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一间堆满柴草的小屋子里,一个十五六岁的侍女守在身边,那侍女一看他醒来,忙道:“公子爷,别动,我去喊夫人。”说着跑出去,时间不长,一位容貌美丽,面色忧郁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一见赵明飞醒来,高兴地道:“赵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赵明飞翻身坐起,吃惊地道:“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儿?”那女子微微叹息道:“我是兵部尚书的大公子庆廉强抢来的良家女子,叫秋红。那庆廉虽是个跛子却要他老子容安点他为武状元。容安父子子是设下毒计要害死公子,由庆廉顶替做武状元,容安父子故意将公子骗到府上,用酒灌醉,然后,放火焚楼,想烧死公子。小女子从庆廉口中得知后,心中不忍,便有心相救公子。容安父子平日作恶多端,也怕遭到报应。便在府里挖了许多暗道,以应急用。小女子也早有心逃出虎穴,便在暗中留意。如今果然派上用场,小女子一看苟肯点着阁楼,便带着丫头从暗道跑进阁楼,将公子抬到这间小屋里。可惜小女子还没找到通到府外的暗道,只有请公子另想办法。” 赵明飞听完,恨得怒目圆睁,站起身骂道:“容安老贼,竟敢害俺,俺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说完往外就走。秋红吓得赶紧拉住他道:“赵公子万万不可,容安府中到处都是兵部里的武功高手。你这一去,不但杀不了他,反搭上一条性命。不如带小女子一起逃出府去,到衙门告他。” 赵明飞一听,秋红说得有理,便依了她。 “当天夜里,秋红带着我悄悄摸到院墙下。我将秋红背在身上,纵身跃上院墙,逃出兵部尚书府。” “天亮以后,我和秋红便去找人写状子到官府告状。在街上遇着我们的老乡宿州举人王有谅,王有谅极有才华,因没有花钱贿赂考官,便没被取中。他听了我和秋红的冤情,就劝我们说,如今朝廷腐败,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像容安这样的朝廷大员我们肯定告不倒他,弄不好还要搭上一条性命,并举出很多类似的事例。我和秋红一听,心凉半截。王有谅乘机劝我们参加白莲教,将来共举大事推翻清廷。我当时听得热血沸腾,表示愿意加入白莲教,秋红也很赞同。王有谅便带我们回到宿州。一路上,秋红对王有谅关切备至,体贴温柔。我便为他们做媒,让他们在客栈里成了亲。 “回到老家,才打听到爹和你已在京城被容安老贼害死,我发誓一定要推翻清朝廷,为你和爹报仇,便和王有惊一起在宿州秘密发展教徒,积蓄力量。后来听说颖州白莲教的势力很大,我们便带着教徒投奔了朱麻子。” 素娟听赵明飞说完,仰起脸道:“现在白莲教已经被剿灭了,皇上也为爹报了仇,你就没有必要再去反清了吧,不如投靠了皇上,将来也好有个前程。” “不许你这么说,”赵明飞突然生气地道,“我赵明飞今生今世不会做对不起白莲教的事情,决不会投靠清廷” “可是,你这样做是要杀头的呀!” “我不怕!”赵明飞突然站起身来道,“素娟,你要是觉得皇宫里好,你就留下,我不勉强,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素娟慌忙上前拦住门口,缓和了口气道: “明飞,别这样,这不是同你商量吗!我只是觉得咱们这样出去太危险。应该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赵明飞转过身来重新坐下。 