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3年5月30日,一座约六层楼高的“四平市烈士纪念塔”,在四平市英雄广场矗立起来。 正面为林彪题词:“为人民解放而奋斗的烈士们永垂不朽。”左面为高岗题词:“日月同光山河并寿人民战士永垂不朽。”右面为陶铸题词:“成仁有志花应碧杀敌流红土亦香。”后面为林枫题词:“中国人民优秀儿女万古千秋。” 一年后出了高饶反党集团,高岗题词被凿下去了。 “文化大革命”中,先是林枫成了“走资派”、“三反分子”、“特务”,接着陶铸又从“红桃四变成黑桃三”,题词当然都不能留着。 “九·一三”一声爆炸,林彪的题词也没了。 如今纪念塔上的题词,是从空间到时间都“万寿无疆”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四)林彪和叶群 据说,当年延安男女比例是18:1。 延安缺钱,缺枪炮,缺弹药,缺医药,还缺女人。特别是女知识青年,大受青睐。 有人说追叶群的人,“有18路军”。 叶群确实有她的魅力。这倒不是她长相如何出众,主要是她聪明,比较有学识、风度。如今人们把她视为中国的第二号坏女人,那是依据“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排列的。她和那个在上海演过戏的“蓝萍”不同。“蓝萍”大庭广众中张口就是“老娘”。叶群在家里也骂街,但在人面前总是显得文雅,得体,一副淑女模样。 据说,叶群在北京读书时,学习非常好。延安几所学校搞演讲比赛,叶群上得台来,就象在北京参加学生运动街头讲演一样,滔滔不绝,赢得掌声。到东北后,林豆豆小,又生了林立果,名为林彪秘书,并未做什么工作。 但她自学了俄语,翻译小说,翻译苏联红军解放东北的纪录片。后来林彪去苏联疗养,都是她当翻译。林彪对“老大哥”也不会客套,很多场面都靠她应付,而且应付得很好。她智商很高,兴趣广泛,尤喜文学,看过许多中外名著。《红楼梦》有的段落能背下来,为林黛玉和安娜·卡列尼娜流泪。她还写过一篇《评东吴战将陆逊》的文章,有的学者看后挺欣赏。 有人说,如果有条件,她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学者。 当了“太太”的中国女人,有几个成为学者的?那也不甘寂寞。当年北师大附中爱唱、爱蹦、爱跳的少女叶群,若是甘于寂寞,大概不会去街头演讲,后来也不大可能跑去延安。进城后,她经常讲谁(都是当年延安的女性,有的还是她的部下)都当了什么“长”了。 老人都说,林彪对叶群管得挺严。 有的老人说,叶群倒霉就倒霉在不甘寂寞上了,很多事情都坏在她身上。 也有老人说,叶群当年也挺好的。并举例说,南下到武汉后打扑克,年轻人玩起来不管天不管地的。第二天叶群过来说:小×,你们再玩时小点声,“101”昨晚上一夜没睡好。 老人说:要是换个人,可能早就一嗓子吼起来了,还能等到第二天早上?林彪在双城时,叶群在哈尔滨,个把月带孩子来住几天。有时,半夜三更听见叶群呜呜哭。若是一般同志,两口子吵架,谁能不过去劝劝呀?可这是“林总”呀!大家干着急,也不知为什么。 有的老人说,林彪身体不好,又比叶群大10多岁,可能是夫妻性生活不和谐。 请一位比较了解底细的老人谈谈林彪和叶群的恋爱史,老人不谈。拐弯抹角想引他谈出来,老人直通通地发火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据说林彪到双城后,先是住在另一家。两天后林彪就让搬家。大家莫名其妙,议论一阵子,什么原因也没找到。最后,有人说:是不是那家的媳妇太漂亮了?没注意到这码事的人瞅机会去看了看,果然美丽非凡。 但这只能算做推测,而不能定论。 另一件事是确确实实的。 大洼战斗后,林彪住在八面城。一天上午,来个女同志。穿套灰布军装,中等身材,25岁左右样子,梳着短发,朴实,大方,清秀,端庄,走得汗涔涔的。进院子正好碰上季中权,停住,问:林师长在这儿吗?季中权老人说,几天前,辽西军区政委陶铸来过。陶铸和林彪谈话时,他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像是延安鲁艺的,在辽西军区工作。可能是陶铸告诉林彪,说她也到东北来了,可能是陶铸让她来的。 两人谈得很亲热。