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地方财政预算的五百万法郎,主要由殖民地食品出口关税和烈酒消费税提供。 路易·克洛迪荣的舅舅亨利·巴朗先生,是瓜德罗普岛极富有和极有影响力的一位种植园主。他居住在皮特尔角,在城市周围拥有巨大的产业。他财产丰厚、善于处世、性格开朗、为人热情、思想新颖、风趣幽默,所有与他接触的人无不成为他的好朋友。他四十六岁喜好狩猎,热衷于体育运动,经常骑着马在自己宽阔的种植园内四处奔跑,奢好佳肴美酒,是一个典型的乡绅。这种描述可适用于安的列斯群岛的任何一个移民。此外,亨利·巴朗先生是个单身汉,是位有遗产可继承的美洲舅舅,自然他的外甥们完全可以指望他。 我们可以猜想到,当机灵号一到,他就把路易·克洛迪荣这个外甥紧紧拥在怀里,他是何等的喜悦,何等的激动。 “我亲爱的路易,欢迎你回来。”他大喊道,“分别五年后再看到你是多么的幸福!……你已经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但愿我没有像你那样大的变化,但愿我没有变成一个老头,这样多好啊!” “舅舅!”路易·克洛迪荣拉着他的手肯定地说,“您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是吗,那太好了!”巴朗先生转过身去对站在船尾的同学们说道:“欢迎你们,我外甥的同学们,噢,请你们相信,殖民地人会非常乐于接待来自安的列斯中学的同学们。” 随后,这位令人可敬可亲的大好人与所有的人一一握手问好。接着转身问路易: “你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他们在南特都好吗?” “他们都很好,舅舅,也许我该向您询问他们的近况……” “懊,对了,我前天收到你母亲的一封信。一家大小都身体健康……他们叮嘱我要好好地接待你。我这年冬天要去看望她和家人。” “啊,这太好了,舅舅,那时我的学业正好结束,我一定会在南特的家里……” “至少你在这里可以分享我的生活,我的外甥!关于这点我有很多想法……大家以后会看到这些的。” 这时,帕滕森先生走上前来,站在巴朗面前,十分讲究地鞠了一躬说: “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我这些可爱的学生……” “哎呀!”种植园主大声说道:“这……这一定是帕滕森先生,一切都顺利吗?帕滕森先生?” “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您,”巴朗先生打断他说:“我和所有这些安的列斯中学生一样,我们都知道您是指导神父……” “对不起,巴朗先生,是总务……” “总务,指导神父,都是一回事!”种植园主大笑一声,又说,“不管是替谁干活,有人付钱就行。” 巴朗先生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最后,他十分用力地握着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手,如果他真是指导神父,他就可以向上苍祈祷,让安的列斯中学的学生们在这里多呆两天! 于是,这位热情洋溢的人接着说: “我的朋友们,准备下船!你们所有的人就住在我家里……我的房子大得很,你们的人数就是再翻上一百倍,也不会吃光我的种植园……您陪着这些年轻人,帕滕森先生……您也一样,帕克森船长,如果您愿意……” 像往常一样,他的邀请自然被拒绝了。巴朗先生也不喜欢再强求别人。 “不过,巴朗先生,”这时,孩子们的领队提醒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我们对您的殷勤好客的谢意。” “什么也别说,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帕滕森先生。” “如果我们给您添麻烦……” “给我添麻烦,给我添……我像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吗?……再说,谁麻烦谁?我就愿意这个麻烦!” 真是盛情难却,如此,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在帕滕森想按惯例介绍他的学生时,巴朗先生抢先大声说: “这些年轻小伙子我都知道。报上都登了他们的名字,我想我不会搞错!噢,这三个是英国人,罗杰·欣斯达尔、约翰·霍华德、休伯·佩金斯……在圣卢西亚、多米尼加和安提瓜,我曾和他们的家庭有过联系……” 三个英国学生对他所说的感到十分得意。 “嗯,下来是那个金发高个子……他是圣马丁的阿艾伯塔斯·勒文……” “是我,先生。”年轻荷兰人一边向地点头,一边回答。 “这两个面容和蔼可亲的勇士,这个是圣托马斯的尼尔斯·阿尔伯,这个是圣克鲁瓦的阿克塞尔·威克本。你们看见了吧,我一个都没漏掉。哎,你,目光机灵的小个子,你往那一站,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是你的血管流的不是法兰西的血液就让我见鬼去吧!……” “我死也是法兰西的鬼,”托尼·雷诺大声说道:“可我出生在马提尼克岛。” “哎呀,你错了。” “什么我错了?要是有一个法国人在安的列斯群岛出生的话,那一定是在瓜德罗普,而不会是其他什么地方。因为瓜德罗普……就是瓜德罗普!……” “是的。” “人生在哪儿就是哪儿人……”托尼·雷诺大声笑着说道。 “回答的好,你这个家伙!”巴朗先生反驳说,“别以为我是在跟你过不去……” “会有人跟托尼过不去,”路易·克洛迪荣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们也别以为我是在想贬低马提尼克岛、希望岛和其他法属安的列斯群岛。可我是出生在瓜德罗普岛的,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至于那个瘦高个……站在那边的金发小伙子……那一定是马格努·安德斯……” “正是他,舅舅。”路易·克洛迪荣回答说:“在我们到达圣巴特勒米时,他再也找不到他出生的那个岛了。至少,这个岛已经不是瑞典的了……” “实际上,我们都已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一切。”巴朗先生回答说,“瑞典把它的殖民地让给了我们!……咳,好了,安德斯,不要这么悲伤了!……我们会像兄弟一样待您,您会看到瑞典没有比法国更好的朋友了!……” 这就是亨利·巴朗先生,这就是路易·克洛迪荣的舅舅。头一回见面,这些年轻学生了解他就好像从他们一出生就生活在他的种植园里似的。 临返回前,巴朗先生又说: “午饭定在11点……我为大家准备了一顿佳肴美味!您听清了吧,帕滕森先生?……我不容许有十分钟的迟到……” “请您相信,先生,我们会分秒不差按时到达。”帕滕森先生回答说。 巴朗先生领着外甥上了那条把他送到机灵号上来的小船。 巴斯特尔的地理位置和环境似乎要比皮特尔角更为优越。它位于碧草河入口处,在岛的最顶端。景色秀丽的小山丘环抱着巴斯特尔,也许它能激起旅游者强烈情趣和好奇的正是那一幢幢整齐排列在小山丘上的房屋。然而,亨利·巴朗先生可能之所以对这些不感兴趣,正是由于他认为瓜德罗普才是法属安的列斯群岛的第一大岛,而皮特尔角则是瓜德罗普首要的城市。他也只是不愿回想起瓜德罗普岛于1759年在英国人面前屈膝投降,先后于1794年和1810年重新置于英国的统治之下的事。直到1814年5月30日签订了和平条约,瓜德罗普岛才真正重归法兰西。 总之,皮特尔角还是值得这些年轻的旅行者游览参观一番的。巴朗先生十分明白要尽力赞扬皮特尔角美丽动人之处,以此来感动这些学生们,这也许正是这个特殊漫步的目的。他的客人们只是乘坐供他们使用的车穿城而过。仅一刻钟功夫,学生们就到了玫瑰十字住宅,路易·克洛迪荣和他的舅舅正等候在那里。 这座别墅豪华漂亮,宽大的餐厅里,丰盛的午餐正在等待着他们,与其说菜肴丰盛可观,倒不如说是更为排场讲究。对饥肠辘辘的青少年来说这是多么隆重的招待啊!鲜嫩的肉、新鲜的鱼、飘香的野味、种植园里收获来的蔬菜、树上现摘的果子,优质的咖啡。这种生长在瓜德罗普的咖啡即使在马提尼克岛也被称为上等货,唯有它是来自玫瑰十字咖啡种植园。席间,气氛热烈,作为东道主的巴朗先生,频频举杯,祝愿大家身体健康。而客人们则对瓜德罗普岛,特别是对皮特尔角称颂不已,以回报主人的盛情款待。 然而,无论怎样,大自然对巴斯特尔的赐予要比大安的列斯多得多。