竟然带了一千亲兵上阵冲锋,才打开突破口。但马林同志的表现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他面对的,是三倍于他的敌人。而作为文人,他的观念也有点问题,最后关头抛下了两个弟弟,自己先跑了。北路马林军就此覆没。西路军完了,北路军也完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辽东。但东路的刘綎却对此毫不知情,因为他连路都没找到。刘綎的运气相当不好(或者说是相当好),由于他的行军道路比较偏,走后不久就迷了路,敌人没找着他,当然,他也没找到敌人。但这种摸黑的游戏没能持续多久。努尔哈赤已经擦掉了刀上的血迹,开始专心寻找刘綎。三月初四,他找到了。此时,刘綎的兵力只有一万余人,是努尔哈赤的四分之一。胜负未战已分。然而还在山谷中转悠的刘綎并没有听到震耳的冲杀声,却等来了一个使者,杜松的使者。使者的目的只有一个:传达杜松的命令,希望刘綎去与他会合。此时,杜松已经死去,所以这个使者,是努尔哈赤派人假冒的。但是刘綎并没有上当,他当即回绝了使者的要求。不过他回绝的理由,确实有点搞笑:“我是总兵,杜松也是总兵,他凭什么命令我!”这下连假使者也急了,连说带比划,讲了一堆好话,刘綎才最终同意,前去与杜松会师。然后,他依据指引,来到了一个叫阿布达里岗的地方,这里距离赫图阿拉只有几十里。在这里,他看见了杜松的旗帜和军队。但当这支军队冲入队列,发动攻击时,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寡不敌众、深陷重围,必败无疑,必死无疑。但刘綎仍然镇定地拔出了刀,开始奋战。之后的一切,史书上是这样介绍的:〖阵乱,綎中流矢,伤左臂,又战,复伤右臂、犹鏖战不已,内外断绝,面中一刀,截去半颊,犹左右冲突,手歼数十人而死。〗用今天的话说,大致是这样:阵乱了,刘綎中箭,左臂负伤,继续作战。在战斗中,他的右臂也负伤了,依然继续奋战。身陷重围无援,他的脸被刀砍掉了一半,依然继续奋战,左冲右杀。最后,他杀死了数十人,战死。这就是一个身陷绝境的将领的最后记录。这是一段毫无感情,也无对话的文字,但在冷酷的文字背后,我听了刘綎最后的遗言和呼喊:宁战而死,绝不投降!刘綎战死,东路军覆灭。现在,只剩下南路军了。南路军的指挥官,是李如柏。因为他的部队速度太慢,走了几天,才到达预定地点,此时其他三路军已经全军覆没。于是在坐等一天之后,他终于率领南路军光荣回朝,除因跑得过快,自相践踏死了点人外,毫发无伤。就军事才能而言,他是四人之中最差的一个,但他的运气却实在很好,竟然能够全身而退。或许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运气。因为许多人都依稀记得,他是李成梁的儿子,而且他还曾经娶过一个女子,可这位女子偏偏就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女儿。无论是运气太好还是太早知道,反正他是回来了。但在战争,尤其是败仗中,活下来的人是可耻的,李如柏终究还是付出了代价。回来后,他受到了言官的一致弹劾,而对于这样一个独自逃跑的人,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鄙视。偷生的李如柏终于受不了了,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环境中,他选择了自尽,结束自己的生命。萨尔浒大战就此结束,此战明军大败,死伤将领共计三百一十余人,士兵死伤四万五千八百七十余人,财物损失不计其数。消息传回京城,万历震怒了。我说过,万历先生不是不管事,是不管小事,打了这么个烂仗,实在太过窝囊。觉得窝囊了,自然要找人算帐,几路总兵都死光了,自然要找杨镐。杨镐倒是相当镇定,毕竟他的关系搞得好,自他回来后,言官弹劾不绝于耳,但有老上级兼老同党方从哲保着,他也不怎么慌。可这事实在是太大了,皇帝下旨追查,言官拼命追打,特别是一个叫杨鹤的御史,三天两头上书,摆明了是玩命的架势,那边努尔哈赤还相当配合,又攻陷了铁岭,几棍子抡下来,实在是扛不住了。不久后,他被逮捕,投入诏狱,经审讯判处死刑,数年后被斩首。责任追究完了,但就在追究责任的时候,努尔哈赤也没歇着,还乘势攻下了全国比较大的城市——铁岭。至此,辽东北部全部被努尔哈赤占领,明朝在辽东的根据地,只剩下了沈阳和辽阳。看上去,局势十分危急,但事实上,是万分危急。萨尔浒之战后,明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许多地方不见敌人,听到风声就跑,老百姓跑,当兵的也跑,个别缺德的骑兵为了不打仗,竟然主动把马饿死。而由于指挥系统被彻底打乱,朝廷的军饷几个月都无法发放,粮食也没有,对努尔哈赤而言,此地已经唾手可得。但他终究没有得到,因为接替杨镐的人已经到任。他的名字,叫做熊廷弼。熊廷弼,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熊廷弼,字飞白,江夏(今湖北武汉)人,自小聪明好学,乡试考中第一,三十岁就成为进士,当上了御史。可此人脾气太坏,坏到见谁和谁过不去,坏到当了二十年的御史都没升官。他还有个嗜好——骂人,且骂得很难听,后来连他都察院的同事都受不了,压根不搭理他,基本算是人见人厌。但如果没有这个人见人厌的家伙,相信明朝差不多就可以收摊,下场休息去了。