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大哥,我也知道大王现在身份不同了,劳烦替我通报一声。就说以前的故交“王二”(姑且这么叫吧)要见陈王,拜托,帮帮忙,等我见到大王,一定让大王重谢……这回不行了,农民“王二”无论怎么打口水战,门卫就是死活不肯通传。开什么玩笑,给你个满腿是泥,不知道从哪来的乡巴佬通传,万一上头怪罪,你小子丢小命无所谓,连累兄弟们遭殃怎么算。看你小子说的有鼻子有眼,挺像那么回事,闯宫的罪名咱就不计较了。喂,你小子还看什么呢,赶紧地走吧。还让兄弟们送啊!无奈之下,农民“王二”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不知道这位的运气是实在好,还是倒霉到家了,还没走多远,正好看到陈胜回来了。二人一打照面,“王二”激动:陈大哥,还记得俺不,俺是哪哪哪的,某某某啊。咱俩以前一块种过地啊。哦,想想,原来是你小子。王二朝先前拦他的门卫们得意一笑,说:大王真是好记性,您以前就说过苟富贵勿相忘,这不,咱这就投奔大哥来了。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就上来吧。陈胜招招手,这位当天就和陈王同乘御辇进了宫。农民“王二”进皇宫,这感觉绝对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要震撼。这位被陈胜领着,一路走一路看,嘴里就没停止过感慨:天爷,这房子太漂亮了,太大了。这里的家具真是太华丽了。还有这帷幔这些闪闪发光的丝绸。陈大哥,哦不,大王您果非常人,早在以往我就看出来了……现在再看看,真是啊,哎,这样的日子真是神仙也不如啊,这样美丽的宫殿,要不是托您的福,咱这八辈子也见不上啊……听了王二的感慨,陈胜得意一笑:既然喜欢,那么就留下来住吧。富贵应与兄弟们同享。那感情好,兄弟我就不客气了。就这样农民“王二”的家从破草房搬进了宫殿。这一进了宫,日子就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天天为吃饭问题担忧,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还得担心打仗。现在多好,饭管饱,活没有,仗嘛你们谁爱打谁打。王二就在这样舒服的环境里享受了一段时间。话说,有得吃您就吃,有得喝您就喝,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可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位大概是日子过得太舒服,每天闲得发慌非得惹出点乱子来不然不痛快。某一天里,这位终于忍不住开始和宫里的杂役士兵们唠起了嗑。陈王的贵客要聊天大家当然都有兴趣陪聊。要知道那天“王二”先被捆绑阻拦,后来竟然和陈王同坐着御辇回来的消息早在宫里传开了,大王的朋友啊,哪个不想巴结讨好。按说聊天就聊天吧,你聊什么不好偏得话当年。其实这也怨不得王二,作为陈胜的故交,大家伙儿看他的目光都是又讨好又敬佩的。这位大概半辈子都没被人如此看得起过,脑子一热就管不住嘴。你们陈王以前没饭吃,来我们家蹭过饭;你们陈王以前跟人打架,打不赢俺去帮忙;你们陈王以前偷偷把村东头的狗宰了,被人逮到差点被打死;你们陈王以前看上人家姑娘,人家不同意,为啥?嫌他太穷呗……总之,这位越说越夸张,越说越离谱。说来说去,连陈胜穿开裆裤那会儿一天尿几回床都说了。渐渐地满宫廷都流传着陈胜以往的“奇闻糗事”。终于有一日,有人对陈胜提意见说:您请回来的客人到处乱说话,这样有损大王的威仪,这事您应该赶快处理下。好,等的就是这句!陈胜早巴不得有人说这话。要说刚开始见着这位以前一块耕田的是挺有亲切感,似乎一下子又回想起了那段吃糠咽菜的艰难岁月。人嘛都有虚荣心,都想衣锦还乡去炫下。这位自己找上门,陈胜自然很高兴地留他住。可渐渐地,他发现这位也太不知好歹了。话说老子每天好吃好喝地款待你,你却逢人就抖老子以前的事,揭老子的短,你小子是活腻了吧。就这样,陈胜火得要命偏偏还发作不得。人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坐的还是御辇,他总不能自打嘴巴。现在终于有人提起,陈胜快速下了台阶,立刻下令将这位斩了。整个世界清净了。陈胜杀了佃农“王二”,泄了一时愤。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斩“王二”的消息,在众人心中激起轩然大波,兼之先前诛杀葛婴事件,人们开始窃窃私语:“陈王先杀了战功彪炳的葛婴,现在连以往的贫贱之交都杀了,我们这些人又算个什么呢?”