这是一个山区,地壳运动使这个地区成为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肥山,海拔高度七百二十米,三座马尼拉草帽状的山峰高出山体五十米,加勒比山差不多可达到这个海拔高度,在这个地区的中部,是著名的硫黄矿,其最高点为一千五百米。 如果不是巴朗先生丰富的想象,大安的列斯怎么能与自然风光如此秀丽的富饶地区相比较呢?这个地区地势平坦,远处是绵延起伏的高原和一望无际的平原。另外,它比邻近地区在农业生产方面更为优越。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在作了相当准确地观察之后说: “我不明白的是,巴朗先生,杰出的伏耳甘(火神)铁匠怎样精心地在他那神话般的铁砧上把巴斯特尔锻造成这个样子。这个比喻不知是否恰当……” “端起酒杯来,怎么说都不过分,帕滕森先生。”种植园主一边端起自己的杯子,一边回答。 “令我惊讶的是,”帕滕森先生接着说道,“巴斯特尔没有受到地震的破坏,可大安的列的列斯,这个出自海神温柔之手的地方,却未能幸免……” “观察得好,领队先生!”巴朗先生反驳说,“实际上巴斯特尔过去也可能遭受过自然灾害的侵袭,而大安的列斯却没有,因为巴斯特尔就像一口铁锅被放置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上!……您怎么看?……大自然犯下的这些错误,人类对此是无能为力的,必须接受它,现在,我想再说一遍,请您和我干了这最后一杯:为大安的列斯的健康发展,为皮特尔角的繁荣昌盛……” “也向我们慷慨的主人表示诚挚的敬意。”帕滕森先生接着补充道。 这些良好的祝愿早已成为现实,皮特尔角自建立之日起,就一直在蓬勃发展。尽管侵略者皆使该岛成为一片废墟,城市也曾吃尽了战乱的苦头。发生于1843年的地震,仅用了七十秒钟,就造成了五千人的死亡。到处是残垣断壁,房倒屋塌。一所教堂正面墙上的大钟指针停留在上午十点三十五分上。这场灾难波及到铸模市、圣弗朗索瓦镇、圣安娜镇、路易港、圣罗斯、贝特朗湾、儒安城、甚至巴斯特尔。然而,只有皮特尔角损失不大。很快,人们又盖起了低矮独立的房屋。现在,围绕着首都的铁路向外辐射,与糖厂和其他的工业设施相连接。城市四周按树林枝繁叶茂,从土地里吸取水份,保障了环境的卫生,居民的健康。 客人在参观巴朗先生的领地时表露出十分喜悦的心情,主人对自己管理土地有方也表现出相当的自豪与骄傲!巧妙而富有创造性的水利灌溉系统保证了广大的甘蔗种植园可观的收获。在二百米到六百米高的山坡上咖啡种植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巴郎先生反复强调咖啡种植园生产的咖啡超过了马提尼克岛的咖啡。大家穿过住宅周围宽阔的田野,绿草如茵的牧场,各式各样芦荟植物田,以及有限的棉花田,这些都得益于水利灌溉网。成绩是无可置疑的。岛上种植的烟草保证了当地的消费需求。按神气十足的种植园主说,这值得任何一个安的列斯人称道。另外,还有木薯地、山药地、土豆地以及栽满了各种优质果树的果园。 巴朗先生还有许多为他干活的自由人。这是不言而喻的。这些忠实的人,宁可失掉解放带给他们的所有好处,也不愿离开玫瑰十字庄园。 当然,尽管路易·克洛迪荣的舅舅是一个极其固执和唯我独尊的人,但他还是不愿意剥夺机灵号船上学生们想参观瓜德罗普岛其他地方的兴趣,也就是西边的那个巴斯特尔。这样,在学生们到达的第三天,八月二十日,一条租来的小船在皮特尔角港口等着这些学生,从南岸把他们送到巴斯特尔去。 巴斯特尔是瓜德罗普群岛的政府所在地,在殖民地城市位居第三。虽然,巴朗先生对此一点也不满意,但还是没有一个城市可与它相比。巴斯特尔市就建在碧草河入海口处,一片片房屋呈阶梯状坐落在绿树掩映的小山上,一座座别墅散落在城市的周围,一股股清凉、温柔的海风不断地从海面上吹来。如果说主人根本不愿意小伙子们游览这座城市,那么至少熟悉巴斯特尔的路易·克洛迪荣完全可以替代他担任导游的角色。无论是安的列斯著名的植物园,还是圣特斯有益健康的雅格布疗养院,都不会被遗忘。 四天的时间就这样在游览参观研究观察中过去了,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没有一刻的虚度和浪费。如此丰盛、可口的饭菜,风光秀美的景色,至少对霍雷肖·帕滕森先生来说,如果再停留几日,肚子撑的要患胃病了!……重新扬帆起锚的时刻已经来临。这种真诚、热情、宽厚、法国式的盛情款待,机灵号船上的学生们也许还会在马提尼克岛享受到,但这绝不会影响大家对瓜德罗普和亨利·巴朗先生的热情接待留下美好的记忆。 尽管如此,当大家谈起马提尼克岛时,还是应该当心,以免激起巴朗先生的妒忌情绪。出发的前一天,他又对帕滕森先生说: “让我生气的是,法国政府似乎更喜欢这个竞争对手。” “那么,法国政府对它都给了哪些优厚待遇呢?……”帕滕森无主问道。 “这其中就有它为什么不选择法兰西堡作为法国横渡大西洋客轮的始发点。”巴朗先生毫不试图掩盖自己的不满情绪,他回答说,“难道皮特尔角不能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些船只的目的港吗?……” “毫无疑问,”帕滕森先生回答说,“我认为瓜德罗普人有权提出自己的请求……” “提出请求?”种植园主高声喊道,“谁来负责他们的请求?” “难道你们在法国议会里没有代表?……” “有一个参议员,两个众议员,”巴朗先生回答说,“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维护殖民地的利益!” “这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帕滕森先生说。 八月二十一日晚上,巴朗先生把客人们送回机灵号。他最后一次拥抱了外甥并与他的同学们一一握手,随后说: “得啦,你们干脆不要去马提尼克岛,这样你们不是就可以再在瓜德罗普呆八天了吗?……” “那么,我的岛呢?”托尼·雷诺喊道。 “你的岛,我的小伙子,它不会飘移走的,你下次旅行还会看到它。” “巴朗先生,”帕滕森先生打圆场说,“我们非常感激您的提议,我们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可我们必须遵循凯伦·西摩夫人的计划……” “好吧,……那么,你们还是去马提尼岛吧,年轻的朋友们!”巴朗先生关切地说,“你们尤其要当心毒蛇!……那里有数以千计的毒蛇,据说,这是英国人在把岛子还给法国之前带去的……” “这可能吗?……”帕滕森先生反问道,“不,我永远也不会相信我的同胞们会出此恶意……” “确有其事,帕滕森先生,确有其事!”种植园主反驳说,“如果您在那儿被蛇咬了,那至少是一条英国蛇咬的……” “是不是英国蛇,无关紧要,”路易·克洛迪荣说,“我们会当心的,舅舅!” “对啦,”巴朗先生就要离开船时又问道,“你们有一位好船长吗?……” “一流的船长,”帕滕森先生回答说,“我们大家完全有理由对他十分满意……凯伦·西摩夫人作了最好的选择……” “算了吧!”巴朗先生摇着头严肃地回答说。 “算了吧?……为什么,求求您……” “因为假如你们有一位很糟糕的船长,机灵号出港时就会搁浅,这样我就有机会在玫瑰十字多留你们几个星期。” 第三章 多米厄加岛 当三桅帆船驶出皮特尔角海湾时,海面上刮起一股微微的东风,这极有利于船朝着多米尼加岛的方向行驶,多米尼加岛位于向南一百多海里处。机灵号张满风帆,像一只海鸥在碧波粼粼的海面上掠过。凭借这股海风,一天一夜功夫,机灵号就能走完这段航程。可气压计却在慢慢上升,这就预示着海面会越来越平静。航行时间会延长一倍。 机灵号是一艘令人满意的帆船,恰如其分地说,指挥它的船长也是位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人,船上的全体船员也都经受住了各种考验。因此,亨利·巴朗先生希望发生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即使在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哈里·马克尔驾船出海也不怕撞在海湾的岩石上。而这些学生们也无须对玫瑰十字庄园主殷切挽留恋恋不舍。 鉴于大气压不断上升,航行的速度必定是缓慢的,但至少还是在很顺利的条件下起锚出海的。 机灵号离开皮特尔角,向南驶去。船经过圣特斯群岛,那里有一座三百米高的小山俯视着整个圣特斯群岛,环绕小山的要塞,山顶上随风飘舞的法国国旗清晰可见。圣特斯群岛总是处于防御状态,就像一座向前突出的城堡,从这一侧保卫着瓜德罗普岛及其周围地区。 