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1949》作者：倪进（朱新开）-20

“蒋排长吗？”“是我，常连长有何指令？”“2号洞情况不明，执行第三套方案。”“收到！”十几分钟后，1号洞、3号洞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枪响，随即是一片沉寂。柯山知道，刚才是齐班长他们分别击退了敌人的尖兵，也知道随后的正式战斗就要打响，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嘭”，一发红色信号弹从1号洞升起。紧接着，牛牯寨方向一条由火把组成的火龙向山上游动过来。1号洞、3号洞方向再次传来枪声，甚至有手榴弹的爆炸声，伴着敌人“嗷嗷”的嚎叫声。这次持续的时间要长，而且在逐渐向2号洞靠来，不过最终又沉寂下来。山下的火龙在不断靠近，四周静得吓人，就连天上的星星似乎也感知到危险而隐身退去。柯山看了下手表，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那一刻黑暗，心里开始埋怨老天为什么还不释放光明，埋怨程排长怎么还没有赶到……火龙在1号洞附近迅速堆积，并递次熄灭。很快，枪声再次响起。3号洞方向的阻击仍在僵持，1号洞方向却在后退渐近。因为视线不好，怕出现误伤，因此柯山他们无法进行火力支援，张排长急得直拍工事麻包，懊恼地叫道：“赶紧撤回来！”“弟兄们！共军只有几个人，冲啊！”是常连长的声音。进攻更加猛烈，1号洞一侧的射击声突然停止，很快一个身影连续喊着口令“长风”蹿进山洞。“小王呢？”张排长厉声问道。“牺牲了。”那名战士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打！”张排长怒吼一声，手中的轻机枪随即喷出火舌。柯山、贺二虎和那两名战士也同时扣动了扳机。1号洞方向的敌人被突然密集的火力压制住，各找隐蔽物趴伏，停止了射击。3号洞方向的枪声随之也停止。又是沉寂。“敌人应该是在重新部署。”张排长说道。“齐班长那边很容易腹背受敌，是不是把他们叫回来？”柯山说道。“对。”张排长说着，向一名战士做了示意。柯山一把拉住那名战士，然后掀开手榴弹箱，拿出两枚递给他，“把这个布在沿途。先阻击一下再撤回来。”那名战士会意地一笑，又抄起六七枚插在腰间，闪身出了山洞。另一名战士见状，也如法炮制，匍匐朝1号洞方向而去。柯山猛然想起若程排长他们赶到，也有可能趟到手榴弹，况且悬崖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连忙转向贺二虎说道，“二虎，你有办法到悬崖那边去吗？”“能！咱们来的时候，就是从2号洞和3号洞之间爬下来的，绳子还留在那里呢。”“等程排长来了，告诉他们暂时不要靠近这里，明白吗？”见贺二虎疑惑地眨着眼睛，只得说道，“让他们别趟到手榴弹。你就留在那里加强防御。”随后一拍他的肩膀，关切地说道，“注意安全。”贺二虎咧嘴一笑，“收到。”说完，敏捷地翻出工事，消失在夜幕之中。4名战士分别将手榴弹用石头压住或卡在石缝中，取出拉弦与藤蔓连在一起，然后悄然后退隐蔽。敌人再次攻上来时，经过短暂交火后，4条黑影先后蹿回山洞，然而最后一名竟然从工事上直接向下扑倒。张排长一把抱住他，紧张地低声喊道：“小李，怎么样？”外面连续传来爆炸声，有人喊道：“共军有地雷！”随即停止了攻击。那名战士紧闭双目，停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能打到屁股了。”所有的人都轻松地笑了。“赶快包扎！”张排长说道。天空渐明，柯山透过薄雾仔细观察着地形。结合这几天对二狼沟的探查，特别是昨晚的战斗情况来看，右侧下方一千余米外的半山腰处，那二十余间散落的民居应该就是牛牯寨。从那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到1号洞，然后是2、3号洞，且是唯一的通道。1号洞在2号洞的右侧下方，落差有十余米；3号洞在左侧下方，落差有三十余米。三洞呈环抱状，彼此遥相呼应，却互有死角。三洞后方均是悬崖，昨晚攀爬上来的地方在3号洞的后侧。他们是从2号和3号洞之间的雨裂沟下到正前方的的陡坡处，然后又斜着爬上来的。再远处，左右各有一个山头，左边应该是张玉琳部，右边应该是陈子贤、张平、周兴部。若想进攻牛牯寨，必须要通过山底的狭窄通道，而敌人三方组成的火力网必然会将那里变成人间地狱。“3号洞！”是常连长的声音。