这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人。无数跟随陈胜的人萌生出唇亡齿寒的觉悟,纷纷离开。古话啊,伴君如伴虎,此时的陈胜早已不是那个在田垄边感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青年。而那句名言苟富贵勿相忘,也因为王二被斩被传为“有钱不认人”。权力地位让陈胜迷失了自己,站得太高让他有极不真实的感觉。每当午夜惊醒,看着身畔华美的宫室,总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一个农民陡然变为王侯,加上追随他的人日益离去,渐失人心的陈胜越发烦躁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拥有的一切,连带怀疑身边所有的人。疑心病越发变得严重,器小的弊病暴露无遗。终于有一天,陈胜作出了决定。与其每天怀疑一切,不如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任命了两个人,一个叫朱房,一个叫胡武,并赋予他们两个官职“中正”和“司过”,主要职责暗中监视查探群臣。这两个人只对陈王负责,而陈胜也只听他二人单方面的意见。从这天开始,每位出去打仗的将领都必须定时回来接受审查。逾期不归者就被冠以不忠、谋逆的罪名,将领们不敢触犯陈王的法令,可即便是按时回来接受审查,也不是完全没事。其中,只要有人稍有拂逆或言行略有不慎,都会被朱房胡武二人囚禁问罪。而朱房胡武抓的人越多,陈胜就对这两位越发信任。渐渐地,二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仗着陈胜的宠信,大肆滥用私权,只要是他们看不顺眼的都被扣个罪名妄加整治。陈胜变了,陈王的名声败坏了。很快,陈胜尝到了恶果,周文一败涂地的消息传到陈地,与此同时,他收到一封通知函。函件是武臣写来的,以很不客气的口气通知他:我武臣已经是赵王了,从今天开始,我将和你平起平坐。这个消息惊呆了陈胜。赵王武臣远在邯郸的张耳陈馀冷冷将一切看在眼里。啊呸,你小子混到今天这分,那是活该!想当年我们好心给你提意见,不要急着称王,因为人家会有样学样。你不识货就算了,还用三千人马就把咱打发了。连个将军都不让咱当,只给个校尉的芝麻绿豆小官。事实证明贤人也是人,也会记仇。张耳陈馀冷笑完毕,觉得时机已到就立即向武臣说,陈胜这个人打着扶苏项燕的旗号起兵反秦,军队打到陈地却自立为王。可见成就王侯霸业,不一定要冠以六国后代的名衔。张耳说完,陈馀立刻补充道,现如今将军只用三千人马就夺取几十座城池,独拥河北大片土地,这正是称王的大好时机。况且现在陈胜任用朱胡,听信谗言,将领们稍有功绩就遭忌惮,将军的功绩比起葛婴更胜,恐怕陈胜不会轻易放过将军。即便您不愿自立为王,也可以拥立赵国后代。称王之事箭在弦上,迟则生变,还望将军早下决断!武臣又一次从善如流,当即采纳了二人的建议。前209年,武臣自立为赵王。任用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消息传到陈县,陈胜大怒。那个只会说大话的周文吃了败仗就让他的心情极度糟糕。现在更多了手下人自立门户,竟然敢造反!靠造反起家的陈胜,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反的滋味。只是他不知道,任何事习惯了就好,这种滋味他会习惯的。怒不可遏的陈胜当即下达命令,逮捕武臣的家眷。武臣是陈地本地人,他被陈胜派出去攻打赵国故地,当然不能拖家带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敢造老子的反称王。我就杀光你的老婆孩子,让你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面对这种标准的泄愤行为,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说:您不能这么做!这个人名叫蔡赐,是楚国的“上柱国”,这是个仅次于相国的官职。陈胜在任命周文为将军出兵咸阳的军事会议上起用了他。这个人阻止了陈胜捕杀武臣家眷的行为,并给出了充分的理由。他对陈胜说:“如果您这么做,武臣得知家人被杀,一定会向您报仇。周文吃了败仗,吴广被困荥阳,我们现在对抗秦朝已经很吃力,不能再多树敌。况且武臣自立为赵王已成事实,即便杀死他的家眷也不能改变。我们不如卖个顺水人情,他想当赵王,您就下诏封他做赵王,并向他表示祝贺。