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种世衡(字仲平)决定要在宽州筑一座城,但深为找不到水源而烦恼。凿地深达一百五十尺仍只见石块,工人们个个摇头拱手说:“这地方不可能掘出泉水来。”种世衡说:“越过这层石块,如果再挖不到泉水,你每挖一畚箕泥沙,我赔你一锭金。”工人们一听,不觉精神抖擞,奋力挖掘,果然越过石层不多深处,泉水源源涌出,朝廷因此将这座城命名为“清涧城”。491、韩浩【原文】夏侯惇守濮阳,吕布遣将伪降,径劫质惇,责取货宝。诸将皆束手,韩浩独勒兵屯营门外,敕诸将案甲毋动。诸营定,遂入诣惇所,叱劫质者曰:“若等凶顽,敢劫我大将军,乃复望生耶?吾受命讨贼,宁能以一将军故纵若?”因涕泣谓惇曰:“当奈国法何?”促召兵击劫质者,劫质者惶遽,叩头乞赀物。浩竟捽出斩之,惇得免。曹公闻而善之,因著令,自今若有劫质者,必并击,勿顾质,由是劫质者遂绝。【译文】三国时代,魏人夏侯惇出任濮阳太守时,吕布派使伪称投降,趁机劫持夏侯惇为人质,然后向魏要求大批的珠宝和黄金以交换人质。当时诸将个个束手无策,只有韩浩(三国魏人,字元嗣)一人率兵驻守营门外,命令诸将全副武装在一旁待命。部署完毕后,请求只身进入拘禁人质的营房。他对绑架人质的贼兵怒斥道:“你们这些顽劣的凶徒,胆敢劫持大将军,你们还想活命吗?现在我奉命讨贼,又岂能为了保全大将军的命而答应你们的要求?”接着又哭着对夏侯惇说:“为了维护国法的尊严,我也是逼不得已。”说完,韩浩下令营外的军队攻击劫持人质的贼兵,贼兵在惊慌中却仍不忘索讨财物,韩浩下令将他们一个个拖出斩首,夏侯惇终于保全一命。事后曹操称赞韩浩处理得当,下令,尔后若再有绑架人质的事件发生,根本不必顾虑人质的安危,所以日后再也没有发生绑架人质的事件。492、寇恂【原文】高峻久不下,光武遣寇恂奉玺书往降之。恂至,峻第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请诛之。诸将皆谏,恂不听,遂斩之。遣其副归,告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即降,不则固守!”峻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边批:千金不可购。今自送死,奈何失之?]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冯述评]唐僖宗幸蜀,惧南蛮为梗,许以婚姻。蛮王命宰相赵隆眉、杨奇鲲、段义宗来朝行在,且迎公主。高太尉骈自淮南飞章云:“南蛮心膂,唯此数人,请止而鸩之。”迄僖宗还京,南方无虞,此亦寇恂之余智也。【译文】东汉光武帝时,因高峻久久不向武帝称臣,于是派寇恂(字子翼,随光武帝屡建战功,封雍奴侯,卒谥威)前往招降。寇恂来到高峻的驻地,高峻派军师皇甫文出面拜见寇恂。皇甫文言辞谦逊,但意态坚决,寇恂大为生气,命人处斩皇甫文,诸将纷纷劝阻,寇恂没有理会,于是皇甫文真被砍了头。事后,寇恂派高峻的副将回去禀告,说:“由于军师态度无礼,已遭处斩,阁下若有归顺之意,请立即投降,否则就请准备一战。”高峻一听不由心慌,立即大开城门请降。这时诸将纷纷向寇恂道贺,并且问道:“为什么杀了高峻的使者后,高峻反而请降呢?”寇恂说:“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大臣,一切的行事都出自皇甫文的策划,今天他自己来送死,为什么要放过这个机会呢?日前皇甫文来时,言辞虽婉转,但丝毫没有归顺之心,所以如果不杀皇甫文,那么皇甫文的狡计就能得逞;杀了皇甫文,那高峻少了胆,就只有投降了。”[冯评译文]唐僖宗临幸蜀地时,恐蛮人伺机骚扰,答应两族联姻。蛮酋命宰相赵隆眉、杨奇鲲、段义宗前来拜谒僖宗,并且迎聘公主。太尉高骈得知僖宗许婚之事,立即自淮南紧急传书,说:“蛮酋心腹就只有这几人,只要毒死这三个人,无须再忧虑会遭南蛮侵扰。”果然在杀了这三人后,直到僖宗回京,南方一直平安无事。这也是寇恂一类的智慧。