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乃事事稽诸古人之浅,非所 谓适得其反者耶!世变日亟,一事之来,不特为祖宗所不及知,且为圣智所不及料,而君不自运其心思耳目,以为当境之应付,员枘方凿,鲜不败者矣!」友愕眙失 气,然叹仆之说精确无以易也。 晚近更有一种自居名流,于西洋格致诸学,仅得诸耳剽之余,于其实际,从未讨论。意欲扬己抑人,夸张博 雅,则于古书中猎取近似陈言,谓西学皆中土所已有,羌无新奇。如星气始于臾区,勾股始于隶首;浑天昉于玑衡,机器创于班墨;方诸阳燧,格物所宗;烁金腐 水,化学所自;重学则以均发均悬为滥觞,光学则以临镜成影为嚆矢;蜕水蜕气,气学出于亢仓;击石生光,电学原于关尹。哆哆硕言,殆难缕述。此其所指之有合 有不合,姑勿深论。第即使其说诚然,而举划木以傲龙骧,指椎轮以訾大辂,亦何足以助人张目,所谓诟弥甚耳!夫西学亦人事耳,非鬼神之事也。既为人事,则无 论智愚之民,其日用常行,皆有以暗合道妙;其仰观俯察,亦皆宜略见端倪。第不知即物穷理,则山之而不知其道;不求至乎其极,则知矣而不得其通。语焉不详, 择焉不精,散见错出,皆非成体之学而已矣。今夫学之为言,探赜索隐,合异离同,道通为一之事也。是故西人举一端而号之曰「学」者,至不苟之事也。必其部居 群分,层累枝叶,确乎可证,涣然大同,无一语游移,无一事违反;藏之于心则成理,施之于事则为术;首尾赅备,因应厘然,夫而后得谓之为「学」。 是故西学之与西教,二者判然绝不相合。「教」者所以事大神,致民以不可知者也。致民以不可知,故无是非之可争,亦无异司之足验,信斯奉之而已矣。「学」 者所以务民义,明民以所可知者也。明民以所可知,故求之吾心而有是非,考之外物而有离合,无所苟焉而已矣。「教」崇「学」卑,「教」幽「学」显;崇幽以存 神,卑显以适道,盖若是其不可同也。世人等之,不亦远乎!是故取西学之规矩法戒,以绳吾「学」,则凡中国之所有,举不得以「学」名;吾所有者,以彼法观 之,特阅历知解积而存焉,如散钱,如委积。此非仅形名象数已也,即所谓道德、政治、礼乐,吾人所举为大道,而诮西人为无所知者,质而言乎,亦仅如是而已 矣。若徒取散见错出,引而未申者言之,则埃及、印度,降以至于墨、非二洲之民,皆能称举一二所闻,以与格致家争前识,岂待进化若中国而后能哉! 虽然,中土创物之圣,固亦有足令西人倾服者。远之蚕桑司南,近之若书椠火药,利民前用,不可究言。然祖父之愚,固无害子孙之智,即古人之圣,亦何补吾党 之狂。争此区区,皆非务实益而求自立者也。尤可笑者,近有人略识洋务,着论西学,其言曰:「欲制胜于人,必先知其成法,而后能变通克敌。彼萃数十国人才, 穷数百年智力,掷亿万赀财,而后得之,勒为成书,公诸人而不私诸己,广其学而不秘其传者,何也?彼实窃我中国古圣之绪余,精益求精,以还中国,虽欲私焉, 而天有所不许也。」有此种令人呕哕议论,足见中国民智之卑。今固不暇与明「学」为天下公理公器,亦不暇与讲物理之无穷,更不得与言胞与之实行,教学之相 资。但告以西洋人所与共其学而未尝秘者,固不徒高颧斜目、浅鼻厚唇之华种,即亚非利加之黑人,阿斯吉摩之赤狄,苟欲求知,未尝陋也。岂二种圣人亦有何物为 其所窃?不然,何倾吐若斯也!更有近〔进〕者,前几尼亚人,往往被掠为奴,英人恻然悯之,为费五千万磅之资,遣船调兵,禁绝此事,黑人且未即见德,古 〔故〕固深以为仇。此种举动,岂英之前人曾受黑番何项德泽,不然,何被发缨冠如此耶?此更难向吾党中索解人矣! 