素娼也重新坐在丈夫对面说道:“我们可以先骗过皇上,等出了京城以后,不管你反清不反清我都依着你。” “这倒是个好办法,你怎么骗皇上?” “你假装投靠朝廷,皇上一定不会加罪于你,我们再寻找机会,离开京城。” 赵明飞摇摇头道:“素娟,你太相信皇上了。皇上可以饶过一个贪官、一个强盗的死罪,但决不会饶过一个谋反的白莲教徒。” 素娟急得跪在地上求道:“有娘娘说情,皇上一定会饶过你的,明飞,我求你这一次。” 赵明飞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但愿如此。” 道光帝散了早朝,刚回到养心殿,内监匆匆来报:“启奏皇上,绮妃娘娘要面君。” 道光帝一听,暗道:上次的事朕也正想向她说明一下,便道:“请娘娘进来。” 绮儿走进养心殿,跪拜施礼。道光帝往两旁太监一摆手道:“你们都到殿外侍候。” 等太监们退出,道光帝走到绮儿面前,双手扶起道:“绮儿,上次是朕不好,你生气了吧?” “不,皇上,”绮儿激动地道,“绮儿哪敢怪罪皇上,都是绮儿不好。”说着站起身来扑到道光帝怀中。 道光帝抚摸着绮儿的乌黑秀发,动情地道: “绮儿,你知道吗?朕心里烦闷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你。上次朕到坤宁宫找你,就是因为心中烦闷,想跟你倾诉一番,不料被你请问得十分尴尬,朕所以生那么大的气。” “皇上,绮儿当时只觉得静妃太冤屈,太可怜,才去责问皇上。” “绮儿,静妃的事,其实是花良阿的事,要是花良阿真的是冤枉的,朕就马上原谅静妃,朕还要抚恤花良阿一家。” “真的?”绮儿惊喜地道,“皇上,绮儿这就可以告诉您,盗窃库银,毒死赵御史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是谁?”道光帝吃惊地问道。 绮儿却故意卖关子不说,却道:“绮儿给皇上带来一个人,就在殿外,皇上可召他来,一问便知。” 道光帝一听,忙大声喊道:“马晴晴,请殿门外的人来见朕。” 不多时,素娟陪着赵明飞走进养心殿。 “奴婢拜见皇上。” “罪民赵明飞叩见皇上。” “赵明飞?”道光帝一愣,用手一指,问道。“你就是朕到处通缉捉拿的赵明飞?” “正是罪民。” 道光帝大惊,叫道:“来人——” “皇上且慢,”绮儿上前道,“皇上当初在商丘的时候,亲口说过,‘只要赵明飞投降朝廷,就可饶他死罪’,如今赵明飞来到皇上跟前,请皇上……” “请皇上开恩,饶过奴婢夫君的死罪。”素娟连连磕头求道。 “对,对,”道光帝恍然大悟似的连声道,“朕当初是这么说过。只是赵明飞可愿投效朝廷?” “罪民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赵明飞反应极快。 “赵明飞,绮妃娘娘说,你知道盗窃库银、毒死赵御史的真凶,可是真的?” “是,罪民确实知道,就是那瑞亲王绵忻和惇郡王恺他两人。” “是他们?”道光帝这一惊非同小可,厉声喝问道。“赵明飞,这两人可都是宗室王爷,你会不会弄错了?” “罪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会有错!”赵明飞不容置疑地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道光帝急切地问。 赵明飞便把在永寿宫偷听到燕大妃和瑞亲王绵忻的对话,一字不漏说了出来。 “真是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道光帝气得大骂,叫道,“马晴晴,速传朕旨意召瑞亲王、惇郡王到养心殿见朕。” “奴才遵旨。”