在所有这些学生中,当他们在船上做事时,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得斯总是表现得与众不同。他们能像真正的水手那样值班,甚至值夜班,无论领队帕滕森先生说什么也没用,他对这两个胆大妄为、轻率冒失的孩子总是忧心忡忡。 “我把他们托付给了您,帕克森船长……”他反复向哈里·马克尔强调:“您要认真想一想,万一他们出了事怎么办……我一看见他们爬上桅杆,就觉得他们好像要被……我该怎么说呢?” “被船帆抛下来……” “对,对……是这个意思。他们会被上下左有的剧烈颠簸抛下来。如果他们掉进海里!……您要考虑我肩上的责任啊,船长!” 当哈里,马克尔说他不会让他们草率行事,他的责任并不比他轻时,帕滕森先生激动得连声感谢,但就这也没能使这位假帕克森冷漠的态度有丝毫的改变。 帕滕森先生没完没了的叮嘱年轻的瑞典小伙子和法国小伙子,而他们却这样回答道: “您不用害怕,帕滕森先生……我们会牢牢抓住的……” “万一你们松了手,就会摔下来……” “De brancha in branchame degringolat atque facit pouf!就像维吉尔说的那样!……”托尼·雷诺大声道。 “曼都的诗人从写过这样的韵律诗!……”帕滕森先生扬了扬手,反驳道。 “这样的诗他们早该写了,”没正经的托尼·雷诺反唇相讥,“结尾优美极了:atque facit pouf!” 两个小伙子爆发出一串笑声。 然而,这位令人尊敬的总务完全可以放下心来,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像皇宫里的年轻侍从那样勇敢,像山间的猴子那样灵巧。况且,约翰·卡彭特一直在盯着他们这也只是担心他们的奖学金会随之一起消失。再说任何事故都会迫使机灵号滞留在安的列斯的某个地方,这是不应该的,如果这两个小伙子无论谁摔断胳膊或腿,都会延误出发的时间。 另一方面,要说明的是,船员们很少与学生们交往,这些学生甚至还注意到船员们经常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愿意和他们变得亲热一些。按常规,水手们是非常乐于这样做。只有瓦嘉和科蒂时常与他们交谈,哈里·马克尔强迫其他人保持谨慎的态度。确实,罗杰·欣斯达尔和路易·克洛迪荣有时对他们的这种态度十分惊讶。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观察到当他们走近这些船员时,后者就闭口不语。总之,情况就是这样,他们不可能有任何的猜疑。 至于帕滕森先生,对这些毫无察觉。他认为旅行是在令人满意的情况下进行着——事实并非如此——他深感庆幸的是现在能在甲板上自如地行走。 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只是在八月二十四日的早上接近五点时,机灵号才借着西北部刮来的微风,到达了多米尼加岛。 殖民地的首府叫罗佐市(芦苇市),这个城市大约有五千居民,位于岛的东边。岛上的高地阻挡着不断刮来的强烈的风,可港口却不足以抵御波涛起伏的海浪,特别是在涨满潮时,在这里停船就不安全。将船停在这里有走锚的危险,船员们要随时准备在一有坏天气的迹象时,更换抛锚地。 既然机灵号大约要在多米尼加岛逞留好几天,因此,哈里·马克尔不愿让船只停泊在罗佐市(芦苇市),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朝着同一方向,在岛的顶端,有一个很理想的锚地。朴茨茅斯锚地,船在那里既不必担心飓风,也不用害怕经常侵扰这带海域的旋风。 十八年前,约翰·霍华德就出生在这座城市,竞赛获得第四名之后,他去了另一个发展中的城市,将来那里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贸易中心。 学生们踏上多米尼加岛这天是个星期日,假如他们在十一月三日到达,那天正是克里斯托夫·哥伦布在1493年发现该岛的纪念日。伟大的航海家为了庆贺这个神圣的日子,在他的小快帆船上,把这个地方命名为多米尼加。 既然多米尼加岛有七百五十四平方公里,也就是十二法国古里(一百里约合四公里)长,六法国古里宽。那么,它就成了一个重要的英国殖民地。现在,它拥有三万居民,这些人替代了被征服时的加勒比人。一开始,虽然岛上土地肥沃,水利资源丰富,建筑用木材森林繁茂,可西班牙人却无意在这里安营扎寨。 同它的西印度群岛姊妹们一样,多米厄加岛相继落入几个欧洲列强的手中。十六世纪初,它被法国占领。早期的移民在这里引种了咖啡和棉花。1622年,他们的人数是三百四十九人,再加上三百三十八个非洲奴隶。 起初,法国人与加勒比人和睦相处,其总数不超过一千人。这些土著人身体强壮,勤劳淳朴,他们不是那种印地安人种族,而是居住在圭亚那的印地安人种族,圭亚那位于南美洲的北部。 应该指出的是,在整个安的列斯群岛,妇女们的语言和男人们语言是绝对不一样的,这是两种方言,一种是妇女们说的阿罗纳科语,另一种是男人们说加里布语。这些土著人生性残忍,为人冷漠。尽管他们具有某些宗教观念,但给人们留下的却是难以辩驳的吃人的坏名声,这个加勒比名字也许就是吃人肉者的同义词。当然,这就是我们之所以能够原谅西班牙征服者对他们所使用的凶残手段。 由于这些加勒比人热衷于驾着他们用斧子在树干上凿成的独木舟长途跋涉去袭击群岛中各个岛上的居民,也由于南美洲北部地区的印地安人时常主要成为他们残暴的牺牲品,因此,就必须把他们消灭掉。自从安的列斯群岛被发现以后,这个种族从南到北,几乎全部被赶尽杀绝了。只是在马提尼克岛和圣文森特岛还剩下很少一部分。而生活在多米尼加岛上的并没有被赶尽杀绝,但其数量却减少到三十多个家庭。 假如欧洲人发誓要根除这些加勒比人,但也决不会拒绝利用这些人去为他们打仗。英国人和法国人曾多次利用他们好斗的天性,把他们当成相互攻击的帮凶,尽管在以后又把他们消灭了。 总之,在被征服后的最初年代,多米尼加岛就引起了殖民者的垂涎和吸引了海盗的注意,从而使它获得殖民地相当重要的地位。 法国人在多米尼加岛建立首批机构和设施,在法国人之后,该岛又落入英国人的统治之下,接下来是荷兰人。因此,罗杰·欣斯达尔、约翰·霍华德、休伯·佩金斯、路易·克洛迪荣、托尼·雷诺和艾伯塔斯·勒文都可以以各自祖先的名义,要求对该岛拥有主权,而在两三个世纪之前他们的祖先却在相互残杀。 1745年,英法之间爆发了战争,多米尼加岛落入英国人之手。法国政府竭尽全力提出抗议,要求归还这块殖民地,付出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徒劳无益。即使签定了巴黎协议,法国政府也没能获得对该岛行使主权,多米尼加岛依然为大不列颠所占据。 然而,法国政府不愿就此罢休。1788年,马提尼克总督布那侯爵率领一支海军纵队出海征战,夺取了罗佐市(芦苇市),一直占领到1783年。可是,英国人的实力好像更为强大,多米尼加岛又一次永久性地回到了大不列颠王国的统治之下。 请大家放心,机灵号上英国、荷兰、法国的年轻获奖学生们,他们此次来到这里不是要再次进行往昔的战争,也不是要求把该岛的主权还给他们的国家。霍雷肖·帕滕森先生是一个很循规蹈矩的人,尽管他是盎格鲁一撒克逊人,但他无意介入这类问题。不然,这类问题有可能动摇欧洲的平衡。 在离开朴茨茅斯市之后,六年多来,约翰·霍华德全家人一直住在曼彻斯特朗卡斯恃伯爵家。 年轻小伙子对多米尼加岛依然记忆犹新,在霍华德先生和夫人放弃这块殖民地而没有留下一个亲戚在岛上的时候,约翰·霍华德当时已年满十二岁。因此,他不会在该岛像尼尔斯·阿尔伯在圣托马斯岛找到一个兄弟,也不会像路易·克洛迪荣在瓜德罗普岛找到一个舅舅。而他也许会在这里碰到一个他们家过去的朋友,这个人也许会热情接待安的列斯中学的学生们。 确实如此,即使没有朋友,可至少还有与霍华德先生有业务关系的人。他的这个儿子一到朴茨茅斯,就决心要做一个一直紊绕在他心中的探访。这次探访不会受到像圣托马斯岛克里斯蒂安·阿尔伯先生那样如此热忱的接待,也不会像瓜德罗普岛亨利·巴朗先生那样如此盛情的款待,但约翰·霍华德和他的同学们会受到一对诚实夫妇的接待。 在朴茨茅斯,一位老年黑人妇女仍然和她上了年纪的丈夫生活在一起,这位黑人妇女曾为霍华德家帮佣,是她每天调理、安排着霍华德家简朴的生活。 谁会惊喜万分,喜出望外呢?谁又会为再次见到自己过去曾抱在怀中的大小伙子而激动不已呢?那一定是凯特·格林德。她的丈夫和她本人谁也没有料到这次探访……他们几乎不知道机灵号停靠在多米尼加岛,也不知道小约翰就在船上,而约翰却迫不及待地要去探访他们。 机灵号锚刚一抛定,学生们就立即上了岸。在多米尼加岛逗留四十八小时,他们每晚必须回到船上,参观游览局限在城市周围,一只小船去岸上接他们回到船上。 