“收到！”“你们在悬崖处的哨兵有报告吗？”“没有！”“派人去看一下。”“收到！”柯山的心随之猛地收紧。没过多久，便出来了几声枪响，显然是那里的战士与敌人交上火了。“1号洞！”3号洞方向传来喊声。“收到！”“我方后侧悬崖被共军占领！”“给我夺回来！”常连长的声音已然暴怒。“我的人手不够了！”很快，二十余名身穿当地服装的匪兵从1号洞出发，意图通过2号洞前方的陡坡攀爬穿越到3号洞。“打！”张排长大吼一声，随即扣动扳机。柯山和战士们跟着投出了手榴弹。枪声大作，双方再次互射起来。然而，仍然有十余名匪兵穿过封锁线，灵敏地躲到了3号洞的后面。很快，在悬崖方向响起枪声。齐班长和1名战士想去增援，却被密集的枪弹阻住。张排长急得直拍工事。柯山看了下手表，想到程排长最快还要有1个小时才能赶到，心中愈发焦急起来。雾气越来越浓重起来，隐约间，似乎又有一支匪兵试图穿越陡坡。柯山他们再次进行阻击，可是由于视线不好，有更多的匪兵得以顺利通过。3号洞后方的枪声突然密集起来，十几分钟后便稀疏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贺二虎高喊着“是我，是我！”钻进了洞中，他的后面跟着两个人，原来是141师侦察连的郑排长和一名战士。“郑排长！你怎么来了？”柯山惊喜道。“嚯，柯干事，张排长，你们都在呀。”“别废话了，问你怎么来的呢。”张排长说道。“上级命令我排预伏到张玉琳部的前沿，可是迷路了，一直转到快天亮才辨清方向。正赶赴预定位置时，突然听到这边有枪声，后来又看到信号弹，我就带了1个班过来观察情况。”郑排长说完，疑惑地问道，“总攻不是在明天凌晨吗？”“没工夫解释了，你们排的其他人呢？”张排长问道。“去我们的预伏地点了。”“赶紧叫过来。”柯山摆摆手，“不用了，他们有自己的任务。况且一去一回，恐怕程排长他们也就到了。”然后对郑排长说，“情况紧急，先借用你们一段时间。”转而对贺二虎说，“你现在再回悬崖那里，通知战士们一定要坚守住阵地。等程排长来了，你就把他领到这里。”又转向周围的人，“准备掩护！”贺二虎跃出工事，隐入浓雾之中。敌人并没有发现他，也没有射击。众人都松了口气。“你们这是执行的什么任务？搞得这么神秘。”郑排长试探着问道。柯山向他简单地做了介绍。郑排长一愣，犹犹豫豫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坚持不到总攻开始吧。我的任务是……”“你要是怕了，就先回到悬崖那里去。”张排长斜着眼睛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等程排长他们赶到，你就可以执行你的任务去了。”“不是那意思。”郑排长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是说，我的任务是配合炮兵进入预伏地点，到时可以与步兵一同发起进攻。我看你们这里肯定更重要……”“有炮？”柯山兴奋起来。“有炮有什么用，咱们这里只能走悬崖，也搬不上来呀。”张排长无奈地说道。“是平射步兵狙击炮，总共才不到180斤，分解开就更轻了。”“真的？！”张排长也兴奋起来，“快！马上通知你的人立即把炮调过来。到时候如果死不了的话，我和柯干事提着脑袋向军部给你申报战功。”“这还没正式开打呢，你怎么就‘死啊死’的净说丧气话。”郑排长笑着说道，“到时候，不判我个‘违抗军命，擅离职守’的罪名就求之不得了。”说着，向他带来的那名战士一挥手，果断地说道，“去把那门炮给我调过来，其他人员原地待命。”“是。”那名战士转身要走。“回来！”郑排长叫住他，“告诉待命人员，到时候别忘了打几枪做做样子，免得真给咱们一个什么处分。”“是。”那名战士心领神会，转身跃出了工事。“这样合适吗？”柯山有些不安地说道。“你别理他。”张排长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故意叫屈砸实了要军功呢。哪头大哪头小，他能不知道？谁能给他处分？”郑排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对柯山说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这时，1号洞方向传来常连长的声音：“3号洞！”“收到！”“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悬崖处被共军占领，呈僵持状态。我这里正常！”“告诉弟兄们，这是共军的小股部队，龙团长已经派人去截住他们的后路。