林彪讲,女人静静地听。女人讲,林彪静静地听。林彪的话从来没有那么多,表情也从来没有那么舒展,丰富,苍白的脸上甚至泛出点红晕。中午,林彪破例让加了两个菜。饭后又谈了个把小时。临走,林彪送到大门口,直望到那女人的身影消逝了,他还在那儿站着。 林彪好像谈兴未尽,一会儿又踱到季中权那个小屋。伸手从桌上烟盒取出支烟:小季,洋火呢?抽了两口,呛得咳嗽。掐灭烟,踱着步子,又和季中权谈起来。话题是:人类的生产,生殖和生活。 季中权老人当时的感觉是:今天的林彪怎么不像林彪了?这个女人再也没来过,林彪也再没提起过她。 他们曾是一对恋人吗?是什么东西使他们走到一起?又是什么力量把他们分开了?只有他们知道。 在哈尔滨南岗叶群住处前面一栋楼里,原延安某学校一位40多岁的校长,“娶”了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她每天上班走了,就把小丈夫锁在屋里。 叶群曾嘲笑那位校长:锁头就能把人锁住吗?可她和林彪的结合就是喜剧吗?“黑土地之狐”林彪的幽默,是把从年龄到资历都比他大的杜聿明、陈诚和卫立煌一个个打下马去,3年功夫就把黑土地变成了共产党的天下——连共产党人自己都觉得这未免快了点。 这是历史的大幽默。 并不是随便什么是都能“永远健康”的。 温都尔汗一声轰响,“永远健康”又爆出个大幽默——就像一剧荒诞派戏剧的大幽默。 注释 ① 笔者很需要闯关东国民党军队的许多历史资料。据说某处有。好费口舌,人家说“没有”,又说“不能看”。② 丹东市史志办公室编印(1986年):《新开岭战役文集》55页。③ 《萧劲光回忆录》,343页。④ 吉林日报社《文摘旬刊》精选合订本(1986年),第1集,27页。⑤牋在东北,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的代号,依次为“101”、“102”、“103”。在非正式场合,“101”一直被叫到“九·一三”前。⑥ 《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38页。⑦ 即萧华、江华、程世才和罗舜初,依次为辽东军区政委、第二政委、司令员、司令员兼参谋长。⑧ 《林彪元帅军事论文选集》,202页。⑨ “赵”即四野参谋长赵尔陆。⑩ 《毛泽东军事文选》,322页。 七 血液是胜利的代价 从1946年7月至1947年6月,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共产党军队在全国各个战场歼敌112万人,开始了战略反攻。 1947年5月13日,初步掌握了主动权的东北民主联军,在黑土地上率先转入对国民党的战略性反攻。 攻击!攻击!再攻击!从三伏天一直攻击到三九天。 共产党跑,国民党追,共产党好像生来就是挨打受气的命,追的和被追的都已经习惯了。一旦调换了个儿,那世界立刻就为之改观了。雪 白 血 红 第19章 血城 杜聿明四次进犯临江未逞,逐放弃南攻北守计划,采取防御待援方针,以一部沿松花江布防,一部控制北宁路和热河,主力在中心地区机动作战。林彪为打破南北满分割局面,改变东北战局,针对对方分散守点的特点,分头发起夏季攻势。其中以主力向长春、四平、吉林之间,实施主要突破。 南满3纵、4纵10师和独立师,首先对沈(阳)吉(林)铁路中段的山城镇、草市发起攻击,歼敌重新组建的184师和暂20师一部,又将新22军援军打退。3纵沿四(平)梅(河口)铁路向西攻击,连克东丰、西安(今辽源市),与北满主力会师。接着,4纵10师攻占梅河口,辽南独立师攻克大石桥,4纵主力连克通化、安东、本溪等城。 北满1纵、2纵和独1师、独2师,从扶哈渡过松花江。2纵主力首先攻占怀德,赶来增援的71军两个师赶紧掉头回窜。在公主岭以北大黑林子地区,被1纵和2纵主力围住,除71军军部少数人跑掉外,88师和91师1万5千人,全部被歼。 东满6纵和独3师、独4师,先向吉林以东新站、拉法和吉林铁路进攻,又远距离奔袭海龙、桦甸,将暂2师追歼,打通了东满和南满的联系。 西满部队攻克玻璃山、双山。 热河部队攻占围场,围攻隆化,包围承德。 冀东部队连克昌黎、卢龙、抚宁、迁安等城,并破袭北宁路。 黑土地枪炮轰呜,共产党人节节胜利。 当东、南、西、北满和热河、冀东杀声渐趋平静,战争就张着巨大的黑翅又一次降临四平,扑打得血飞肉溅。 