昨者,有友相遇,慨然 曰:「华风之敝,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呜呼!岂不信哉!岂不信哉!今者,吾欲与之为微词,则恐不足发聋而振聩;吾欲大声疾呼,又恐骇俗而惊 人。虽然,时局到今,吾宁负发狂之名,决不能喔咿嚅唲,更蹈作伪无耻之故辙。今日请明目张胆为诸公一言道破可乎?四千年文物,九万里中原,所以至于斯极 者,其教化学术非也。不徒赢政、李斯千秋祸首,若充类至义言之,则六经五子亦皆责有难辞。赢、李以小人而陵轹苍生,六经五子以君子而束缚天下,后世其用意 虽有公私之分,而崇尚我法,劫持天下,使天下必从己而无或敢为异同者则均也。因其劫持,遂生作伪;以其作伪,而是非淆、廉耻丧,天下之敝乃至不可复振也。 此其受病至深,决非一二补偏救弊之为,如讲武、理财所能有济。盖亦反其本而图其渐而已矣!否则,智卑德漓,奸缘政兴,虽日举百废无益也。此吾《决论》三篇 所以力主西学而未尝他及之旨也。善夫西人之言曰:「中国自命有化之国也,奈何肉刑既除,宫闱犹用阉寺;束天下女子之足,以之遏淫禁奸;谳狱无术,不由公 听,专事毒刑榜笞。三者之俗,蛮猓不如,仁义非中国有也。」呜呼!其言虽逆,吾愿普天下有心人平气深思,察其当否而已。至凡所云云,近则三十年,远则六十 年,自有定论,今可不必以口舌争也。论治学治事宜分二途 自学校之弊既极,所谓教授训导者,每岁科两试,典名册,计贽 币而已。师无所为教,弟无所为学,而国家乃徒存学校之名,不复能望学校之效。积习已久,不可骤更,乃不得已而以书院济之,十八行省中,其布政司之所治者, 必有数大书院,若府治,若县治,莫不有之,即村镇之稍大者,亦往往有焉。书院之大者,岁糜数万金之款,聚生徒数百人;其小者,亦必有名额数十。月必有课, 课必第其甲乙。官若师则视其甲乙以奖励之。若师若弟子,均有所事事,而学校之意遂寄于书院矣。木之老也,必荣其歧;事之弊也,必贵其式。有内阁而又有军 机,有地方官而又有局所,其同一故哉!然书院之兴,虽较胜于学校,其所课者,仍不离乎八股试帖,或诗赋杂体文:其最高雅者,乃分经学、史学、理学、文学等 面试之。而其不切于当世之务,则与八股试帖等。上之当穷居,则忍饥寒,事占毕。父兄之期之者,曰:得科第而已。妻子之望之者,曰:得科第而已。即己之寤寐 之所志者,亦不过曰:得科第而已。应试之具之外,物不知,无论事物之赜,古今之通,天下所厚望于儒生者,彼不能举其万一。即市侩贩夫,目不知书,而既阅历于世者甚亲,其识或出儒生之上。于是举世不见通儒之用,而儒术遂为天下病。况乎叔世俗漓,机械百出,当其伏处,苟能咿唔,作可解不可解之文字,尚能藏其拙也。一日通籍,则尽弃其诗书乐礼之空谈,而从事簿书期会之实事。非独其事非所素习也,即其情亦非己所素知。在捷给者,或不难尽更其面目;其迟钝者,仍不免有平夙作诸生时之故态,而因以为仕病。盖章缝之道苦矣。有识之士,深维世变,见夫士气不振,官常不肃,学业不修,政事不举,一一均由于所学之非;乃相与慷慨叹诧而言曰:天下之官,必与学校之学相应,而后以专门之学任专门之事,而治毕举焉。斯言也,一唱而百和,凡为有志,莫不然之。虽然,以此论矫当世之论则可耳,若果见诸施行,则流弊之大,无殊今日。 天下之人,强弱刚柔,千殊万异,治学之材与治事之材,恒不能相兼。尝有观理极深,虑事极 审,宏通渊粹,通贯百物之人,授之以事,未必即胜任而愉快。而彼任事之人,崛起草莱,乘时设施,往往合道,不必皆由于学。使强奈端以带兵,不必能及拿破仑 也;使毕士马以治学,未必及达尔文也。惟其或不相侵,故能彼此相助。土蛮之国,其事极简,而其人之治生也,则至繁,不分工也。