万历四十七年(1619),萨尔浒大战后,在一片混乱之中,新任经略熊廷弼带着几个随从,进入了辽东。他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开原还没有失陷,但当他到达辽东的时候,连铁岭都丢掉了。等他到达辽阳的时候,才发现,明朝仅存的沈阳和辽阳,已几乎是一座空城。他命令下属前往沈阳,稳定局势,叫来一个,竟然吓得直哭,打死都不敢去,再换一个,刚刚走出城,就跑回来了,说打死也不敢再走。于是熊廷弼说:“我自己去。”他从辽阳出发,一路走一路看,遇到逃跑的百姓,就劝他们回去,遇到逃跑的士兵,就收编他们,遇到逃跑的将领,就抓起来。就这样,到沈阳的时候,他已经集结了上万平民,数千名士兵,还有王捷、王文鼎等几位逃将。安置了平民,整顿了士兵,就让人把逃将拉出去,杀头。逃将求饶,说我们逃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何必要杀我们。熊廷弼说:如果不杀你们,怎么对得起那些没有逃跑的人?然后,他去见了李如桢。李如桢是铁岭的守将,但后金军队进攻的时候,他却一直呆在沈阳。不但一直呆在沈阳,铁岭被敌军攻击的时候,他连救兵都不派,坐视铁岭失守,让人十分费解,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另有密谋。熊廷弼倒不打算研究这个问题,他只是找来这位仁兄,告诉他:你给我滚。李如桢当时还是总兵,不是说免就能免的,可熊廷弼实在太过凶恶,李总兵当即就滚了,回去后又挨了熊廷弼的弹劾,最后被关入监狱,判处死刑(后改充军)。至此,一代名将李成梁的光荣世家彻底完结,除李如松外,都没啥好下场,连老家铁岭都被当年手下的小喽罗努尔哈赤占据,可谓是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在当年的史料记载中,李成梁的事迹可谓数不胜数,和他同时期的戚继光,几乎完全被他的光芒所掩盖。但几百年后,戚继光依然光耀史册,万人景仰,而李成梁,却几乎已不为人知。我知道,历史只会夸耀那些值得夸耀的人。当所有人都认为,熊廷弼的行动已告一段落时,他却又说了一句话:“我要去抚顺。”大家认为熊廷弼疯了。当时的抚顺,已经落入努尔哈赤的手中,以目前的形势,带几个人去抚顺,无疑就是送死。但熊廷弼说,努尔哈赤认定我不敢去,所以我现在去,反而是最安全的。说是这么说,但敢不敢去,那是另外一码事。熊廷弼去了,大家战战兢兢,他却毫不惊慌,优哉游哉地转了一圈。当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时候,他又下了个让人抓狂的命令:吹号角。随行人员快要疯了,这就好比是孤身闯进山贼的山寨,再大喊抓贼,偷偷摸摸地来,你还大声喧哗,万一人家真的冲出来,你怎么办?但命令是必须执行的,人来了,号角吹了,后金军却一动不动。熊廷弼大摇大摆回了家。几天后,努尔哈赤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非但不恼火发动进攻,反而派人堵住了抚顺进出的关口,严令死守,不得随意出击。努尔哈赤之所以表现如此低调,只是因为他和头号汉奸李永芳的一次对话。当熊廷弼到来的消息传到后金时,李永芳急忙跑去找努尔哈赤,告诉他,这是个猛人。努尔哈赤不以为然:辽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蛮子(后金对明朝将领的通称)就是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如何挽回危局?李永芳回答:只要有他,就能挽回危局!此后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了李永芳的判断,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熊廷弼就稳定了局势,此后他一反常态,除了防御外,还组织了许多游击队,到后金占领地区进行骚扰,搞得对方疲于奔命,势头非常凶猛。于是,努尔哈赤决定,暂时停止对明朝的进攻,休养生息,等待时机。这个时机的期限,只有一年。然而正是这关键的一年挽救了明朝。因为此时的朝廷,即将发生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很多的史书中,万历中后期的历史基本上是这个样子:皇帝老休息,朝政无人管,大臣无事干。前两头或许是正确的,但第三条是绝对不正确的。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是无比激烈的斗争。而斗争的主角,是东林党。在许多人的印象中,东林是道德与正义的象征,一群胸怀理想的知识分子,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他们怀揣着抱负参与政治,并曾一度掌控政权,却因为被邪恶的势力坑害,最终失败。我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客观的说法。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一群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知识分子,是如何掌控政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