你们要坚守到雾散！”“收到！”常连长又喊道：“共军弟兄们，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我们也优待俘虏！”“砰！”齐班长抬手就回了一枪。张排长一瞪眼，“不要浪费弹药。”转而期待地看着柯山，“柯干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柯山沉吟一下，“目前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咱们人员少，也无法出击，只能固守待援了。在具体军事作战上，我没有经验，还是要由你来指挥。”郑排长点头表示认可。在张排长的指挥下，几个人开始加固工事、准备弹药、擦拭武器。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柯山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下意识地验证秒针是否还在转动，到最后几乎成了机械动作，至于转没转动已经毫无意识。就在这时，贺二虎领着程排长钻近了山洞，小石居然也跟在后面。“你怎么回来了？”柯山看到小石就是一愣，厉声问道。“我已经派战士回去了。”程排长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赶紧着，说说目前的情况。”同时与张排长、郑排长握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即，柯山和张排长在地上摆出简易沙盘，进行了介绍。经几人商议，决定先拿下力量较薄弱的3号洞。悬崖那里已经将匪兵赶回了3号山洞，可是随后的几次攻击均受挫。双方再次僵持起来。“3号洞！”常连长焦躁地喊道。“收到！”“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悬崖处的弟兄已经撤回。我这里遭到共军4次攻击，均已打退！”这时，悬崖方向隐约传来枪声，很快便平息了。“弟兄们，龙团长派出的迂回部队已经断了共军的后路，要坚持住！雾气马上就要散了，准备反击！”常连长得意地喊道。雾气果然在渐渐散去，人们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三十八、搏命反攻“妈了个巴子！”程排长猛一拍工事麻包，“小石，你去通知沈班长空降！”小石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不行。”张排长说道，“我观察过，那里碎石较多，而且敌人已经对来自悬崖方向的攻击有所警觉。太危险了。”“我自有办法。”程排长满不在乎地说道，然后朝小石一瞪眼，“还发什么愣，等雾散尽了找死呀？快去，你告诉沈班长空降就行了。”小石转身便跃出工事，随即招来敌人的枪弹，众人奋力还击掩护，小石得以顺利通过封锁区域。柯山趴在工事上，紧紧盯着3号洞方向，想看看程排长所说的“空降”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看到有石块从洞口上方滑落，紧接着听到有人叫喊：“上边有人！1号洞，向我上方射击！”随即，密集的子弹从1号洞朝3号洞方向飞去。柯山隐约看到，3号洞上方有绳索绑着一块石头缓缓垂下来，突然被子弹击断。过了一会儿，再次有绳索绑着石头垂下，直垂到洞口处。3号洞内的敌人开始向垂下的石头射击。“好！加两米！”程排长大喝一声。随即，绳索迅速退了回去。正在柯山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3号洞上方有一束手榴弹冒着青烟被远远地抛出，后面拖带的绳索形成一条漂亮的抛物线，随后绷直，手榴弹束随之猛然停顿，下落，最终绳索搭到洞口上沿，手榴弹束便像钟摆似的荡进洞内，“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噼噼叭叭轰”的爆响，显然是引爆了洞口处的弹药箱。就在人们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只觉得山体猛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不由得扑倒在工事上，程排长甚至向后跌了个屁蹾。只见一股浓烟从3号洞口涌出。“乖乖，原来是敌人的弹药库。”郑排长惊愕地吐了吐舌头。紧接着，战士们沿悬崖边缘从2号洞后面绕向1号洞，准备如法炮制从上方炸毁它。