马晴晴飞跑出去。 半个时辰以后,瑞亲王绵忻、惇郡王绵恺来到养心殿。 “瑞亲王叩见皇上。” “惇郡王叩见皇上。” 道光帝一看这两个人,怒从心头起,一拍御案喝道: “吠,你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可知罪吗?”绵恺一听,面上露出惊慌之色。绵忻却强作镇定地问道:“不知本王犯有何罪?” “还敢嘴硬,朕问你,那库银被盗,赵御史被毒身亡是何人所为?” 绵恺已经吓得直哆嗦,绵忻还在硬撑,道:“本王哪里知道是何人所为?” 道光帝一听,他还够硬的,便转向赵明飞道:“赵明飞,你当面和他对质。” “罪民遵旨。”赵明飞转向绵忻道。“瑞亲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夜里你在永寿宫里跟燕太妃说的话都被在下听得一清二楚,可否要在下再学说一遍?” “本王知罪,可是这盗窃库银,毒害赵御史都是惇郡王一人指使下人所为,与本王无关。” 此时绵恺已是你似筛糠,瘫软在地。 道光帝却不放过绵忻,追问道:“朕问你,为什么要害死查库御史陈炳章?”绵忻知道推脱不掉,便道:“陈炳章盗窃库银,死有余辜,本王杀了他,也不为过。” 道光帝冷笑道:“既然是陈炳章触犯国法,为什么不交刑部处置,反倒滥用私刑?” “这……”绵忻没词了,瘫软在地。 道光帝叫道:“来人,将这两个畜生给朕关押起来,等候再审。” 侍卫们遵旨,一拥而上,像拖死猪一样将两人拖出殿去。 道光帝回头吩咐马晴晴:“给赵明飞、林素娟夫妻安排一下,暂住宫中。” “遵旨。”马晴晴领着赵明飞夫妻退下。 绮儿也随后告辞而去。 道光帝待众人走后,立即喊来内监吩咐道:“传朕口旨,着大内侍卫暗中监视赵明飞、林素娟,不得惊动。” “扎。”内监答应着退下。 道光帝站起身来,烦躁地在御案前走来走去。花良阿被处斩,他当时心里也有些不踏实,只是出于对静妃的一时恼怒和维护自己的尊严,再加上绵忻、绵恺别有用心的挑拨,以致酿成大错。但是使道光帝感到烦躁不安还不只是错斩花良阿,他是在考虑对绵忻、绵恺的处置。对于绵忻,他可以革去他的王爵,甚至将他处斩。但是对于绵恺,道光帝则颇觉为难,因为绵恺是孝和太后所生,道光帝对于孝和太后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激和敬仰之情。 “不,朕不能处置惇郡王,朕要跟母后商量商量。”道光帝自言自语,拿定主意。 慈宁宫里,女人们的说笑声传出老远。孝和太后正由后妃们陪着打牌,坐在太后上门的是全妃,这全妃鬼精,故意打给太后好牌,乐得孝和太后眉开眼笑,得意忘形。坐在太后对面的是绮儿,一边打牌,一边和太后说笑着。坐在全妃对面的是绵恺的嫡福晋舒穆鲁氏,嘴巴紧闭,一声不哼,一副专心致志打牌的样子。这舒穆鲁氏知道绵恺昨天被皇上召进宫去,至今没回来。她以为男人又去外面吃喝嫖赌去了,也懒得管他,反正也管不住。自己在府里闷得慌,就进宫里陪太后打牌。 孝和太后正打得高兴,宫女云儿走到跟前道:“太后,皇上来了,就在宫外。”太后正起得好牌,忙不迭地一挥手道:“他来就让他进来呗。” 云儿出去不多时,道光帝走进房内。一看太后正玩得兴浓,便一声不响地坐下。 全妃一抬头,看见道光帝不知何时进来,站起来吃惊地笑道:“皇上来了,就陪太后玩两圈吧!”道光帝摇头道:“还是你们陪太后玩吧,朕在旁边为太后观阵。” 绮儿赶紧站起身来道:“皇上有事儿,咱们别玩了。”太后只得推倒牌道:“不打了,皇上有啥事,说吧!” 道光帝考虑着措辞,半晌没开口。全妃忙道:“太后、皇上你们谈吧,奴婢们回宫了。”说着拉起绮儿、舒穆鲁氏要走。道光帝忙道:“不妨事,你们知道也好。”