三十六计和百多万军人的骁勇,在辽沈战役前黑土地上成百上千次的角斗、撕杀,都没有在四平的两次较量更能决定国共两党的命运了。 而这次其惨烈程度,不仅在黑土地,就是在全国也是罕见的。 血和火都是红的 在怀德和大黑林子攻城打援结束后,共产党人如果乘机攻击四平,几乎垂手可得。却分兵攻击东丰、西丰、昌图、通辽、开原,使71军得以整顿部队,加强工事。 6月14日,1纵、邓华纵队、6纵17师和加强的五个炮兵营,对四平发起攻击。突破还快,发展很慢。22日,1纵丧失战斗力撤出战斗,6纵全部投入攻击。最后将守军压至城东北隅,苦战不下。29日,国民党九个师逼近四平。30日拂晓,不得不退出战斗。 7月1日,林彪、罗荣桓在给毛泽东的电报中说:四平战斗自十四日总攻开始到二十六日经十三天激战,我军俘毙伤敌三万余人,我伤亡一万余人。①很多人认为这个伤亡比例值得商榷。 据说,死伤于炮火之下的老百姓之多,在全国也不多见。 失掉一个战机,红了一座城市。 一座血城,一座座有字和无字的血碑。 几百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对射。10余万军人手中的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啸叫。天空是涂着“青天白日”徽记的飞机俯冲轰炸,最多一天达30多架次。 城郊每片小树林都是攻击目标。民主联军每扩大一块阵地,飞机就扩大一片轰炸地域,有的炸弹都投在国军阵地上。黑土地的夏天,白天特别长,从早晨4点到晚上8点,老天爷都为飞机开绿灯。地面则是人对人的巷战。刺刀拼得嘁哩喀嚓,手榴弹冰雹样砸,炸药包轰开一堵堵墙壁,60炮这院打那院。身管几乎与地面垂直,稍不注意,出手的炮弹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燃烧弹,照明弹,飞机投掷的曳光弹,被炮弹打着的民房和建筑物,熊熊燃烧。夜里满城火光,如同白昼。白天浓烟滚滚,满眼火红和血红。墙上溅着血,路边沟里和路上坑洼处汪着血。一场大雨,火灭血光,两天后又是火红血红。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尸体,在烈日下由白变绿变黑,吹气儿似地膨大起来。 黑龙江省萝北县武装部原副部长王永财老人,当时是1纵1师2团3营机枪连班长。 2团第一个攻击目标是满铁医院。攻进去了,黑灯瞎火的,弄不准究竟是不是,营长让他找个人问问。他带领两个战士,挨家挨户摸着去找,找了10多家也不见有人。深一脚,浅一脚,不时绊到死人身上。有的尸体烂了。一脚踩进腔子里,“扑哧”一声。好歹在间破房子里打到个老头和抱孩子的妇女,那妇女跪在地上哭天号地抓住老头不放。王永财心中不忍,却也无法,一再说:在我在就有他在。到了地方,老大爷说是。王永财让战士回去报告,自己就一头栽那儿去了。不知多长时间醒来,周围人人一个不认识。一问,都是6纵的,1纵早撤下去了。 杨克明老人说:那仗打的呀,用嘴说不明白。一条街一条街往里打。开头沿街攻,人都撂那儿了。于是挖墙打洞往里攻。头几天还能听到厮杀喊叫声,特别是国民党那督战队喊得凶:狗操的,给我打!冲,不冲老子毙了你!后来嗓子都哑了,就那么咬牙瞪眼也打。督战队有时喊两声,也是干嚎。国民党顶不住了,往后退时放把火,把房子全点着了,烧你,叫你站不住脚。有时打着打着,就听有人没好声地喊:别打啦,我们是老百姓呀!还喊:这里有孩子呀,给点吃的吧,救救命呀!身上有干粮的,就往那儿扔。八路不能不管老百姓。 也吃不下饭。那烟呀火呀,尸体臭了那味儿呀,头几天别说吃饭,闻着就想吐,脑浆子都薰得疼。后来闻不出来了,也只能喝点汤。死了那么多人,眼睛都红了,不觉饿,不觉累,就想打。快打到铁路边上时,前边一队10多个人,每人10多颗手榴弹开路。第二梯队全是炸药包,光着膀子,机枪掩护往上冲。什么命不命的,不要命了,往上冲就是了。没打死的,就算爹娘再生了一次。有些电影、电视,一到了这时候,就祖国人民呀,老婆孩子呀,什么都搬出来了。哪有的事儿呀!就坐在家里瞎想胡编。 那敌人也真够顽强的。一个个跟你死打,眼睛喷火出血的,好像一口气儿能再打上七天七夜。一抓过来,往破屋里一关,一会儿全瘫那儿了,推都推不醒。 头些日子,长春一中和吉林工学院请我去讲传统。