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谈,要么就不过是以一种含糊的方式表示该权利确实有利于最634大幸福。爱尔维修似乎并未充分意识到这一茅盾。至于功利主义伦理学的实际运用,它所包含的并非由功利原则证明的假设,而是实际上不证自明的被人接受的假设。因此,认为每个人的幸福可以在同一时间最大限度地予以实现的论断,无非是相信自然和谐的旧信念。这种信念被认为足以证明一切个人权利的实现将产生最为和谐的社会。其次,认为一个人的幸福应被视为同另一人的幸福具有同等价值的论断,也与相信天赋平等的信念一样。但很有可能,功利原则和自然法原则会弓I出相反的实际结论来,在某种程度上情况也确实如此。爱尔维修由功利原则引出的结论是,一个英明的立法者会运用痛苦和惩罚使人们的利益彼此和谐,而无须乎有多大的自由。自然法与之相反。它认为如果让人们自由,人的利益自然是处于和谐状态的,这种观点为经济学家用以论证立法者应当不要插手贸易。把这两种论点统一起来的不是逻辑,而是这一事实,即运用不同观点的人在他们所要达到的结论方面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无论是以功利的名义还是以自然法的名义,他们同样为之辩护的是同一的政治改革。置农主义者由爱尔维修发挥成为伦理和立法学说的功利主义,同时也扩‘大到经济学方面。魁奈①的《经济表》同“论精神》一书于同年出版。重农学派和爱尔维修一样,把快乐与痛苦视为人类行为的两大源泉,并以开明的利己思想作为良好调节的社会的法则。但是他们不赞成把调节的任务交给立法者。立法者的任务很简单,即避免干预经济规律的自然作用。既然每个人是他自身利益的最好。苎紊‘黑竺。竺?uesnay,1694--1774),法国经济学家,重农学派的创"J~他I-I Jk,竺为只寰妻半才创造“纯产品”。他所著“经济表*试图分析社会总丢某晶蔷墓产和磊635裁判,要使人们幸福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减少对个人努力和首创精神的限制。因此,政府应该减少立法,减到为防止侵犯个人自由而不可缺少的最低限度。这种论点认为,存在自然的经济规律——亦即亚当?斯密后来称之为“简单明了的天赋自由体系力——只要这些规律不受干预,便可产生最大的繁荣与和谐。该论点是自然法两种不同涵义的奇妙混合。一种是老的观点,把自然法理解为树立公正与正确推理的标准,新的观点则把自然法理解为仅仅是经验的概括。单从功利的角度来看,没有理由断定,政府对企业实行放手不管的政策必然会导致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经济上的自由并不被认为意味政治权利。如果君主专制奉行开明的经济政策,重农主义者也就满意了。一般说来,法国哲学家,除卢梭以外,更为关心的是法律上的自由,诸如法律面前的平等和起诉的自由,这要比他们对建立得人心政府更为关心。霍尔巴赫①对天赋权利的功利主义解释,直到十八世纪七十年代,当时霍尔巴赫出版了《无神论者的圣经*,即蜚声文坛的“自然的体系》以及论述政治的其它著作②之后,其论战的力量才充分显示出来。霍尔巴赫以彻底的无神论或唯物主义来取代伏尔泰的含糊暧昧的自然神论,他的唯物主义据称是依靠物理学,并成为激烈抨击宗教的’基础。《自然的体系》是他一系列著作的第一部,这些著作在长达三十年间不时给哲学以强大影响,在那些相信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刀的人当中具有很高声望。霍尔巴赫的这一著作本身带有某种泛神论色彩,在逻辑上并不依靠科学。他在该书结尾高呼自然的著名①~(Paul Heinrich Dietrich d'Holbach,1723--1789),法国启蒙思想家,唯物主义者。——译者②《}土会体系*,1773年版;《自然政治》。1773年版。636结束语肯定不是从思考机械系统的学术活动中得出的。霍尔巴赫超过伏尔泰的还有另一方面:他在攻击宗教的同时,以同样直言不讳的方式攻击政府。