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帕滕森先生!” 领队下到甲板上,回他的船舱去了。一睡到床铺上,他便打开舷窗,让凉爽的风吹进来,在自言自语地说完下边几个词之后,便熟睡过去了。 “Rosani……letorum……angelum!” 路易·克洛迪荣和他的同学们在外面又呆了一个小时。他们谈论在安的列斯群岛的旅行见闻,回忆他们所经历过的这样或那样的情景,甚至想象到,当他们回到家中之后,会以怎样喜悦的心情向家人叙说在整个旅途中所做的和所看到的一切。 这期间,哈里·马克尔在机灵号后桅支索上挂起一盏白色的灯,无名船上的船长也同样在其前桅支索上挂上了一盏白色的灯。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这样做是稳妥和必要的。因为海上的顺流和逆流可能引起船的相互碰撞。从艉楼上,大家看到那艘船上摇摆着的信号灯,那艘船在起伏的海浪里仍然在原来的地方左右晃动着。 这次,托尼·雷诺决心不超过萨莱纳学派建议的睡眠六小时,如果那艘船还在机灵号附近,大家就要升起信号旗询问它的国籍。 将近十点钟时,所有的学生都回了船舱,进入甜蜜的梦乡。只有韦尔·米兹还在甲板上散步。 年轻海员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他想到了巴巴多斯岛……三、四年内他不会再回到那里……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要在相当长时间内不能再见到她……他想到了自己就要去的那条艾丽萨·沃登号商船,他将要在这艘船上所担任的职位……他想到了这次旅行,对他来说,这是首次穿越这片海域的旅行…… 随后,他又想到了他顺路搭上的机灵号船……他想到了这帮小伙子,他对他们的印象是那样的好……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由于对航行颇兴趣而对他特别感兴趣。 继而,他又想到了机灵号上的船员们,还有这个帕克森船长,人们对他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反感,这帮海员好像很不欢迎他!……而他从未想到过他们会这样,那这种对他不利的印象是从何而来呢?…… 韦尔·米兹内心充满了忧虑和担心,他信步从艉楼向艉楼走去,几个水手沿舷墙躺在那里,其他的则在低声交谈着。 哈里·马克尔看到今晚什么也干不成了,就告诉水手们,如果起风就通知他,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舱。 约翰·卡彭特和瓦嘉在艉楼上值班,他们注视着那艘三桅船上那盏微弱的灯光。一股淡淡的雾气开始升腾起来。一轮新月挂在天空,满天的星斗在雾气中时隐时现,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周围的一切。 因此,机灵号附近的那艘船有可能不久就再也看不见了。可现在它还在那儿……如果听到喊声,船上的人就能把他们的小船放下来,也许能收留几个遇难的人?…… 这艘船上大约有二十五名或三十名船员……如果发生了搏斗,他们怎样来支援呢?……在这种情况下,哈里·马克尔的等待是有道理的……他这样说过:今天晚上不能干就明天干……随着机灵号向着东南方向航行就越加远离安的列斯群岛,与其他船只相遇的机会就愈来愈少。确实,如果信风白天刮起来,哈里·马克尔大概要掉转船头,向着西北一带航行,这样或许不使韦尔·米兹产生过多的怀疑。 当约翰·卡彭特和瓦嘉在艉楼上交谈的时候,有两个人却在艏楼旁的左舷边说着话。 这两个人是科蒂和兰亚·科克,人们看到他们俩个经常呆在一起。因为科蒂总是在厨房周围游荡,想得到厨师给他留下的一些好吃的东西。 下面就是他们所说的内容,他们的同伙们交谈的大概也是这些事。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成为机灵号的主人。 “显然,哈里在这件事上太谨慎了,科蒂……” “也许吧,科克,他也许没错!……如果我们有把握当他们在熟睡中对他们突然袭击,我们就能在他们来不及叫喊,就把他们干掉……” “照着脖子一大菜刀砍下去,面对呼救会使你有些为难……” “也许吧,兰亚,可他们肯定要试图反抗的!……这条该死的船难道不会在浓雾中靠的更近吗?……一旦这些小伙子中有一个跳入海中,他就能游到那条船,那条船的船长会很快派二十几个人到机灵号上来!我们的人数不足以抵抗,这样我们就走投无路了,他们会把我们带回安的列斯群岛,然后,从那里再带回英国!……这回,警方会很好地把我们看管在监狱里的……你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兰亚?……” “像有鬼似的,科蒂!……在这么多的好运气之后,这条船却在路上给我带来了这样的坏运气!……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我想只要有一个小时的强风,我们就能驶出五、六海里。” “天亮前,这股风也许会来临。”科蒂说道,“但我们要警惕那个韦尔·米兹,我觉得他不是那么一个能被突然制服的人……” “我定会收拾他的,”兰亚·科克说道,“不论他在什么地方,舱里也罢,甲板上也罢!……照着他的头猛砍一刀!……他来不及转身,就立刻把他从船上扔下去……” “他刚才还在甲板上散步吗?……”科蒂问道。 “我再没看见他……”科克回答说,“至少他没有在艉楼上吧?……” “他没在那儿,兰亚……那儿只有约翰·卡彭特和一个咱们的人,他们都下去了……” “这么说韦尔·米兹也回到了休息室……”兰亚·科克回答说,“如果这条该死的船不在那儿,这也许正是时候……只用几分钟,船上就一个学生也没有了……” “既然没什么可做的,我们去睡觉吧。”科蒂最后说道。 他们回各自的船舱去了,留下两个人在前甲板值班。 韦尔·米兹躲藏在不被人发现的艏楼底下,听到了刚才的这段对话。现在他全都明白了……他知道船已落入何人之手……他知道船长是哈里·马克尔……他知道这帮卑鄙的家伙要把学生们扔到海里……如果不是由于海面的平静使那艘船停在机灵号的前头,这个令人发指的罪恶行径就已经得逞了! 第九章 韦尔·米兹 十一点刚过,在九月二十二日和二十三日交错的午夜里,迷雾茫茫的海面上漂泊着一只小船,它几乎是随着轻柔的海浪起伏前行,没有一丝微风搅乱海面的平静。 两只桨悄无声息地把船划向东北方向,大概是这个方向,因为看不到掩藏在浓雾后面的北极星。 掌舵的人也许对天气没有转变成雷雨而略感遗憾。如果有刹那的闪电照亮夜空,他就能直接向着目标前进,而不用这样盲目地摸索着行进。他要赶在狂风掀起海浪大作之前,穿过把他与目标分开的那段距离,以确保大家能够获救。 这只船上共有十一个人:两个大人和九个年轻小伙子,两个年龄最大的小伙子划着桨,两个大人中的一个人不时站起身来,试图使目光能穿过迷雾,竖起耳朵听着…… 这是机灵号上那只小船,它载着逃亡的人们。路易·克洛迪荣和阿克塞尔·威克本在前边划着桨,韦尔·米兹驾驶着船,徒劳地在黑暗中寻找着航线,午夜的热气使夜色更加浓重。 一刻钟后,他们再也看不见机灵号了,但他们也没有发现三桅船的白色信号灯,那艘船的距离不应该超过半海里,平静的海面会使它还呆在原地。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听完了科蒂和兰亚·科克两人那段令人惊愕的谈话后,韦尔·米兹从艏楼外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过去,回到了艉楼的休息舱里。 他在舱里静静地呆了几分钟,在行动之前,他要弄明白这件势在必做的事。 毫无疑问:帕克森船长和他的船员们在机灵号上被杀害了。当学生们到达时,船已拿握在哈里·马克尔及其同伙的手中。 韦尔·米兹是从安的列斯群岛的报纸上知道了赫利发号海盗们的所作所为的,他们被警方逮捕之后,又从爱尔兰昆斯敦监狱逃跑,日期都与机灵号出发的日期相吻合。