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世界的金融创新：价值起源-4

战后债务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德国被分成了四个占领区，分别由英国、法国、美国和苏联管辖。占领者要负责占领区内平民的物质福利。为了履行这一义务，法国、英国和德国政府需要耗费资源来满足德国平民的基本生活需要。在国际法的框架下，占领者有权将此类援助当作被占领国政府的债务，并希望在该国主权恢复之后得到偿还。英国的支出，尤其是美国的支出，远远超出了基本生活需要。美国有两个计划，在战争刚刚结束，占领区的治理和救济（Government and Relief in Occupied Areas） (GARIOA)就开始提供生活必需品，包括食物、燃料和药品。占领区管理和救济计划反映了美国对德国人民在1945-1946年冬天里所遇到的困难的关心，也反映了美国在争取德国民心方面与苏联及其盟国的竞争。　　这些贷款有不同寻常的一个方面。虽然在国际法下充分合法，但是，占领区的管理和救济贷款最初是给一个没有主权政府的德国。美国及其盟国决定借款给德国，事实上，是强迫德国按照其规定的条件偿付。　　伦敦债务协定　　二战后，德国和西方占领国都在考虑如何解决德国巨大的外债问题。在这些债务中，有一部分是战后援助，大部分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债务，是德国拖欠的债务。1945年，战败的德国欠下的巨额债务，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早期。三个西方占领国（英国、法国和美国）在1949年把三个占领区合并成了联邦德国（西德），这三个国家坚持德国恢复主权的条件之一是必须解决其外债问题。经过一些准备，债务国各方在伦敦召开会议，并最终在1953年签署了伦敦债务协定。　　德国人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来处理好与外国债权人的关系。德国经济一直依赖出口，并急需外国资本流入来重新启动他们的工业。20世纪30年代的债务拖欠把德国与外国的贸易关系弄得十分复杂，从而使得额外的私人贷款几乎成为不可能。债权人利用他们的政治力量阻止从德国进口商品，以迫使德国偿债，而且几乎没有人愿意向一个有如此糟糕的信用的国家提供新的贷款。解决债务问题不仅是对德国过去的清算——这是必要的——也是德国实现与世界其他国家经济关系正常化的前提条件。　　西德总理阿登纳承认，德国应该负责解决绝大部分，但并非全部的德国外债。第一、德国承担偿还两次大战之间在德国发行的全部公债，包括中央政府、若干个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债务，包括拖欠其他国家政府和私人（购买早期德国债券的投资者）的债务。第二，联邦德国承认德国的私人债务人所欠的债务，只要这些债务人还生活在联邦德国。关于私人债务，德国政府不承担偿还义务，但要建立一个机制来确保偿还，这些债务必须被包括在整个计划之中，因为私人债务的偿还会影响德国的货币转换能力。第三，德国承认德奥联合时期奥地利政府所欠下的债务。第四，联邦德国承诺偿还占领区治理与救援计划和马歇尔计划下的预付款。第55节：20世纪的德国债务(7)　　签署伦敦协定的一个前提条件是，德国的实际付款不会威胁到德国人民的短期福利，也不会威胁到德国经济和社会的长远建设。支撑绝大多数讨论的两个原则一个是经济的，另一个是政治的。经济问题是凯恩斯提出的货币转换问题，德国人辩解说，总的支付额要反映德国经济生产出口盈余的能力。政治上的谅解是，由于苏联与西方国家之间日益增加的敌对关系，把西方债权人的利益放在西德人民的需要之前，显然已经不符和协约国的长远利益。　　这一基本谅解表明，债权人要减免一些债务，并同意延长其余债务的偿还期限。如果情况使得债务偿还比最初想象还要困难的话，还可以就偿还条件重新谈判。实际上，伦敦协定是长期的、甚至是充满仇恨的谈判的结果。不过，为伦敦协定铺平了道路的是以下两项决定：一项决定是美国决定免除因战后援助产生的绝大部分债务。这等于免除了许多占领区管理和救济计划债务，并把绝大部分马歇尔计划援助变成了无偿援助。一旦伦敦债务协定的条件被考虑进去，在马歇尔计划下对德国的援助就与对其他受援国的援助一样，具有同样的无偿援助和贷款结构。美国免除因战后援助而产生的绝大部分债务，标志着债务的大量减少，从而给其他债权人留下了更多资源。但是，美国的决定也是一项政治策略，也同样取得了成功：美国减少了自己的债权，迫使法国和英国减少它们的小得多的债权，也迫使私人债权人做出让步。　　绝大多数评论家同意，1953年的伦敦协定覆盖的战前债务共计135亿马克，其中，77亿马克是公债（在1953年135亿美元能购买的一揽子商品在2003年要花928亿美元）。另外，拖欠的这些债务的利息等于26亿马克。因此，战后债务大约是162亿马克。协定把战前债务减少为大约75亿马克，战后债务减少为70亿马克。德国政府同意偿付的总额是110马克，其中，40亿马克是战前债务。另外的35亿马克由德国私人债券人分担。因此，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的债务总额大约减免了50％。　　伦敦协定还把支付期限大大地延长了，从1953年到1958年只支付利息。拖延本金支付是为了给德国更多的休养生息时间，而且可以使德国对以色列的赔付在同一时间内进行。从1958年开始，德国必须每年支付7亿6千5百万马克的债务。