他提出,一般来说,各国政府——尤其是法国政府——一向无知无能,既不公正,又贪得无厌,一味压榨百姓而不为他们的幸福操心;他们对贸易和农业漠不关心,对教育和艺术也不感兴趣,关心的就是战争和征服。与其说他们是普遍利益的代理人,不如说他们是饥馑与灭绝人口的肇始者。这一指控流露出受排斥的资产阶级的强烈的阶级自觉,这个阶级尖锐地意识到本阶级的优越性,强烈敌视代表社会寄生虫阶级的利益对他们进行剥削的政府,并泰然自若地自信他们的利益是与普遍利益相一致的。对于霍尔巴赫和英国功利主义者而言,他们的信念认为,资产阶级在特定的意义下是社会幸福的代表,这种信念使他们觉得阶级冲突是可以用赋予政治权利的办法加以消除的坏事。对阶级冲突的意识以及政府是剥削的工具的认识,随着功利主义被带到英国,在那里为卡尔?马克思掌握这一思想准备了条件。 ’就一般原则而论,霍尔巴赫与爱尔维修的政治哲学没有多少差别,但霍尔巴赫对心理学没有很大兴趣,更关心的是政府。.人并非生来就坏,而是由坏的政府造成的;一个坏的政府其本质就是不把普遍幸福作为其施政的主要目标;产生坏政府的原因在于,政府掌握在暴君和教士手中,这些人关心的不是治国而是剥削。解决的办法是让“总意志力①得到自由发挥,这意味着自利与天然正义的和谐。主权者不过是社会权威的代理人,他行使该权威以压制有害行为。但社会只有给人们以寻求自身幸福的自由才能成为好社①“总意志”(volont~占#月#阳尼)一词,狄德罗在他论自然法的文章中曾加运用;卢梭为*百科全书x写的政治经济学文章中也曾用过。至于是由谁创始尚难确定,但卢梭赋予该词自己的特定含义;参见下一章.637会,自由则是“不可剥夺的权利”,因为没有自由就不可能有繁荣。所有国家汇聚在一起构成国际社会,战争乃是国际社会中与一国国内屠杀和掠夺相对应的东西。专制独裁是对主权的滥用,统治阶级以自己的利益夺取了本属普遍利益应占有的位置;各阶级之间利益的分裂是造成一国衰弱的主要根源。纠正的办法,一言以蔽?之,就是教育。霍尔巴赫期望能通过教育做出改革的“奇迹”,因为人是有理性的,只需要使他们认识真正的利益所在以便遵循就行。要对人进行启蒙,消除迷信和暴政设置的障碍,让他们自由,以便追随理性之光,要劝说统治者使他们相信自己的利益实际上同臣民百姓的利益是相同的。这样,社会幸福的状态几乎可以自动随之而来。倘若人们认识了自己的真正利益,他们就会追随这些利益;假若他们按自己的真正自利行事,所有人的幸福就会随之而来。霍尔巴赫在强烈指责过去历史的一切愚味的同时,想仅仅以这些愚昧不会带来好处而建议加以改革,这种做法实在令人吃惊。与霍尔巴赫猛烈抨击政府的言论造成鲜明对照的是,他所提出的开明纠正办法却极为温和。他决不是一个主张革命的人,至少他没有要革命的意图。他曾再三表示理性是不流血的,开明人士主张和平,智慧收效虽慢却很可靠。他更不是个主张民主的人。他认为,代表人民的人必须是有产者,他们“因财产而与国家息息相关,为保障其财产因而也同样关心维持自由。力我所用的人民一词,并非指的愚昧百姓。他们被剥夺了教化与良知,随时可能成为那些图谋扰乱社会的激烈煽惑者的工具与帮凶。每个能从其本身财产的收入维持体面生活的人,以及拥有土地的每一家庭的户主,应被视为公民。工匠、商人及以工资为生者,均按其各自方式为国家作出有益服务,从而应受国家的保护,但在他们以自身的劳动和从事的行业获得土地之前,并非国家的真正成员。①①《社会体系》(Syst~me Social)(1773年版),第2卷,第52页.638因此,在霍尔巴赫看来,真正的改革者是君主;需要做到的不过是使他相信“拥有恣意妄为的荒谬权利”是不好的政策。这种相信教化万能的信念不是民主的学说,因为当时普及教育看来是办不到的。十八世纪的伟大民主主义者是卢梭,他对教育的观点是把智慧的启蒙只放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上。杜尔哥和孔多塞的进步观念在爱尔维修到霍尔巴赫的论述中,贯穿了人类进步的观念。这一思想隐含于固有社会秩序的观念之中,隐含于他们预言将有研究人类本性的一般科学之中,体现在认为社会幸福是知识的产物的信念之中,并着重体现于洛克提出的知识来自经验的积累这一概念之中。