在法尔马海湾锚地夺取帆船之后,大概是由于风力不足使他们没能够起锚逃跑……第二天,帕滕森先生就和安的列斯中学的学生们上船来了……至于说哈里·马克尔没有像甩掉帕克森船长和他的船员们那样把帕滕森和他的学生们甩掉,原因不得而知。至于为什么也没有在英国到安的列斯群岛的航行中实施自己的计划,韦尔·米兹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去探究原因。如果学生们不能够逃离机灵号,那他们就完了。如果风一旦刮起来,两条船相距就会越来越远,屠杀就可能实施……如果不是在今天夜里,那就会在明天夜里,或者甚至是在光天化日下空旷的大海上…… 虽然不能把这一切告诉其他人,但韦尔·米兹还是能够筹划出一个严加防范的措施。 既然天赐良机拖延了坏蛋们毒手的时间,那么就应该利用这个良机,寻找解救的方式。 因此,一定要离开,一定要在他们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出发。哈里·马克尔已经回到他的舱里去了。约翰·卡彭特和瓦嘉刚刚回到了其他人已经睡着的舱里,前甲板只剩下值班的水手,他也许不会有充分的戒备心理。 那么,要赶上那艘停驶的船,首先要有一只小船,正好钓完鱼之后,有只船按哈里·马克尔的旨意就拖在机灵号的后面。 韦尔·米兹是一个勇敢而果断的人,他决心尽全力设法拯救他的同伴们,同时,才可能保障自己得以获救。 赫利发号上的海盗就在机灵号上!……这样,初上船时,所谓的帕克森船长对他表示出的反感,他对这些船员所感到的厌恶以及这些罪恶累累的家伙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都不言而喻了。 不能有片刻的耽误,要充分利用这有利的时机。 大家都知道在回归线这片海域里气候的变化十分迅速……一阵轻微的风就足以使机灵号漂向远方……初起的微风就会鼓起没有扎住的第二层帆、前桅帆和后桅帆……与此同时,另一艘船就会向相反的方向驶去,这也就会失去和它相遇的机会,在浓雾中这种机会很不易把握。 当务之急是要把学生们一个个叫醒。用三言两语向他们说明原委,然后,让他们登上拖在船尾的小船,还不能引起值班水手的注意。 在做这一切之前,韦尔·米兹想又核实一下哈里·马克尔是否一直呆在他的舱里。他的舱就在艉楼入口处的拐角上。响动声有可能把他弄醒,除非使他不能呼喊,逃跑才可能不受影响。 韦尔·米兹溜到了舱门口,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 哈里·马克尔知道今天晚上大概没什么事可做,睡得很熟。 韦尔·米兹返身回到自己的舱里,他没有点亮挂在桌子上方的灯,而是把船名板上的两个窗户中的一个打开,窗户离吃水线大约有二十公分。 要让学生们从这里下到小船上,这扇窗够宽吗?…… 年轻小伙子们,没问题!……可粗壮的成年却难以钻过去。 幸运的是帕滕森先生并不肥胖。确切地说航行的劳累还使他瘦了。尽管他参加了为安的列斯中学的学生们举行的种种欢迎宴会。 至于韦尔·米兹,他身材瘦长、灵活,柔软,完全能从这扇窗子钻过去。 逃跑是可能的,不用爬上艉楼。爬上艉楼逃跑也许是不可能的——韦尔·米兹要去把他的同伴们叫醒。 他轻轻地打开第一个卧舱门,里面住着路易·克洛迪荣和托尼·雷诺。 两个人都睡着了,路易·克洛迪荣一感到有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就立刻坐起身来。 “别出声!……”韦尔·米兹说,“是我……” “您有什么事?……” “别说话!……我们要冒极大的危险!……” 一句话足以说明形势的危急。路易·克洛迪荣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极力克制住自己。 “叫醒您的同伴。”韦尔·米兹说,“我去通知其他人……” “那么,怎样逃跑呢?……”路易·克洛迪荣问道。 “坐那只小船,它就拴在后边……能把我们送到应该离我们不远的那艘船上。” 路易·克洛迪荣没再多问,当韦尔·米兹走出他的船舱时,他叫醒了托尼·雷诺。一听到这种情况,托尼·雷诺从他的铺上跳了下来。 只用了几分钟,所有的学生都从床上起来了,除了帕滕森先生。他要在最后一刻才被叫醒。甚至不让他有时间弄明白怎么回事。大家就须把他拖上小船。 安的列斯中学应当得到恰如其分的赞扬,它的学生在危险面前没有一个表现软弱。他们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发出恐惧的叫喊。这些都可能使极为困难条件下的逃亡受到影响。 然而,尼尔斯·阿尔伯提出了一个表明他意志坚强的建议: “我不能不杀死这个卑鄙的家伙就离开!” 他向哈里·马克尔的卧舱冲去。 韦尔·米兹拉住了他。 “您什么也不能干,阿尔伯先生……”他说道,“哈里·马克尔可能在您进入他卧舱时就醒来。然后,他就会呼喊,抵抗,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被制服!……我们现在就上船,不要弄出声响……一旦我们到了那条船上,我相信它的船长会来攻占机灵号。而现在,这帮强盗还仍然控制着机灵号!” 这是唯一可取的办法。 “那帕滕森先生呢?……”罗杰·欣斯达尔提不安地问。 “你们先上船去,”韦尔·米兹回答说,“把你们一安顿好,我们就把他放下去。” 路易·克洛迪荣和他的同学们很快穿上几件比较暖和的衣服,食物就不用带了。既然只要追上那艘半海里外的船,即就是小船要在海上等到云开雾散或天色大亮,人们终究会发现它的。当逃亡者被机灵号上的人看到时,在哈里·马克尔和他的同伙们还没追上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被那艘船收留了。 特别令人担心的是风又刮起了,在这种情况下,那艘船就会向西航行,而机灵号却是往东行驶。这样,天亮之后,小船将要面对各种危险,在这片空旷的大海上,没有淡水,没有食物。 因此,休伯·佩金斯建议每个人都要把自己装着畿尼的小袋子带上。黎明时,如果机灵号溜走了,这笔没有落人强盗手中的七千英镑足够作为逃亡者回国的路费。 行动的时刻来到了。 路易·克洛迪荣走过去守在舱门口,确认一点也没有打扰哈里·马克尔的睡眠。与此同时,他通过艉楼开着的门观察着艏楼上的值班水手。 韦尔·米兹从一个窗户探出身去,用手抓住缆绳把小船拉到船尾跟前。 雾气更加浓重了。大家刚刚能看清小船,只听见海水轻轻拍打机灵号上金属板的拍拍声。 年轻小伙子们一个接着一个毫不费力地顺着韦尔·米兹拉紧的缆绳溜了下去。约翰·霍华德和阿克塞尔·威克本打头,休伯·佩金斯和尼尔斯·阿尔伯随后,接着是马格努·安德斯和托尼·雷诺,最后是艾伯塔斯·勒文和罗杰·欣斯达尔,舱里只剩下路易·克洛迪荣和韦尔·米兹。 “小心……”他低声说道,“值班的人过来了……” “我们等一下。”韦尔·米兹说。 “他手里提着盏灯……”路易·克洛迪荣又说。 “把门关上,他就看不见舱里了。” 值班水手走到主桅和后桅之间,即使他登上艉楼,浓重的雾也会遮住他面前上满人的小船和准备松开的缆绳。 韦尔·米兹从晃晃悠悠移动的灯光判断出来人好像是站不稳脚跟,显然,这家伙搞到一瓶白兰地或杜松子酒后,喝得过了头。也许是听到了船尾的响动声,就不由自主地从前边走了过来,也许看到一切安然无恙,又重新回到艏楼上去。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醉鬼刚一转身回去,路易·克洛迪荣和韦尔·米兹就去叫醒帕滕森先生。 帕滕森睡得很熟,舱里充满了他呼呼的鼾声。也许是响亮的鼾声引起了值班水手的注意。 应当赶紧叫醒他。已经上船的学生们正在忍受着担心和焦急的煎熬。他们时刻想象着突然发出的叫声,看见水手们出现在艉楼上!……帕滕森先生、路易·克洛迪荣、韦尔·米兹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让他们该如何是好呢?