其实,哈里·马克尔倒更愿意这样做,以避免和朴茨茅斯人接触,除了要去办理海关手续,在一个英国港口,没有比其他任何一个港口更令人感到担心的了。在碰到的人当中也许就有认识帕克森船长或船员中某个水手的人。哈里·马克尔把机灵号停泊在离岸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禁止船员们上岸。另外,他也不打算补充给养,除了面粉和鲜肉。他采取这些措施就是为了尽量谨慎小心一些。 约翰·霍华德对朴茨茅斯的记忆相当准确,他完全能够给同学们充当向导。同学们也都很清楚;他的愿望首先是要赶快到年老的格林德夫妇的小屋主看望他们。这样,他们一上岸,就立即穿过城市直奔乡间小镇。 步行的距离不长,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所俭朴的茅屋前。茅屋外观干净整洁,种满果树的园子将其围在中间,后面是伺养场,内有家禽在觅食。 老头正在园子里干活,老太太在屋子里,当她走出来时正遇上约翰·霍华德推开围墙的门往里走。 当认出已有六年没有见到的孩子时,凯特禁不住发出一声欢呼。尽管岁月更替六载有余,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霍华德家的长子约翰,这岂止是普通的一双眼睛所能做到的,它还蕴含着一颗日思夜想的火热之心。 “是你……是你,约翰!”她一遍遍地说着,把年轻小伙子紧紧地拥到怀里。 “是的……是我……我的好凯特,……是我!” 这时老头说话了: “会是约翰?你搞错了!这不是他,凯特。” “不!就是他……” “是的……是我!” 还能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吗!约翰的同学们把两位老人围在中间……与他们拥抱。 “是的……”托尼·雷诺一再说,“正是我们,难道你们认不出了?……” 应该把一切都讲清楚,告诉他们机灵号为什么要来多米尼加岛……仅仅是为了黑人老妇人和她丈夫。这是为他们所做的第一次探访。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走过来热情地与两位老人握手!…… 他长大了!……他变了!……多么英俊的小伙子!……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而老头还在犹豫,是他?……她把他拉到怀里……她高兴和激动得热泪盈眶。倒有必要给她说说霍华德全家人的情况,父亲、母亲、兄弟,姊妹们的情况!……所有的人都很好。大家经常谈论凯特和她丈夫吗?大家一直没有忘记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约翰·霍华德向他们转交了特意为他们带来的精美的礼物。总之,在机灵号停泊期间,约翰·霍华德每天早晚都要来看望这两位好人,最后,大家喝了一小杯塔菲亚酒和朗姆酒,这才分手了。 在朴茨茅斯市周围进行了几次参观游览后,约翰·霍华德把他的同学们带到了迪阿布劳丹山脚下,然后他们登上了山顶。在那里全岛的风貌一览无余。当领队帕滕森先生疲惫不堪地坐在山顶时,他觉得此时应该引用维吉尔农事诗中这样一段话:“uvelut stabuli custos in montibus olim considit scopu1o。” 正如爱开玩笑的托尼·雷诺提醒他注意的那样,除非帕滕森先生没有站在一座真正的山上和他也不是一个牧羊人,un custos stabuli,他的这段引言才可能被接受。 从迪阿布劳丹山顶远远望去,一片精耕细作的田野尽收眼底。这片土地保证了大量的水果贸易,还不用说为岛上能提供大量硫磺。咖啡种植现在呈明显上升趋势,将可能成为多米尼加岛的主要财富。 第二天,年轻旅行者们参观了拥有五千人口的罗佐市(芦苇市),该市商业不甚发达,但城市面貌却令人赏心悦目。由于英国政府的过度掠取,这座城市曾一度陷入停滞状态。 大家知道,机灵号出发的日子定在了第二天八月二十六日。因此头天下午近五点时,当年轻旅游者们在城市北边沿海地带做最后一次散步时,约翰·霍华德最后一次去看望凯特老夫人。 他正沿着一条通往岸边的街道行走,一位五十来岁的人走上来与他搭讪。这是一位退休海员,他指着停泊在港口中央的机灵号对约翰·霍华德说: “真是一艘漂亮的船,年轻的先生,对一个水手来说,只要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实际上,”约翰·霍华德回答说,“它不光是一艘漂亮的船,同时也是一条很棒的船。它刚刚顺利地完成了从欧洲到安的列斯的航程。” “是的,这我知道……这我知道。”海员回答说,“正如我知道你是霍华德先生的儿子,凯特老夫人和他丈夫曾在你家帮佣……” “您认识他们?……” “我们是邻居,约翰先生。” “那太好了,我这就要去和他们告别,因为我们明天就出发……” “明天?……明天就要走吗?……” “是的,我们还要访问马提尼克岛、圣卢西亚岛、巴巴多斯岛……” “我知道,我知道……请告诉我,约翰先生,是谁在指挥机灵号?” “帕克森船长。” “帕克森船长?……”水手重复道,“啊!我认识他……我认识他……” “您认识他?……” “我还能认出他来吗?……我想会的!我们曾一起驾驶着北方红土地号船在南边大海上航行过。这事大约在十五年前……他当时只是大副,他是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人?……” “差不多,大概四十来岁吧。”约翰·霍华德回答说。 “身材有点矮壮?……” “不!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 “红棕色的头发?……” “嗯……不!黑色头发。” “这就奇怪了?……”水手说道,“可我一想起他仿佛就像见到他一样……” “那么,”约翰·霍华德又说道,“既然您认识帕克森船长,就去见他一下吧……与从前航行的伙伴重逢一定会使他十分高兴……” “这正是我就要做的事,约翰先生。” “要见,最好是今天,甚至立即去……机灵号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谢谢您的建议,约翰先生。当然,不拜访帕克森船长,我是不会让机灵号出海的。” 两个人分了手,约翰·霍华德向城市高处的居住区走去。 而那位海员则跳上一只小船,让人把他送到三桅帆船上去。 对于船上的哈里·马克永和他的船员来说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既然他们曾在一起航行过两年,这个叫内德·布拉尔的海员必定认识帕克森船长。当他站在哈里·马克尔面前时,而这个人很显然与过去北方红土地号船上的大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那他会说什么,会想什么呢? 当水手来到舷梯旁时,科蒂正好在甲板上散步,于是他问道: “咳!伙计,您想干什么?……” “我想见帕克森船长。” “您认识他吗?……”科蒂赶紧问道,始终保持着警惕。 “是的,我认识他……我们一起在南边的海上航行过……” “啊!真是这样吗?……那么,您找帕克森船长有什么事吗?……” “在他出发前,跟他说几句话……大家重逢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是不是,伙计?……” “您说得对!” “那么,我上船了……” “帕克森船长这会儿不在船上……” “那我等他……” “这没用……他大概要在晚上很晚才能回来……” “真没运气!”水手说。 “是的,您运气不好!” “那么……明天……在机灵号起锚之前……” “也许吧,如果您要是坚持的话……” “当然,我一定要见到帕克森船长,我想他要是知道我在这里,也一定会想见到我……” “这我相信……”科蒂用挪揄地口气回答。 “请您转告他,伙计,说内德·布拉尔……北方红土地号船上的内德·布拉尔来向他问好。” “一定照办……” “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 内德·布拉尔把小船向后推开,又回到岸上。 他刚一走远,科蒂就来到哈里·马克尔的船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 “显然,这个水手认识帕克森船长……”他说,“他明天早上一定会再来。”科蒂又补充了一句。 “他明天来就来吧!