进步的观念从来没有同哲学上的经验主义完全分家。早自培根时代,他就把古代的学问同近代的学问相比较,提出近世乃“人世间一个更为先进的时代,由无数的观察和实验加以充实刀;或者按照帕斯卡①的说法,种族的历史有如个人的历史一样,可以说是持续学习的过程。伏尔泰在他的历史观中也持有同样的观点,他强调艺术与科学的进化是社会发展的关键。杜尔哥和孔多塞②把进步的概念变为一种历史哲学,列举了社会发展经历的不同阶段。③两人当中,杜尔哥的短文在哲学上却具有更重要的意义,虽然孔多塞更明确地表达了激起人们相信进步的渴求与希望。杜尔哥以其深刻的洞察力说明了物理学与历史学两类科学的基本区别,前者是探索反复出现的现象的规律,后者则探求构成文明的①~(Blaise Pascal,1623--1662),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译者 。②孔多塞(Jean Antoine Condorcet,1743--1794),法国社会哲学家,认为改善人类理性可促使社会进步。主要著作有《人类理性进步的历史概观》。——译者③杜尔哥《论人类理性的持续进步》,1750年版;孔多塞《人类理性进步的历史概观x,1794年版。在英国,葛德文所著《政治正义*(1793年版)所提出的哲学思想同孔多塞的思想}日类似。639经验的不断积累。他在针对后者千变万化的情况探索其模式时,提出了与孔德①的社会发展三阶段规律相去不远的划分法。孔德把社会发展分为:精灵崇拜阶段、思辨阶段和科学的阶段。孔多塞在提到史前时期三个假设的阶段之后,满足于把欧洲历史分为六个阶段,古代、中世纪和近代各分为两个阶段。他认为,法国革命标志着一个新的更光辉时代的开始。法国革命使他陷入不幸,并在他的书最后修订之前使他遭到摧残,但却没有毁掉他对人类命运的信心。孔多塞对即将来临时代的表述,比起他对历史时期的划分,更能表达他对进步的概念所赋予的涵义。他的乌托邦产生于知识的传播,产生于知识给予人们克服通往幸福道路上的障碍——不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的力量。这一学说的基础是遵循爱尔维修对洛克的经验论所作的解释。孔多塞认为,进步可能将循三个方面发展,即国家之间的日益平等、阶级差别的消灭以及由前两者导致智力与道德的普遍提高。所有国家、所有种族都能变得文明进步,就象革命已在美国并将在法国证明的那样。民主将消除对落后种族的剥削,并使欧洲人成为黑人的兄长而不是他们的主人。在一国之内,也有可能消除社会阶级的不平等所强加给那些不幸运者在教育、机会和财富方面的不利地位。实行贸易自由,对病、老人实行保险,废除战争,消灭贫困和奢侈,实行妇女权利平等,还有普及教育这一首要条件,凡此种种,能够为一切人创造实际上平等的机会。最后,孔多塞预期进步将是渐进累积的,因为社会安排的完善将会提高种族本身的智力、体力和道德力量。 。阳光将只照耀自由人世界的时刻必将来临,人们除理性之外不承认任何主宰,那时,暴君与奴隶,教士与其愚昧或伪善之工具均将不复存①孔德(Auguste Comte,1798--1857),法国实证主义哲学家。1839年提出社会学的名称,在实证的基础上作出了社会学系统化的尝试。——译者640枉,除非是在历史的过去或舞台之上。①活到破晓之日无比幸福,常葆青春才是极乐世界当我们回顾本章予以简要介绍的哲学思想时,不能不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与其说在创新或深度方面取得成就,不如说这些思想在影响公众范围之广方面发生了重大作用。它之长处在于普及而不在于发现。十八世纪被称为百科全书的时代是寂痞当的,欧洲在这一世纪巩固了上个世纪更有创见的天才所创造的成果。这种说法甚至对于孟德斯鸠这样显赫的人物也是适用的。本世纪的政治学说基本上仍然是天赋权利的学说,它确立了个人的人格,树立了什么是法律和政府有权去做的标准及其无权逾越的界限。就此类权利的性质而寅,它们应作为自明之理而成立,是理性本能的产物,无法加以证明,更谈不上从经验的总结角度为之辩护。