他的家眷现已在宫中(抓来杀的),不如好生款待他们在此长住(现在改成软禁),您再下令让他向西发兵攻打秦国,武臣顾及家人定不敢不从。”“另外,武臣这个人资质平平,他能自立为赵王一定是身边有人为其图谋。仅仅想办法牵制武臣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对付他身后的高人……我知道张耳有个儿子也在陈地!”看着面前的蔡赐,想到同期起用的周占卜师,又想到被他打发出去的张耳陈馀,陈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这一次,他完全采纳了蔡赐的建议,封张耳的儿子张敖为成都君,将其和武臣的家人一同软禁在宫中。陈胜的祝贺信,连同武臣家眷被接入宫中享福的消息,被使者笑吟吟地送抵赵国。赵王武臣当即找来丞相张耳,大将军陈馀商量对策。陈胜的祝贺信表面客气,实则是赤裸裸的掳人勒索。武臣现在只后悔一件事,当时怎么没想到带上老婆孩子。“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吧。”武臣的口气明显不善,废话,称王的主意是你们出的,现在我老婆孩子都搭进去了。你们快想招吧。“您在赵国称王,陈胜对此一定心怀怨恨,他隐忍不发反而来信祝贺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楚国军队大半在外伐秦,且战事屡屡不利,根本无暇兼顾我们赵国,这也是我二人向王上提出称王建议的重要原因。现在陈胜用不光彩的手段,胁迫我们赵国出兵伐秦。一旦灭秦,陈胜必定掉转矛头攻打我们用以报复。”“那现在要怎么办?”“陈胜不是让我们出兵吗,那我们就出兵吧,”陈馀神秘一笑,“只不过,不是向西!”邯郸是赵国都城,也是武臣此刻扎根的地方。赵国故地在河北一带,再往北就是燕国故地,而在燕的西边有个叫代郡的地方,战国时期曾是赵国的封地。在地图上如果把这几个地方连起来就是一个狭长的条状区域,范围包括河北全境,内蒙古部分地区和河南部分地区。“我们只要占领这些地方,”陈馀微笑着对武臣讲解地理知识,忽然,他的手指落到图上某处,“凭借这两处地形,就能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这两处分别叫做太行山脉和黄河。秦帝国在太行山以西,楚国在黄河以南,而陈馀所说要占领的地方恰好被这两处天险所拥!“有太行山和黄河做屏障,即便楚胜秦,也不敢贸然攻打赵。若是楚不能胜秦,必定倚重赵,这样我们就可以寻找机会,踞天险以图谋天下!”不得不说张耳陈馀的确是人才,一番话说得武臣不得不服。只不过,话虽这么说,前景也相当诱人,但武臣还是举棋不定。他也有他的顾虑:陈胜这个人,真把他逼急了,我的老婆孩子怎么办?面对武臣的犹豫,张耳只是用沉痛的语气轻轻说了一句话:“王上,臣的儿子已被楚王加封成都君!”这话可以理解成:我的儿子也在楚王手里捏着呢,我都不怕,您怕什么?这句话成功地打消了武臣最后的顾虑。谁的儿子不是亲生的,好吧,这次我相信你!武臣下令,派韩广夺取燕地,李良夺取常山,张夺取上党。消息传到楚国,陈胜真的一如张耳陈馀料想那样,只能干瞪眼,而这次蔡赐也再没有什么应对之策了。就在赵王武臣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个消息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派出去的韩广造反了!榜样的力量大家有没有见到过因为向往对方的土地,而在两军对垒时到对面闲逛的统帅?这里就有一位。甚至不带哪怕一个士兵,古人的大无畏在此人身上一览无余。韩广,男,原赵国上谷小吏。生年不详,卒于前208年。韩广奉赵王武臣之命,领军攻打燕国故地。说来也怪,这位把军队开打到燕国,就大受当地人民的欢迎。欢迎仪式完毕后,燕国旧贵族立刻对韩广建议说:楚国有陈胜自立为王,赵国有武臣自立为王,我们燕国虽是小国,以前也曾有过万乘之国的风光。现在我们集体请求将军做我们的王!请您千万不要推辞。这个提议实在是太直白了。韩广当时就愣住,下意识回绝说:“不行啊,我母亲还留在赵国。”燕国贵族一笑说:“您根本不用担心。赵国忙着对付秦和楚都忙不过来,根本没有余力对付我们。况且,以楚国之强,尚且不敢为难赵王的家人,又何况他一个根基不稳的赵国。”韩广想想这话也对,于是自立为燕王。只不过这次,情况并不尽如人算。赵王武臣听到韩广上行下效,竟然也自立为王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带着右丞相张耳,大将军陈馀出兵攻打燕国。