493、刘玺 唐侃【原文】嘉靖中,戚畹郭勋怙宠,率遣人市南物,逼胁漕总,领俵各船,分载入都以牟利。运事困惫,多缘此故。都督刘公玺时为漕总,乃预置一棺于舟中,右手持刀,左手招权奸狠干,言:“若能死,犯吾舟。吾杀汝,即自杀卧棺中,以明若辈之害吾军也!吾不能纳若货以困吾军!”诸干惧而退,然终亦不能害公。[冯述评]权奸营私,漕事坏矣。不如此发恶一番,弊何时已也!从前依阿酿弊者,只是漕总怕众狠干耳。从狠干怎敢与漕总为难,决生死哉!按:刘玺,字国信,居官清苦,号“刘穷”,又号“刘青菜”。御史穆相荐剡中曾及此语。及推总漕,上识其名,喜曰:“是前穷鬼耶?”亟可其奏。则权奸之终不能害公也,公素有以服之也。公晚年禄入浸厚,自奉稍丰。有觊代其职者,嗾言官劾罢之,疏云:“昔为青菜刘,今为黄金玺。”人称其冤。因记陈尚书奉初为给谏,直论时政得失,不弹劾人,曰:“吾父戒我勿作刑官枉人;若言官,枉人尤甚!吾不敢妄言也!”因于刘国信三叹。章圣梓宫葬承天,道山东德州。上官裒民间财甚巨以给行,犹恐不称。武定知州唐侃[丹徒人。]奋然曰:“以半往足矣!”至则舁一空棺旁舍中,诸内臣牌卒奴叱诸大吏,鞭挞州县官,宣言“供帐不办者死”,欲以恐吓钱。同事者至逃去,侃独留。及事急,乃谓曰:“吾与若诣所受钱。”乃引之旁舍中,指棺示之,曰:“吾已办死来矣,钱不可得也!”于是群小愕然相视,莫能难。及事办,诸逃者皆被罢,而侃独受旌。人到是非紧要处,辄依阿徇人,只为恋恋一官故。若刘、唐二公,死且不避,何有一官!毋论所持者正,即其气已吞群小而有余矣。蔺之渑池,樊之鸿门,皆是以气胜之。【译文】明朝嘉靖年间,戚畹,郭勋等人仗恃受宠,常率领属下大肆搜购南方珍玩,然后胁迫漕运官分派船只载运入京,获取暴利。当时水道运输不顺,多半都是因为这缘故。都督刘玺(字国信)任漕运总官,为根除弊端,事先在船中准备一副棺木,然后右手拿刀,左手指着奸臣说:“若各位想胁迫我的船为你们载货,除非是我死。如果我为护船而不得不杀各位,事后我也会躺在棺木中自尽,让世人明白你们如何败坏纲纪,我不能为接运你们的船货而破坏法纪。”贪官听了,为免生事,只好悻悻然离去,自始至终,不能伤害刘玺。[冯评译文]奸人恃权谋取私利因而败坏漕运,刘玺若不说一番狠话,流弊要到何时才能消弭?以前漕运官曲意阿附,终至酿成弊端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对这般凶狠的贪官有所顾忌。但是贪官再凶残,又怎敢与漕运总官为难而一决生死?按:刘玺字国信,居官清廉,生活困苦,人称“刘穷”,又称“刘青菜”。当时御史曾向皇帝推荐他为总漕,皇帝竟记得他的名字,说:“就是那个穷鬼吗?”立刻批准他的任命。奸臣始终不能加害刘公,也是因为他有制服奸臣的能力。刘公晚年俸禄优厚,因此生活宽裕了一些。有人觊觎他的职位,便唆使谏官弹劾他,上疏说:“昔日青菜刘,现今黄金玺。”许多人为刘玺抱屈。陈尚书最初任命为谏官时,只议论政务得失,不弹劾官员,他说:“我父亲曾告诫我不要做刑官,以免冤枉好人;若是当谏官,那会害人更多,所以我不敢随便弹劾他人。”在此我为刘玺不幸的遭遇长叹三声。章圣皇帝的灵柩,要在承天安葬,沿途要经过山东德州。官员们为了壮大场面,大肆搜刮民财,仍嫌经费不足。武定知府唐侃(字廷直)激愤的说:“以现在所征收的一半财力,就足够有盛大的场面了。”于是抬了一副棺木放在屋旁。当时宫廷宦官嫌诸官办事不力,不但对官员大声叱责,甚至鞭打州府县令,扬言如果再有怠惰情事,一律处死,想借此恐吓州官敛取更多民财。有些府吏受不了宦官的威逼,竟弃职逃逸,只有唐侃留下。等宦官逼急了,唐侃说:“我带你去看我所募集的钱。”于是带宦官来到屋外的棺木旁,指着棺木说:“我已尽力,你杀了我吧,钱,我没有。”宦官们一听,不由一楞,也不敢再为难他。事后,凡是弃职逃逸的官员都遭免职,只有唐侃受到朝廷表扬。[冯评译文]人到紧要关头,如果还阿谀奉承,多半是因贪恋官职,像刘玺、唐侃二公连死都不怕,又哪会把官职放在心上呢?不要说二公所持的理由充足,光是那股气势,就足以震慑那群小人了。渑池之会中的蔺相如、鸿门宴中的樊哙,都是以气势取胜。494、段秀实 孔镛【原文】段秀实以白孝德荐为泾州刺史。