往最坏处说,这是比崇尚权威略胜一筹的教条,它使人们从十七世纪的权威教条下解放出来,但诉诸自明之理终归仍然是教条。无论在科学方面还是社会研究方面,自明之理都经不起经验方法的广泛而一贯地运用。然而贯穿整个十八世纪,却出现了持续的、虽则不完全为人们意识到的变化:经验主义在社会哲学中达到了无论霍布斯还是洛克时代都未曾有过的程度。以经验方法从事社会历史的研究,这是十七世纪不曾做过的;对野蛮人的习俗进行探索,这是理性主义者决不会认为值得去做的;对制造业和机械工艺、对贸易、金融和税务进行了考察,其方式足以使博学的空谈家为之震惊。然而这种经验论却具有可称之为唯理论的所有偏向,包含自命无所不知和渴望把事物简单化。经验论诉诸事实,但却坚持事实应道出预先利主义的新伦理学和新经济学——这些是①。人类理性进步的历史概观》(点Ⅺ腑潜P)(o.H.普赖尔编),第210页。641对社会学说新增加的主要贡献——也因此在逻辑上不能前后一贯。他们宣称把人类动机置于经验学说的基础之上,但他们却假定存在自然的和谐,而这种自然的和谐却是从来无法加以证明的。因此,十八世纪流行的思想是重述它实际上只相信一半的哲理,宣扬它只实行了一半的方法。可是,这一普及哲学却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实际影响。它向整个欧洲传播了对科学的信念,它培育了知识有可能使人在极大程度上成为自己社会与政治命运的主人的希望,它热情地捍卫了自由、光明前途与高尚生活的理想,虽然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某一个社会阶级的利益。这种哲学并未过分把自己的偏见加以颂扬。但是它在学术上是肤浅的,并且部分由于这一原因,它成了由卢梭肇始的诉诸情感的牺牲品,后者总的说来是缺乏前者的坚实价值的。642第二十九章卢梭对社会的再发现法国启蒙时代最具代表性的作家同让?雅克?卢梭①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鸿沟的存在对一切当事人来说,心里都很清楚,但隔阂的确切性质却一向莫衷一是。狄德罗把这一隔阂说成是“天堂与地狱的巨大分裂”,并且说,只要想到卢梭,“就象有个该死的家伙纠缠在我的身边刀,工作都要受到干扰。卢梭也不相让,他说谁要是竟敢怀疑他的诚实品质,“就该送上绞架*。争吵在整个欧洲发出回响,双方的积怨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连起码的个人诚实也成了有争议的问题;尽管现在很少有人相信狄德罗不是个正直的人,或相信卢梭是个伪君子。托马斯?卡莱尔②曾经说,他同斯特灵的分歧仅仅在于“意见力的不同。卢梭则除了意见之外几乎在所有方面都与他同时代的人不同;连有时他运用同样的词都包含不同的涵义。他的性格,他的人生观,他衡量价值的尺度,他的本能反应等等,都同启蒙时代加以赞许的东西大相径庭。从1744年到1756年,他在巴黎度过了十二年时光,这使他同撰写“百科全书》的人士发生了密切交往,但这一经历只不过使双方都产生了一种明确想法,即卢梭不属于那个圈子里的人。这种对立状态,说来实际上包括卢梭在政治和哲学方面写的全部著作,在某种程度上都间接产生于他那复杂而不幸的个性。①让?雅克?)~(Jean Jacques Rousseau,1712--1778),法国启蒙思想家,教育学家,文学家。主要著作有《社会契约论》、*仟悔录》、*爱弥儿》等。——译者②托马斯‘~(Thomas Carlyle,1795--1881),英国历史学家、哲学家。早期著作批评资本主义制度的贫富不均,晚年拥护德国军国主义。——译者645他的“忏悔录*清楚地呈现出他个性中那深深对立的方面,其中性变态和宗教变态心理起着重大的作用。卢梭说,“我的爱好和我的思想似乎一向波动于高尚和卑鄙之间”。他同女人的关系,包括真实的和假想的,都表现了强烈的色欲,既没有动物的那种满足,也缺乏情欲的升华,但却以奔放的幻想和内省的挚诚而发泄出来。