可是敌人已经得到教训，抢先占领了制高点，而且山下来的援兵都聚集在那里，火力异常凶猛，继而互有攻防，形成了拉锯战。在小石的引领下，有七八名战士趁机进入2号洞内。程排长见至少已呈僵持态势，便长松一口气，斜着狡黠的目光看向柯山和张排长，问道：“怎么回事？居然连军部的命令都不管了。”柯山和张排长只是笑而不答。“你们搞什么鬼，是不是找到粮食了？”程排长说着，扭头向洞内走去。没过一会儿，拐角处突然传出惊呼：“啊！啊！！！快过来两个人！”两名战士拎着枪就冲了过去。柯山、张排长彼此会心地一笑，和郑排长、小石、贺二虎向洞内走去。“快，快架锅！”程排长大喊道，洞内随即回荡起“架锅锅锅……”的回响。锅碗瓢盆都是敌人现成的。一名战士欢天喜地地在篝火上架起一口大锅，并添好了水；另一名战士连忙扛过来一个麻包，扯开绑绳就要往锅里倒大米。“里面还有白面。”贺二虎笑嘻嘻地说道。“慢！”程排长制止住准备倒米的战士，转向贺二虎，“在哪里？快去弄过来。”贺二虎点起火把，跑向里面，很快就扛出一个布袋。一名战士麻利地用匕首挑开，却顿住了，为难地看着程排长，“排长，是蒸馒头，还是擀面条？”“废话，你是不是还想包饺子呀？给我往锅里直接倒。”程排长说着，俯身又在篝火上加了几把柴。锅里的东西由稀变稠，最终变成了糨子一般的面糊。程排长一直围着锅打转，还不时低头嗅一嗅飘出的香味。见已经差不多了，直接就在锅里舀出一大碗，然后连吹带吸溜转瞬间就见了底，随即又舀了一碗，这才见缝插针地说道：“柯干事，以后我算是跟定你了。”“怎么样，香不香？”张排长问道。“香，真香！”程排长把嘴搭在碗边上，稀里呼噜地又见了底。“之前是谁说的，只要有人让吃饱吃好，就管那人叫什么来着？”张排长憋住笑，一脸正儿八经地问道。“嗯，哦。”程排长嘴里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转而对一名战士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通知全体人员轮流开饭。”张排长低声对郑排长简单讲了事情的原委，随即爆发出开心的大笑。“笑什么笑！”程排长尴尬地说道。柯山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中午12点了。心想只要能坚持到天黑，大部队就应该能够调动过来。就目前情况来看，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也差不多，心情因此放松了许多。“柯干事，”程排长双手捧着一碗面糊，恭恭敬敬地递过来，“饿了吧？”柯山见贺二虎站在身边，就将碗转递给他。贺二虎满脸狐疑地看着碗里的东西，犹犹豫豫地说道：“这，能吃吗？”虽然他知道北方人爱吃面食，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小石在一旁端着张排长递给他的碗，也是直皱眉头。“哈哈哈！”程排长大笑起来，拍着自己的肚皮说道，“你没看我已经喝了两大碗。没事，死不了人。”就在这时，一名战士跑进来喊道：“排长，有情况！”人们放下碗筷奔向洞口，只见1号洞方向的敌人在纷纷向山下撤退，有少部分进入到洞内。此时，被通知进餐的战士也陆续跃入2号洞内。双方似乎达成默契，没有互相射击。“怎么回事？”程排长疑惑地问道。“看那里！”正用望远镜观察的郑排长说道，随后将望远镜递给柯山。“那边还有一个。”张排长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柯山和程排长随即端起了望远镜。“还有一个。”张排长又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柯山一边调着焦距，一边来回巡视着，只见右侧前方错落分布着3个山洞，敌人正从洞中分别推出3门大炮。仔细辨认，原来是日制明治四十一年式75㎜山炮。这种炮全重仅有540㎏，两名士兵便可轻易操控，专用于山地作战，也可在巷战中当作平射炮使用，可发射爆破弹、杀伤榴弹、铝热剂纵火弹、化学弹，最大射程6300m。就目测距离来看，轰击2号洞是绰绰有余。他连忙看向1号洞，只见有四五个身影在躲躲闪闪地向洞口搬运着石头。“快！把粮袋搬过来加固工事。”柯山急速地说道，又转向张排长，“命令战士赶快向1号洞射击，减缓敌人的行动。”3名排长齐将望远镜转向1号洞，立即就明白了。“向洞口的敌人射击。”张排长大喊道。随即，密集的子弹扑向1号洞。2号洞内，人们也开始纷纷搬运粮袋加固加高工事。“这都是粮食啊，粮食啊！”