这场仗如果打起来那必定是相当热闹,只不过,中间出现了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状况。就在赵军兵至燕国边境,摆开两军对垒阵势的时候,张耳陈馀忽然收到一封信。信是燕王韩广写来的,上面的内容很简洁却很震撼。信上说:你们的赵王在我手里,想要人,就送赵国一半的土地来换。哈哈!张耳陈馀看后当即哈哈大笑,开什么玩笑,神经病!赵王不是好好在中军大帐里待着吗,你韩广哪来的肉票可绑?敢学人家写勒索信。这二位笑了半天,忽然僵住了。事情不太对,韩广这个人大家都认识,没什么幽默感,当然也不可能开这样无聊的玩笑。还是找人来问一问吧。两人叫了人来问:王上何在?得到的答案骇人听闻:赵王失踪了!再一问才知道,原来武臣昨天说闷,自己出去散步了,散到现在都没回来。这下问题严重了。张陈二人又将那封勒索信捡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冷汗就冒了出来。鉴定完毕,这是货真价实的绑票勒索。二人立刻派遣使者去讨价还价,可对方还真横二话没说就杀了来使,另派人传了句话:没得条件谈,要么割地,要么收尸,你们看着办!张耳陈馀急得团团转。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韩广也太不懂规矩。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怪自家大王不争气,打仗你乱晃悠什么,还正好晃去别人地盘被人给绑了。捏捏鼻子,赵王还在人家手里捏着,他们这做臣子的快想招吧。可此刻哪有招可想,张耳陈馀是贤人却不是神仙。赵王被俘的消息传遍整个军营,成为士兵们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谁让这事太离谱了。有一个干杂活的士兵却对此不屑一顾,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让我去游说燕军,保证王上平安归来。”同伴皆大笑:“你小子就吹吧!”“我不仅要让王上毫发无伤地回来,我还要与大王同车而返。”这回同伴们连笑都懒得笑了,说梦话呢,这小子秀逗了。这位当即告辞,孤身来到燕军军营外大喊:我要见你们管事的。这么一个杂物兵也学人来当说客,燕军抱着姑且一乐的心态还真的接见了他。杂兵同志开门见山,问:可知我为何而来?燕将回道,只为赵王。杂兵同志满意地点头,又问,阁下可知张耳陈馀何许人?对:贤人也。“不错,算你们有见识。只不过你们知道张耳陈馀现在最想要什么吗?”“废话,当然是在想怎么把他们的赵王给弄回去。”杂兵同志等的就是这句,此刻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用看白痴的眼光将对面的燕国将军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才慢吞吞地说道:原来阁下是不懂装懂。张耳陈馀最想要什么?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昔日,武臣与张陈二人,以区区三千兵马起步。披坚执锐攻克赵国几十座城池,从而收复赵国故地。此三人功绩相当,若真要细究,恐怕还以张耳陈馀为甚。此刻他们三人,确是武臣为王,张耳为相,陈馀为将。只是你以为凭张陈二人的学识会甘心屈居他人,仅为卿相?!张陈二人贤名在外,极谙远虑,屈居武臣之下只是权宜。因赵国初建,局势未稳,无法三分国土各立为王,三人这才按年龄长幼,推选武臣为王,以求维系赵国民心。说白了,武臣能为赵王,一非才二非能,只痴长几岁而已!如今,燕军囚禁赵王,张耳陈馀为将相却只遣使者,不做他法营救。可见,张陈二人实想借贵军之手除去赵王。如此一来,他二人既就可名正言顺,两分赵国各立为王,又可打起为先王复仇之旗号,攻打燕国。试想,现如今应付一位赵王你们就很吃力,又何况两位能力卓越的赵王相互照应,空举国之师,以复仇之名攻打燕国。届时,赵军必定群情激愤,要攻克燕地如同探囊!杂兵同志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再继续侃下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是你们的赵王,我们这庙太小供不下他这尊大菩萨。二位好走,不送!”当日,赵军就看到这样一幕近乎奇迹的场景。他们悠闲出去散步的赵王又轻松地回来了!唯一区别的是,上回武臣是自己走出赵军大营,而这次却是坐着车回来的。而为赵王执鞭赶车的人,赫然正是那个“秀逗了的杂兵”。不费一兵一卒,不割尺寸之地。赵王武臣又回来了!