时郭子仪为副元帅,居蒲,子晞以检校尚书领行营节度使,屯邠州。邠之恶少窜名伍中,白昼横行市上,有不嗛,辄击伤人,甚之撞害孕妇,孝德不敢言。秀实自州至府白状,因自请为都虞侯,孝德即檄署府军,俄而晞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刺杀酒翁,坏酿器。秀实列卒取之,断首置槊上,植市门外。一营大噪,尽甲,秀实解去佩刀,选老躄一人控马,径造晞门。甲者尽出,秀实笑而入,曰:“杀一老兵,何甲也?吾戴吾头来矣。”甲者愕眙。俄而晞出,秀实责之曰:“副元帅功塞天地,今尚书恣卒为暴,使乱天子边,欲谁归罪乎?罪且及副元帅矣!今邠恶子弟窜名籍中,杀害人藉藉如是,人皆曰‘尚书以副元帅故不戢士’,然则郭氏功名,其与存者几何?”晞乃再拜曰:“公幸教晞。”即叱左右解甲,秀实曰:“吾未晡食,为我设具。”食已,又曰:“吾疾作,愿一宿门下。”遂卧军中。晞大骇,戒候卒击柝卫之。明日,晞与俱至孝德所陈谢,邠赖以安。孝宗时,以孔镛为田州知府。莅任才三日,郡兵尽已调发,而峒獠仓卒犯城,众议闭门守,镛曰:“孤城空虚,能支几日?只应谕以朝廷恩威,庶自解耳。”众皆难之,谓“孔太守书生迂谈也。”镛曰:“然则束手受毙耶?”众曰:“即尔,谁当往?”镛曰:“此吾城,吾当独行。”众犹谏阻,镛即命骑,令开门去。众请以士兵从,镛却之,贼望见门启,以为出战,视之,一官人乘马出,二夫控络而已。门随闭,贼遮马问故,镛曰:“我新太守也,尔导我至寨,有所言。”贼叵测,姑导以行。远入林菁间,顾从夫,已逸其一。既达贼地,一亦逝矣。贼控马入山林,夹路人裸加于树者累累,呼镛求救。镛问人,乃庠生赴郡,为贼邀去,不从,贼将杀之。镛不顾,径入洞,贼露刃出迎,镛下马,立其庐中,顾贼曰:“我乃尔父母官,可以坐来,尔等来参见。”贼取榻置中,镛坐,呼众前,众不觉相顾而进,渠酋问镛为谁,曰:“孔太守也。”贼曰:“岂圣人儿孙邪?”镛曰:“然。”贼皆罗拜,镛曰:“我固知若贼本良民,迫于馁,聚此苟图救死,前官不谅,动以兵加,欲剿绝汝,我今奉朝命作汝父母官,视汝犹子孙,何忍杀害?若信能从我,当宥汝罪,可送我还府,我以谷帛赍汝,勿复出掠;若不从,可杀我,后有官军来问罪,汝当之矣。”众错愕曰:“诚如公言,公诚能相恤,请终公任,不复扰犯。”镛曰:“我一语已定,何必多疑。”众复拜,镛曰:“我馁矣,可具食。”众杀牛马,为麦饭以进,镛饱啖之,贼皆惊服。日暮,镛曰:“吾不及入城,可即此宿。”贼设床褥,镛徐寝。明日复进食,镛曰:“吾今归矣,尔等能从往取粟帛乎?”贼曰:“然。”控马送出林间,贼数十骑从。镛顾曰:“此秀才好人,汝既效顺,可释之,与我同返。”贼即解缚,还其巾裾,诸生竞奔去。镛薄暮及城,城中吏登城见之,惊曰:“必太守畏而从贼,导之陷城耳。”争问故,镛言:“第开门,我有处分。”众益疑拒,镛笑语贼:“尔且止,吾当自入,出犒汝。”贼少却,镛入,复闭门,镛命取谷帛从城上投与之,贼谢而去,终不复出。[冯评]晞奉汾阳家教,到底自惜功名。段公行法时,已料之审矣。孔太守虽借祖荫,然语言步骤,全不犯凶锋。故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译文】唐朝人段秀实(字成公,谥忠烈)因白孝德(安西人,曾大败吐蕃于赤沙峰,封昌化郡王,历太子少傅)的推荐,当上了泾州刺史。当时郭子仪(华川人,平安史之乱功第一,德宗时赐号尚父,身系天下安危二十年,与李光弼齐名,世称郭汾阳,谥忠武)为副元帅,驻守蒲州。儿子郭晞(郭子仪三子,善骑射,曾屡建战功,以检校尚书兼行营节度使)屯兵邠州。邠州恶少打着郭晞部署的名号,白天横行街市,称有不顺心,动辄出手伤人,甚至故意冲撞孕妇。白孝德虽深知恶卒暴行,但顾忌郭晞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段秀实由州陈状至府军,自己请调为都虞侯,白孝德立即发文至府军要求惩办恶卒。正巧郭晞手下十七人到街市买酒,借故滋事,杀了卖酒的老头,还砸坏店中酿酒的器皿。段秀实得知,命闹事的士卒排成一列,当场砍下他们的脑袋,悬在长矛上,竖立在市门外。消息传到郭晞的营地,全营士兵群情激动,立即全副武装,准备向段秀实讨个公道。