……我们已不在这儿了……” “机灵号明天九点钟才出发呢,哈里……” “该走的时候就走……”哈里·马克尔回答说,“这事儿不要给学生们吐露一个字……” “那当然,哈里,不管怎样,过早地离开这片水域,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好处,我也许会失去我那份奖金……” “小心谨慎,再忍耐半个月,这就足够了!”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和他的学生们返回船上时,已是夜里十点半了。约翰·霍华德也已向凯特老夫人和她的丈夫作了最后的道别。大家相信他一定受到凯特夫人和其丈夫的热烈拥抱并带回他们对约翰全家良好的祝愿。 一整天的游览参观使学生们精疲力乏,大家感到急需躺到自己的帆布吊铺上去休息。在他们往各自的船舱走去时,约翰·霍华德问是否有一个名叫内德·布拉尔的水手来过,并说这个人很想和帕克森船长重叙旧情。 “有……他来过。”科蒂回答说,“可船长那会儿正在岸上的海事办公室……” “那么这个布拉尔明天一定还会再来,是不是在机灵号出发前?……” “是的,已经约好了。”科蒂谎称说。 一刻钟后,休息舱里鼾声如雷,此起彼伏,这群因疲劳过度而酣睡的人过去可从未让人听到过这样的鼾声,帕滕森先生那男中音般的呼噜声尤为响亮。 因此,在早上约三点钟,机灵号起锚驶出朴茨茅斯港时,这帮人谁也没听到船响动的声音。 六个小时后,当学生们重新回到甲板上时,船已经离开多米尼加岛五、六海里远了,马格努·安德斯和托尼·雷诺高声喊道: “怎么?……我们,已经出发了?……” “没有喊醒我们,你们就起锚出海了?……”托尼·雷诺接上说。 “我担心天气有变化,”哈里·马克尔辩解说,“我想利用陆地上刮来的风……” “哎呀!”约翰·霍华德说:“那个诚实的布拉尔是多么想见您啊,帕克森船长……” “是的……布拉尔……我想起来了,我们曾一起航行过。”哈里·马克尔回答说,“可我不能等了!” “可怜的人,”约翰·霍华德说,“这一定会使他伤心的。再说,我还不知道他是否能认出您……他把您说成是一个又胖又矮的人,长着棕色的胡子……” “一个没记性的老伙计!”哈里·马克尔随意应付了一句。 “我们最好别发生什么意外事!”科蒂在船长的耳边悄声说道。 “是的,”约翰·卡彭特插上说,“是要加倍小心……甚至应该防患于未然!” 第四章 马提尼克岛 哈里·马克尔刚刚摆脱的这种危险,也许还会在马提尼克岛、圣卢西亚岛和巴巴多斯岛出现三次。那么,他还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吗?……在他海盗生涯初期,好运气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和伙伴们在赫利发号上被逮住。然后,这种运气再次出现,他们从昆斯敦监狱逃跑,劫持了机灵号。从那时起,好运接连不断,甚至又一次让哈里·马克尔免于和内德·布拉尔相遇。至于说这水手把他当成帕克森船长,而他们俩人之间相貌差异那样大,哈里·马克尔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学生们早已不再想这件事了。他相信自己福星高照,他要把自己这次冒险和罪恶的航行进行到底。 我们已经说过,那天早上,当大家还能看到多米尼加岛最后几座山峰时,船已经在它南边五、六海里的地方了,如果当时风力增大的话,也许就看到它了。 从多米尼加岛到马提尼克岛差不多相当于从多米尼加岛到瓜德罗普岛。然而,马提尼克岛的山峰却相当高,天气晴朗时,从六十海里外就可以看见。因此在太阳落山之前,还是有可能看到岛上的山峰。在这种情况下,第二天,机灵号就可以到达首府——法兰西堡,机灵号现在正朝着它驶去。 马提尼克岛由圣皮埃尔和法兰西要塞两个大区组成,又被分为九个小区和二十九个镇。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洒满阳光的海面上映射出片片亮光。人们刚刚能感受到海面上涌来的那一道道此起彼伏又有规律的海浪。船上的气压计像死鱼眼一动不动。 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别指望机灵号每小时航行五到六海里。因此,哈里·马克尔让大家把主桅前桅的补助帆、支索帆,总之,将三桅船上所有的帆都扯起来。 当同学们忙于拉紧帆前下角索,然后再拉直后下角索时,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也毫不迟疑急速顺着桅杆的侧支索爬到第二层帆顶,然后又顺着桅杆的背面,甚至没有经过桅楼的升降口,就直接爬到桅顶,把补助帆全部打开。 这一切操作完毕之后,两个勇敢的小伙子并未立即下到甲板上来,因为他们才不愿意放弃在桅杆上尽兴的机会呢! 领队帕滕森先生这时却坐在艉楼里一把铺着软垫的双股柳条扶手椅里,为这些年轻小伙子们而自豪。但他看到这些年轻人在桅衍上走来走去,在横梯横索上爬上爬下时还是有些担心。因此,他时不时地向他们高喊,提醒他们小心,双手抓紧。总之,这一切都令他相当满意。啊!假如他的校长朱利安·阿德此时和他在一起,他们一定会交换看法,对安的列斯中学这些学生大加赞赏!这也正是帕滕森先生在他回去后,将记载着这次神奇旅行全部账目的册子交回时向校长所要讲述的! 就在托尼·雷诺和马格努·安德斯爬上桅杆顶部时,帕滕森先生对约翰·卡彭特又说出了下面一段引言: “sic itur ad astra” “先生,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船长问道。 “意思是说他们飞向天空。” “那么,是谁一句接一句滔滔不绝地说的这些话?……” “非凡的维吉尔。” “我认识一个叫这名字的人,是一个黑人,横渡大西洋客轮上的一个运煤工……” “这个人不是他,我的朋友……” “那您的维吉尔来真是太好了,我的那个维吉尔已被吊死了!” 这一天,机灵号与好几艘在安的列斯群岛间海面上航行的船只交错而过,但机灵号并没有接近这些船。 令哈里·马克永担心的是,在未来几天里,船会因为无风而停驶,势必会延误他们到达马提尼克岛的时间。 海面上的风确实有逐渐平息的趋势,但却没有随着夜晚的到来而完全停下来。风力尽管很弱,但好像整个晚上都可能保持这种状态。风从东北方吹来,这很有利于机灵号的航行,因而机灵号没有降下大帆,虽然平时在太阳落下和升起之间都要这么做。 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之前,学生们确实在努力。试图发现秃峰山顶。秃峰的最高峰高出海平面一千三百五十六米。接近晚上九点钟时,大家回到了各自的船舱,由于天气闷热,所有的舱门都敞开着。 他们还没有一个晚上睡得这样安稳,早上五点钟,就起身来到甲板上。 托尼·雷诺指着南边的一个高峰高声喊道: “秃峰,那就是秃峰!……就是它……我认出来了!……” “你认出来了?……”罗杰·欣斯达尔用一种怀疑的口气反问道。 “毫无疑问!……五年间它会有什么变化?你们看……那是加尔拜的三个山峰!……” “应当承认,托尼,你的眼力真好……” “绝对没问题!……我向你们肯定,这就是秃峰!……可一点也不秃!……它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就像我的故乡岛上所有的山一样!……在那里,你们还会看到其他类似的山……如果我们爬上沃克兰山顶……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可你们应该好好地欣赏一下我的故乡岛。它是安的列斯群岛中最美的。” 大家由着他激动不已,不然,这个活跃的小伙子会激烈反驳的。 托尼·雷诺并没有夸大其辞去贸然夸耀马提尼克岛。从面积上来看,这个岛在安的列斯群岛中位居第二,它有九百八十六平方公里。岛上居民不少于十六万七千,其中有一万白人,一万五千亚洲人,十五万黑人和大部分为马提尼克族的有色人种。整个岛由山地组成,从上到下被美丽壮观的森林所覆盖。肥沃土地所必需的天然河流使得该岛能够抵御来自赤道地区的炎热,岛上大部分河流可通航,港口可以停泊大吨位的轮船。 这一天,海面上继续吹着软弱无力的风,只是到了下午,风力才略有增强,在马提尼克岛的最北端,马古巴峰在浅海处露了出来。 将近午夜一点时,海上风力增大了,张着全部船帆的机灵号从岛的西边绕过,一路顺风向前驶去。 黎明时分,离秃峰中心不远的雅各布山出现了,秃峰峰顶不久也从清晨低垂的雾气中凸现出来。 接近七点时,大约在岛西北端的沿海地带,出现了一座城市。 托尼·雷诺这时大喊: “马提尼克岛的圣皮埃尔市!” 接着,他大声唱起了一首古老法国歌曲的副歌: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托尼·雷诺确实出生在圣皮埃尔市,可他全家在离开马提尼克岛去法国定居时,却没有在该岛留下一个亲戚。 