程排长痛惜地直拍大腿。“哪这么多废话，先保住命才能保住更多的粮食。快搬！”张排长真有些急了。工事很快被加固加高好了，紧接着开始在洞内拐角处堆垒第二道。程排长攀上洞口工事用望远镜向外观察。“快下来，你找死呀！”张排长喝道。“没事，至少他们要试一炮。”程排长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片刻，他又疑惑地说道，“张排长，从这里的地形来看，斜对面那3门炮除了可以直瞄咱们外，最多只能覆盖部分山底区域。”柯山、张排长、郑排长听后，迅速踩着粮袋攀到工事顶部，向外观察。“对，如果要控制主攻方向的纵深区域，咱们这个位置更有利。”张排长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着程排长，“你是说……”“3号洞能引发连环爆炸，肯定是洞口摆着一门炮和弹药。我看到咱们的洞里面有汽油，在紧急情况下，敌人势必就会放火烧粮放弃这个2号洞，所以不会有炮。”程排长一咬牙说道，“那么1号洞……”张排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担心地说道：“不行，太危险了。”程排长猛地甩开他，“什么不行！对面几炮就能把咱们闷在里面。”扭头对一名战士喊道：“拎桶汽油过来，快！”那名战士转身跑进洞内，很快就拎出一个军用汽油桶。“跟我来！”程排长说着就跃出了工事。“轰”，一声巨响在洞顶右侧炸开。随即，有碎石自洞口上方飞落。那名战士顿了顿，拎着汽油桶就跃出工事，小石也跟着蹿了出去。柯山一把没拉住，懊恼地直拍工事粮袋。1号洞的敌人因为害怕被误炸，都躲进了洞里，因此并没有进行火力阻击。没过多久，校好焦距的敌人炮兵再次发射，一颗炮弹正打在洞口前。气浪猛地将柯山他们从工事上掀翻下去。另两发炮弹紧接着在洞口不远处爆炸。柯山觉得两只胳膊被人架着、两条腿拖在地上，似乎在移动。扭头看去，只见张排长在朝自己喊着什么，可是两耳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大脑也是昏沉沉的。直到被张排长、郑排长拖到第二道工事的后面，他的意识才转醒过来。张排长用手卡住他的面颊，另一手配合着上下推动他的下颚，然后示意吞咽吐沫。柯山连咽了几口，又连续按压双耳，这才渐渐有了听觉。张排长长舒了口气，笑着说道：“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先张开嘴。再有，看到闪光就躲得快一点儿。”“排长，好像不对劲。”旁边的齐班长说道。“怎么了，那儿不对劲？”张排长疑惑地问道。“好像爆炸点没在咱们这里。”众人倾听，果然从3号洞方向传来爆炸声。齐班长一把拉住欲前去观察的张排长，然后跃出第二道工事，俯身迅速向洞口跑去，爬上工事探头看了一下，兴奋地喊道：“敌人炸到自己了，毁了两门炮！”众人一愣，敌人怎么能炸到自己？难道是炮弹自爆了？难道是我军开始总攻了？一起向洞口跑去，爬上工事向外观察，只见两门敌炮位置正在冒着浓烟，另一门敌炮正在轰击3号洞悬崖方向。而且，前方山底通道处并没有我军攻击的迹象。就在疑惑之际，柯山突然发现小石领着一个人跑过来，后面的那人似乎有些面熟，“山本！”柯山大喊道。正是他在古丈追击吴刚时，遇到的日本籍炮兵教官山本次郎。山本听到喊声扭头看过来，显然是认出了柯山，匆忙中笑着快速鞠了一个躬，然后俯身蛇形跟着小石向1号洞跑去。原来，山本的任务是跟随郑排长提前进入预伏地点，被紧急调来后，旋即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快速组装他的那门日制大正十一年式37㎜平射步兵狙击炮。这时，敌人的首发炮弹在2号洞附近爆炸。山本迅速进入炮位瞄准，在敌人的第二发炮弹出膛后，他也准确击发，首先打掉了已校好焦距的那门敌炮。另两门敌炮急忙调转炮口，匆忙发射，随即在3号洞上方爆炸。山本再次冷静击发，又打掉一门，不过他知道已经来不及对付第三门了，连忙拉起助手快速躲避，一发炮弹紧接着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那门狙击炮也被炸得不知去向。不敢掉以轻心的敌人依然向3号洞方向轰击。这时，原本兴高采烈的程排长看我方的炮没了动静，连忙继续组织对1号洞的攻击，并派小石前去叫来炮兵。敌人也发现了情况，又开始向1号洞上方轰击，阻击程排长他们的行动。