对于他来说,加尔文教派积极奉行的那种道德戒律或理性规矩一向都不存在。但他却老是受到清教徒良心的折磨,怀有道德上的罪过之感,怀有被罚入地狱的恐惧。这种情绪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也许作用甚微,但作为补偿,却在善良情感方面收获甚大。“我很容易忘却自己的不幸,但不能忘怀我的过错,更忘却不了自己的善良情感。”卢梭热忱相信人的天性是善良的,对此他曾说过这是他的伦理著作的基本原则。但这种信念与其说是出自理智的认识,还不如说更多地出自于扭转他担心自己性恶的内在心理。他把过错归罪于社会,这样既可满足他对恶进行谴责的需要,又可把自己掩藏在神话的安慰之中。卢梭个性中的这种高尚与卑鄙的冲突,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使他失去了对自己工作的一切自我满足,或失去了对自己作品价值的信心。新观念的启端就象来自天国的一线光明,解决了“我们社会制度的一切矛盾力。这种论点表达的不是某种含糊的局部认识,而是闪耀着光芒的洞察力。卢梭在社会交往中,备感生活拮据、极其无聊和自我猜疑的痛苦。他除了同女人交往以及进行一些全无学术内容的社交活动外,似乎从未感到舒畅过。他癖好寄生,有相当长的时期,他过着半寄人篱下的生活,但他从不愿以体面的方式接受别人赡养。相反,他给自己制造了一番假禁欲主义的神话和并不存在的自给自足。这种情况最明白不过地表现在他对那些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人心存疑忌,表现在他宣称发现要毁灭他、出卖他的精心策划的阴谋,而这些所谓阴谋大概只是一种想象。在他生646命结束之前,他的这些怀疑竟然说得头头是道,成了迫害妄想狂。尽管他过了多年与他性格并无不吻合的浪荡汉生活,他在爱好与道德伦理上代表了中问阶级下层的情绪。他基本上喜欢朴实无华的事物,对科学和艺术感到恐惧,不相信彬彬礼貌,感情上崇拜普通人的善良道德,并把感觉置于理智之上。对理性的反抗卢梭比多数人更倾向于把自己性格中的矛盾和失调归咎于社会,并为自己的痛苦感受寻求解痛剂。为此,他采取了诉诸理性常用的一切办法,即人们熟悉的以自然状态与现实状态加以对比的办法。但是他并不诉诸理性。相反,他把这种对比变为对理性的攻击。针对理智、知识的增长和科学的进步——这些本是启蒙运动弓I为文明的唯一希望——他崇尚友好和仁爱的情感,崇尚善意和虔诚。卢梭认为,生活之所以有价值在于有共通的感情,也许可以称之为本能,在这方面人与人简直没有多少区别;在他想象之中,这种感情在质朴而未受教育的人身上要比那些受过教养而老于世故的人更为纯真而更少受到亵渎。用他的话来说,“一个有思想的人是个堕落了的动物力。他的一切道德观念侧重千普通人感情的价值:家庭生活的温情,母性的欢乐和美,从农耕一类平凡技艺中得到的满足,普遍存在的宗教虔诚之情等等,首要的是共同命运之感和过普通人的生活——亦即后来人们跟着他称之为日常生活的“现实力。对比之下,科学是闲来无事好奇心的结果;哲学不过是耍聪明的无聊玩意儿;有教养生活的乐趣则是华而不实的装点门面。卢梭尚古主义的主人公并不是高尚的野蛮人,而是愤懑而又茫然不知所措的资产阶级,社会对他轻视而又冷漠,他便同社会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心灵纯洁,功绩巨大;对那些哲人的邪恶感到647愤慨,他们眼里竟然没有什么东西是神圣的。因此,他出自一种奇怪动机形成的逻辑,既谴责压制他的社会秩序,又谴责攻击该社会基础的哲学思想。为反对这两个方面,他树立起朴素心灵所尊崇的信仰和德行。实际情况是,卢梭第一个道出一种新觉醒的恐惧,担心理性的批判在摧毁教会的信条和戒律之类令人困扰的虔诚之后,不会停止不前,不去摧毁眼下看来似乎还值得保留的那些被尊崇的东西。这些虚荣而无益的空谈家[哲人们]在各方面大发议{==仑,他们以致命的似是而非的谬论暗中破坏我们信仰的基础,使美德化为泡影。他们对爱国主义、宗教一类的旧名称报以轻蔑的一笑,并把他们的才华和哲理奉献给中伤和毁灭人们奉为神圣的一切事物。