……如果哈里·马克尔被弄醒,大声呼喊;如果约翰·卡彭特、科蒂应声而来,他们就一定完了……出现的那艘船是不能阻止屠杀实施的!…… 路易·克洛迪荣进到了帕滕森先生的舱里,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鼾声立刻停止了,从他嘴里说出了下面几句话: “帕滕森夫人……洞蛇……angelum……不久就结婚……” 可敬的人梦见了什么……?蛇……拉丁文语录,还有结婚!……结什么婚?…… 因为他还没有醒来,路易·克洛迪荣赶紧又摇了摇他。然后把手放在他的嘴上以免他发出喊声,万一他在幻党中又看见自己在马提尼克岛的森林里抓捕可怕的巨蛇。 这回,帕滕森先生醒了,听出了说话人的声音。 “路易……路易·克洛迪荣?……”他重复着,几乎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话:“这个帕克森船长不是真帕克森船长,机灵号落入了哈里·马克尔的手中,必须和学生们去会合,他们这会儿正在小船上等着你。” 可让他明白的是如果他们还留在机灵号上,学生们的生命以及他本人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为了立即逃跑,一切都准备就绪,大家只等着他去那艘船上寻求庇护。 帕滕森先生不再询问,冷静而快速地穿好衣服,仔细地卷好裤腿,穿上背心,把表放到背心的小口袋里,穿上他的长礼服,戴上他的黑色札帽。对催促他的韦尔·米兹说道: “您想什么时候走呢,我的朋友……” 在看见那条不得不丢弃的蛇时,帕滕森先生大概感到有些伤心;他多么希望从哈里·马克尔手中夺回机灵号,把船驶回安的列斯最近的港口,如果这样再看到这条蛇时,它还会在原来的地方。可这些都不容考虑。 下来的问题是要从后面狭小的窗户钻出去,抓住缆绳滑到小船上去,既不能有任何闪失,也不能弄出任何响声。 就在要走出他的卧舱时,帕滕森先生想到要把装着凯伦·西摩夫人给的七百英镑的小袋子带上,还有他记载旅行开支的小本子,他把这些东西装迸了礼服宽大的口袋里。 “谁也没想到这个帕克森船长会是这样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还在想着帕克森船长和哈里·马克尔是同一个人。还没能够把这俩个截然不同的人分开。 不能指望帕滕森会灵巧或敏捷的滑下去,当他顺着缆绳向下溜时,大家不得不帮他一把。韦尔·米兹最大的担心是他会重重地摔到小船的舱里。这样就会引起那个醉醺醺的值班水手的注意…… 帕滕森先生终于下到了小船上,阿克塞尔·威克本扶着他的胳膊,帮着他走到了船尾。 这时轮到路易·克洛迪荣了,他又最后一次确认哈里·马克尔的睡眠没有被打断,船上一片寂静。 韦尔·米兹紧随其后,钻出窗子,眨眼功夫就溜到了小船上。为了不浪费时间去解缆绳头,他掏出刀子割断了缆绳,留下了一截一米五左右的绳子悬挂在轮船的尾部。 小船远远地离开了机灵号。 韦尔·米兹和他的同伴们能逃到那艘船上去吗?……在这浓雾弥漫的夜色中,在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之前,他们能找到那艘船吗?……另外,那艘船还在那儿吗?……海面上会不会起风使那艘船开走了?…… 无论怎样,如果学生们能够摆脱哈里·马克尔和他的同伙给他们安排的命运,这都多亏韦尔·米兹和凯伦·西摩夫人,是她让韦尔·米兹搭上了机灵号! 第十章 迷雾之中 夜里十一点半钟。 如果夜色不是这样的深沉,雾气不是这样的浓厚,人们就可能在一、二海里外看到那艘船前桅支索上悬挂的灯火。 可是什么也看不见,海面上既看不见船的影子,也看不见闪烁的灯光。韦尔·米兹确信那艘停驶的船还在北面。小船向这个方向走,至少可以保证它会离机灵号越来越远。 深夜里弥漫的大雾使逃亡变得愈发艰难。然而,在无风的情况下,海面平若镜子。如果韦尔·米兹指挥无误,半个小时就可到达那艘船! 而现在逃亡者可以把这出悲剧的前前后后综合起来进行分析,这出悲剧的结局是出人意料之外的。 “这么说,”休伯·佩金斯说,“是赫利发号上的那帮强盗抢夺了机灵号!……” “当人们正在港口一带搜寻他们时,”尼尔斯·阿尔伯补充说:“他们却已经到了法尔马湾!……” “这么说,”艾伯培斯·勒文提醒道,“他们知道了机灵号即将起航,船上只有船长和水手们……” “毫无疑问,”罗杰·欣斯达尔回答说,“各报都刊登了出发的日子是六月三十日,恰好在这前一天,他们从昆斯顿监狱逃跑了……他们孤注一掷,获得了成功!……” “这样说来,”阿克塞尔·威克本说,“正是在我们上船的前一天夜里,不幸的帕克森船长和船员们遭到了突然袭击,被屠杀,然后,被扔进了海里……” “是的,”约翰·霍华德说,“很显然其中有一个人的尸体被海水冲上了沙滩,被人们发现了,这样在巴巴多斯岛人们接到了通知……” “你们回想一下这个大胆的马克尔!……”托尼·雷诺大声说道:“他不是告诉爱赛克斯号船的船长他在海湾丢了一个人……他不是还说那个可怜的鲍勃被捅了一刀。这很可能就是赫利发号上这帮强盗干的!……这个可恶的家伙!但愿他能重落法网,接受审判……被判刑……被绞死……他的那帮人和他一起!” 小船向着北方前进,机灵号上的学生们各抒己见,说明他们对帕克森船长及其船员遇害的情况一无所知。当他们来到船上时,哈里·马克尔和他的同伙们已经是船上的主人了。 这时,休伯·佩金斯提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在我们到达之前,机灵号为什么不起航逃走呢?……” “因为没有风,”路易·克洛迪荣回答说:“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两天天气像今天一样平静……在我们从布里托尔港到科克港的航行中,天空中没有一丝微风……显然,他也希望一下子就张帆起航,可他做不到……” “因此,”罗杰·欣斯达尔肯定地说:“这个卑鄙的家伙决定亲自出马……他变成了帕克森船长,其他人则成了机灵号上的水手……” “真想不到,近两个月来,”托尼·雷诺高声说道,“我们生活在一帮混蛋……劫匪,杀人犯中间,他们真狡猾,做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是这样的!”艾伯塔斯·勒文说:“但他们从未让我们产生任何的好感……” “即使那个科蒂,他在我们面前装出那样的善良和蔼,也没给我们留下任何好印象!……”阿克塞尔·威克本说。 “还有那个哈里·马克尔就更差劲了,他没有使我们对帕克森船长有个好看法!”休伯·佩金斯补充说。 韦尔·米兹一直在听着他们这些议论。他们相互间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无不羞怯和愤怒地回想起自己曾对船长和水手的称赞,回想起他们曾对这群坏蛋的倍加感谢之情,回想起凯伦·西摩夫人还给了这帮杀人犯一笔奖金…… 难道不是帕滕森先生在夸夸其谈的话语里过分地使用了这些颂词,这使人联想到他惯用的夸张语气。 可这个时候,帕滕森领队既没有回想过去,也没有回想为了表示对船长的敬意曾说过的那些话。他坐在小船里,只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如果说他想到某个人的话,那大概就是帕滕森夫人…… 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被提了出来,大家对它的回答还说得过去,另外,这个回答也是合情合理的。 把安的列斯中学的学生们接到船上以后,为什么哈里·马克尔没有在航行之初就把他们甩掉以便回到南海上去呢?…… 对于这个问题,路易·克洛迪荣作了如下回答: “我认为这个哈里·马克尔曾打算在机灵号一驶进茫茫无际的大海就把我们干掉。但是,由于海面上无风,他不得不沿海岸航行,另外他又获悉我们每个人必定要在巴巴多斯岛领到一笔奖金,凭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大胆,他把机灵号驶向安的列斯群岛……” “是的,”韦尔·米兹说:“正是这个原因,是他想把这笔钱占为己有的企图挽救了你们的生命,年轻的先生们……也就是这样大家的生命才保住了。”