法兰西堡市是马提尼克岛的首府,它位于同一个海滨地带稍靠南的地方,坐落在与其同名的港湾的入口处。过去曾被称为罗克要塞市。然而,这里的贸易却没有像圣皮埃尔一样有巨大的发展。圣皮埃尔的居民为二万六千人,而法兰西堡的人口只有它的五分之二。马提尼克岛其他的主要城镇分别是:西岸的洛朗坦镇,南岸的圣灵镇、钻石镇、菜单镇和岛顶端的三神镇。 在圣皮埃尔市这个殖民地的行政首府,贸易活动不像法兰西堡市那样受军事规定的限制。特里布和穆亚热,这两个装备精良、工事坚固的要塞保卫着马提尼岛。 当早上九点的钟声敲响时,机灵号已把锚抛进了位于圆形港湾的港口里。在港口的深处,城市坐落在避风处。一座高山挡住了东边刮来的风。一条可涉足而过的小河将城市一分为二。 艾丽斯·里克吕斯很愿意向大家转述历史学家迪泰尔特是如何评论圣皮埃尔市的。“这是一座令任何一个外来人都不能忘却的城市。这里人们的生活方式是那样的令人挟意,气温是那样的舒适,在这块自由的土地上人们生活得那样公正、平等、诚实,以致任何一个男人或是女人,在离开它时,无不怀有重游故地的强烈愿望。” 托尼·雷诺好像就体验到了这种激情,因为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高采烈,他的同学们完全能够相信他会对他们尽地主之谊的。根据航行计划,在马提尼克岛的停泊仅有四天,这没有什么关系!学生们对游遍全岛的每一个角落有着极大的积极性和强烈的愿望,再加上坚强有力的双腿,在托尼·雷诺这样一个向导的带领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参观游览,直到马提尼克岛首府是不成问题的。如果不这样做,就好像跑遍整个法国而没有参观巴黎或像托尼·雷诺说的那样,到了迪厄普却没有去看大海! 这样的打算,就需要行动完全自由。不应该强求大家每天晚上再回到船上睡觉。大家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过夜。这样也许会增加些费用。可安的列斯中学的总务会对这些开销进行严格控制的,并把这些都记录在笔记本上。再说,他也预料到每一个奖金获得者必定要在巴巴多斯领取资助金。因此,还有必要去认真仔细地考虑这件事吗?…… 第一天的时间全部用来参观游览圣皮埃尔市。首先,大家从海岸边欣赏了城市阶梯状的景观。它布局巧妙、合理。长满了一丛丛壮观、美丽的棕榈树,山峰上覆盖的是其他各类热带树木,这些为城市构成了一道美丽多姿的背景。然后,又参观了岛内风光。也许那些刷着黄颜色又低矮的房屋一点也不气派,但人们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使房屋变得坚固、牢靠,使它具有抗震的能力,也使它们能够抵御经常发生在安的列斯群岛的强大飓风,比如1776年那场飓风就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整个岛屿都深受其害。 托尼·雷诺没有忘记在自己出生的那所房子里为同学们尽地主之谊。十七年前,他就出生在那里,而现在,这所房子已经变成殖民地储藏食物的仓库了。 直到1635年,加勒比人还是马提尼克岛上唯一的居民。在这个时期,法国人艾斯南比,圣克里斯托夫的总督带领一百多人来到这里定居,他迫使当地人回到山里和密林中去。然而,加勒比人不愿意这样毫无抵抗地被剥夺在这里生存的权力。他们请求邻近岛屿的印地安人帮助,起初,他们成功地将外国人驱逐出去。可这些外国人又搬来援军,夺回了失地,在最后一次战斗中,当地人中有七八百被消灭。 加勒比人尝试以伏击、突袭和谋杀重新夺回失去的土地。于是占领者决定彻底消灭这个可怕的种族。在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镇压之后,法国人终于成了马提尼克岛的主人。 从这个时期起,种植业在岛上积极而有条理地开展起来了。人们种植棉花、烟草、靛蓝植物、甘蔗,后来,从十六世纪末起,可可成了该岛的主要财富。 对此,托厄·雷诺还给大家讲述了下面这样一个小故事,帕滕森先生作了详细的记录: “1718年,一场极其猛烈的飓风摧毁了所有的可可种植园,然而在巴黎的植物园里却还有几棵这样的树,它们来自荷兰。植物学家德斯克里那负责把两株可可根带到马提尼克岛上来。在横穿大西洋时,淡水几乎全部用完。可德斯克里那却把每日定量给他的淡水浇几滴在他携带的可可根上,平安抵达后,这两株可可根又重新恢复了岛上的可可种植业。” “是不是朱西厄也是这样做才使我们能在巴黎植物园里欣赏到雪松的?……”路易·克洛迪荣问道。 “是的……这树很漂亮……十分的漂亮,”帕滕森克先生声明说,“法兰西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然而,1794年,马提尼克岛落入英国人之手。根据1816年签订的条约,马提尼克岛最终又回归了法国。 那个时候,殖民地要与已变得十分艰难的处境作斗争,与他们的主人相比,奴隶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逃亡黑人发起的反抗爆动导致了必须采取解放黑奴的明智行动,于是,三千奴隶被解放获得了自由。这些有色人种同样享有和行使所有的公民权力。从1828年起,马提尼克岛共有一万九千名自由黑奴,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为自己干活,成为部分土地的主人。 第二天,这些旅游者穿过山坡上长满树木的茂密森林,登上了秃峰。这样的攀登并没有使他们感到疲乏,托尼·雷诺和他的同学们很快就恢复了体力。站在高高的山顶俯视全岛,马提尼克岛就像一片树叶,漂浮在安的列斯这片蓝色的海面上。东南面是一个很窄的地峡,约两公里宽,两面是沼泽地。马提尼克岛的两部分由此而连接在一起。前一部分伸向大西洋,三神港和嘉比荣湾之间是卡拉维尔半岛;后一部分是起伏的山区。高出海平面五百米的是沃克兰峰,另外还有罗贝尔山峰、弗郎索瓦山峰、康斯但山峰和布莱纳山峰。这些山峰秀美,别致地勾画出岛上的地势。总之,沿海滨一带,朝西南方向,是成半圆形的钻石湾。朝东南方向,是盐滩角清晰的轮廓,它就好像是这片漂浮在海面上的叶柄。 这美丽别致的景色使年轻的旅行者们看得入迷,大家都默不作声仔细欣赏。甚至连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也在脑子中找不到一句拉丁诗来抒发他对眼前这一切的赞美之情。 从秃峰的高处望去,可以发现这个岛上的土地是多么的肥沃。同时,它也是这个地球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之一,每平方公里一百七十八人。 如果说可可和染料的出口保持着其重要的地位。那么,咖啡的生产确实大大减少了,几乎到了被遗弃的地步,至于甘蔗种植总面积不到四万公顷,每年生产出一千八百万到二千万吨食糖,朗姆酒和塔菲亚酒。 总之,进口总额为二千二百万法郎,出口总额为二千一百万法郎。将近一千九百艘船只使马提尼克岛的贸易往来得以飞速运转。 此外,许多条供工业和农业使用的铁路把整个岛连接起来,这些铁路把港口和中心工厂连接在一起。另外,它还拥有一个四通八达的公路网,其总长度超过了九百公里。 第二天,八月三十日,阳光灿烂,旅游者们沿着一条养护得十分好的公路向法兰西堡市前进。一辆四轮马车载着这群快乐的小伙子,尽管他们的脸被大西洋的海风吹得黑里透红,但却洋溢着喜悦和欢乐。 在一家很不错的饭店里吃了顿营养丰富的午餐后,学生们跑遍了整个法兰西堡,作为该岛的首府城市,它坐落在与它同名的港湾深处,雄伟的皇家要塞俯瞰着整个市区。他们还去参观了兵工厂和军港,这两个地方使这座城市失去了工业或商业的特点。在那里,如同在美洲和欧洲一样,军事思想和民用思想是很难同步发展的。同样,圣埃尔市和法兰西堡市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这座城市并没有摆脱两种灾难,它们给西印度群岛造成了那么多的损失。1839年的地震给该城造成了很大的人员伤亡。如今它又重新崛起。旅行者们绝妙的漫步一直延长到周围的山丘上,这群吵吵嚷嚷的年轻人信步穿过美丽的萨瓦那大道(它通向圣路易要塞),在平但的种满棕榈树的广场转了一圈。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尊约瑟芬皇后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在马提尼克岛,人们对这位受加冕的克雷奥妇女保持着极其珍贵的纪念。 