国愈开化,则分工愈密,学问 政治,至大之工,奈何其不分哉!今新立学堂,革官制,而必曰,学堂之学,与天下之官相应,则必其治学之材,幸而皆能治事则可,倘或不然,则用之而不效,则 将疑其学之非,其甚者,则将谓此学之本无用,而维新之机碍,天下之事去矣。 然则将何为而后可?曰:学成必予以名位,不如是不足以劝。 而名位必分二途:有学问之名位,有政治之名位。学问之名位,所以予学成之人;政治之名位,所以予入仕之人。若有全才,可以兼及;若其否也,任取一途。如谓 政治之名位,则有实任之可见,如今日之公卿百执事然,人自能贵而取之;学问之名位,既与仕宦不相涉,谁愿之哉?则治学者不几于无人乎?不知名位之称,本无 一定。农工商各业之中,莫不有专门之学。农工商之学人,多于入仕之学人,则国治;农工商之学人,少于入仕之学人,则国不治。野无遗贤之说,幸而为空言,如 其实焉,则天下大乱。今即任专门之学之人,自由于农、工、商之事,而国家优其体制,谨其保护,则专门之人才既有所归,而民权之意亦寓焉。大下未有民权不重而国君能常存者也。治事之官,不过受其成而已,国家则计其效而尊辱之。如是,则政治之家亦有所凭依,以事逸而名荣,非两得之道哉?且今日学校官制之大弊,实生于可坐言即可起行之一念耳。以坐言起行合为一事,而责以人人能之。方其未仕,仅观其言,即可信其能行;及其不能,则必以伪出之,而上不得已亦以伪应焉,而上下于是乎交困,天下古今,尝有始事之初,不过一念之失,而其末也,则弊大形,极天下之力而不足挽回,此类也哉!论译才之难 自中上士大夫欲通西学,而以习其言语文字为畏涂,于是争求速化之术,群起而谈译书。京内外各学堂所习书,皆必待译而后具。叩其所以然之故,则曰:中国自 有学,且其文字典贵疏达,远出五洲之上,奈何舍此而芸人乎?且大学堂所陶铸,皆既成名之上,举令习洋语,将贻天下观笑,故不为也。顾今日旧译之西书已若干 种,他日每岁所出新译者将儿何编?且西书万万不能遍译,通其文字,则后此可读之书无穷,仅读译书,则读之事与译相尽,有志之士,宜何从乎?若以通他国语言 为鄙事,则东西洋诸国当轴贵人,例通数国语言,而我则舍仓颉下行之字不能读,非本国之言语不能操,甚且直用乡谈,援楚囚之说以自解,孰鄙孰不鄙,必有能辩 之者矣。 然此不具论。即译才岂易言哉!曩闻友人言,已译之书,如《谭天》、如《万国公法》、如《富国策》,皆纰谬层出,开卷即见。夫 如是,则读译书者,作读西书,乃读中土所以意自撰之书而已。敝精神为之,不亦可笑耶?往吾不信其说,近见《昌言报》第一册译斯宾塞尔《进说》数段,再四 读,不能通其意。因托友人取原书试译首段,以资互发。乃二译舛驰若不可以道里计者,乃悟前言非过当也。今本馆请并列之,以供诸公共鉴何如? 《昌言报》原译 第一论论进境之理 言进境者,至噤口敝舌而人云云而后可,考其进境何如也。 友人同段译稿原进 夫世俗之言进也,说屡迁,而其义也混。有以滋长为进者,如国则指其民人之加多,与其幅〔员〕之弥广;有以所产之丰歉言进者,则树畜工虞之事是已;有时以 所殖之美恶良楛言进,有时以操术之巧拙精粗言进,举无定矣。至于验德智之进否,则第人品能事之高下;言学问艺术之进否,则又视其思索之所及,与夫制作之所 成。感物造端,随地而易,盖不仅殽杂不章而已,谬误则太半也。夫言进有道,今既置其本而求其末,追其影而失其形矣。则以人为论,由孩提以至大成人。以国为论,由野蛮以至于开化,将徒见其发现外缘之先后,而不悟有内因焉实为之本。外缘者是内因所呈露之端倪,有所待而后能变者也。