他低声说,因为形势越来越严峻了。但他丝毫不愿流露出自己的担忧。 实际上,近一个小时来,小船一直是在迷雾中漂泊。尽管它向着前夜的方向驶去,可却没有遇上那艘大船。 可是,韦尔·米兹手中既无罗盘,甚至也不能依靠星光指路,他原来所需要靠近那艘船的时间却远远地超过了。要是那艘船已和他们错过了,那该怎么办呢?……往回返,是往东呢,还是往西?……这会不会又驶向机灵号那边去了呢?……是不是最好在海面上等到大雾散去……或太阳升起时,也就是四、五个小时之后再行动呢?……那时小船就可能与那艘船相遇,就算是被机灵号发现了,哈里·马克尔也不敢追踪他们,否则他及其同伙们的处境将可能变得更糟…… 确实,从那时起,谁知道少许的微风会不会让机灵号向东南方向驶去呢?因此,韦尔·米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哈里·马克尔原先要往这个方向行驶。不幸的是那艘船也会轻而易举地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天一亮,就再也看不见它了。那时,载着十一个人的小船就只有听从风和大海的摆布吗?…… 无论怎样,韦尔·米兹要尽可能地把船停在远离机灵号的地方。 午夜一点钟以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在个别出逃者的心中油然而生。出发时,大家满怀希望,心想半个小时之后就安然无恙了。可现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却还在漆黑的夜色中寻找着那艘船。 听到有人抱怨和气馁时,路易·克洛迪荣和罗杰·欣斯达尔则表现坚强,他们一起鼓励同学们。 韦尔·米兹支持他们说: “你们要满怀希望,年轻的朋友们。”他反复说道,“风并没有刮起来。那艘船应该还在那儿……当天亮浓雾散去时,我们会发现那艘船,而我们的小船会离机灵号很远。只要划几桨就能到那艘船边!” 然而,韦尔·米兹也十分焦虑,尽管他不愿有丝毫的流露,他也想到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难道他不应该担心某个强盗会发现船客们逃跑了?不应该担心哈里·马克尔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们吗?不应该担心哈里·马克尔会和几个人登上另一只船吗?…… 总之,这一切都是可能的。既然风平浪静使机灵号不能驶离这片海域,这个卑鄙的家伙难道不想把逃亡者们重新抓回来吗?一旦风将船帆鼓起,难道他没有被那艘船追踪的危险吗?那艘船比机灵号快且坚实,而且它的船长恐怕也就知道了机灵号的情况。 因此,韦尔·米兹一直在侧耳细听海面上传来的微小声音,有时,他以为听见了不远处有划桨声,这好像说明机灵号上的那只小船向他们追来。 于是,他要求不要再划桨了,小船停了下来,只是随着海浪轻轻地摆动。大家默默地,充满恐惧地听着约翰·卡彭特或其他人的声音从浓雾中传过来…… 又过了一小时,为了保持在原地不动,路易·克洛迪荣和同学们互相轮流把握着船桨,韦尔·米兹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所以不想走得更远。另外,最重要的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不能离那艘船的距离太大,如果它重新起航,也许可以向它发出信号,或许可以试图直接追上来。 在九月后半月秋分时节里,早晨六点钟以前,天还没有亮起来。确实,从五点钟起,如果大雾开始散去,在三、四海里的范围内肯定能看到那艘船。 因此,韦尔·米兹所希望的,和罗杰·欣斯达尔,路易·克洛迪荣以及没有气馁的托尼·雷诺一样,就是万一大雾在黎明前散去,小船必须远离机灵号。 “在风的作用下,”他补充说,“如果机灵号离去了,另一艘船也同样会离去,那时在我们周围只有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了!” 然而,乘着这只载重过量,没有甲板,又不不可能撑起一面大帆的小船,一个小浪就会将它打翻,这样能够驶到安的列斯群岛某个港口吗?……韦尔·米兹认为,在这第一天里的航行中,机灵号大概已经向巴巴多斯岛东南方向驶出了六十海里。六十海里,即使有一面帆,顺风顺水,小船也要用四十八小时才能驶过这段距离!……船上没有给养,没有淡水,也没有食品!……天亮之后,首先面临的就是饥渴!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一小时后,大部分年轻小伙子由于极度的疲乏和难以抑制的睡眠需求,都躺倒在船凳上睡着了。如果说路易·克洛迪荣和罗杰·欣斯达尔还能撑得住的话,除非他们没有像其他同学们那样睡过去,这夜就显得漫长难熬。 因此,也就会只有韦尔·米兹一个人醒着,谁会知道。在如此不利的处境和恶运面前他没有感到绝望呢?……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顶住潮水,等待大雾散去或天亮,也就不再需要划桨了。 然而,似乎有些断断续续的风从雾气中吹过,虽然海面又立刻恢复了平静。但一些征兆表明在接近黎明时,风又会刮起来了。 四点刚过,发生了碰撞。小船的前部确实轻轻地碰到一个障碍物上,这个障碍物也只能是一艘船的船身。 这难道是那艘逃亡者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船?…… 一些人已经醒了,其他人被同学们叫了起来。 韦尔·米兹握着一只桨靠向大船的身。小船慢慢地靠近大船尾部,韦尔·米兹触到了舵上的铁饰品。 小船到了船尾突出部的下面,由于雾气还比较重,小船大概没有被值班的人发觉。 突然,韦尔·米兹的手抓住了一根缆绳,这根缆绳有一米五左右,悬吊在船的尾部。 韦尔·米兹认出了这根缆绳…… 这就是他自己在离开时割断的那根缆绳,这船是机灵号!…… “机灵号!”他用一个绝望的手势重复道。 这样漂泊了整整一个晚上,恶运重又把他们带回到机灵号跟前,他们就要再次落入哈里·马克尔之手!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泪水从他们的眼中流了出来。 可是,难道再没有时间逃跑了吗?再不能去寻找那艘船了吗?……晨曦已从东方露出……五点来临……已经能感到一些清晨的和风…… 突然,雾气向上升去,海面一片晴朗。视野可及三、四海里的范围…… 那艘能看到的舱利用初起的微风向着东方驶去……现在只有放弃到那艘船上躲避的全部希望…… 可是,还没有听到机灵号船上有任何响动。毫无疑问哈里·马克尔和他的船员们还在熟睡中,值班的水手甚至还没有发觉风已刮起来了,而船帆正盲目地在桅杆上摇摆。 那么,既然学生们没有希望得到其他解救的办法,他们就必须成为机灵号的主宰! 在构思出一个大胆的行动计划之后,韦尔·米兹准备付之实施。他把自己想要做的事用几句话低声说明。路易·克洛迪荣、托尼·雷诺、罗杰·欣斯达尔全都明白了。既然没有人看到小船出去又回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们听您的,韦尔·米兹……”马格努·安德斯说。 “您想什么时候动手呢?”路易·克洛迪荣问。 天刚亮,要在那些人醒来之前,对机灵号发起突然袭击,把哈里·马克尔关进他的舱里,把船员们关进船员舱内。然后,在年轻小伙子们的帮助下,由韦尔·米兹驾船或者重返安的列斯群岛。或者去追赶那艘和他们失之交臂的帆船。 小船悄无声息地沿着船底滑行,然后停在了左舷固定主桅侧索的腰外板旁边。借助船身上的金属配件和羊角铁,很容易跨过栏杆,踏上甲板。要是在后桅附近,由于艉楼的高度,攀登就比较困难了。 