于是便道,“盗窃库银毒害赵御史的真凶已经查到了。” “是谁?”太后和众人齐声问道。 “就是惇郡王和瑞亲王二人。” “怎么会是他们?”太后和舒穆鲁氏齐声惊叫道。 “确实无疑。”道光帝肯定地说着,便把赵明飞的经历和审问绵忻、绵恺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个混账东西!”太后气得手脚冰冷,喝道,“给我带过来,我要打死这个糊涂的东西。” 道光帝慌忙劝慰道:“母后,您冷静点,消消气,别伤着身体。” 全妃、绮儿、舒穆鲁氏一齐上前扶住太后劝解着。 “给我把这个畜生带过来!”太后怒目圆睁,“你们是听见没有?” 道光帝一看没有办法,只得吩咐道:“传朕口旨,将惇郡王带到后宫。” 功夫不大,两名侍卫将绵恺带到慈宁宫。绵恺一步步慢慢走到门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爬几步,来到太后面前哭叫道:“阿娘,恺儿不孝,惹您生气了。” 太后一看逆子就在眼前,厉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来见阿娘。”气得抡起右手就打,手举到半空,人却气得昏厥过去。 吓得众人一阵惊呼,慌作一团。唯有全妃不慌不忙,先用手掐了几下太后的人中穴又在背后慢慢推拿,太后终于“啊”地一声苏醒过来。 绵恺扶着太后的膝头哭道:“阿娘,恺儿不孝,却不是有意惹您生气。” 太后哭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是一摊烂狗屎,阿娘想扶你,都糊不上墙。阿娘原指望,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算了。没想到你竟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让阿娘如何是好。” 绵恺委屈地道:“可是恺儿也有自己的苦处,他儿无能,虽然贵为宗室王爷,却事事不顺心,就连府内成群的妻妾,也没有一人为我生下一子,难道是恺儿上世作孽太多,老天爷今世要惩罚我吗?恺儿因此心灰意懒,破罐子破摔。” 一番哭诉说得孝和太后心里一软,鼻子发酸,一下子抱住绵恺,放声痛哭:“阿娘苦命的孩子啊……” 道光帝和全妃等人也都哭得泪光滢滢,轻声抽泣。 等太后渐渐止住哭声,道光帝安慰道:“母后不要伤心,惇郡王身后无嗣,实在令人惋惜,皇儿想把祥妃所生皇五子奕誴过继给恺郡王为嗣,不知母后以为可否?” 一语甫出,满座皆惊。太后惊讶地道:“皇儿,你当真舍得?” “母后,皇儿还有四皇子奕泞、六皇子奕沂,有什么舍不得。就是把五皇子过继给惇郡王,皇儿也会一样待他。”道光帝毫不犹豫地道。 绵恺一听,感动地扑到道光帝面前,道:“罪人绵恺谢皇上大恩,我今日犯了王法,任凭皇上处置。” 恺郡王福晋舒穆鲁氏也感动得热泪涌流跪拜于地:“谢谢皇上怜惜。” 太后擦干泪水道:“皇儿,恺儿的事,你看着处置吧!” 道光帝答道:“母后放心,皇儿知道怎么处置。”随后转向众人道:“此事关系到皇室和朝廷的尊严,只限宫中知道,谁要敢到处张扬,朕决不轻饶!” 众人一听,吓得面色大变,一个个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太后看了道光帝一眼,心中释然,向绵恺怒斥道:“孽障,还不谢过圣上恩典,滚回去闭门思过。” “是,罪人谢皇上开恩。”绵恺跪地拜谢。 舒穆鲁氏出来叩谢皇思后搀扶着绵恺退出宫去。 太后似心中有愧,嗫懦半天道:“这些天,可真是委屈了静妃这孩子。” 道光帝道:“母后放心,皇儿会抚恤花良阿,册立静妃为皇贵妃。”当即吩咐宫女道:“传朕口旨,请静皇贵妃来慈宁宫见朕。” “遵旨。”