就这样,勤杂兵同志用事实向同伴们证明了他说的不是梦话,只是事实!说到这里有个问题相信大家一定很想知道。这位勤杂兵到底姓甚名谁?很抱歉,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史书很详尽地记录了他的言行,却未出现他名字。姑且就让他们称呼他为“从不说梦话的勤杂兵同志”吧。因为这次意外,赵国和燕国的这场仗最终不了了之。而亲身经历过绑票事件的赵王武臣,终于也有了陈胜当时的觉悟。几个月之后,他将韩广的母亲送去燕国,继赵王武臣后,秦帝国的土地上,又多出了个复辟政权——燕国,多了个王——燕王韩广。其实多出的远不止赵王武臣、燕王韩广。复辟这种事就好比偷情,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陈胜完全参透了这句真言,现在的他已经相当习惯“造反”和“被人造反”。齐王田儋田儋,男,狄县即山东高县人。生年不详,卒于前209年。田儋为战国齐王田氏的同族。他与堂弟田荣、田横(田荣田横为亲兄弟),是当地有势力的人物,而且宗族强盛,在当地很得人心。早在陈胜起兵在陈县自立楚王的时候,就派遣周市进攻并收复了魏国故地。请注意这位的名字叫周市,和那位周占卜师仅一字只差,却毫无瓜葛。战国七国的地理位置,有句顺口溜可以说得很明白“齐、楚、秦、燕、赵魏韩,东、南、西、北、到中间”。具体的省市辖区不论,六国大体方位就是东齐,南楚,西秦,北燕,相对这四国,赵魏韩在中间。请大家记住这个顺口溜,因为打仗最基本的就是抢地盘。搞清楚哪块地盘在哪,将非常重要。本文中,打仗的问题已经出现,且会频频出现。周市拿下魏国故地后,很自然地继续向东攻打齐国地盘。当军队打到狄县,即山东高县的时候遇到顽强抵抗。驻守狄县的秦军在地方官员的带领下,将周市楚军牢牢挡在城外。秦朝以法治国,法律的细致和严苛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都是极其罕见的。在当时就有这么一条法律,处死自己的奴隶必须申报地方官,地方官批准后你才能让奴隶去死。就在狄县抵抗战打得火热的时候,县令接到报告说田儋带着仆人绑了个有罪家奴请求面见县令。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正在打仗也不能不让人家处死家奴吧。县令也没多想,当即就召见了田儋和他仆人以及那个绑来等死的家奴。一群人在县衙打了照面,只听嗷的一声,还没搞得清谁是来等死的家奴,就见众人一拥而上,可怜的县令立时成了刀下亡魂。其实一切只是个幌子。杀死县令后,田儋登高一呼:各位!各地诸侯皆已反秦自立,齐地,周天子所封诸侯国,而我田儋乃齐王田氏同族,理应为王!这和陈胜说的那番话截然不同,这话严格来说不是号召更不是商量,而是赤裸裸地陈述事实。决定我已经作了,现在只不过通知你们一声。田儋此人的底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足。他凭借的当然不是齐王同族的虚名,人家靠的是实力。田氏家族世代扎根在狄县的可怕实力。田儋和他的两位堂弟、田荣、田横很自然地接手了狄县的一切事务。其中最紧要的就是打仗问题。周市的军队在城外已经围了好多天,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便当上齐王也没用。田儋当即整合军队,成员包括狄县秦军,田氏家族力量。手底下人说,这回好了。有齐王守城,周市想攻进来连门都没有。田儋轻蔑地冷笑。谁说要守城。“打开城门,把周市打出去!”田儋领军在狄县城外与楚军打响战事。楚军在城外连攻数日,粮草气势都大打折扣,田儋的军队很轻易打败了楚军。打退楚军后,田儋又乘机带兵东进,夺取并平定了齐国故地。这回算是名副其实的齐王。魏王魏咎周市吃了败仗,很郁闷地领着剩下的兵马逃回魏地。正巧周文大军在戏水被章邯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的消息传来。再加上陈胜的变质,周市立刻产生危机感。本来啊,打了胜仗的比如葛婴之流都没有好下场又何况他小小周市。这位想了想也决定有样学样,立魏王势在必行。立魏王的决定有了,下面就该是立谁为魏王的问题了。手底下人都说:将军您一路打仗这么辛苦,现在平定魏地您应该当魏王。自立为王,这在当时根本就是股风潮。凡是有点机会,手底下有点兵的,无不想弄个王侯当当。当然,这个问题周市也动心过,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赵王武臣、齐王田儋派人送来祝贺信。这二位分别送来的函件,内容却很统一,那意思直白地说一句话:兄弟,单干吧,我们都支持你!