韦尔·米兹第一个向上爬。他的头刚一露出舷墙便停了下来并示意下边不要动。 哈里·马克尔刚刚从他的舱里走出来,正在观察着天气。桅杆上的帆在格格作响,他招呼船员们准备起航。 那帮家伙还在睡觉,没人回答他,于是他便向船员舱走去。 韦尔·米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在篷罩下面消失。 是行动的时候了,当然,最好还是把哈里·马克尔也关在里面,不然的话也许会引发一场搏斗。搏斗声可能会被前甲板上的人听见。当所有的人都被监禁在船员舱之后,大家就能够在到达安的列斯群岛之前禁止他们出来。如果一直刮着信风,大家在三十六小时后就可重返巴巴多斯岛。 韦尔·米兹跳上甲板,年轻小伙子们紧随其后,拴好小船,只有帕滕森先生留在下边。他们匍匐前行,以免被看见和听见。 他们只用了几秒钟就到了船员舱的蓬盖口。蓬盖口的门被从外面关上了,然后用厚厚的柏油盖舱帆布盖住,这种帆布是在恶劣气候下用来保护船舱的。最后用沉重的圆木把四边固定住。直到这时,哈里·马克尔才明白过来,但他的人全都成了俘虏。 现在只需要把这些可恶的家伙看管好,把他们送交给路上碰到的船,或者送到机灵号将要停泊的安的列群岛的第一个港口。 天逐渐大亮了。缭绕的雾气升向天空,在熹微的晨光下,远方的海平线越来越清晰。 与此同时,风力略微增强了,但风向不定,船帆随风而动,机灵号只好停在原地不动。 韦尔·米兹的愿望实现了。他和年轻的伙伴们现在控制着机灵号。 至于那艘他们曾打算寻求避护的船已经向东航行了五、六海里了,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第十一章 船之主宰 情势发生发了如此彻底的转变,这全部归功于韦尔·米兹的勇气和果敢。现在看来好运气转到了善良的人们这一边,而这帮歹徒们则恶运当头,原打算在第二天夜里把学生们和韦尔·米兹干掉的罪恶企图,他们已无力实施了。 相反,如果他们不能再次夺回机灵号,当船到达安的列斯或美洲某一个港口,他们就会被交给警方,罪大恶极的歹徒们定会受到严惩……他们能够再次夺回机灵号吗?…… 毫无疑问,他们十个人都被关在了船员舱内,这是十个身强力壮的人,要与他们搏斗,韦尔·米兹和他的伙伴们是占不了上风的。在把底舱和船员舱分开的隔板毁掉以后,难道他们不会通过舱盖再爬到甲板上来?……他们肯定要为重新获得自由而竭尽全力的…… 韦尔·米兹首先要感谢上帝,同时乞求它继续给他们以保护。 年轻人们也随他一起祈祷。这是一位虔诚而值得信赖的人。这位善良的海员既不与忘恩负义的人打交道,也不与不信宗教的人打交道。一股由衷的感激之情从学生们的心头涌出。 至于说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大家帮助他登上了甲板,而他则还没有从自己的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自以为是受到了一场恶梦的影响,又钻进了他的船舱。五分钟之后,他便酣睡过去。 天越来越亮了,太阳已经从那片由东北向东南伸展着的厚厚的云层后面升了起来。韦尔·米兹更喜欢被雾气清洗过的天空。他担心风不能完全从这边吹起来,而往相反的方向吹,天气状况表明有强风,以海员的本能他是不可能搞错的。 问题就在这:如果是信风占上风,这对机灵号朝西向着安的列斯群岛的方向快速航行是极为有利的。 可是,在起航之前,还是应该等等看风吹的方向,直到现在断断续续的风是不能升帆航行的。 无论是在东边还是在西边,海水都没有变成绿色。海面上微微泛起波纹,使船明显地左右摇晃。 然而,重要的是要让航行在最短的期限内完成。底舱和食品贮藏室内装着好几个礼拜的给养,学生们不担心缺乏食物和淡水。 老实说,如果海面依旧平静或出现恶劣天气延误了机灵号的航行时间,怎样给这些俘虏们提供饭食呢?……船员舱里没储备任何食品……从这第一天起,哈里·马克尔和其他人将会为饥渴所折磨。如果通过舱口给他们送进食物和水,难道他们不会由此爬上甲板吗? 那么,韦尔·米兹能否看出航行可能会延长。另外,机灵号难道不可能用二十四小时或三十六小时穿越过把它与西印度群岛相隔的八十海里吗?…… 原本需要刻不容缓解决俘虏们吃饭的问题。一件意外的事情使这个问题得以解决。即使机灵号再航行上好几周,他们的吃饭也不成问题。 大约七点钟的时候,当韦尔·米兹正在做着起航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时,路易·克洛迪荣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工作。 “帮帮我!……帮帮我!……” 韦尔·米兹赶了过去,年轻小伙子正在用尽全力压住舱盖,阻止试图从里面掀开逃跑的歹徒。哈里·马克尔和其他人在撞开了船员舱的隔板后,占领了底舱,他们正试图由舱盖口里冲出来,如果不是路易·克洛迪荣发现及时并加以阻止,他们的企图定会得逞。 韦尔·米兹、罗杰·欣斯达尔和阿克塞尔·威克本立即跑过来帮助他。舱口围板被重新加固,又在上面横着压上了几根铁条。这样就不可能被再撬开。大家甚至对有可能被歹徒利用的前舱舱盖也采取了防范措施。 在这之后,韦尔·米兹又回到后舱舱盖口,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当心我所说的话!” 船员舱里没有任何回音。 “哈里·马克尔,我现在对你说话!” 哈里·马哀尔听到这话明白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无论怎样,学生们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们也一定知道了他的计划。 韦尔·米兹得到的唯一回答是一阵令人厌恶的叫骂声。他继续说道: “哈里·马克尔,你听好了,你的同谋们也听好了……我们已经武装起来了……你们谁敢第一个从船舱里走出来,我就砸烂他的脑袋!” 年轻小伙子们从艉楼的架子上取出枪,从这时起,他们要日夜守卫,时刻准备向从舱盖口出现的任何人开火。 俘虏们没有了逃脱的机遇,可他们现在至少占领了底舱,有了肉、饼干、啤酒、白兰地和杜松子酒。他们要是毫无节制地狂喝烂饮,哈里马克尔会有能力控制住他们吗?…… 总之,这帮可恶的家伙们对韦尔·米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哈里·马克尔清楚,机灵号离安的列斯群岛不过七十或八十海里。凭借强劲的风力,用不了两天的功夫它就能返回到其中的一个岛。另外,在这片船只经常出没的海域机灵号将会碰到许多船只,韦尔·米兹肯定要与这些船取得联系。因此,无论怎样,从昆斯顿监狱逃跑出来的赫利发号上的强盗们只有等待着对他们罪恶的惩罚,或者是在另一艘船上,或者是在安的列斯的某个港口。 因此,哈里·马克尔大概也明白,他没有任何获救的可能……他能够拯救他的同伙们并再次成为船上的主人吗?…… 所有的舱盖和船员舱都被牢牢地封住了。甲板和底舱没有任何的联系。至于说想凿穿吃水线以上的船身,毁坏厚厚的舱壁板和坚固的船肋骨或者是钻透甲板,可没有工具怎么干呢?……再说,干这些活不会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俘虏们试图进入船后舱部分也是徒劳的。穿透贮藏室的水密舱壁,通过一层护板才能进入到艉楼前面的贮藏室……另一方面,假如学生们仅有这个贮藏室的食品,这就足以够他们八到十天食用了,还有甲板木桶里的淡水。然而,四十八小时前,要是刮中速风,机灵号早已到达安的列斯群岛某个岛了。 可是天气没有发生变化,那艘船之所以可能往西航行是因为它的位置更靠北。天一亮,就吹起信风。 等着起风,休伯·佩金斯和阿克塞尔·威克本在后舱盖跟前守卫着,而其他人则围在韦尔·米兹身边,等着执行他发出的命令。 韦尔·米兹这时说: “我们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期限内返回安的列斯群岛……” “在那儿,”托尼·雷诺回答说:“我们把这帮可恶的家伙们交给警方……” “我们还是先想一下我们自己。”