讲完了,我说我这辈子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会活到今天,还能娶个老婆,有儿子,有孙子。二是没想到能当官,官还当得不小,农民当了司令。参军第二年让我当排长,我不干,说咱打土豪分田地,有饭吃就行了。后来又叫当连长,我说这回说什么也不行,咱干不了。团长说:你不干拉倒,我去找个国民党来干。我说那可不行。现在有些人也不掂量掂量半斤八两,反正就是当官好,官越大越好。三是没想到党和人民这样关心我们这些人,还有个离休制度。一想到这好日子,就想起那时候。 四平一仗,我们团伤亡300多人。主任牺牲了,两个营长牺牲了。这还不是多的。逢年过节,或是不时路过四平,叨咕到四平,就想起这些人。有时又不大敢想,想起来受不了,总觉着就像欠着这些人似的…… 很多老人都表述了同样的感情。 他不像个将军 ——东野名将录之四 6月22日前,四平攻坚战前线总指挥是1纵司令员李天佑。 中等个子,黑,瘦,精干利落,文质彬彬,稳稳当当。平时讲话,交代任务,声音不高,极有条理,绝少重复。讲完了问你清楚没有,让你复述一遍,就说可以走了。进屋让坐,临走送出门。打一仗总结一仗,爱思考问题。 有的老人说他像林彪一样,不像个将军。 很难说平型关战斗主攻团之一的686团团长,和林彪的指挥作风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建国后曾担任过大军区和国务院一级领导的一些四野老人,都说自己在“林罗刘”身上,特别是在林彪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彼此共同的烙记很多。四平攻坚失败,首先是轻敌。 夏季攻势攻无不克,有些人脑子热了,只看到守军几个正规师团番号,又是刚打败的溃兵,新兵多,士气低。这是实情。但城里警察多,特务多,还有政府机关、兵站、医院、车站的工作人员,这些非战斗人员在督战队枪口下,都会朝外放枪。保安队之类地主武装,打野战军是乌合之众,依托强固工事打防御战就不一样了。土地被分,亲人被斗,这种人没有督战队也和你拼命。结果,估计不超过2万人,打出来3万4千多。 由于轻敌,就未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兵力不足,就难于实施多路突破,突破后也难于迅速发展,结果到处顶牛。后来增加兵力,亦形成添油战术。 由于轻敌,未等外围据点全部肃清,炮兵也未全部进入阵地,就匆忙发起攻击。有的部队连地图也没有。原以为三五天即可打下,打着打着,有的部队弹药接济不上了。 对于李天佑来说,还有点过于求战心切了:反攻开始后,1纵还未捞上个像样的仗打,太叫人眼馋心痒了。 据说,战前,李天佑和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李作鹏,还有邓华司令员,都极力请战,信誓旦旦地保证能打下四平。林彪踱步再三,点头应允了。除了对敌人实力共同估计不足外,更重要的还在于忽视了自己的先天不足:他们还缺乏攻坚经验,如果不是“没有”的话。 追不上,打不垮的共产党人,一直是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跑动中,和对手斗力斗智——主要是斗智。现在,朝气蓬勃的共产党人发展了,强大了,可以凭借实力和对手争斗,较量了。他们不失时机地表现了这一点,并凭借一贯的英勇、顽强精神,啃下了大半座城市,极大地震撼了对手。但是,在黑土地上,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实打实地进行攻坚战。他们缺乏经验,也缺乏教训。战前,他们不但轻视了对手,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点。就是说,这一战,他们有点不知彼,也有点不知己。 生活中到处都有第一次,特别是在一个新时期开始的时候。昨天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今天他们同样需要学习。 黑土地上的共产党人是认真学习的,那成果辉煌而又壮丽。 秋季攻势开始后,黄永胜在辽西三战三捷,脑袋又有点热,要打整编14师。