是故 彼论一国一群之进化也,徒诧于人民欲求之日得,居养之日优,抑其生命之日安,财产之不寇,与其优游多行,日以自由,而无所抑困;而不知是国与群之中,必其 条理形官有其先变者存,夫而后乃有是之显效也。惟常智不离人见,而穷理因以不精。不离人见者,举两间之变境,皆自人之利不利而进退之。苟利斯以为进矣,苟 不利斯以为不进矣。而不知求进理之真实。必尽袪人见,而后其变之性情体用可得言也。今有为地学者,不知地体之进有大例,不系夫生民之初、生民之后也,乃凡水上奠分草天本条之事,皆执民居、民食以验天演之浅深,于地学庸有当乎。故原进者,必就进以言进,而凡与进同时而并着,及夫利我之境,偶与偕行,皆不容稍杂于其际。能如是,则进之真可以见矣。 按斯宾塞氏此篇之论,乃其少作,为天演先声,全书嚆矢。其旨欲牢笼万化,并为一谈读其书者,非 于天地人、动植、性理、形气、名数诸学尝所从事,必不知其为何语也。此段所谓未袪人见,即庄周所谓其见未始出于非人,息之至深而后有此。《昌言报》一述一 受,贸然为之,无怪其满纸唵〔啽〕呓也。西书可译而急用者甚多,何必取此以苦人自苦,吾愿后生以为戒也。西学门径功用 昔英人赫胥黎著书名《化中人位论》,大意谓:人与猕猴为同类,而人所以能为人者,在能言语。盖能言而后能积智,能积智者,前代阅历,传之后来,继长增高,风气日上,故由初民而野蛮,由野蛮而开化也。此即教学二事之起点。当未有文字时,只用口传。故中文旧训以十口相传为「占」,而各国最古之书,多系韵语,以其易于传记也。孔子言:「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有文无文,亦谓其成章可传诵否耳。究之语言文字之事,皆根心而生,杨雄言:「言,心声也;书,心画也。」最为谛当,英儒培根亦云:「世问无物为大,人为大;人中无物为大,心为大。」故生人之事,以炼心积智为第一要义。炼心精、积智多者为学者。否则常民与野蛮而已。顾知炼心矣,心有二用:一属于情,一属于理。情如诗词之类,最显者中国之《离骚》。理,凡载道谈理之文皆是。然而理,又分两门:有记事者,有析理者。而究之记事之文,亦用此以为求理之资,所谓由博反约、博文约礼皆此意也,大抵学以穷理,常分三际。一曰考订,聚列同类事物而各着其实,二曰贯通,类异观同,道通为一。考订或谓之观察,或谓之演验。观察演验,二者皆考订之事而异名者。盖即物穷理有非人力所能变换者,如日星之行,风俗代变之类;有可以人力驾御移易者如炉火畜之类是也。考订既详、乃会通之以求其所以然之理,十是大法公例生焉,此大《易》所谓圣人有以见天下之会通以行其典礼,此之典礼,即西人之大法公例也。中西古学,其中穷理之家,其事或善或否,大致仅此两层。故所得之大法公例,往往多误,于是近世格致家乃救之以第三层,谓之试验。试验愈周,理愈靠实矣,此其人要也。 吾人为学穷理,志求登峰造极,第一要知读无字之书。倍根言:「凡其事其物为两间之所有者,其理即为学者 之所宜穷,所以无大小,无贵贱,无秽净,知穷其理,皆资妙道。」此佛所谓墙壁瓦砾,皆说无上乘法也。赫胥黎言:「能观物观心者,读大地原本书;徒向书册记 载中求者,为读第二手书矣。」读第二手书者,不独因人作计,终当后人;且人心见解不同,常常有误,而我信之,从而误矣,此格物家所最忌者。而政治道德家, 因不自用心而为古人所蒙,经颠倒拂乱而后悟者,不知凡儿。诸公若问中西二学之不同,即此而是。又若问西人后出新理,何以如此之多,亦即此而是也。而于格物 穷理之用,其涂术不过二端。一曰内导;一曰外导。此二者不是学人所独用,乃人人自有生之初所同用者,用之,而后智识日辟者也。内导者,合异事而观其同,而 得其公例。