罗杰·欣斯达尔十分实际地提醒道。 “哪天机灵号能到呢?……”马格努·安德斯问道。 “明天下午,如果天气对我们有利的话。”韦尔·米兹高声说道。 “您认为风能从这边吹起来吗?……”休伯·佩金斯指着东边问道。 “我希望如此,希望风连续吹上三十六小时……在暴风雨天气下,我们也知道该指望什么……” “我们朝哪个方向走?……”路易·克洛迪荣又问。 “向西。” “我们一定能到安的列斯群岛吗?……”约翰·霍华德又问道。 “能。”韦尔·米兹肯定地说。“从安提瓜岛到多巴哥岛,群岛分布在四百海里的范围,无论到哪一个岛,我们都会获救……” “当然,”罗杰·欣斯达尔大声说道:“无论是法国的、英国的、还是丹麦的、荷兰的,除非由于逆风偏离了航道,到达圭亚那群岛或是美国的某个港口……” “咳,真见鬼。”托尼·雷诺反驳说,“我们最后总是要靠到合恩角和新英格兰之间的南北美洲某个地方……” “实际上,托尼先生,”韦尔·米兹最后说道:“只要机灵号别停在原地不动!……但愿风赶快吹起来,让上帝保佑我们一帆风顺!” 光有顺风是不够的,重要的是风不能刮得太猛烈。韦尔·米兹认为,严峻而艰巨的任务就是要和这些年轻、对驾船外行的小伙子们一起来操纵机灵号,他们对驾船知之甚少,只是在从欧洲到安的列斯群岛的航行中略微看到过一点。如果需要快速随风调转船头,如果飓风可能折断桅杆,需要在船舷两侧奔跑,收帆,韦尔·米兹将怎么办?……旋风和暴风雨经常光顾这片海域,如何防备这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哈里·马克尔,也许指望韦尔·米兹陷入困境。他认为韦尔·米兹只是一位水手,聪明、精力充沛,但他不能准确地测定航向!如果情况变得危急,如果西风把机灵号重又抛回大洋深处,如果暴风雨吓得他不知所措,如果船只遇险,难道韦尔·米兹不会向他马克尔和他的同伴们求助?而那时…… 这些永远不会发生!有年轻的学生们的帮助,韦尔·米兹将能应付一切……他将只保留易于操作的帆,即使使机灵号推迟到达的时间……宁愿让船沉没,也不能向这帮恶棍们求援,再次落入他们手中! 再说,大家还没有处于这种境地。那么,韦尔·米兹乞求的是什么呢?……三十六小时,四十八小时从东面吹来的中速风,还有适于航行的海面……那么对这片平时总是刮信风的海域期望过高吗?…… 将近八点钟了,大家严加看管艉楼舱和前后两个舱盖,听到那帮水手在舱底来回走动,愤怒的大喊大叫,恶毒的诅咒和谩骂。然而,对这帮已经无能为力的家伙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托尼·雷诺提议该吃早饭了,忍受了一晚上的疲劳和不安,大家开始感到很饥饿。早饭吃的是贮藏室的食品,有饼干、鲜肉。托尼·雷诺到厨房里去为大家煎鸡蛋,那里有各式各样的厨房用具。贮藏室里还有威士忌或兑上了水的杜松子酒。第一顿饭使孩子们的体力得到了恢复,精神大振。 帕滕森先生吃完了他的那份,平时他确实是一个话多的人,而现在却寡言少语。他明白大家目前的处境,这种处境的危险性和严重性让他感到大家都很严肃。 接近八点半时,好运来临,东边好像慢慢吹起了风。在左舷两海里处,海面上泛起层层波浪,白色的泡沫上下翻滚。广阔的海面上空空荡荡,遥远的海平线上不见一艘船只。 韦尔·米兹决定准备起航。他不想使用顶桅帆和第三层大帆,万一风力增强怎么办。第二层帆、后桅帆、前帆和三角帆足以保证航速。由于这些帆还绑在帆索上,只需把它们解开朝着风向,向下拉紧,拴到船舷上就可以了。机灵号将向西边行驶。 韦尔·米兹把年轻的小伙子们召集过去,向他们说明了要做的事情,给每个人分了工。在告诉路易·克洛迪荣该如何把舵之后,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跟随他爬上桅杆。这两个比他们的同学更习惯于做这种事情。 “一切都会好起来……”托尼·雷诺又说,他天生很自信,觉得自己能干成大事。 “我也希望如此,上帝会帮助我们的。”韦尔·米兹说。 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三桅船的帆就张起来了,它微微倾斜着,满后侧风向前行驶,身后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 直到中午一点,一直都是微风习习,韦尔·米兹担心的间断风没有出现。可是,此后,一团青灰色的云团在西边逐渐形成,这是雷雨即将来临的迹象…… “韦尔,您看天气怎样?……”罗杰·欣斯达尔问道。 “不是我所希望的天气……我感到将有雷雨,至少是有风……” “风会不会从这边吹过来?” “它怎么吹我们就怎么对付!”韦尔·米兹回答道。“我们抢风航行等着信风再刮过来。只要海上的情况不过分糟糕,我们会脱险的……重要的是要看到陆地,如果是在三天后而不是两天后,那我们也只好听天由命……在离安的列斯群岛五、六海里的地方,我们定会碰到领水员,他们会来到我们的船上,几小时后,机灵号就抛锚了。” 然而,尽管韦尔·米兹是这样预想的,可风还是在东边停了下来。下午,机灵号被从西边涌来的逆浪摇晃得十分厉害,风终于从西边吹过来了。 因此,必须尽可能靠边舴,以避免被拖向远海。不用改变前下角索帆,船很容易操作,托尼·雷诺呆在驾驶舱里,手握舵轮。韦尔·米兹和其他人把桅仟臂,后桅帆的下后角索、二层帆、前桅帆和三角帆全部拉紧,机灵号利用右舷快速向着东北方向驶去。 不用说,被关在船底舱的哈里·马克尔和他的同伙们也能意识到逆风使船渐渐远离安的列斯群岛。这正好对他们有利。 将近下午六点,韦尔·米兹认为机灵号已经向东北方向行驶的足够了,可以更好地利用海流。因此,他决定船向西南方向作曲折航行。 在所有的操作中,最让韦尔·米兹担心的是顶风操作。顶风操作要求在桅杆横杆上动作相当准确。当然,机灵号的确也可以顺风航行,但可能使航行的时间更长,不用说可能会遇上恶浪的冲击。幸运的是海浪此时还不十分汹涌。大家拉紧前桅帆,然后适时松开下后角索。前桅帆和小二层帆从右舷吃满风。船艄稍微有些偏离,出现了短暂的游移,但船上的帆很快被重新拉紧,船现在向着西南方向行进。 “干得好……干得好……年轻的先生们!”各项操作完成之后,韦尔·米兹大声说道。“你们干得像真正的水手一样……” “是船长指挥有方!”路易·克洛迪荣代表全体同学回答说。 如果哈里·马克尔和约翰·卡彭特以及其他人要是知道机灵号又往回开时,他们无疑会狂怒暴躁不已! 大家匆匆吃完晚饭,喝了几杯由托尼·雷诺准备的茶。 饭后,帕滕森先生又急忙回到他的舱里去了。因为他呆在上面也的确没有任何用处。 这时,韦尔·米兹给路易·克洛迪荣和他的同学们把夜里值班的事分了工。 五个人留在甲板上值班,其他四个人回舱休息。每四个小时换一次班。天亮前,如果船需要掉头,大家都回来帮忙。 另外,值班期间,他们要严密监视艉楼舱口和前后两个舱盖的动静。 事情安排停当之后,罗杰·欣斯达尔、尼尔斯·阿尔伯、艾伯塔斯·勒文和路易·克洛迪荣回到舱里,和衣躺到各自的铺位上。马格努·安德斯把着舵,按照韦尔·米兹给他的指示进行操作。托尼·雷诺和休伯·佩金斯守在船的前边。阿克塞尔·威克本和约翰·霍华德呆在主桅脚下。 韦尔·米兹在甲板上来回巡视、注视看一切,根据风的需求,松开或拉紧下角索。当舵轮需要一只坚强有力而富于经验的手把握时,他又去掌舵。总之,根据不同情况,他既是船长、水手长、桅楼水手,也是舵手和普通水手。 值班按计划交替进行。那些睡了几个小时党的人来替换守在前后甲板的同学们。 至于韦尔·米兹,他打算一直站到早晨。 整个晚上安然无事,曾预示危险的雷雨已经消失,风依然轻轻地吹着。因此不需要减少风帆,在漆黑的夜色中这是很难操作的。 至于说在船底舱和船员舱里是否有事,那里面不时发出恶毒的叫骂声和醉鬼们的嚷嚷声。无论是哈里·马克尔还是他的同伙们都没有作任何企图重新夺回船只的尝试,他们清楚即使是在深夜,这种企图也会遭到失败。 在黎明时,机灵号向西抢风航行。