宫女答应着,转身欲退。 “等一下。”全妃说道,“皇上,还是妾身去吧!” “好,那就有劳你了。”道光帝同意,由衷地感谢全妃的理解。 全妃带了两名宫女,来到静妃的住房。静妃正坐在窗前,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呆呆望着紫禁城昏沉沉的天空,微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她也懒得梳理。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已经坐了两个白日、黑夜。 “静妃,我的好妹妹!”全妃人还没进屋,哭声先进了屋,“你这两天受苦了。” 静妃惊醒过来,转脸看见这位表面如姐妹暗地里尽使绊子的新贵,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她撕成碎片,但是残酷的生活使她变得深沉许多,只见她微微一笑,讥讽道:“是什么风把您这位宠儿吹到我这破庙里来,跟我这落魄的人称姐道妹,静妃可担当不起。” 全妃止住了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竭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好妹妹,皇上册封你为皇贵妃,特地吩咐姐姐接你.到慈宁宫见他。” 静妃一听,心中窃喜,莫非阿爸的案子已经查清,皇上知道错杀了阿爸?表面装作不屑的样子道:“皇上怎么想起册封我呢,莫非又是姐姐给求的情,我可得记下这情份呢!” 全妃尴尬已极,面上还是硬撑,讪笑道:“妹妹真会说话儿,哪里是姐姐求的情。实在是皇上冤枉了花良阿,错怪了妹妹,要补过哩。” “真的?”静妃悲喜交加,也不顾全妃,起身离开房间,飞快地向慈宁宫奔去。 绮儿又一次感到道光帝那么陌生、遥远得令人难以捉摸,如果第一次是因为花良阿的冤案尚未澄清的缘故,那么这一次呢,绮儿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惇郡王伙同瑞亲王作奸犯科,律法难容,但是,在道光帝那里,在皇太后那里,一片亲情脉脉替代了堂堂大清律法。这与绮儿脑海中那个怜恤臣民,勤于政务的神圣形象是多么的不协调啊! 全妃去后,绮儿就告辞了道光帝和太后带着侍女秋娥回到坤宁宫。到了宫中她坐卧不安,脑海里老是翻腾着一些她难以理解,无法回答的问题,她看了一眼秋娥,秋娥只是傻呆呆地侍立着,要是素娟在这儿多好,她和素娟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她这些无法排遣的困惑可以向素娟一吐为快。 “对,何不把素娟请到宫中来。”绮儿拿定主意,吩咐秋娥道:“你去打听一下,素娟住在哪个宫里,把她请来。” “奴婢遵命。”秋娥赶紧走出去。 过了好半天,秋娥才回来道:“回娘娘,奴婢已经打听到了,素娟姑娘两个人就住在重华宫。可是大内侍卫守在宫殿周围,不许奴婢去见素娟姑娘。” “啊!”绮儿惊得叫出了声。那个令她感到陌生、遥远、难以捉摸的道光皇帝又闪现在眼前。难道皇上信不过他们,要处死他们?道光帝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此事关系到皇室和朝廷的尊严,只限宫中知晓,谁敢到处张扬,朕决不轻饶。”绮儿激凌凌打了个冷战,随之心里涌起极端的愤慨和鄙夷。盗窃库银,毒害官员的真凶可以逍遥法外,而检举揭发案犯的有功之人却要惨遭杀戮,这难道还有天理吗?“不,我要救素娟他们逃走。”绮儿脑海中急剧地翻腾着,终于镇定下来。