林彪赶紧发报:不准打。 不过,就像陈明仁在胜利中也做了场恶梦一样,这一仗也使林彪心有余悸。 对长春欲攻不攻,攻了一下又罢手。南下锦州,迟迟疑疑,兵临城下又犹豫一下。原因之一,就是被这场恶战吓住了。 四平保卫战打掉了“最后一战”。 四平攻坚战开启了通往最后一战的大门。 都是用鲜血付的学费。 无论如何,把李天佑将军放在这样一个空间和时间里,不能说是公正的。能够表现这位“不像个将军”的将军的将才的,是天津攻坚战,是平津战役后南下路上过关斩将。 不打败仗的将军,不但不是将军,连人都不是。 不过,也确实有这样的将军:他打胜了,换了别人会大胜;别人败了,换上他会一败涂地。可他好像从来都未败过,天老爷下多大雨,雨点也淋不到他头上。 李天佑可不是这种“福将”。 此刻,他是战犯 ——战犯录之五一将功成万骨枯 几万军人和百姓的鲜血,铸成71军军长陈明仁胸前一枚“青天白日”勋章。还染红了一顶“7兵团司令官”的大盖帽。 还有到处可见的“陈明仁防线”。 陈诚到东北后,曾根据四平防御工事情况,提出“重点坚强工事主义”。直到1949年5月,蒋介石亲临上海布置淞沪战役时,上海防御工事仍然摹仿四平的模式。由钢筋水泥筑成主堡,每一主堡有地道相通。机枪阵地外,储有粮草弹药。阵地与阵地间有盖沟、交通沟,均有射击设备。前沿遍布地雷、铁丝网、拒马、鹿砦等物。只是中国人“喜欢”隐姓埋名,而且在这点上是绝顶聪明的:“陈明仁防线”听着叫人不舒服不说,从“马其诺防线”到“巴列夫防线”,世界上又哪有什么攻不破的防线呢? 陈明仁颇荣耀了一阵子。 后来也够荣耀的。 一位国民党将军这样描述陈明仁:陈明仁在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后,由于他作战勇敢,深得蒋介石的赏识。后来蒋介石认为他性情刚强,飞扬跋扈,不好驾驭,产生反感,不予重用,故在抗日战争时期和抗战胜利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一直在第七十一军任副军长和军长,直到一九四七年,固守四平街有功,才晋升第一兵团司令官(应为第七兵团司令官——笔者),该军仍归他指挥。可以说,该军团以上的军官大都是他提拔起来的。由于他的资格较老,加上敢做敢为,人们认为跟着他不会吃亏②提前预见到对手会攻打四平。在不算长的时间里构筑、加强了一条令国军群起效仿的“陈明仁防线”。率领一支刚刚败下阵来的溃军和杂七杂八的乌合之众,死打硬拚,坚守17昼夜。争夺天桥时,撒豆成兵,攻击部队脚下都是大豆,经常滑倒,难以冲锋。道西守不住了,退到道东顽抗。直属队打光了,把卫队派上去打,终于坚持到了最后5分钟。后来和李天佑同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的陈明仁,是员悍将,是头狮子。 电影《总统行动》中那位主人公在决定起义前,思想剧烈斗争,银幕上反复叠现熊熊烈火中的四平,街头民主联军官兵的尸山血河——那是1949年夏天,国民党第1兵团司令官陈明仁,在长沙通电起义前的真实心态。 毛泽东说:当初,陈明仁是坐在他们的船上,各划各的船,都想划赢,这是理所当然,我们会谅解。只要他站过来就行了,我们还要重用他。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会议上,毛泽东和陈明仁在祈年殿前合影。陈明仁要洗10打。江山在握的毛泽东谈笑风生,幽默连珠:少了,洗50打吧。 长沙免却一场战火,陈明仁有功,长沙人民应该感谢他。 可黑土地上的血城呢?谈起这一仗,四平一些老人都摇头叹气:唉,那人死的呀!而参加过四平攻坚的一些老人,提起这位共产党高级将领,张口就是:陈明仁这小子…… 医学在研究救死扶伤,怎样救得快。军事科学在研究战争,研究杀人,如何杀得多,杀得快。陈明仁当年为国民党中将兵团司令官,后来是共产党上将兵团司令。生活就是这么矛盾地存在着,陈明仁就是这么矛盾地存在着。他存在得很好,永远是座上宾,看上去好像还升了一级。 只苦了谁呢? 可这又能都归罪于他吗? 雪 白 血 红 第20章 金秋 50天夏季攻势后,是50天秋季攻势。 夏季攻势以围城打援为主要战法,秋季攻势以远距离渗透奔袭贯穿始终——都是林彪的拿手好戏。 9月初,冀热辽部队正准备破袭北宁线,陈诚调集四个师,分三路向热河东部进攻。