粗而言之,今有一小儿,不知火之烫人也,今日见烛,手触之而烂;明日又见,足践之而又烂;至于第三次,无论何地,见此炎炎而光,烘烘而热者,即 知其能伤人而不敢触。且苟欲伤人,且举以触之。此用内导之最浅者,其所得公例,便是火能烫人一语。其所以举火伤物者,即是外导术。盖外导术,于意中皆有一 例。次一案,二一断,火能烫人是例,吾所持者是火是案,故必烫人是断。合例、案、断三者,于名学中成一联珠,及以伤人而人果伤,则试验印证之事矣。故曰印 证愈多,理愈坚确也。名学析之至细如此,然人日用之而不知。须知格致所用之术,质而言之,不过如此。特其事尤精,因有推究精微之用,如化学、力学,如天、 地、人、动、植诸学多内导。至于名、数诸学,则多外导。学至外导,则可据已然已知以推未然未知者,此民智最深时也。 诸公在此考求学 问,须知学问之事,其用皆二:一、专门之用;二、公家之用。何消专门之用?如算学则以核数,三角则以测量,化学则以制造,电学则以为电工,植物学则以栽种 之类,此其用已大矣。然而虽大而未大也,公家之用最大。公家之用者,举以炼心制事是也。故为学之道,第一步则须为玄学。玄者悬也,谓其不落遥际,理该众事 者也。玄学一名、二数,自九章至微积,方维皆丽焉。人不事玄学,则无由审必然之理,而拟于无所可拟。然其事过于洁净精微,故专事此学,则心德偏而智不完, 于是,则继之以玄着学,有所附矣,而不囿于方隅。玄着学,一力,力即气也。水、火、音、光、电磁诸学,皆力之变也。二质,质学即化学也。力质学明,然后知 因果之相待。无无因之果,无无果之因,一也;因同则果同,果巨则因巨,二也。而一切谬悠如风水、星命、祥之说,举不足以惑之矣。然玄着学明因果矣,而多近 果近因,如汽动则机行,气轻则风至是也,而无悠久繁变之事,而心德之能,犹未备也,故必受之以着学。着学者用前数者之公理大例而用之,以考专门之物者也。 如天学,如地学,如人学,如动植之学。非天学无以真知宇之大,非地学无以真知宙之长。二学者精,其人心犹病卑狭鄙陋者,盖亦罕矣!至于人学,其蕃变犹明, 而于人事至近。夫如是,其于学庶儿备矣。然而尚未尽也,必事生理之学,其统名曰拜欧劳介,而分之则体用学、官骸学是也。又必事心理之学,生、心二理明,而 后终之以群学。群学之目,如政治,如刑名,如理财,如史学,皆治事者所当有事者也。凡此云云,皆炼心之事。至如农学、兵学、御舟、机器、医药、矿务,则专 门之至溢者,随有遭遇而为之可耳。夫惟人心最贵,故有志之士,所以治之者不可不详。而人道始于一身,次于一家,终于一国。故最要莫急于奉生,教育子孙次 之。而人生有群,又必知所以保国善群之事,学而至此,殆庶几矣。诸君子力富而志卓,有心力者任自为之,仆略识涂径,聊为老马之导,非曰能之也。界说五例 一、界说必尽其物之德,违此者其失混。 二、界说不得用所界之字,违此者其失环。 三、界说必括取名之物,违此者其失漏。 四、界说不得用诂训不明之字,犯此者其失荧。 五、界说不用「非」、「无」、「不」等字,犯此者其失负。斯密亚丹传 斯密亚丹者,斯密其氏,亚丹其名,苏格兰之噶谷邸人也。父业律师,为其地监榷,死逾月而亚丹生。母守志不再醮,抚遗腹甚有慈恩,卒享大年,亲见其子成大 名。而亚丹亦孝爱,终其身不娶妇,门以内,雍雍如也。亚丹生而羸弱,甫三岁,游外家,为埃及流丐所掳。寻而复归,入里小塾学书计。十四进格拉斯高乡学,十 八而为巴列窝选生,资以廪饩,入英之鄂斯福国学。当十七稘中叶,英国国论最淆,教宗演事上无犯之旨。凡后此所严为立政宪法者,皆以谓叛上亵天之邪说而斥 之。韩诺华氏新入英为王,英前王雅各布党人,潜聚其中,阴谋所以反政者。