吩咐秋娥道:“快去把门口的刘公公喊来,娘娘有话说。” 早朝时候,道光帝在太和殿召见群臣。待王公大臣诸事奏毕,道光帝面色一沉道:“经朕查明,我皇室之中竟有人纵容下人调戏民女,嫖娼宿技,实乃寡廉鲜耻之至,朕今日一定严惩不殆。”说完厉声喝道: “瑞亲王、惇郡王何在?” “罪臣在!”绵忻、绵恺早做好了准备。 “你两个可知罪吗?” “罪臣管教不严,请皇上处置。”绵忻佯装委屈地道。 “罪臣也请皇上治罪。”绵恺鹦鹉学舌地道。 道光帝面向群臣道:“瑞亲王、惇郡王虽是管教不严之罪,但他们是皇室宗亲,所为有损皇室尊严,朕理当严惩。着革去瑞亲王绵忻王爵,罚俸五年。着暂留惇郡王绵恺王爵,罚俸十年,十年内如有再犯,即革去王爵,永不赐封。” 绵忻虽然比绵恺受到的处置重,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沾了绵恺的光才免一死,心中自是乐意,遂和绵恺一起叩谢皇恩。 两边的王公大臣一看,就为这点小事把两位王爷的王爵给革了,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便在下面小声议论,有称颂皇上的,也有不以为然的。 道光帝毫不在意大臣们的议论,随即叫道:“王鼎!” 王鼎一听皇上喊他,急忙上前应道:“臣在!” “朕命你兼户部尚书之职,会同河道官员治理漕运河道,以使漕运畅通,永无阻隔。” “可是,臣还没有查明盗窃库银,毒害赵御史的真凶。”王鼎忧虑道。 道光帝一摇手道:“这个案子不要再查了。朕还有很多事需要王爱卿去办,老是纠缠这个案子也不是办法。” 王鼎一听,也有道理,便道:“臣遵旨。”谢恩退下。 散朝之后,道光帝回到养心殿批阅奏章,直到天黑才批阅完毕。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吩咐马晴晴道:“传朕口旨,召大内侍卫总管张乘风来见朕。” “扎。”马晴晴退出殿外传旨。 时辰不大,张乘风来到养心殿,叩见皇上。 道光帝问道:“张总管,那赵明飞还在吗?” “回皇上,两个人都在重华宫,没离开半步。” “好,张总管,你可知道赵明飞是白莲教逆匪?” “奴才知道,京城各地都在缉拿他。” “朕命你今晚就将他们处斩,不必交刑部,务必手脚利索。” “奴才明白。”张乘风应道,他心理明白,皇上肯定怕赵明飞泄露什么秘密。但他不敢多问,随即退出。 重华宫周围,大内侍卫或明或暗地走动着,监视重华宫里赵明飞两人。天色渐渐暗下来,侍卫们更是眼珠子不眨地盯住宫内。 这时,宫门外远远飘来两盏灯,直奔重华殿而来。等到了宫门两盏灯停住了。躲在暗处的两名大内侍卫忙走出来喝道:“谁?干什么的?” “大胆的奴才,乱喊什么?”一个娇脆的声音斥骂道。 两名侍卫到跟前一看,吓得赶紧跪倒磕头,“原来是绮妃娘娘,奴才多有冒犯,请娘娘恕罪。” 原来是绮儿带着侍女秋娥和太监刘成。天气并不太冷,而秋娥却围着头巾,刘成则戴着肥大的帽子。 绮儿看着两名侍卫,故作不解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两名侍卫慌忙掩饰道:“我们不……不干什么,随便走走。” 绮儿冷不防问道:“张乘风呢?” 一名侍卫脱口而出道:“张总管被皇上召去了。”刚说完就被另一名侍卫打了一个嘴巴道:“胡说什么,谁见着张总管了。” 绮儿暗暗吃惊,知道皇上夜里召见张乘风,必有要事,便道:“娘娘去找素娟丫头说说话儿。”带着秋娥、刘成往里就走。两名侍卫忙上前阻挡道:“娘娘,天太晚了,您还是改天吧广绮儿一听,勃然大怒:“大胆,竟敢管娘娘的事,秋娥,记住他们的名字,上奏皇上。” 两名侍卫一听,吓得浑身哆嗦,趴在地上连声求饶:“娘娘饶命,奴才不敢了。” 