其中一路暂22师、暂50师各两个团,进至锦西西梨树沟门、新台边门一线。9月14日,8纵首先歼灭暂50师大部,又在杨杖子追歼了暂22师大部。从锦州出援的49军79师、105师,被诱至杨杖子一线,由8纵实施主要突击。49军军长王铁汉连续组织反冲击,都被打退。陈诚又拼凑49军26师、暂60师主力和暂22师、暂18师各一个团,紧急驰援,被9纵阻于虹螺岘地区。49军待援无望,多路突围,除百余人跑掉外,全部被歼。8纵、9纵乘机在北宁线上展开大破击,将山海关至锦州间铁路截成数段。 1纵、2纵、3纵、4纵、10纵向中长路进击。3纵长途奔袭威远堡门,10月2日,将53军主力116师一举全歼。4纵攻克开原东南八棵树,歼敌一个团。7纵克彰武、法库。然后,几个纵队转向吉林。长春地区,先后围攻吉林,攻克德惠、农安,准备诱敌出援,在运动中歼敌。敌均不敢出援。 10月10日,7纵连克大虎山、黑山、新立屯,17日又克阜新。这时,华北李宗仁部和傅作义部五个师东进反扑。林彪决心以8纵、9纵歼灭该敌。23日,9纵攻击朝阳,诱敌西援。92军军长侯镜如率21师和43师冒然西进,在义县西朝阳寺一带,被8纵、9纵包围。激战三昼夜,歼敌21师部和43师一部。金风飒飒中,各种金属的爆裂声震撼着黑土地。 对于共产党人来说,1947年的夏天、秋天和冬天,都是金光灿灿的秋天。 战争这所大学 ——东野名将录之五、六、七、八 《将帅名录》中1603名将帅中,上过军校的不多,像刘亚楼和李天佑那样吃过黑面包的更少。大多数将军别说大专文恁,有的连小学文恁也没有。有些人在广州读过黄埔,有些人在延安上过抗大。可在前几年兴起的“文恁热”中,国家教委可能是疏忽了,或者是认真地考虑过了。当年在延河之滨读过各种大学的人,他们的学历在各类正式表格中,都不屑一提。 但他们都是大学生,是战争这所大学中真正的大学生,是在血与火的课堂上取得优异成绩的高材生。 他们是一大批人,是1603名将帅的大多数。 国民党将领中有留日派、保定系和黄埔系。共产党将领则几乎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战大系”--战争大学系。 无论当年“大老粗”曾荣耀到何种悲哀地步,也无论今天“文恁热”曾一度热得怎样发烧,共产党的天下,就是这些“战大系”率领千军万马打出来的。 之五:黄永胜是员干将。秋攻伊始,辽西三战三捷,给刚上任的陈诚当头一棒,8纵司令员黄永胜功劳不小。 做为建纵不到一个月的小兄弟,8纵、9纵兵少炮少。8纵还不到2万5千人。以此不大的兵力优势,不到半个月歼敌1万6千多人,是颇见指挥员功力的。 第二次杨杖子战斗,以1:11的伤亡比例,47小时歼敌正规军1万2千多人。在此前的黑土地是少见的。 把王铁汉的援军诱至杨杖子,侦察报告是两个团。一打,打不动。再侦察,是两个师。刚从苏北调来的49军在秦皇岛下船时,一些士兵还穿着美式大裤衩子。冻得哆哆嗦嗦的49军,也是一支生力军。刚从地方部队升级的8纵,熟悉的是扒铁路,炸桥梁,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况且,一口吃掉两个师,过去连想都未想过。 纵队指挥所设在一座高山上,距敌几千米。落霞纷纷中,撤退命令已经下达了,有的部队已经向后运动了。眼睛熬得通红的黄永胜,一屁股坐在山坡上,摸出一盒揉得像纸团似的10支装的“小粉包”:抽支烟,神仙神仙。副政委邱会作和参谋长黄鹄显见了,上去就抢。黄永胜叫起来:别抢,我不是土豪呀。黄鹄显按着,邱会作搜身,一盒“小粉包”变戏法似的不见了。三个人嘻嘻哈哈滚成一团,警卫员站在一边笑。 咣咣咣咣,一阵炮弹突然打过来。一发口径挺大的山炮弹落在不到10米处,溅起的泥土石块,冰雹般砸在他们身上。没爆炸,是发臭弹,不然全完了。 邱会作坐起来:敌人要退? 黄鹄显道:“教师爷”说得对。 黄永胜拍拍身上泥土:通知部队,停止撤退,立即转入攻击! 电台已经撤了,电话也不通。司令部和政治部几个科长带上命令,分头去追赶和通知部队。 8纵追,9纵堵,一场阵地战变成了运动战。原是东北军的王铁汉也被截住了。可他凭借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又换了便衣,蒙混过去跑掉了。 8纵、9纵“开门大吉”,不但改变了热河局面,自己也鸟枪换炮了。