以故国学师资窳怠,章则放纷。斯密游于其间,独亹亹毣毣,沈酣典籍,居之六年,而 学术之基以立。既卒业,居额丁白拉,以辞令之学授徒,一时北部名流,多集馆下。于是而交休蒙大辟。休蒙大辟者,以哲学而兼史家,为三百年新学巨子。斯密与 深相结,交久而情益亲。继而主格拉斯高名学讲习,其明年改主德行字,又时时以计学要义演说教人。盖斯密平生著作,传者仅十余种,《原富》最善,《德性论》 次之,皆于此时肇其始矣。一千七百六十三年,有公爵拔古鲁者,挟斯密以游欧洲,居法国者三十阅月。法人为自然学会,会中人皆名宿,而休蒙适副英使居巴黎, 则介斯密游其曹偶,遂与拓尔古、格斯尼、摩礼利辈,皆莫逆为挚交,而斯密之见闻乃益进。 当是时,欧洲民生蕉然,大变将作,法国外则东 失印度,西丧北美,内则财赋枵虚,政俗大坏。华盛顿起而与英争自立,两洲骚然。自由平等之义,所在大昌。民处困阨之中,求其故而不得,则相与归狱于占制。 有识之徒,于政治宗教咸有论著。斯密生于此时,具深湛之思,值变化之会,故《原富》有作。虽曰其人赡知,抑亦时之所相也。归里杜门十年,而《原富》行于 世。书出,各国传译,言计之家,偃尔宗之。而同时英宰相弼德,于其学尤服膺,欲采其言,尽变英之财政。适与拿破仑相抗,兵连军兴,重未暇及也。然而弛爱尔 兰入口之禁,与法人更定条约,平其酒榷,不相龁,则皆斯密氏之画云。夫兵者,国之蟊贼,而变法与民更始,非四封无警尤不行。北美自立,英国债之积已多,洎 连普鲁士,以抗拿破仑,海陆倥偬,斯英人无释负之一日矣。顾英国负虽重,而盖藏则丰。至今之日,其宜贫弱而反富强者,夫非掊锁廓门,任民自由之效欤!则甚 矣,道之无负于人国也。 居久之,斯密为格拉斯高国学祭酒,年六十四矣,逾三年死,葬于额丁白拉刚囊门之某园。斯密于学靡所不窥,少具 大志,欲取经世之要而一理之,道远命促,仅竟其二。《德性论》言风俗之所以成。其与同时哲学家异者,诸家言群道起于自营,《德性论》谓起于人心之相感。性 岂弟,人乐与亲,与人言论,不为发端,俟有所起而后应之。机牙周给,强记多闻,举座惊叹。燕居好深湛之思,当其独往,耳目殆废。家本中赀,以学自饶,然勇 于周恤,尽耗其产。死日独余楹书,以畀其外弟窦格拉斯云。 译史氏曰:德人最重汗德《心学》,见谓生民未有,必求其配,无已,其《原富》乎?夫二书辞旨,奥显绝殊,而德人称之顾若此。或曰:斯密之游法也,去革命之起无儿时,然于事前未闻一论及之。此以云先儿之识,殆未然欤?嗟夫!此以见斯密之不苟,而立言之有法也。夫妄亿一国之变,虽庸夫优为之,中以邀名,不中无。独至知言之士,一言之发,将使可复。彼宁默然者,知因缘至繁,无由施其内籀之术故也。不然,据既然之迹,推必至之势。理财禁民之际,一私之用,则祸害从之。执因而穷果,以斯密处此,犹畴人之于交食,良医之于死生,夫何难焉!虽然,吾读其书,见斯密自诡其言之见用也,则期诸乌托邦。其论四民之爱国也,则首农而黜商贾。顾死未三十年,大通商政,行之者不独一英国也。而死守稼律,联田主以旅距执政,乃农而非商也。事之未形,其变之不可知如此,虽在圣智,有时而荧。然则后之论世变者,可不谨其所发也哉!可不谨其所发也哉!孟德斯鸠传 孟德斯鸠,法国南部儿奄郡人也,姓斯恭达,名察理。世为右族,家承两邑之封,凡二百余年,曰布来德,曰孟德斯鸠。世即以其一封称之曰孟德斯鸠男爵云。生 一千六百八十九年,当名王路易第十四之世。当是时,法战胜攻取,声明文物冠诸欧,然值政教学术,乐新厌古,人心物论,穷极将变时。于是论治道者,英有郝伯 思、洛克,义有墨迦伏勒,而法有孟德斯鸠。则导福禄特尔、鲁索辈先路者也。