段秀实在将那群闹事的士兵正法后,也深知会引起郭晞营中强烈的不满,于是先解下身上佩刀,再选一名跛脚老人为他驾车,来到郭晞营地。全营的士兵听说段秀实到,全都武装而出。段秀实一面走入营地,一面笑着说:“杀一名老兵,何必要如此费周章的全副武装呢。我不是顶着我的脑袋来了吗?”士兵们听他这么说,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久,郭晞出来了,段秀实责备他说:“副元帅功盖天地,而今尚书却骄纵士兵横行暴虐。一旦发生暴乱,这罪该由谁为承当呢,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副元帅。今天邠州的恶少混名在你的部属中,借你名号草菅人命,人们都批评说你这尚书,仗着父亲是副元帅,所以才不严格约束手下。那么郭氏一生的功名,还能为世人称颂多久呢?”郭晞听了,说:“多谢教诲。”说完立即命士兵放下武器。段秀实开口说:“我还没有吃饭,你为我准备一些吃的东西。”等吃完饭后,又开口说:“我的宿疾又发作了,今晚就在此地暂住一夜吧。”说完,就睡在营中,郭晞大感吃惊,告诫士兵严加巡行,保卫段秀实。第二天一早,郭晞与段秀实两人一同来到白孝德的公署,向他拜谢,从此邠州安宁无事。明孝宗时,孔镛(字昭文)为田州知府,到任才三天,郡中的守备兵士全部调往他地,而这时峒獠又乘隙攻城。众人提议闭城固守,孔镛说:“我们兵力薄弱,势力孤单,能支持多久呢?如今只有对贼人晓谕朝廷的恩德,或许能感化贼人,解除危机。”众人觉得这想法太天真了,认为孔太守所说完全是书生迂腐的论调。孔镛说:“难不成我们该束手投降,让贼人杀了我们?”众人说:“即使采纳太守的建议,那么该派谁去向贼人宣示恩德呢?”孔镛说:“这是我的城,当然该我去。”众人纷纷劝阻,孔镛却下令准备车驾,决定只身前往。临行前,众人请求孔镛带卫兵随行,孔镛一概拒绝。贼人见城门打开,以为城中士兵准备出城迎战。再仔细一看,只见一位官员乘坐马车出城,车上只有两名控马的马夫随行。他们出城后,城门又随即关闭。贼人拦下车驾盘问,孔镛说:“我是新上任的太守,你带路引我去你们营寨,我有话要对你们首领说。”那名贼人心机深沉,故意带着孔镛在树林中绕路,孔镛回头看看马夫,已跑了一名。等到达贼营时,另一名马夫也不见了。贼人带孔镛在树林绕路时,见途中有一男子被绑在树上,身上伤痕累累,向孔镛求救。孔镛问贼人,原来那男子是赴郡参加考试的书生,被贼人劫持,因为不答应贼人的要求,所以贼人准备要杀他。孔镛没有再说话,直接进入贼人营寨。贼人带着兵器出寨迎接,孔镛下马,站在屋内对贼人说:“我是你们的父母官,等我坐下后,你们可以向我参拜。”贼人取来坐榻,放在屋子中间,孔镛坐定后要众贼上前,众贼相互对望后不觉走向前。贼首问孔镛的身份,孔镛说:“我是孔太守。”贼首问:“你可是孔圣人的后辈子孙?”孔镛说:“正是。”于是群贼行礼叩拜。孔镛说:“我深信你们本性善良,只因生活困苦迫于无奈,才沦为盗匪、苟且求活。前任太守不能体谅你们的处境,动辄派官兵围剿,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我奉朝廷之命,身为你们的父母官,看你们就像是我的子孙,我哪忍心加害你们?如果你们相信我,肯归顺我,我自当赦免你们的罪,你们护送我回府城,我会以稻谷布帛相赠,希望你们日后能为良民不再抢掠;若是不肯归顺,也可以杀了我,日后自然会有官军前来问罪,这后果你们要自行负责。”众贼说:“果真如太守所说,能体恤我等处境,我等发誓在孔公任内,不再侵扰地方。”孔镛说:“我话说出口就算数,你们不必多疑。”众贼又再拜谢。孔镛说:“我饿了,你们替我准备饭菜吧。”众贼急忙杀牛作饭,孔镛一顿饱餐,众人大感惊异。这时已近黄昏,孔镛说:“天色已暗,看来我已赶不及今晚入城,就在此地暂住一夜吧。”贼人立即铺床整褥,孔镛意态安闲的从容入睡。第二天用过早饭后,孔镛说:“今天我要回去了,你们可愿随我回府城,搬运米粮布帛?”贼人说:“好。”于是拉马护送孔镛出林,后面跟随数十名贼人。孔镛回头对贼人说:“那位秀才是好人,现在你们既然已决定归顺我,就放了那秀才,让他跟我一起回府城。”