1953年，德国应付利息为5亿6千7百万，小于德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盈余7亿零8百万马克。当德国经济起飞时，出口越来越多，贸易盈余越来越大。　　1968年，德国的贸易总盈余达到了184亿马克。伦敦协定确定下来的债务支付变得越来越容易了，到20世纪60年代，有些贷款得到了全部偿付，且伦敦协定的绝大部分在20世纪70年代全部得到兑现。1983年，当伦敦协定规定的最后付款期限到来时，所有款项都如期支付了。第56节：20世纪的德国债务(8)　　德国人在讨论如何支付伦敦债务协定的同时，也在讨论如何处理更为严重的“债务”，即纳粹政权给犹太人造成的灾难。纳粹屠杀了数百万犹太人和其他人，包括德国公民，很多人被剥夺了财产，沦为了苦役。一直到2000年，德国企业和政府还在讨论为纳粹的野蛮行为做出补偿。当时，参加伦敦债务谈判的阿登纳和其他德国领导人承诺，处于道义和实际情况考虑，德国应该就纳粹的行为向以色列和犹太人团体做出赔偿。　　当以色列于1953年第一次向同盟国政府提出赔款要求时，要求赔付的总额是15亿美元。阿登纳承认，无论多少物质赔款都不能弥补纳粹犯下的滔天罪行，根本不应该就这个问题进行讨价还价，因此，他无条件地接受了15亿美元的赔款要求。其中，10亿美元直接给以色列，另外5亿美元给“犹太人向德国索赔大会”（Conference on Jewish Material Claims against Germany），该组织代表个人受害者和幸存者向德国索取赔款。参加伦敦债务谈判的一些德国人担心，德国根本没有能力同时满足犹太人的要求和出席伦敦债务谈判的债权人的要求，结果，德国政府给以色列的赔付和“犹太人向德国索赔大会”的经济要求都按时完成了，而且并不显得太过困难。　　德国统一　　伦敦债务协定中的部分赔款取决于一个事件，这个事件导致了1990年的额外赔付。根据伦敦协定的第25条，如果德国统一，签署该协定的各方将会以三种方式调整计划。这些条款中最为重要的是第一条，它间接提到该协定的附件I中隐藏的附加条款。这些条款允许德国把“道威斯债券”和其他战后贷款的应付返息延期到德国统一。这个条款的逻辑是双重的：第一，在政治和道德层面上，当德国分为两个独立的主权国家时，让西德人民独自偿还整个国家的债务是不恰当的。第二，这个机制以一种恰当的方式，按照德国偿还债务的能力规定其赔款数额。伦敦谈判的参与者对于把赔款附加条件感到不安，在某种意义上，这正是20世纪20年代的情形，当时一些德国人希望通过把他们的经济情况弄得十分糟糕而逃避赔款。但是，也有一些德国企业领导人反对任何债务减免，反对为赔款附加任何条件，理由是德国有必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债务人。　　就事件的实际进程而言，围绕伦敦债务协定的意外事件非常具有讽刺意味。在签订这个协定的时候，德国统一意味着德国有能力偿还得更多而不是更少，理由是拥有农场和工厂的东德能够支付部分旧债务。但是，1990年，当民主德国加入联邦德国时，它的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民主德国给联邦德国带来的不是可用于偿还旧债的更多的资源，而是更多财政负担。　　1953年，伦敦协定覆盖的每只债券都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于交换联邦德国定期发行的债券，并按照协定的要求偿还；另一部分代表返息支付，用于交换一个权证（Bezugschein）。在德国统一之后，所有者有权得到另一张债券，得到另一组付款。　　上述文件说明了这个过程：持有伦敦债务协定签署时的100英镑债券的一个人，除了收到1953年商定的支付之外，还收到这张权证。在德国统一的时候，债券持有人可以把这张权证换成一张价值40英镑的新债券，它将按照正常的方式得到偿还。在几十年里，权证无异于稀奇的东西，但是，由于德国统一，德国债务管理部门按照伦敦协定的描述把权证换成了如图所示的债券。　　结语　　20世纪的德国历史已经被人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和表述。无论是从军事、政治和道德的任何一个角度看，这段历史都表现为人类的极端行为。我们也可以从债务史的角度，来书写20世纪的德国历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需要巨额借债，作为战败国，德国背负了巨额赔款债务；德国经济的重新启动和允许其人民分享20世纪20年代的繁荣留下了新的债务；纳粹政权在20世纪30年代拖欠了绝大部分债务（尽管一个更讲道理的政府也许也会被迫这么做）。获得战争胜利的协约国必须借给德国人更多的资金，以使他们能够生存下去，并帮助他们重建经济。　　对于德国人民来说，二战以来的几十年实际上是一个清算过去，并重新融入世界大家庭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承认债务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一步。这一债务包括在道德上欠下犹太人和以色列的债务；在经济上欠下伦敦债务协定中正式生效的债务。1990年，德国统一启动了这一经济债务赔付的最后阶段，德国政府偿付了在伦敦谈判中延期的债务。然而，德国欠下的道德债务是永远也无法偿还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德国现在已经落后了一个世纪，在这100年中，金融债务最初是战争的手段，然后是原因，最后是结果。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