除了干巴巴的函件,连同信函附上的还有贺礼,战车各五十辆,这是份不轻不重的礼。手底下人又雀跃起来,纷纷劝说周市自立为魏王:大王,您看连赵王和齐王都看好您,您就不要再推辞了。众人都觉得周市为王铁板钉钉,可周市却说了句出乎众人意料的话:“不行!”“现在天下混乱,道义无存。你我身处乱世,虽只能顺应时势,但该讲的忠信不能废。我周市是魏人,借陈王之命平定魏地。魏地已平,理应坚守臣子之道。魏王必须由魏国王族的后代来担当。”“就这么决定,大家不必说了!”周市的一句话,终止了立王的纷争。至于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心,这个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性格严谨,是个懂得远瞻的人。有话说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现在这世道最不值钱的是“王”,最不牢靠的也是王。当造反已成习惯,当被人反也被习惯,“王”这件危险度极大的工作还是留给别人吧。我还是混个二把手干干,实在不行,大不了换老板,不造反就意味着不被人反!被周市选上的这个一把手名字叫魏咎。此人原是六国时魏国公子,封号宁陵君。秦国灭亡魏国后,魏咎被放逐外地废作平民。陈胜起义称王,魏咎就跑去投奔了陈胜。也就是说现在魏咎还留在陈地。要当魏王的人还滞留在陈地这太不像话。周市亲自带人跑去陈国迎接魏咎。接连五次往返,讨价还价之后,陈胜终于答应放魏咎回去当魏王。唉,看看这个王当的!而周市也心满意足地当上了魏国的二把手,魏国相国。只是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特别遭逢乱世,这天意就更是难测了。二把手有时候也是不安全的。总结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是个混乱的年代,这是个君臣之道忠信礼义废除的年代。秦末农民战争很自然演变成六国王侯复辟的局面。秦帝国大地上燎原的星火演变成割据的散沙。陈胜吴广已经过时了。散沙们在各自的地盘上挣扎着,它们在湮灭中等待一个能聚沙成势的人。第八章 秦帝国反击战少府章邯于戏水之战一战成名。胡亥大悦,当即下令命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领军协助章邯镇压起义军。由戏之战始,秦帝国为期两年的反击战正式打响。反击战中,充当主力的就是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请大家记住这三人,基本上这天开始,这三位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日后的际遇、最终的结局都极其相似。而他们三人就是大家日后所说的“三秦”。荥阳攻守战城池攻防战比起野战,那绝对是件力气活,非但如此还是对人意志力的极大考验。攻城守城,自然不及野战那样纵横捭阖痛快淋漓,却是野战胜、败之后的必由之路。一般情况下,野战战败方会遁入城门坚守不出,胜方则挟胜利之余威潮水般涌来,在城下摆开家伙,视之如探囊。先野战,败后转为攻守战,这只是一般情况。此刻的吴广就遇到了件特例。前209年,二世元年9月,奉陈王命,吴广率领的一支西征楚军军至荥阳。荥阳,位于洛阳以东是中原重镇,也是历来军事要地。早在前360年,战国时魏国在荥阳开凿了鸿沟(请大家记住这条沟),自荥阳引黄河水流向东南,与淮水、泗水、济水、汝水等汇合,把荥阳同陈(今淮阳)、山东的定陶连接起来。从陆路上看楚西征军,想将利剑插入秦帝都咸阳,也必须先拿下荥阳。荥阳——三川郡——函谷关——咸阳,这是自东方进入关中必经之路,亦是秦帝国官方高速公路(驰道)连通关中与关东四个重要点,更是当时西征军最佳的行军路线。此外,荥阳附近的敖仓是秦政府的粮食储备库,拿下荥阳即表示大军粮草无忧。总之,对吴广而言拿下荥阳意义重大。自陈县出发一路高歌猛进的楚军兵临荥阳城下,人数已达十万。在吴广看来区区一个荥阳城,守军最多五万,要拿下它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很快吴广军就发现了问题。楚军在城外摆开对决架势,架子拉好半天,可人家理都不理。荥阳城城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话说,是守城的秦军没听到外头有人叫阵?答案是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