于是贼人不但放了秀才,还把他的衣物也一并还给他,秀才拿回衣物后竟奔逃而去。快到黄昏时,孔镛等人终于抵达府城。城中官员登城望见,都大惊说:“一定是太守怕死降贼,引导贼人攻城。”于是争相探问孔镛,孔镛命他们只管开门,他自有打算,官员一听更加疑惧。孔镛笑着对贼人说:“各位暂且先在此稍候,我进城后一定会如我所说的犒赏各位。”贼人后退一段距离。孔镛进城后,关闭城门,命人取来米粮布帛,由城楼丢下,众贼捡拾后叩谢离去,从此不再危害地方。[冯评译文]郭晞自幼秉承庭训,养成爱惜名声的观念,所以段秀实在执法前,早已有审慎的评估了;孔太守虽借祖先威名震慑贼人,但他言行举止丝毫不冒犯对方,所以说“柔能克刚”。495、姜绾【原文】姜绾以御史谪判桂阳州,历转庆远知府。府边夷,前守率以夷治。绾至,一新庶政,民獠改观。时四境之外皆贼窟,翦其渠魁,乃选健儿教之攻战,无何自成锐兵,贼盗稍息。初,商贩者舟由柳江抵庆远。柳、庆二卫官兵在哨者,阳护之,阴实以为利。绾一日自省溯江归,哨者假以情见迫,遽言贼伏隩,訹绾陆行便。绾曰:“吾守也,避贼,此江复何时行邪?”麾民兵左右翼,拥盖树帜,联商舟,倘徉进焉。贼竟不敢出。自是舟行者无所用哨。[冯评]决意江行,为百姓先驱水道,固是。然亦须平日训练,威名足以慑敌,故安流无梗。不然,尝试必无幸矣.【译文】明朝时姜绾(字玉卿)由御史谪贬至桂阳州判,后转任为庆远知府,治理边地夷民。前任知府完全以夷人治夷。姜绾到任后,政务气象一新,官民的作风完全改观。当时庆远府外四境都是贼穴,姜绾认为要平贼寇,必先翦除贼首,于是挑选强健的男子,教导他们攻战防守的战技,不多久,就成为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部队,因此贼盗的气焰稍加收敛。早先,商船的路线是由柳江直抵庆远,在柳、庆二地分别有卫兵站哨警戒。然而卫兵表面上是在维护水道畅通,保障商船安全,暗中却勒索谋利。一天姜绾自省城搭船回庆远,哨兵故意谎报情况紧急,有贼兵埋伏岸边,劝姜绾取道陆路以策安全。姜绾说:“身为庆远知府,如果还害怕贼人,那这条水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平安通行?”于是指挥民兵在左右护卫,联合其他商船徐徐向前推进。贼兵竟不敢蠢动。从此河道畅通无险,哨兵也撤离。[冯评译文]姜绾执意取道水路,为百姓做开路先锋,这本就属知府职责,但也是因他平日有足够的威仪能震慑贼人,才能平安无事。否则轻易的尝试,一定无法幸免。496、文彦博【原文】潞公为御史时,边将刘平战死。监军黄德和拥兵观望,欲脱己罪,诬平降虏,而以金带赂平奴,使附己。[边批:监军之为害如此。]平家二百口皆冤系,诏彦博置狱河中。彦博鞫治得实。德和党援谋翻狱,已遣他御史来代之矣。彦博拒之,曰:“朝廷虑狱不就,故遣君。今狱具矣。事或弗成,彦博执其咎,与君无与也。”德和并奴卒就诛。【译文】宋朝潞国公文彦博当御史时,边将刘平(祥符人,字士衡,谥壮武)作战阵亡。监军黄德和拥兵观望,事后为了想替自己脱罪,更毁谤刘平投降胡人,并且贿赂刘平的部属,收买他们,致使刘平一族二百多人都蒙冤入狱。当时文彦博奉诏下判河中,经他调查,终于使真相大白,可是黄德和等人却想推翻判决,就设法请托指派其他的御史来代替文彦博。文彦博坚决不同意,对来接任的御史说:“朝廷是担心我无法做成判决,才派你来代替;现在我既然已经作成判决,如果有任何差误,我愿意承担一切过失的责任,同你没有任何关系。”结果,文彦博把黄德和及被收买的刘平部属全部处死。497、陆光祖【原文】平湖陆太宰光祖,初为浚令。浚有富民,枉坐重辟,数十年相沿,以其富,不敢为之白。陆至访实,即日破械出之,然后闻于台使者,[边批:先闻则多掣肘矣。]使者曰:“此人富有声。”陆曰:“但当问其枉不枉,不当问其富不富。果不枉,夷、齐无生理;果枉,陶朱无死法。”台使者甚器之。后行取为吏部,黜陟自由,绝不关白台省。时孙太宰丕扬在省中,以专权劾之。即落职,辞朝遇孙公,因揖谓曰:“承老科长见教,甚荷相成。但今日吏部之门,嘱托者众,不专何以申公道?