①总之,理智是危险的,因为它毁掉虔诚;科学是破坏性的,因为它夺走信仰;理性是坏事,因为它标榜小心谨慎以反对道德的直觉然而,要是没有虔诚,没有信仰,没有道德的直觉,也就既不会有火格,也不会有社会。这一论调是启蒙运动难于理解的——除非它是为重新进行估价或是为教会暗中进行辩护,但实际上却又不是——因为启蒙运动已经习惯于把信仰和希望寄托在理性和科学的身上。卢梭的巨大作用在于,就广义而言,他把哲学带到与其传统相反的道路上去。康德②承认,是卢梭首先向他揭示出,善良意志与科学探索相比具有更优越的价值;而康德的哲学如果不说是信仰的新时代的开端,至少是开始在以科学为一方同以宗教与道德为另一方之间作出新的划分。在这一新的组合方面,哲学与其说成为科学的盟友,倒不如说更多地是宗教的保护人。科学的范围必须审慎地限于现象世界;在这一限度内,科学不致对心灵的真①《艺术与科学》(The Arts and Sciences),英译者6.D.H.科尔,《社会契约论》(人人丛书),第142页。②/~(Immanuel Kant 1724--1804)?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创始人,4~111调和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主张人类知识是有限度的,意志高于理性。——译者648理、对宗教和对道德法则造成损害。说科学仅仅认识现象,这至少表示还有其它的途径来认识实在。哲学一旦从科学的框框下解放出来,并不一定总是循规蹈矩地跟着道德法贝Ⅱ走。有的时候它以非理性方法或违背理性的方法,或以信仰,或借助天才,或凭借超自然的直觉,或出自意志力量,来寻求更高的真理。对知识的不信任在十九世纪的哲学中得以大书特书。象卢梭这样的政治哲学,它以针对理性推崇善良情感入手,可以走向不同的方向,但必然同传统的自由主义——不论是天赋权利说还是功利主义——背道而驰。卢梭和康德都否认合理的自利属于高尚的道德动机,都把小心谨慎排除于美德的名称之外。结局可能是一种更为激进的平等学说,该学说可以拿理性和个人权利为由而加以辩护,因为卢梭设想善良道德在普通人民中最为纯真。他在“爱弥儿》一书中说: ’正是普通人方才构成人类}凡不属于人民的差不多都不值得考虑。各阶层的人都是相同的;既然如此,人数最多的阶层才最值得尊敬。①然而这种民主必然意味着没有多少个人自由,因为它对个人出类拔萃的才能只赋予微小的作用。那种认为道德同合乎理性的自利是一致的伦理思想至少还主张个人判断的自由,但是推崇感情的伦理思想,尤其是强调一切人的感情都同样是天生本性的伦理思想,却未必如此。归根结底,这种伦理思想最明确的教诲是尊崇传统和习俗的权威。普通人的道德观不论它可能包含多少善良愿望,都不免是他所处时间与地点的产物。它是集体的道德标准而不是个人的标准,这种道德观总是教导人们服从集体,遵守习俗的义务。既然如此,要把这些道德标准最终变为具有民主的性质就奎垂堡堡!童了。卢梭对于没有显著等级差别的质朴社会给予高①引自莫利著《卢梭》(Rousseau),第2卷,第226页以次。649度评价,这多少带有偶然性。他倍加赞誉的道德品质——忠诚和爱国主义——以及通过为集体造福而得到幸福的光荣感,这些都无须同民主有什么特别联系。要问卢梭的真正倾向更多属于雅各宾派的共和主义,还是倾向保守反动,是很难说的。作为公民的人为了方便起见,可以把卢梭的政治著作分为两个时期,一是形成时期,时间大约是1754—55年,他在这个时期形成了同狄德罗相反的思想,①第二时期是1762年,亦即《社会契约论》最后文本’定稿准备出版的时候。许多评论家觉得这两个时期的作品彼此存在根本性质的逻辑矛盾,按照沃恩的说法是:“《论不平等》②表现了毫无顾忌的个人主义,《社会契约论》则表现了同样毫无顾忌的集体主义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卢梭本人并不认为存在这样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