那么船距安的列斯群岛还有多少海里,又航程行了多少海里呢?……差不多还有十或十二海里吧!…… 第十二章 可怕的三天 一轮红日从布满“蓬乱”——这是确切的字眼——雾气的海平线上喷薄而出,说明天气状况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相反地,正吹着的西风似乎有几分明显变凉的趋势。 此外,这些云彩立即蔓延到天顶,看样子,一整天都将是阴雨天气。这场雨要是带不来阵风,兴许会使风力减弱。这种天气正是韦尔·米兹所担心的。 不管怎样,迂回航行到黄昏,可以推测,机灵号向安的列斯群岛方向前进不了多少路。因此晚到在所难免,到底晚到多少时间尚无法估计。应该懊恼的是风在东边刮的时间很短,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 因此,机灵号在哈里·马克尔的指挥下驶离巴巴多斯岛时,贸易风对它的航行已经构成了阻碍。要是没有这种情况的话,机灵号驶入茫茫的大西洋海域已经有百十海里了。可现在,机灵号就得逆着风才能回到去安的列斯群岛的航路。 路易·克罗迪荣早晨六点再见到韦尔·米兹时,开口就问: “有新情况吗?……” “没有,路易先生……” “您估计风向会变吗?……” “我说不准……要是风不变凉,我们挂这张帆航行不受影响……” “这会耽搁我们的行程吗?……” “耽搁一点……不过不要紧……我们怎么都会到的……我算定会看到船只……” “您有信心吗?……” “信心很大!” “您想不想休息一下?……” “不休息……我不累……过一会儿,我要是想睡觉的话,也就是睡上一两个小时,我不需要睡很长时间。” 韦尔·米兹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不愿意让乘客们感到不安。其实,他那海员般的敏锐不会使他感到害怕。只要仔细观察以下他的举止表情,就发现他觉得海好像有些“不对劲”,巨浪排空,翻腾得比有风刮着还厉害。 可能西边的天气比较恶劣。在六七月份,这种天气就持续不了二十四小时或者四十八小时。但是在春风时期,这种天气说不定会持续一周?……这难道不就是安的列斯群岛曾经遭受旋风带来可怕灾难那个时期吗?…… 就算是大风不会演变成暴风,那么这些年轻学生怎么能顶得住夜以继日操船的劳累呢?…… 快七点钟时,帕滕森先生来到在甲板上,走到韦尔·米兹面前,握着韦尔·米兹的手问: “陆地还是看不见?……” “还是看不见,帕滕森先生。” “陆地始终在这个方向吗?……”帕滕森先生指着西边又问。 “始终在。” 帕滕森先生要的就是这个定心话。他过于激动的想象力还是让他隐约感到会有巨大的延误?……假如轮船不能驶抵巴巴多斯岛,或者安的列斯群岛的其他任何岛屿,假如轮船被风浪抛回大海,假如暴风雨发作,没有船长,没有船员,轮船会成什么样子?……这个可怜的人会不会被一直卷到海角天涯……抛上非洲荒无人烟的海岸……几个月,甚至几年无人知晓呢?……帕滕森夫人在好好地伤心落泪一番之后,确信自己成了寡妇……是呀!这些撕心裂肺的假设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他并不是在贺拉斯和维吉尔那里找到减轻他痛苦的言论!……他甚至不再考虑试着翻译托尼·雷诺引用的拉丁语名言警句。 上午的来临没有给风向带来任何变化。中午十二点,韦尔·米兹决定驶向另一道海岸。但是由于海浪比较大,机灵号不能顶风转向,只好顺风转向。 风帆挂好了,韦尔·米兹就累瘫了,在罗经盘旁的后甲板上躺着。路易·克罗迪荣在掌舵开船。 睡了一个小时以后,韦尔·米兹被前甲板传来的喧闹声吵醒了。罗杰·欣斯达尔和阿克塞尔·威克本当时在前甲板上值班。 “轮船……轮船……”丹麦籍学生阿克塞尔·威克本伸手指着东面,一声又一声喊着。 韦尔·米兹闻声就往右舷吊艇柱跑去。 在舷海面上确实有一艘轮船,行驶路线与机灵号相同。这是一艘汽船,现在还只能看见它烟囱冒着黑烟。汽船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功夫,船身就在海平线上出现了。两个烟囱冒着黑烟,想必炉膛火苗正旺。 汽船渐渐驶近,年轻乘客们的激动心情可想而知。他们也许即将走出持续逆风的极其严重的困境。 所有的小型望远镜统统对准了那艘汽船,不放过它任何一个动静。 韦尔·米兹最担心的是向西行驶时的航行。但他同时也观察到,如果不改航行继续行驶,汽船不可能会切断机灵号的航道,并从机灵号旁边不足四海里处驶过。为了与机灵号交错而过,于是他决定让汽船更接近机灵号,以便他的信号被对方发现。两个中帆和前下帆转了桅横,后尾帆的下角索和船首三角帆已经放松,机灵号从好几个方位处逆风驶了过来。 过了半个钟头,汽船距离机灵号只有三海里远了。根据它的形状和大小估计,这艘船大概是法国或者英国的干线远洋客轮。如果它抢风行驶时不改变航速,两艘轮船就不可能取得联系。 根据韦尔·米兹的命令,托尼·雷诺把蓝白色引航旗升上前桅顶端,英国国旗同时在后桅顶上舒展开来。 一刻钟过去了。机灵号此时船尾受风,不能靠汽船太近,于是就在汽船北面三海里的水面上航行。由于对方没有对他们的信号作出反应,路易·克罗迪荣和罗杰·欣斯达尔就取来舱室搁架上放的两杆卡宾枪,对空鸣放了好几枪,风恰好往鸣枪方向吹,枪声想必是听到了?…… 毫无疑问,哈里·马克尔、勺翰·卡彭特和其余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机灵号变速度行驶,不再想刚才那样靠逆风航行了。接着,船上砰砰开了几枪。 有艘轮船出现了,机灵号试图与它取得联系…… 这伙歹徒自以为他们完蛋了,竭尽全力想从底舱逃跑。剧烈的枪声传到船舱口返回来,在舱壁上产生了回响。愤怒的喊声伴和着剧烈的枪声。韦尔·米兹一枪让首先探出来的脑袋瓜开了花。 不巧,机遇并不向着机灵号上的年轻乘客。人家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发出的信号,没有听见他们放出的枪声,半小时以后,已经远去五六海里的汽船在海平线上消失了。 韦尔·米兹又继续逆风向西南方向抢行。 整个下午,机灵号都在迂回曲折航行。走的路程并不多。天空的外表并不能使人放心。云彩在夕阳西下时变浓了,海风变凉了,海浪变大了,波浪开始涌上前甲板。要不是海面上突然出现暂时的平静,威尔·米兹若不减少帆数就无法迎风操舵。因此他一面掩饰内心的恐惧,一面越来越感到不安。路易·克罗迪荣和罗杰·欣斯达尔神情极为严肃,一感觉到了他内心正在发生变化。当他们看着他,用目光询问他时,韦尔·米兹把头转了过去。 渐渐降临的夜晚有变坏的危险。收回前下帆和后桅帆势在必行。和这些临时拼凑的船员大白天收帆不顺当,黑灯瞎火收帆更困难。因此收帆既要人不知,鬼不觉,又要抵抗大风加狂风的袭击。 假如机灵号被风刮到了东边海面,到底会什么情况发生?……连续狂刮数天的暴风到底把它带到什么地方?……除了机灵号在较靠东北方危险的北慕大群岛遭遇恶劣天气被迫顺风仓丘开走外,这一带海域难道就没有一块陆地?……机灵号驶出大西洋会在非洲沿岸触礁遇难吗?…… 必须坚持下去,只要轮船能够保持在附近水域航行,不管是抢风行驶甚或是顶风低速行驶都可以。暴风雨一过,贸易风会卷土重来,机灵号必将挽回延误数天的路程。 韦尔·米兹对此作了如是的解释。当风帆像数门大炮般发出巨响时,首先收回前桅中帆,然后在收回主桅中帆。马格努·安德斯、托尼·雷诺、路易·克罗迪荣、阿克塞尔·威克本遵照违尔·米兹的吩咐爬上桅桁,注意抓牢桅横不松手,等把风帆拉动到手头后再系好束帆索。 他们上去下来以后,准备大家一起拉动吊索,将帆桁升上桅杆顶。 艾伯塔斯·勒文,休伯·佩金斯扶住舵轮,韦尔·米兹在一旁指点他们该怎么做。 系索工作开始了。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两条收帆带已经系在前桅中帆上,从从底下绑牢扯紧以后,前桅中帆就被定在侧顶风航向位置上。 主桅中帆被做了类似的处置。至于船尾斜桁帆,没有必要将其升上尾帆杆顶,只要把下半部分绞系在帆杆上就可以了。 