老科长此疏实误也!”孙沉思良久,曰:“诚哉,吾过矣。”即日草奏,自劾失言,而力荐陆。陆由是复起。时两贤之。[冯述评]为陆公难,为孙公更难。葛端肃以秦左伯入觐,有小吏注考“老疾”,当罢。公复为请留,太宰曰:“计簿出自藩伯。何自忘也?”公曰:“边吏去省远甚,注考徒据文书,今亲见其人甚壮,正堪驱策,方知误注。过在布政,何可使小吏受枉?”太宰惊服,曰:“谁能于吏部堂上自实过误?即此是贤能第一矣!”此宰与孙公相类。葛公固高,此吏部亦高。因记万历己未,闽左伯黄琮(马平人)为一主簿力争其枉,当轴者甚不喜,[边批:此等无识者多。]曰:“以二品大吏为九品官苦口,其伎俩可知。”为之注调。人之识见不侔如此!【译文】明朝平湖的陆太宰名光祖(谥庄简)最先任浚令时,当地一位百姓含冤入狱长达数十年。由于他有钱,狱官为了避嫌,反而不敢为他洗刷罪名。陆光祖到任后访得实情,当日就放他出狱,然后再呈报御史。御史说:“这人出名的有钱。”陆光祖答道:“但只问这人是否真的有罪,不问他是否有钱。如果他确实有罪,即使生活如伯夷、叔齐般贫困也无法让他苟活;如果他确实冤枉,纵使如陶朱公般富甲一方,也没有理由判他罪。”御使听了非常赏识,从此更器重他。后来,陆光祖升为吏部官,问案判决全凭自己见解,完全不须经御史台批阅。当时孙太宰丕扬(富平人,字叔孝)以独断专权的罪名弹劾他。陆光祖被免官后,一天巧遇孙丕扬,对他行礼长拜后说:“承蒙厚爱受教匪浅,实在感激不尽。但现今吏部人情关说不断,如果不独断专权,只怕正义公道无法伸张。孙公上疏弹劾在下,实在是误解在下了。”孙丕扬沉思许久,才说:“你说的有理,我错了。”立即起草上奏,自陈失言的过失,而极力保荐陆光祖,于是陆光祖又得以官复原职。得以与孙丕扬共称当代二贤人。[冯评译文]世人想学陆光祖的正义果断,固然不容易,但要学孙公自承错误,立即更正的勇气更难。葛端肃奉命晋见吏部尚书,有一名小吏的资料被人注上“年老多病当免职”的字句。葛公为小吏申请留任原职,太宰说:“你难道忘了,这本记录簿是出自你的部门。”葛公说:“驻边小吏离府太远,个人资料的记载又完全根据文书,今天我亲眼见这小吏身体强壮,正是他效命朝廷的黄金岁月,才知道原先记录有错,过失在我,怎可连累小吏呢?”太宰不由佩服的说:“能在吏部堂上自承过失,实在是天下第一等贤人。”这事和孙太宰事相同,葛公固然高明,这位吏部大人也高明。我想起明朝万历年间任吏部尚书的黄琮,为一名主簿极力洗脱冤情,结果他的上司非常不高兴,说:“堂堂二品官,竟然为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费唇舌,看来你的才识也不过如此。”后者与前者截然不同的评价,可见人的见识与差距有多大!498、陆树声【原文】陆文裕[树声]为山西提学。时晋王有一乐工,甚爱幸之,其子学读书,前任副使考送入学。公到任,即行文黜之。晋王再四与言,公曰:“宁可学宫少一人,不可以一人污学宫。”坚意不从。[冯评]自学宫多假借,而贱妨贵,仆抗主者纷纷矣!得陆公一扩清,大是快事。【译文】明朝人陆树声(松江华亭人,字与吉,号平泉,谥文裕)为山西提学时,当时晋王府中有一名乐工,很得晋王的宠爱。乐工的儿子想入官学读书,前任的副使就将他保送入学。陆公到任后,立即发文免他学籍。晋王一再的求情,陆公说:“宁可让学宫少收一名学生,不能为多收一名学生而污损学宫名誉。”执意不肯答应晋王的请托。[冯评译文]长久以来,学官多半是姑息养奸,贱妨贵,仆抗主的事件因而纷纷发生,陆公能一举廓清此案,自是大快人心!499、韩琦【原文】英宗初晏驾,急召太子。未至,英宗复手动。曾公亮愕然,亟告韩琦,欲止勿召。琦拒之,曰:“先帝复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之。内都知任守忠奸邪反覆,间谍两宫。韩琦一日出空头敕一道,参政欧阳修已佥书矣,赵概难之,修曰:“第书之,韩公必自有说。”琦坐政事堂,以头子勾任守忠立庭下,数之曰:“汝罪当死,谪蕲州团练副使,蕲州安置。”取空头敕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冯评]韩魏公生平从未曾以“胆“字许人,此等神通,的是无两。