家于西土仅中赀,以善治生,未尝窘乏。地望势力,高不足以长骄,卑常足以自厉, 然约情束欲,安命观化,幼而好学,至老弗衰。常语人曰:吾读书可用蠲忿释悁,虽值佛逆,得开卷时许,如回温泉以销冰雪,扇清风而解热烦也。其姿之近道如 此。 年二十五,入博尔都郡议院为议员。法旧制诸郡议院,法家所聚,民有讼狱,则公享之。先是其季父入赀,为其院主席,父子冠假,衣黑 衣,时以为宠。逾二载而季父捐馆舍,遗令以其位传犹子孟德斯鸠,俸优政简,时事国论,多所与闻,然而非其好也。视事十稔,年几四九,又以其位让人,退归林 墅。盖自兹以往,至于没齿,都三十年,舍探讨著述之事,无以劳其神虑;而舍历史政治,又无以为其探讨著述。若孟德斯鸠者,殆天生以为思想学问者欤? 其著书甚蚤,年方二十龄,有《神学论》。又尝考罗马宗教所与治术关系者。然不甚求知于人,世亦不知重也。年三十二,成《波斯文录》。借彼土之文辞,讽本邦之政教,移情剡目,通国为欢,而教会深衔之。方其罢博尔都议院主席也,适巴黎国学有博士阙待补,孟德斯鸠甚欲得之。而翊教伏烈理使谓其长曰:「《波斯文录》于国教多微辞,今国学顾容纳其作者,王将谓何?」其长惧而不敢。孟德斯鸠乃以书抵之曰:「足下辱我已甚。吾计惟出奔他国,庶几栖息余生,自食其力。所不能得诸同种者,犹冀遇诸他人耳。」伏烈理不得已罢攻,而孟德斯鸠补博士。已而游奥之维也纳,更匈牙利,尽交其贤豪。踰岭度威匿思入罗马,谒教王。教王礼遇有加,不以《文录》为意。北旋,登瑞士诸山,溯来因之水,北出荷兰,渡海抵大不列颠,居伦敦者且二稔。于英之法度尤加意,慨然曰:「惟英之民,可谓自由矣。」入其格致王会,被举为会员。最后乃归法,徜徉布来德、巴黎间。一千七百三十四年,成《罗马衰盛原因论》。论者称其裁勘精究,断论切当,于古得未尝有者。顾所发愤,乃在《法意》一书,当此时,属稿者已六七年矣,前论特其嚆矢而已。精锐绠修,穷昼夜矻矻,凡十有四年,而《法意》行于世。遐搜远引,钩湛瞩幽。凡古今人事得失之林,经纬百为,始终条理。于五洲礼俗政教,莫不籀其前因,指其后果。既脱稿,先以示同时名硕海罗怀纣。海罗怀纣叹曰:「作者宇宙大名,从此立矣。」印板既布,各国迻翻,一载间板重者二十二次。风声所树,暨可知矣。福禄特尔尝称曰:「人类身券,失之久矣,得此而后光复。」拿破仑于兵间携书八种自随,而《法意》为之一。后为其国更张法典,勒成专编,近世法家仰为绝作,而《法意》则其星宿海也。年六十有六,卒于家。方其弥留也,以宗教有忏 悔之礼,神甫辈以孟生平于其法多所诽毁,颇欲闻其临终悔罪之言,然卒不可得,但叩之曰:「孟德斯鸠,若知帝力之大乎?」对曰:「唯其为大也,如吾力之为 微。」 译史氏曰:吾读《法意》,见孟德斯鸠粗分政制,大抵为三:曰民主,曰君主,曰专制。其说盖原于雅理斯多德。吾土缙绅之士,以为 异闻,虑叛古不欲道。虽然,司马迁《夏〔殷〕本纪》言伊尹从汤言九主之事,注家引刘向《别录》。言九主者,有法君、专君、授君、劳君、等君、寄君、破君、 国君、三岁社君,凡九品,是何别异之众耶?向称博极群书,其言不宜无本。而三制九主,若显然可比附者。然则孟之说非创闻也,特古有之,而后失其传云尔。原败 日俄失和,斗于吾国辽沈之间者一年有半。自交绥以来,日本匪役不利,而俄则陆海二军,仅存余烬,虽欲更举,力亦殚矣。夫俄之壤地,跨越三洲,自厥祖大彼 得以来,为列强所深惮,拟为北方大熊,而日本用区区岛国,崛起东海。方事初起,世谓此无异以侏儒而斗长狄。俄之君将,亦自谓长驾远驭,扫清东陲,定太平洋 权力之基础,在指顾间耳,而乃大谬不然如此。此岂疆场之事?利钝本不可知,抑未战而所以胜负者已存,特世之人不之察耶?