关于前桅斜桁帆,即使挂上了,如果风力在黎明时分减弱,一收就没有事儿了。 现在,机灵号就靠着这面帆在洋面上航行,有时严重的侧倾一下,就被层层趁势腾起的上浪由前甲板一直漫到后甲板。韦尔·米兹鹄立驾驶舱,手握舵柄,在年轻学生中这一个或另一个的协助下,用力把船身扶正。 这种航速可以保持一整夜。韦尔·米兹甚至认为日出之前不必掉转船头。减少风帆数量以后,韦尔·米兹采取了向东北方向进发的曲折航程,并一直继续到天亮。 当曙光重新出现时,韦尔·米兹若不离开甲板,年轻学生们四小时轮换休息一次四小时轮换休息一次之后,就已经休息了几个小时。 海平线上风弦则一清朗,韦尔·米兹就骋目远望。危险源可能就在那里。看到这种天象,他没有理由感到满意。要是夜里海风没有变凉,仍然保持着疾风状态,就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海风近期会平息。此外也应该把下暴雨刮狂风的可能性预料到,考虑将来所要采取的某些预防措施。为了更好地抵御暴风雨,让轮船顶风行驶恐怕是很有必要的。机灵号非但没有驶入正确航道,反而所走的冤枉路将会比它向安的列斯群岛方向赶回来的路程还要多。 不久狂风大作,吹得桅杆嘎巴响,大有将桅杆撕成碎片的危险。帕滕森先生出不了舱室门,其余人穿着雨衣,戴着雨帽,呆在甲板上听从韦尔·米兹的调遣。在机灵号因为逃避暴风雨反被拖向茫茫大海的情况下,这种瓢泼而下的大雨,他们在海上肯定会遇上。 上午,韦尔·米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风向西南航行了一段路程。根据他的估计,轮船目前位于安的列斯群岛纬度区,巴巴多斯群岛中部一带水域附近。 他希望能够保持目前的双索中桅帆、后桅帆和三角帆,在下午海风刮得更猛时,风向会转向西北。 机灵号有时产生的倾侧特别厉害,以致主横桅顶端掠到了浪尖,排排阵浪腾涌而起,覆盖了大部分甲板。 哈里·马克尔以其同伙呆在船舱里,想必在想甲板上情况不妙,轮船正与狂风暴雨较量,韦尔·米兹会操不稳船舵……当他遇到沉船危险时,恐怕必须得来向他们请求援助吧?…… 他们大错特错了,机灵号就是挂着风帆沉没,人船双失,也不愿意落入这伙歹徒之手!…… 韦尔·米兹没有在险恶的形势面前松劲气馁,另一方面,年轻的乘客们似乎对面临的危险视而不见。当减少风帆数变得势在必行时,他们有勇有谋地服从了他们接到的命令。 主桅中帆落下绑紧了,后桅帆也落下绑紧了。机灵号现在挂着收了帆索的前桅中帆。此举对配备双桅桁装置的轮船比较有利,韦尔·米兹指使在船首挂了一面的三角帆,船尾后桅上挂了一面风暴三角帆。这面风帆特别结实,抗得住强烈的飓风。 天空海阔,旷寂依旧!……看不见海面上有一艘轮船在扬帆竞发!……有可能靠近一艘船,放一条小艇下水么?…… 韦尔·米兹很快就明白了,必须得放弃与海风做斗争。保持抢风行驶不可能,保持顶风低速航行也不可能。正如海员所说的那样,机灵号是顺航,因而不可能在它无法脱浅的海岸搁浅。展现在它面前的就是整个大西洋,在短时间内,它与西印度群岛相距一千海里。 下风向转舵,轮船就打转,震动特别厉害,受到澎湃海浪冲击后,刚好是顺风航行,很有可能偏离航道,不是冲向这个岸边就是冲向那个岸边。 这个速度是最危险的速度,当轮船不能走在海浪的前面,当船尾受到了阵浪冲击的威胁。舵柄这时极其不好使唤,舵手必须把自个绑住,以防从船上被阵浪卷走。 韦尔·米兹不顾年轻乘客们的反对,硬让他们进船艉楼里去躲避。假如他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会叫他们。 这间舱室的隔板嘎吱作响。隔板连着坐凳,不时被冲上甲板的海水漫湿,水浸透到了里面。乘客们只好吃饼干和罐头。九月二十五日第一天是他们到目前为止所度过的日子中最可怕的一天! 多么可怕,多么漆黑,多么动荡的夜晚!飓风勃发,猛烈无比。抗拒二十四小时飓风,机灵号能顶得住吗?……机灵号最后倾斜了,要把它扶正,假如必须砍断桅杆,船员们到时候能办到吗?……轮船会不会被拖进深海?…… 韦尔·米兹单枪匹马掌着舵。他的毅力驯服了他的疲劳。他驾驶着机灵号,同有将机灵号横对海浪危险的摇荡作着顽强的斗争。 接近半夜时分,一个阵浪窜到五六英尺高的船尾舷顶,重重地落到后甲板上,险些把后甲板打穿,接着迅速涌向前甲板,冲走挂在船尾的那条小艇后,又在经过时,遇上什么粉碎什么:所有的鸡笼,两桶拴在桅杆脚下的淡水,还撤下拴在吊柱上的另一条小艇,从船上再把它卷走。 小艇就剩一条了,乘客们一度曾想乘这条小艇逃跑。小艇帮不了他们什么忙,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俯仰之间就把小艇吞没了。 听到让轮船一直震颤到桅座的爆裂声,路易·克罗迪和其他几个同学立即撤出船尾楼。 这时呼啸的狂风中响起了韦尔·米兹的喊声: “回去……你们回去!……” “难道没有获救的希望了?……”罗杰·欣斯达尔说。 “有……在上帝的帮助下有救。”韦尔·米兹说,“只有上帝可以拯救我们……” 这时响起了一声可怕的破裂声。一种白乎乎的东西像一只被飓风卷着飞的巨鸟从桅杆之间穿过。前桅中帆刚刚从横桁上被大风拔掉了,现在就剩帆边绳子还在。 机灵号可以说是不张帆在航行,而且舵轮失灵了,变成了狂风和海浪的玩物,被推着风驰电掣般向东冲去。 黎明又来了。机灵号现在在距离安的列斯群岛多远的地方?……从它被迫顺风行驶算起,这段距离估计不下数百海里了?……就算大风又转到了东边,可以挂上备用帆了,得多少天才能赶回这数百海里路程?…… 风暴这时仿佛减弱了。气流马上发生改变,即刻变成了热带海域十分常见的气流。 韦尔·米兹首先对天气状况感到大为震惊。从前一天开始堵在海平线上的大片乌云消散了,东海平线在近几个小时里变得既豁然又开朗。 路易·克罗迪和他的同学重新出现在轮船甲板上。这场暴风雨似乎就要过去了。海浪确实特别大,一天时间几乎不足以让掀起千层白浪的澎湃浪潮平静下来。 “是的……就是的……就快过去了!”韦尔·米兹一再说。 韦尔·米兹冲天举起双臂,做了个充满信心与希望的动作,年轻的乘客们立即效法,也冲天举起了双臂。 现在就得毫不犹豫地折返西进。陆地在返途中一定能找到,不管它多么遥远。 况且,航程从机灵号不能迂回曲折前进,不得不躲避暴风雨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增加了。 接近中午十二点时,风力急剧减弱,轮船可以解开缩帆带,挂起中下帆航行了。 风力持续减弱,风向转南,机灵号只要松开束帆索就可以顺利前进。 现在换前桅中帆比较合适,换了以后再依次挂上主桅中帆,前桅下帆,后桅帆和船首三角帆。 挂帆这项艰巨的活儿一直进行到傍晚五点钟才结束。从后舱里取出新帆,再挂上桅杆的确费力不少。 这时,有人在底舱里大声喊叫,接着就听见砸舱壁的咚咚声。哈里·马克尔及其同伙试图最后一次在舱壁上开个口子逃出去?…… 年轻学生们闻声操起各自的武器,准备随时用它对付首先露面的坏蛋。 路易·克罗迪荣几乎与此同时大声呼喊: “船里着火啦!……” 果真有一股从船舱里出来的烟火开始蔓延到甲板上。 毫无疑问,囚徒中某些家伙喝醉了白兰地和杜松子酒,不慎让火燃着了船舱里的货箱造成的。货舱里油桶燃烧后猛烈的爆炸声已经清晰可闻。 这场火灾扑灭有可能吗?……只要把舱壁开个口子,在底舱里注入海水,火有可能扑灭……这确实就使哈里·马克尔及其团体行动有了自由……让机灵号再次遭劫……歹徒甚至在设法扑灭大火之前,就先把乘客们杀死扔进滔滔大海。 在一片不断高涨的呼喊声中,底舱内比较厚实的螺旋状装饰物正在甲板表面游动,柏油粘封的甲板缝隙开始破裂。 与此同时,其他物品的爆炸声震天动地,前甲板上爆炸声尤其剧烈。那里存放着全部酒桶。囚徒大概有一半在几乎不透空气的底舱里窒息气绝了。 “韦尔……韦尔!……”路易·克罗迪荣、约翰·霍华德、托尼·雷诺、艾伯塔斯·勒文向韦尔伸出双手,异口同声地大声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