【译文】宋英宗刚死,内臣急召太子入宫。太子尚未抵达,突然英宗的手动了一下。曾公亮不觉错楞,急忙通知韩琦,想要他阻止太子入宫即帝位。韩琦不同意,说:“如果先帝真的死而复活,就是太上皇,为何不能召太子进宫?”说完再次派人催请太子立即入宫。内都知任守忠(字稷臣)为人奸邪,反复无常,喜欢刺探两宫秘事。一天,韩琦故意发出一道空白的敕命,参政欧阳修在空白敕命上签下名字,赵概面有难色,欧阳修说:“你只管签字,韩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见韩琦坐在政事堂上,要任守忠站立庭下,列举他的罪状说:“你依罪该死,贬为蕲州团练副使,即日启程赴蕲州。”接着取出空白敕命填上,派使臣立即执行押送。[冯评译文]韩魏公一生从来未以“有胆量”来赞许别人,看他行事,的确无人比他更有胆量。500、吕端【原文】太宗大渐,内侍王继恩忌太子英明,阴与参知政事李昌龄等谋立楚王元佐。端问疾禁中,见太子不在旁,疑有变,乃以笏书“大渐”二字,令亲密吏趣太子入侍。太宗崩,李皇后命继恩召端,端知有变,即绐继恩,使入书阁检太宗先赐墨诏,遂鏁之而入,皇后曰:“宫车已晏驾,立子以长,顺也。”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今始弃天下,岂可遽违命有异议耶。”乃奉太子。真宗既立,垂帘引见群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请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群臣拜呼“万岁”。[冯评]不糊涂,是识;必不肯糊涂过去,是断。【译文】宋太宗病势沉重,内侍王继恩(由后周入宋,受宠于太宗,真宗时更加骄横,因泄机密贬为右监门卫将军)忌怕太子英明,暗中勾结参知政事李昌龄(字天赐)等人,想扶立楚王元佐为太子。吕端(字易直,太宗时为户部侍郎平章事,欲拜为相,人谓吕端糊涂,帝曰:“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于是拜吕端为相,卒谥正惠)进宫探望太宗,见太子不在皇上寝宫,怕有人借机生变,就在手板上写上“病危”二字,命亲信交给太子,召太子进宫服侍太宗。太宗驾崩后,李皇后命王继恩召吕端入宫,吕端知道一定有变故发生,就骗王继恩进御书房,说要检视先皇遗墨诏命等物件,随即将王继恩反锁在御书房,这才入内宫。李皇后见到吕端,便对他说:“先皇已驾崩,立长子为帝才合于礼制。”吕端答:“先帝曾预立太子,为的就是在先皇百年后,太子能顺利继承帝位。今天先皇才崩逝,就遽然违抗先皇遗命,我怕会引起其他大臣的非议。”于是奉太子为帝,即宋真宗。真宗即位后,垂帘接见群臣。吕端直身站立不叩拜,请真宗卷起帘幕,然后登上殿阶仔细端详,看清楚的确是真宗本人,才走下殿阶,率百官高呼万岁。[冯评译文]平日不糊涂,是识;遇大事一定不肯糊涂搪塞过去,是断。501、辛企李【原文】辛参政企李守福州。有主管应天启运宫内臣武师说,平日群中待之与监司等。企李初视事,谒入,谓客将曰:“此特监珰耳,待以通判,已为过礼。”乃令与通判同见。明日,郡官朝拜神御,企李病足,必扶掖乃能拜。既入,至庭下,师说忽叱候卒退,曰:“此神御殿也。”企李不为动,顾卒曰:“但扶,自当具奏。”[边批:有主意。]雍容终礼。既退,遂自劾待罪。朝廷为降师说为泉州兵官云。[边批:处分是。]【译文】参政辛企李镇守福州时,有个应天启运宫的宦官名叫武师说,平日属僚把他奉为监司(官名,监察州郡的官员)。辛企李初上任,见了武师说后,对僚属说:“这监官徒有外表,以后只要以对通判(官名,掌钱谷、讼狱等事)的礼节对他就足够了。”第二天,百官朝拜先帝的肖像,不巧辛企李脚痛,一定要人扶着他才能参拜,来到殿下后,武师说突然叱令侯卒退下,说:“这是供奉先帝肖像的殿堂,闲杂人岂能随便进出。”辛企李不为所动,回头对吏卒说:“你们只管扶我,事后我自当呈奏朝廷请罪。”说完神情从容的行礼参拜,离殿后,立即上奏自陈罪状,等皇帝降罪。