8纵一下子发展到4万人。 林彪说:这个8纵,还真有点主力样子。 战场上,能够迅速地捕捉到貌似平常,却能表明敌人动向的些微变化,并迅速地做出判断,定下决心,这是一种真功夫。 1927年参军,只读过一年私塾的黄永胜,是凭借身经百战身上留下六处枪伤,获得这种真功夫的。 1933年,他在红1军团当团长时,师长郭炳生带两个团要去投敌。黄永胜率他那个团就追,部队都追回来,只郭炳生单枪匹马跑了。为此,在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上,黄永胜得到一枚三等红星奖章。据说,得过这种荣誉的人,犯了死罪,可以罪减一等。 1981年1月,中华人民共产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在给黄永胜等人量刑时,肯定会考虑到他们与“王张江姚”的不同——他们是为共产党打江山出过力、立了功的。 机敏,果断,会抓住战机打巧仗,还能咬紧牙关打硬仗。辽沈战役期间,在堵截廖耀湘兵团东逃沈阳的关键时刻,6纵司令员黄永胜在听了副司令兼16师师长李作鹏的汇报和决心后,面对绝对优势的强敌,面不改色:我的指挥位置就在这里,我就准备死在这里! 何等的魄力! 能打能骂:娘卖X的,冲不上去我杀你头! 能玩会玩。黑土地上的颇有几位会玩的将军,他是其中之一。打猎,打麻将,跳舞,逛城市,听说玩后脑勺乐开花。花钱大手大脚,流水似的不把钱当钱。 还会赶时髦。有人说街上流行什么,他那儿就有什么。什么好地方都想去看看,玩玩。任华南军区副司令员时,谁也没告诉,由他带头,和两个将军擅自跑去香港玩了三天。 玩起女人来,那魄力也不比打仗、花钱、游山玩水差。 据说,进城后,罗荣桓发的最大的一次火,就是为黄永胜玩女人而发的:这么大年纪,这么高职务,还不改,还要不要脸了!? 在黑土地上,有人不但玩中国女人,还玩日本女人。 在黑土地上大名鼎鼎的不要脸的人物,是满脸麻子,话如其人的高岗。 在黑土地3年内战中,高岗是有功的。在抗美援朝战争中,高岗也有贡献。 据说,彭德怀说过:都说我指挥得好,其实我是靠了两个麻子:前边靠个洪麻子,后边靠个高麻子。 一面是英雄好汉,一面是混帐王八蛋。 前美国民主党参议员加里·哈特参加总统竞选时,报纸上捅出一张照片:一位女模特儿坐在他的大腿上。顿时舆论大哗。他不服气,韬光养晦七个月,东山再起又去角逐,结果仍被哄下台去,并赢得1987年美国丑闻主角奖中的“幽默家”奖。 对于黄永胜和高岗这些“幽默家”的这类“幽默”,人们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可若不是成了反党集团的干将或首领,他们会不会仍然无拘无束,玩得很有魄力呢? 之六:“旋风部队”司令谈起3纵司令员韩先楚,老人们都充满了怀念、崇敬和爱戴的深情。 也许,在所有曾以中国为敌的国家的情报部门,为中国将军所建立的那些档案中,韩先楚的那一本,在同级将领中应是最厚的。从这位个头不高,黑黑瘦瘦的农民儿子16岁参军,从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一个台阶没落升到大军区司令员,一笔一笔都有记载。当然,记述得最详细的,还是他指挥的那一个个辉煌壮观的战斗和战役。 秋季攻势中,3纵奇袭威远堡门歼敌53军116师,是共产党人在黑土地上最成功的战例之一。 这一仗怎么打,战前有两种意见。 政委罗舜初认为,53军三个师在开原以东和东北地区,相距不远,互为犄角。为避免两面受敌,我军应集中兵力,先歼灭西丰之敌,再向纵深扩大战果。 罗舜初曾任八路军总部作战科长,到东北后曾任辽东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戎马一生,主要是担任军事干部,打过许多好仗,深得部队信赖。更重要的是这种打法稳妥,符合“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则。所以,多数人都同意他的意见。 刚就任司令员的韩先楚不同意。他主张以主力长途奔袭,直插敌纵深威远堡门,乘敌不备,歼灭116师师部和1团,打乱其指挥。同时以部份兵力包围西丰之敌,相机歼灭其一部。如敌闻师部受击,回窜增援,就在运动中速战速决,而后再扩大战果。