游览了城市及其周围的地方后,托尼·雷诺才给他的同学们一点喘息的时间。之后,他们又不得不跟随他来到位于附近山上的巴拉塔军营。这是一座专为从欧洲来的士兵们适应新环境而建造的疗养院。最后,他们一直游览到附近的温泉,应该说明的是,直到那时,在马提尼克岛这个所谓毒蛇遍布的地方,帕滕森领队和他的学生们至今还没有碰到过一条。 年轻的导游甚至连拉芒坦镇也不肯让他的同学们放过,到那里去必须穿过覆盖着这个地方韵茂密森林,也就是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值得详细描述的意外事件。这桩有关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可值得隐瞒的。 八月三十一日,即机灵号出发的前一天,在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以后,这群徒步旅行的学生们朝着地峡走去,是它把岛的两部分连接在一起的。像往常一样,一路次声笑语,车子已经把一些食品运走了,他们每人都背着自己的水壶,中午大家将在地峡旁的树林里吃午饭。 车行驶几个小时后,托尼·雷诺和其他人下车,走进一片树林,再走了半公里地,遇上了一片森林空地。这好像是专门为他们穿过森林深处前而专门准备的一块休息地。 卡履蹒跚的帕滕森先生落在了大家后面一百来步远的地方,谁也没想到要去照管他,想他肯定会很快赶上大家。 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有看见他跟上来,路易·克洛迪荣这时站起身来,高声叫道: “帕滕森先生!……我们在这儿,帕滕森先生!” 树林里没有他的任何回音。 “他是不是迷路了?……”罗杰·欣斯达尔这时也站起来问道。 “他不可能离得很远,”阿克塞尔·威克本说。 于是,所有的人都一起高声喊道: “帕滕森先生!……帕滕森先生!” 一种不祥之兆和忧虑涌上大家的心头,小伙子们决定去寻找领队先生。森林里的树木相当茂密,稍有不慎就会迷路。令人可怕的猛兽倒不会有,因为在安的列斯群岛还没遇见过什么猛兽,但有可能会意外地碰上某种可怕的蛇,一旦被这种洞蛇咬上一口,那会是致命的。 经过半个小时连续不断四处寻找而终无所获时,大家确实感到十分担心。四面八方都回响着帕滕森先生的名字。但毫无结果……没有发现帕滕森先生的任何踪迹。 当大家来到森林深处时,发现了一个窝棚。这是狩猎人使用的小窝棚,掩藏在树木之中,周围被一团杂乱交织在一起的常春藤围绕着。 难道帕滕森先生会由于某种原因在那里寻求庇护?无论怎洋,窝棚是关着的,它的门被一根木棍从外面顶着。 “他不可能在里面,”尼尔斯·阿尔伯说。 “我们总得看看。”马格努·安德斯说: 抽去木棍,门打开了。 窝棚是空的,里面只有几捆干草。一把猎刀插在刀鞘里挂在一面墙上,一只小猎袋,几张动物皮和几只挂在角落里的死鸟。 路易·克洛迪荣和罗杰·欣斯达尔钻进窝棚,几乎立刻又跑出来,向同学们喊道: “他在那儿,他在那儿……”他们一遍遍地喊着。 果然,在窝棚后二十步远的地方,帕滕森先生直挺挺地躺在一棵树下,帽子掉在地上,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双臂紧缩在一起。从表面看去像一个没有一丝活气的人。 路易·克洛迪荣、约翰·霍华德和艾伯塔斯·勒文一齐向帕滕森先生奔去……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没有死…… “他出了什么事?……”托尼·雷诺喊道,“难道他被蛇咬了?” 是的,帕滕森先生也许曾与一条洞蛇搏斗过。这种“矛头”蛇在马提尼克岛和其他两个小安的列斯群岛上司空见惯。这是些十分危险的蛇,其中有些蛇长着长长的六只脚,只能从它们皮色加以分辨,人门很容易把蛇与草混为一体,蛇藏匿在草中,因此,人叫很难躲避它们快速而突然的攻击。 既然帕滕森先生还活看,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苏醒过来。路易·克洛迪荣解开他的衣服,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被蛇咬过的痕迹。那么,又如何去解释他当时的状态以及满脸的恐惧呢? 人家把他的尖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子靠在树上在一条流向沼泽地的小河里弄来清凉的河水轻轻洒在他的双颊上,又向他嘴里灌了几滴朗姆酒。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蛇……蛇呢?……” “帕滕森先生……帕滕森先生……”路易·克洛迪荣一边呼唤,一边抓注他的双手。 “蛇……蛇逃走了吗?” “什么样的蛇?……” “我在这棵树枝上看到的那条蛇……” “哪个树枝上?……哪棵树?……” “你们看……那儿……就在那儿……小心!……” 尽管帕滕森先生只是让大家听见了几句不连贯的话,但大家还是终于明白了:他遇到了一条大蛇,这蛇就缠绕在一棵树的枝杈上……蛇盯住他一动不动……他反抗……反抗……结果,蛇还是把他吸了过去。在这可怕的家伙向他冲过来,就要碰到他时,出于反抗的本能,他用手中的棍子向蛇猛打过去……现在这条蛇成什么样了呢?……被打死了?……从草丛中溜走了?…… 小伙子们让帕滕森先生放心,没有蛇的任何踪迹…… “不……不!……”他喊道。 他坐起身来,用手指着说: “那儿,……就在那儿……”声音惊恐的重复着。 所有的目光都顺着帕滕森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他喊道: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果然,一条巨大的洞蛇尸体挂在一棵树下面的树枝上,眼睛还泛着光,信子吐在外边,但软弱无力,一动不动挂在那里,尾巴还缠绕在树枝上,没有一点活着的样子。 很明显,帕滕森先生那一棍子打得准极了。打死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帕滕森先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他昏倒在树下。 帕滕森先生像一个胜利者那样理所当然受到大家的祝贺。学生们对他想把自己的“战利品”带回机灵号并不感到惊奇。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人在下一次停泊时把这条巨蛇制成标本。 约翰·霍华德、马格努·安德斯和尼尔斯·阿尔伯三人立刻把蛇从树上取下来,搬到林中那块空地上。大家在那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共同举杯祝帕滕森先生身体健康。之后,一同去参观地峡。三个小时之后,他们返回车里,把蛇放置好,在晚上快八点时回到了圣皮埃尔市。 学生们登上船之后,约翰·卡彭特和科蒂让人把那条巨蛇吊上船来并搬放到餐厅里,而帕滕森先生却不断地向那条蛇抛去恐惧和得意的目光。他将如何向帕滕森夫人描述这次历险,在安的列斯中学的图书馆里,人们将会给这条惹人注目而又令人恐惧的马提尼克岛洞蛇标本预备一个多么惹眼的位置!这也正是领队先生要在下一封给朱利安·阿德先生的信中要说的话。 这真是充实而丰富的一天!奥拉斯这样说,霍雷肖也这样说。下来只有两件事要做:先好好地吃顿晚餐;再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待第二天出发时刻的到来。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没想到在回到卧舱之前,托尼·雷诺却把他的同学们拉到一边,背着帕滕森先生,对他们说: “咳,那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很奇怪?……”休伯·帕金斯问道。 “我刚才的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 “没必要把帕滕森先生的蛇制成标本……” “为什么?……” “因为它已经成标本了。” 再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了。托尼·雷诺刚刚在搬动蛇时所观察到的这些,的确如此!窝棚旁边那棵树杈上缠绕的蛇只是一个猎获物……勇敢的帕滕森先生打的是一条已经死了的蛇…… 大家商定还是请人在圣卢西亚把这条蛇制成标本。