结果朝廷反而把武师说贬为泉州兵官。502、王安石【原文】荆公裁损宗室恩数,宗子相率马首陈状,云:“均是宗庙子孙,那得不看祖宗面?”荆公厉声曰:“祖宗亲亦变祧,何况贤辈!”[边批:没得说。][冯评]荆公议论皆偏。只此一语,可定万世宗藩之案。【译文】宋朝宰相王安石奏请裁减皇室宗亲的俸禄。消息传开,皇室宗族相继拦道陈情,认为都是皇室亲族,看在祖先面上不要扣减俸禄。王安石厉声说道:“即便是皇上高祖等近亲,也要迁离天子太庙另祭,何况是你们这些远亲呢?”[冯评译文]王荆公的言论一向偏激。唯有这番话可算是规范皇室宗藩的典范。503、毛澄【原文】太仓毛文简公。嘉靖初,上议选婚,锦衣卫千户女与焉。内侍并皇亲邵蕙俱得重赂,咸属意。公在左顺门厉声曰:“卫千户是卫太监家人,不知自姓,何以登玉牒?此事礼部不敢担当,汝曹自为之!”众议遂息。【译文】明嘉靖初年,皇帝下令择婚,其中锦衣卫千户的女儿也在候选名单中。由于内侍及皇亲都接受卫千户的重礼,都属意卫千户的女儿。当时毛澄(字宪清,谥文简)在礼部,听说这事,厉声说道:“卫千户是卫太监家人,出身不明,日后如何名列王族谱系。这事礼部不敢承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从此众人不敢再提卫千户的事。504、祝知府【原文】南昌祝守以廉能名。宁府有鹤,为民犬咋死,府卒讼之云:“鹤有金牌,乃出御赐。”祝公判云:“鹤带金牌,犬不识字;禽兽相伤,岂干人事?”竟纵其人。又两家牛斗,一牛死,判云:“两牛相争,一死一生;死者同享,生者同耕。”【译文】南昌的祝知府以廉洁能干出名。宁王府有一只仙鹤,被民家所饲养的狗咬死。府吏把狗主送入官府,说:“仙鹤的脖子上套有御赐金牌。”意思要重判此人以媚宁府。祝公判道:“鹤挂金牌,狗不识字;畜相斗,干人何事?”于是放了那名狗主。又有一次,两家人所养的牛相斗,其中一头牛斗死了,两人告进官府,祝知府判道:“两牛相争,一死一活;死牛大家吃,活牛共同耕。”术智部 总序【原文】冯子曰:智者,术所以生也;术者,智所以转也。不智而言术,如傀儡百变,徒资嘻笑,而无益于事。无术而言智,如御人舟子,自炫执辔如组,运楫如风,原隰关津,若在其掌,一遇羊肠太行、危滩骇浪,辄束手而呼天,其不至颠且覆者几希矣。蠖之缩也,蛰之伏也,麝之决脐也,蚺之示创也,术也。物智其然,而况人乎?李耳化胡,禹入裸国而解衣,孔尼猎较,散宜生行贿,仲雍断发文身,裸以为饰,不知者曰:“贤之智,有时而殚。”知者曰:“贤之术,无时而窘。”婉而不遂,谓之“委蛇”;匿而不章,谓之“谬数”;诡而不失,谓之“权奇”。不婉者,物将格之;不匿者,物将倾之;不诡者,物将厄之。呜呼!术神矣!智止矣!【译文】术是方法,真正的方法是从智慧而生的;而通过适当的方法,智慧才能发挥无比的功用。没有智慧而只强调方法,不仅于事无益,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只有智慧而没有方法,则像驾车行船的人,在风平浪静或平坦广阔的原野,一切好像得心应手,然而一遇大风大浪或羊肠鸟道,则束手无策,想不倾覆也难。相传老子出关,化为胡人;仲雍南入蛮夷,断发文身。无知的人以为这是圣人的智慧也有行不通的时候;但智慧的人都能了解,圣人做这些权变的方法,无不来自真正的智慧。有时婉转而不直行,称之为“委蛇”;有时暂时隐匿不显,称之为“谬数”;有时诡谲而不失原则,称之为“权奇”。若不懂婉转,不懂隐匿,不懂得诡谲,将立刻受害于环伺在外的灾祸。智慧的人,怎可不知运用智慧的方法呢?委蛇卷十三【原文】道固委蛇,大成若缺。如莲在泥,入垢出洁。先号后笑,吉生凶灭。集“委蛇”。【译文】逶迤曲折之道,完满之中似有缺陷。正同生长在污泥中的莲蓬,经过洗涤才得显出本来面目。经历痛哭,最后才能微笑。运用得法,就能趋吉避凶。505、箕子【原文】纣为长夜之饮而失日,问其左右,尽不知也。使问箕子,箕子谓其徒曰:“为天下主,而一国皆失日,天下其危矣,一国皆不知,而我独知之,吾其危矣!”辞以醉而不知。[冯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