秋娥一抬腿,将两名侍卫踢开,骂道:“滚!”三人直入重华宫中。 绮儿走进客厅,不见素娟两人,急得大叫道:“素娟,素娟。” “娘娘,”素娟闻声从卧室跑出来,一下子扑到绮儿怀里哭道:“娘娘,您总算来了。” 这时赵明飞也从卧室出来给绮儿见礼。绮儿将秋娥、刘成留在客厅,忙拉着赵明飞两人来到卧室,关好房门,才道: “素娟,皇上可能要对你们下毒手,你们赶快逃出去。” 赵明飞点头道:“我早就发现大内侍卫在监视我们,只是没有办法逃出去。” “娘娘,皇上真会杀我们吗?为什么?”素娟还有些不相信。 “素娟,相信娘娘的话,现在来不及给你说清楚,你们要赶快逃走。” “怎么逃?”素娟焦急地问道。 “我有办法。”绮儿低声说了一遍,赵明飞连声道:“好!” 素娟开了门,向客厅喊道:“秋娥、刘成,娘娘有事吩咐。” 秋娥、刘成一听,慌忙来到绮儿面前,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站在门后的赵明飞突然出手,一拳一个将两人击昏过去。 “快换上他们的衣服。”绮儿命道。赵明飞两人飞快扒下两人的衣服换上。还不放心,又找了根绳子把秋娥、刘成捆上,推到床下。赵明飞和素娟拾起地上的灯笼,各自戴好帽子,围好头巾,随着绮儿走出殿去。 张乘风奉了皇上旨意,急忙来到重华宫门口。两名侍卫慌忙迎上前去。 “赵明飞还在里面吗?” “在,一步也没离开。” “好,皇上有旨今晚就送这小子上西天。快叫他们一齐上。” “是。”两名侍卫吹了一声口哨,重华殿四周埋伏的大内侍卫一齐站了出来。 张乘风拔出腰刀,命令道:“上!” 一间间房门被踢开,没有人。 张乘风怒视着两名侍卫:“人呢?” “明明在里面,怎么不见了呢?”两名侍卫莫名其妙。 张乘风大怒,一把揪住一侍卫的脖子骂道:“他妈的,快说,都有谁来过?” “只有……绮妃娘娘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太监来过。” “你妈的笨蛋。”张乘风甩开对方,一挥手叫道:“快,包围坤宁宫。” 侍卫们飞快赶到坤宁宫,把坤宁宫包围得严严实实。张乘风来到宫门口,喊来看门的宫女问道:“娘娘可曾回宫?” “回总管大人,娘娘刚刚回宫。” “娘娘带着什么人没有?” “娘娘带着一个丫头和一个公公,奴婢不认识。” “嗯。”张乘风一听,心里有数了。便向宫女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张总管求见娘娘。” “是。”宫女答应一声,转身进去。 时间不长,宫女出来道:“张总管,娘娘来了。” 张乘风往宫女身后一看,绮儿果然来了,急忙跪伏在地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绮儿面色沉着,扫了一眼大内侍卫们问道:“张总管,这么晚到我宫中来,难道又是搜捕刺客吗?” 张乘风心中有数,便有恃无恐地道:“回娘娘,那赵明飞是白莲教逆匪,朝廷钦犯,皇上已命奴才将他缉捕,恳请娘娘莫为难奴才。” 绮儿一听,面色微怒骂道:“狗奴才,你是说娘娘把赵明飞藏起来了?”张乘风忙道:“奴才不敢。娘娘要想表明清白,最好让奴才进去看看。” “大胆!”绮儿勃然大怒,斥道,“你不过是个奴才,竟敢搜查后宫,你有皇上的旨意吗?” “这……奴才不敢。”张乘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也被提醒了,急忙爬起来,吩咐侍卫们,“好好看着坤宁宫,别让赵明飞跑了。”自己匆匆忙忙找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