不要让帕滕森为此忧伤,最好是让他去享受自己胜利的喜悦。 第二天天刚亮,机灵号就起锚出海了,中午时分,已经看不见岛上的山峰了。 如果说马提尼克岛是“让人留连忘返的地方”,谁都渴望能再回到这里。也许安的列斯中学学生中的这个或那个也是这样想的,但没人能料到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第五章 圣卢西亚岛 横渡马提尼克岛和圣卢西亚岛的航行平稳而快速。海面上吹佛着清凉的东北风。机灵号没有降下前下角索帆,一天之内就在海上行进了八十海里,这也是圣皮埃尔港到卡斯特里港的距离,卡斯特里港是圣卢西亚英属岛屿的主要港口。 为了能在天黑前到达圣卢西亚岛,哈里·马克尔打算把船停下,准备在太阳升起时进入航道。 早上的头几个小时里,马提尼克岛上最高的山峰还清晰可见。秃峰——这座托尼·雷诺在到达时曾向它致意的山峰——也接受了托尼·雷诺向它作的最一后次告别。 长斯特里港在雄伟的悬崖峭壁间显现出它漂亮、壮丽的外观。它就忧如同一个宽阔的杂技场,海水不断地涨溢其中,各类船只,甚至是大吨位的轮船,均能在此找到坚实可靠的抛锚地。城市建设呈阶梯状、一座座房子错落有致,整齐地排列在山坡上,直到周围的山顷上。像安的列斯大部分城市一样,所有建筑部面向日落,以抵御海上刮来的狂风和强烈的大气流。 毫不奇怪,罗杰·欣斯达尔把生养过他的故乡岛看得比其他所有群岛都优越,无论是马提尼克岛还是瓜德罗普岛在他看来都不能与圣声西亚岛相媲美。 这个年轻的英国人浑身充满英国式的傲慢,举止高傲,处处在为他的民族申辩,令M学们感到好笑。然而,在船上,他却不拒绝约翰·霍华德和休伯·佩金斯的帮助,尽管这两个人不如他那么“英国化”可是,应该承认,当盎格鲁一撤克逊人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流时,他的血液里确实充满了英国人特有的勇敢和刚毅。 尽管如此,他也要像路易·克洛迪荣和托尼·雷诺那样,这也许在他身上也是一种自然的感情,在个岛上的名人显贵中间,他的父母曾亨有很高的名望和地位。 另外,欣斯达尔家族在这里还拥有很重要的产业,种植园和糖厂,繁荣兴旺的农贸商行。这些产业现在由代理人爱德华·福尔克先生替他们拿管。爱德华·福永克已经知道欣斯达尔家族年轻的继承人就要到来,他已经为此做了准备,安排好了罗杰·欣斯达尔在此停留期间的生活起居与游览观光。 前边已经说过,哈里·马克尔不想在夜间进入港口。当能感觉到退潮开始时,海上是风平浪静的,他就把船驶进小海湾、以免被迫潮海浪卷走。 到了早晨,哈里·马克尔才明白在准备起锚进港之前必须再等几个小时。昨人后半夜,风已停息。当太阳从海上升起到一定高度时,风可能再次从西边吹起。 从黎明时起,罗杰·欣斯达尔领头、帕滕森先生押后,所有的人都来到船尾,呼吸卧舱外清早的新鲜空气,也急于扌着夜色退去后这片水域充满阳光时的美景,如果说他们不熟悉圣卢西亚的历史,这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像领队帕滕森先生那样认真、仔细地听罗杰·欣斯达尔讲述的有关这里的一切。 应该承认,圣卢西亚岛的历史和西印度洋上的其他岛屿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加勒比人定居在圣卢西岛之后,便开始从事农业生产。克里斯托夫·哥伦布在一个不确切的日子里发现了该岛,这就像首批殖民者登上该岛的日子不确切一样。1633年前,西班牙人在该岛未建造任何设施,这一点甩肯定的。而英国人只是在十七世纪中叶,对该岛行施了十八个月的主权。 加勒比人破他们从多米尼加岛带来时,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邻近的岛屿发生了暴乱。1640年,狂热的当地人蜂拥到这个新生的殖民地来。大部分殖民者惨遭屠杀,只有那些逃脱追杀的人才登船逃走。 十年后,四十名法国人在一个鲁斯朗的人带领下,在圣卢西亚岛驻扎下来,鲁斯朗是一个果断的人,他还娶了一个印地安女人做妻子。他用自己的聪明,机智把当地人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保证了岛上的和平与稳定,直到他去世。整整四年,没有杀人暴动事件发生。 而他之后的殖民者却显得不怎么明智。由于他们的欺压和不公正,激起了加勒比人的报复行为。加勒比人通过屠杀和掠夺进行报复。于是英国人抓住有利时机,进行干预。海盗和冒险家乘机涌入圣卢西亚岛。圣卢西亚岛希望能通过“乌特勒支和平条约”重新找到稳定。根据这个条约,该岛被宣布为中立地区。 “是不是从这时起,圣卢西亚岛就归了英国人?”尼尔斯·阿尔伯问道。 “是,也不是。”罗杰·欣斯达尔回答说。 “我说不是。”路易·克洛迪荣明确表示反对,说他阅读了有关机灵号在安的列斯群岛停靠岛屿的所有书籍。当然,也包括圣卢西亚岛的的书籍。“不是,这是因为在签订了“乌特勒支和平条约”之后,圣卢西亚岛的特许权归爱特雷元帅所有。他于1718年向该岛派军,以保卫这块法国殖民地。 “也许吧!”罗杰·欣斯达尔反驳说,“不过在英国的声明里,为了蒙泰涅公爵的利益,这个特权被取消了……” “是的,这我同意,”路易·克洛迪荣针锋相对地说,“可是,在法国新的声明里,它也同样被取消了……” “既然英国殖民者依然留在该岛,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依然留在这里,确实是事实,但在1763年签署的‘巴黎和平条约’里,这个殖民地的全部主权又划归给了法国!” 尽管罗杰·欣斯达尔坚决坚决为自己辩解,事实就是事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点,在此后的年月里,随着由邻近格林那达、圣文森特和马提尼克岛殖民者建造设施的逐步增长,圣卢西亚岛日趋繁荣。岛上居民近一万三千,包括奴隶,1772年,人口接近一万五千。 “不过,圣克西亚岛与列强们对其主权的争夺并没有结束。” “1779年,该地被阿贝克隆毕将军重新夺回,置于大英帝国的管辖之下……” “这我知道,”路易·克洛迪荣仍然固执己见。 “可是1789年的条约把它又一次还给了法国……” “1794年它又成了英国的地盘。”罗杰·欣斯达尔针锋相对地大声说。 “来吧,继续说!”托尼·雷诺高声喊道,“路易,请你告诉我们,圣卢西亚又看到法国国旗飘扬了吗?……” “那当然,托尼,因为1802年又被确认为法国殖民地……” “可时间不长!”罗杰·欣斯达尔肯定地说,“在《亚眠和平条约》中止之后,1803年,它又重归英国,而这一次,是永久性的,请你们相信……” “啊!永久性的!……”托尼·雷诺一边高声叫道,一边十分轻蔑地踮着一只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 “是永久性的,托尼!”罗杰·欣斯达尔回答道。他显然被激怒了,言辞中也尽可能多带些讥讽。 “难道你有独自把它再夺回去的宏伟抱负吗?……” “为什么不呢?……”托尼·雷诺反驳道,同时做出一个傲慢的姿态。 可以肯定,尼尔斯·阿尔伯、阿克塞尔·威克本和马格努·安德斯对英国人和法国人之间的这场争论没有任何兴趣。无论是丹麦,还是荷兰从未要求从这块极有争议的殖民地上分得一份。也许马格努·安德斯能够为瑞典要求获得一份以使他们协调一致。因为瑞典在群岛中甚至不再拥有一个岛屿。 争论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及时插入了一句维吉尔的诗:quos geo。 然后,他温和地说道: “请你们冷静点,年轻的朋友们,难道你们要去参加战争吗?……战争,这是人类的灾难!……战争Bella matribus detestata意思是说……” “用标准的法语,”托尼·雷诺大声喊道,“就是《可恶的继母》!” 这个巧妙的回答逗得大伙放声大笑,而领队帕滕森先生更是笑弯了腰。 总之,一切都结束了,大家握手言和。罗杰·欣斯达尔多少觉得有些窘迫,而路易·克洛迪荣则很慷慨大度。然后,双方都明确了自己的观点。托尼·雷诺没有任何要把圣卢西亚岛从英国的管辖下夺回的企图。只是路易·克洛迪荣有权补充说明的是,机灵号上的人不久也会证实这点de visu et de auditu那就是尽管现在圣卢西亚岛飘扬着大英帝国的旗帜,但它们仍然抹不掉法国的风俗、传统和天性的痕迹。一旦大家踏上圣卢西亚岛,路易·克洛迪荣的和托尼·雷诺就有充分的理由使大家相信,他们依然像行走在希望岛,瓜德罗普岛或马提尼克岛的土地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