和局将定,兵事已阑,乃准陆士衡 《辨亡》之例,而作《原败》。 则先言此役之所以成。盖俄之东略,始于康、雍之间,而大盛于咸、同以后。方其割吾壤乌苏里以东也,日人 大惧。而俄方经营厍页岛厍页之厍字从厂,读若赊,俗误作库。此正如犹大之讹犹太,爪哇之呼瓜哇、海参崴,不遗余力。南规朝鲜,西抚满洲,寖假而西伯利亚铁 轨之议建矣。夫俄本北方高原之国,颇近荒寒,自依番彼得之后,常以出海港埠为要图。黑海门户,道突厥旧京,而英法为之阻L。波罗的之廓伦斯达,多冻罕通。 而北海之亚庚哲尔,滋无论矣。亦尝有意于波斯湾,顾邻印度,英之所必争也。彼既塞于西、北、南三方,则因势利便,遂注其全力于东,亦其所耳。甲午,我与日 本力争高丽,海陆军熸而辽南尽矣!当此之时,俄之必出而争者,亦势也。且虑独力不足制日,乃牵德法以为之,于是中国以台澎易辽。俄名仗义扶邻,而实则视满 洲为禁脔。既树德于中国,又以遂东封之图。俄之计得,于斯为极。李文忠公之充专使而贺加冕也,俄皇于李,恩犹父子,于是密约以成,辽事乃愈轇轕而不可问。 主俄者则曰:「英日必不利于中国,俄之布置,虽曰自为,亦所以固吾圉也。」主英、日,者则曰:「使铁路成,满洲非中国有矣。」朝野纷嚣,自甲午以来,莫不 如此。 且归辽之事,惠此中国者,不止一俄国也,有德法焉。事定,是二国之索酬甚亟。政府百方称感,皆不足以满德人之欲。已而德皇遣海 靖为专使,伸铁拳政策于东方。而吾之胶州军港,乃以微罪行矣。法于两广之间,亦称满意。三国政策相若,故亦相倚。德之宰相曰:「各国旧议,所欲保全者,真 中国耳,满洲非真中国也。」而俄皇则曰:「使德而不关吾辽沈者,吾亦不问胶澳也。」故胶澳既去,而旅顺大连随之。英以抵制,徐起而收威海,皆若固然者。呜 呼!四者亡而中国北方无军港,而分割各据之势,亦隐然以此为先声矣! 以甲午师徒之挠败,吾之情现势屈。故乙未、丁酉之际,瓜分中国之 说,特甚于欧美间。各国包藏祸心,俄德尤甚。来使如喀希尼、巴布罗福、海靖、克林德等,其恫喝之情态,运动之秘密,至今辇下,犹能言之。而此时天主、耶稣 二教势力,亦炽然增长于内地。民教积不相能,加以外患逼迫,人人自危,于是乎有庚子之拳祸。銮舆西幸,八国之师至京,李文忠公奉旨议和,实无所议,惟日以 外人所要索者,报达行在而已。俄人着意,重在奉天,尝欲自别于众,故其兵在畿辅者,拔去先于众人,而奉天之兵,称保护铁轨不即去。癸卯之秋,既遵约矣,旋以末节为名,复入踞之。由是五洲之人,皆晓然于俄国之政策,而东省战端开矣。 然而右之所叙列,皆此役之远因,而为天下所共见者耳。乃尚有其近因真因而为天下所不尽知者,则当自俄之宫邸而求之。俄皇尼占拉第二者,其全名曰尼古拉?亚烈山多威支,其国姓曰罗马诺甫,其先皇曰亚力山大第二。尼古拉娶于德,生 四女。近者兵事方兴,而生太子,后无权,不甚预国事。预国事而权力足以制俄皇者,则太后也。太后名马利达格玛,性高亢急暴,好利怙权而守旧。尼古拉严惮 之,行政用人,多出于其母。朴毕多讷塞甫为全俄教会长老,于皇室为师保,国人所甚恶,然以太后故,不可易也。他若前者被戕之宰相布勒福,银号巨商毕左布拉 胙福、式法金、歌连密金、穆拉维也甫、阿力喀塞克夫、阿保连士机等十余大臣,皆太后所位置者。其皇室周亲,凡居尼占拉父行大父行者,列爵大公,皆据津要, 重禄高位,而治军储,主帑藏,以浮冒侵蚀为俗。此今日天下所共闻,无庸为俄讳饰者也。 一千八百九十八年间,西伯利亚林纳金矿大兴,其 中母本,有言出自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