小石找到山本，一开始想领他从2号洞后方，沿悬崖边缘攀爬到1号洞那里，可是山本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胆战心惊地怯步不前，小石只得带他从2号洞正面穿过去。幸亏敌人为了躲避自己的炮弹退了回去，只有机枪的射程勉强够得上，不过失去力道的子弹的威胁并不大，小石和山本等以顺利蛇形跃向1号洞。“他就是跟我们来的炮兵教官，你们认识？”郑排长侧头问道。“嗯。”柯山来不及解释，视线随着山本向1号洞看去，只见有七八名战士正在向洞口靠近。“轰！”敌人的炮又向1号洞顶部开火。洞内也开始向外面盲目射击。牛牯寨方向，龙汉章挥枪出现，将之前退回去的匪兵从隐蔽处轰出来，督导着向1号洞冲来。“火力封锁！”张排长大喝一声。2号洞枪声大作，进入射程内的敌人纷纷倒地，然而很快就对射过来。龙汉章见状，吩咐手下军官继续指挥冲锋，自己则向炮位奔去。已经打退了敌人的两次冲锋。柯山焦急地看向1号洞，只见一个身影在洞口上方出现，可是随着炮弹的爆炸猛然扑倒。紧接着第二个身影冲过去，拎起什么东西向下倾倒着，又是一次爆炸，那名战士伏地一动不动，手中几近倒空的油桶坠落下去。随即，第三个身影出现，探头向下看着，似乎在找准位置，然后扬手欲投下手榴弹，却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身体摇晃一下猛然向前扑去——坠落——爆炸，汽油随即被引燃，并封住了洞口。洞内的枪声戛然而止。洞口附近的战士向火焰处投出四五枚手榴弹，随着爆炸声，火势骤减。战士们随即跃起，跨过余火，蹿进洞内。几乎同时，程排长在洞顶上方大喊道：“小心！别伤到炮！”随即又大喊道，“有炮吗？”“有！”一个兴奋的声音伴着洞内的枪声传了出来。没过多久，一发炮弹便从洞内射出。然而操炮手毕竟不是炮兵，弹着点离敌人的炮位还差得很远。即便是这样，敌人的炮兵因为对之前两次被准确轰击心有余悸，仓皇躲进了身后的山洞。趴伏多时的小石和山本趁机跃起，向1号洞冲去。可是没跑几步，小石却扑倒在地，山本扭头看去，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跑向洞口。“小石！”柯山大吼一声就要冲出去，却被张排长和郑排长死死地按住。就在这时，刚刚赶到的龙汉章挥枪将敌炮兵轰出山洞，他见炮兵对1号洞内的自己人还有所顾忌，随即厉声命令直瞄1号洞口。这时，从1号洞又飞出一发炮弹，龙汉章和敌炮兵一齐卧倒。见弹着点依然距离较远，敌炮兵的信心大增，在龙汉章的不断催促下，开始快速调整角度。几乎同时，山本的身影也隐入1号洞内。2号洞口的所有人都焦急地直拍工事，甚至有人在不断地喊道：“快快快！”只见敌炮位方向亮光一闪，旋即爆炸，伴着浓烟，龙汉章和敌炮兵的身体飞到了空中。2号洞内的人还未来得及欢呼，就听1号洞方向也传来一声爆炸，洞中随即涌出一股浓烟。张排长、郑排长、齐班长大喝一声就要冲出去，却被牛牯寨方向的敌人封锁回来。柯山见敌人似乎玩了命一般，嚎叫着不管不顾地冲锋过来，随即发现前方左右两侧山头方向传来枪炮声和冲锋号声，兴奋地大喊道：“是我们的大部队，总攻开始了！”洞内的人振奋雀跃起来，连连扣动扳机，将子弹疾风暴雨般射向敌人。1号、3号洞方向也传出枪声，不过较为稀疏，显然刚才敌人的炮击对我方的杀伤很大。就在对射中，柯山猛然发现有一支部队从山底向牛牯寨冲来，虽然来自两侧山头和牛牯寨的火力封锁异常凶猛，不时有人倒下，可是依然在顽强地突进。柯山连忙举起望远镜，只见其中的指挥员正是史克强，心中大喜，喊道：“我们的增援部队来了。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敌人显然认为山后的悬崖已是唯一出路，而且那下面还有之前包抄过去的自己人，因此攻击更加猛烈了，甚至有军官挥枪带头冲锋，而一些穿当地服装的匪兵则跳出小径，分散开来，利用自身良好的攀爬能力迂回，一边跃进，一边利用隐蔽物向山上射击。火力面旋即迅速展开，射来的子弹一下子爆增数倍，已有多名战士牺牲。突然，郑排长身体一歪向工事下滑落。张排长一把抱住他，大喊道：“郑排长，郑宝山！”三十九、生死追击郑排长缓缓睁开眼睛，咧嘴一笑，断断续续地说道：“都怪老程，还没开打就死啊死的。呵呵。”“你会没事的，我还要给你报功呢，一定要等着！”“我只是配合作战，这次就不跟你抢了。呵呵。”说着，郑排长抓起一把散落的大米，“到时候，蒸一大碗干饭……放到我的坟头上，就行了。”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头歪向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