这是一个奇兵色彩极浓,带有冒险性的方案。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开头,一些人还各抒己见,后来就剩司令员和政委唇枪舌剑了。 两个方案同时上报“东总”。 李伯秋的夫人孙敏,当时是3纵机要科译电员。老人说,过去电报署名都是“韩罗”。这回是各发各的报,各吹各的号。都下半夜了,韩司令拿着电报,亲自跑到机要科。那字写得扒扒拉拉的,不少错别字,有的字不会写,画个圈。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明,并说哪句话重要,让给“用括号括上”。科长给他解释,说可以括起来,但那不能表明重要。他就说:不管你们怎么弄,反正把我的意思表达出来就行。坐那儿看着发完报才走。 林彪很快回电:按先楚意见办。 战斗发展,同韩先楚的预想一模一样。 战后总结,罗舜初说:司令员指挥打仗,不拘一格,有正有奇,有独到之处,我们大家都要好好向他学习。 高尚的博大的共产党人的襟怀! 但这丝毫也不影响这一对老搭档在后来的岁月中继续争论,据说有时争论得更激烈,简直是面红耳赤。 这是两个共产党人纯净心灵的披现,是两个杰出的将军聪明才智的尽情发挥。共产党人为什么无往而不胜?此后的3纵为什么所向无敌,被黑土地上的对手敬畏地称之为“旋风部队”?答案尽在其中了。 据说,在新开岭战斗打到节骨眼儿时,有人动摇了,要撤。4纵副司令员韩先楚吼起来:要撤你们撤,把部队给我留下! (有的老人谈到这里,说:我说的这些你可不能写呀,写出来有人不高兴。) 四平失守后,逼迫184师起义的鞍海战役,也是韩先楚指挥的。 夏季攻势开始后,一次吃掉对方一个师就不足为奇了,到辽沈战役后期简直就只是“小菜”了。可在共产党人连连败退的劣势中,能够回过头去吃掉一个师,谈何容易? 罗舜初讲完后,韩先楚说:政委的打法也有道理。威远堡门要是打胶着了,那可就不好办了。别看我一口咬定就那么打,仗没打完,这颗心也是吊在嗓子眼上呀! 谁也不是神仙。但在千钧一发时刻,在千军万马撕杀的千头万绪中,一眼就能窥透要害,并咬钢嚼铁地一锤定音,高屋建瓴的大将风度和将才,不就在那一瞬间爆发出雷电般的轰鸣和闪光吗? 巴顿、蒙哥马利、隆美尔等人不说了,就是一些并不十分出色的外军将领,传记和回忆录也是那么出色,从性格到作为栩栩如生,令人掩卷深思。 我们的将军文化不高,有些人写的字可能像韩先楚那样扒扒拉拉,有很多错别字,不会写的还画了那么多圈儿。但在战争这个舞台上,他们的演技绝不比那些从著名军校中走出来的人差。他们在战争中显露的才华,是那样淋漓尽致,那样舒展大方,那样风流倜傥,令研究他们的中外学者惊叹不已。 可在回顾战争,总结历史,为他们,也是为整个共产党人立传时,却往往把战役和战斗的高潮压平了,把他们高超的技艺束缚了,压抑了,回避了,掩盖了。没了表现人物的关键情节,也没了个人和个性。“麦城”可走不可讲,或是一笔带过。胜仗是大家打的,正确意见都是“党委意见”。他们本来已经走向世界,成为全人类的智慧和财富。可做为炎黄子孙,我们看到的将军就像大将一律四颗金星,上将一律三颗金星,中将一律两颗一样,不分彼此了。 大家都满意的文章,也就是“文章”而已。 一座工厂,一所学校,一支部队,搞得有声有色,与主要负责人的才智和心血是分不开的。有时也有例外,真正在那里挑大梁,起作用的,并不是职务最高的人。 四保临江中,曾以4纵副司令员之身指挥3纵和4纵10师的韩先楚,就是这样一位走到那里,无论身居何职,都举足轻重的人物。本事在那儿,都服气。 有的本来也赫赫有名的将军,由于种种原因,在黑土地未能得以施展技艺。 而这位共产党一手拉扯大的“旋风部队”司令,几乎场场不落,可以从黑土地一直写到海南岛,再写到朝鲜半岛。 应该把拿破仑那句名言再重复一遍:“对于一位伟大将领,决不会有一连串的大功绩都是由机会或幸运造成的;这些功绩常是熟筹和天才的结果。” 从著名的将军之乡湖北红安走来,又把骨灰撒在了那里的农民儿子韩先楚,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骄傲。 之七:“跟他打仗心里有底”黑土地上的两个主力纵队司令员韩先楚和刘震,挺有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