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行《崇天万年历》。 德明时行中国《仪天兴注历》垂三十年。乾兴初,真宗命司天张奎运算,议改历,其法以八千为日法,一千九百五十八为斗分,四千二百九十九为朔,距乾兴元年壬戌,岁三千九百万六千六百五十八为积年。至天圣元年八月历成,率以一万五百九十为枢法,得九钜万数,命曰“崇天万年历”。未及颁,而曩霄称帝,自为历日,行于国中。至是,始奉仁宗颁赐行之。 十一月,驻兵葫芦河。 曩霄凡入塞,先遣人放牧牛羊,与蕃户、汉人相习久之,然后纵兵肆掠,故缘边莫之为备。是时,令二万骑立寨,新筑边壕,外及葫芦河诸川,或五里,或七里。边臣以仁宗诏谕勿得侵扰西界,不敢驱逐,由是兵屯日众。 子阿理谋逆,杀之,及妃咩米氏。 咩米氏,曩霄第四娶,生子阿理,无宠,屏居夏州王庭镇。阿理年渐长,谋聚众为乱。其党卧香乞以告,曩霄执阿理沉于河,遣人赐咩米氏死。 按:王莽盗汉,子临弄兵;石虎弑君,邃宣谋逆。从古篡乱之奸,必生逆子。虽戾气所钟,亦天道祸淫之理也。曩霄弑母叛君,生子不教,故分爱憎,酿成逆乱,岂尽咩米氏罪哉? 十二月,侵屈野河,执麟州指使魏智。 麟、府二州,山川回环五六百里,悉蕃、汉种植所。自曩霄侵掠,尚余三千余户散处黄河东岸。自来所修堡寨,仅通麟、府道路。夏兵知其别无城守,辄放人马过界,直逼屈野河东。智引兵追逐,夏兵执之。已,闻知州领众来救,遂出银川寨而回。 遣杨守素至保安军,索在汉人户。 曩霄初上誓表言所掠蕃、汉人户,两不相还。至是,遣守素自陈事宜,理索在汉人户。仁宗诏保安军引伴至延州,示以元进誓表谕之。既而又索所降黄族军主黄移都等四十九人。移都畏诛,与其族人各勒兵,愿死汉界。延经略司言:“移都等来投,在朝廷未降约束前,恐不宜遣去,以快夏人之忿。”从之。 庆历六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九年春正月,遣使献地,复索过界人户。 曩霄遣杨守素持表及地图入献卧贵庞、吴移、已布等城寨九处,并理索过界人四百余户。而所献并属汉地,但以蕃语乱之,所云内投边户,亦在汉界不当还者。仁宗降诏谕,令增设誓条,自今有过界者,虽旧系边户,亦不得容纳,其缘边封界,只以誓诏所载为定。 夏四月,复请边臣毋纳过界蕃户。 夏国作过蕃官浪瞎等七百六十二人,为环庆经略司招诱内降,曩霄上表请禁,且乞附入誓诏,仁宗从之。 作避署宫。 夏俗皆土屋,或织牦牛尾及历毛为盖,惟有命者得以瓦覆,故国中鲜游观所。曩霄于城内作避暑宫,逶迤数里,亭榭台池,并极其胜。 五月,筑后桥诸堡。 后桥蕉蒿寨及十二盘诸堡,向为中国所破。曩霄令属下蕃户累至其地,开筑旧堡,环庆路以闻。 冬十月,献丰州地,请定封界。 初,曩霄欲以没宁浪等处为界,仁宗下河东经略使郑戬议之。戬言:“没宁浪诸处并在丰州南,深入府州之腹,若从其言,则麟、府二州势难以守,宜以横阳河为界。”议弥年不决。曩霄复遣杨守素纳丰州故地,上言先以兵马收获承平分水向西一带疆土,已分赏得功将校,今边臣数有所争,未协累年之议。仁宗以戬所上地图,命刑部员外郎张子至保安军与守素面议。会子病,改命国子博士高良夫同东路巡检马怀德、管经略机宜文字楚建中往莅其事。议未定,兵暴集,骑皆傅矢,引满相向,建中披腹当之,毫无惧色。众服其量,议稍有绪。建中请筑安塞、黑水等八堡以控东道。曩霄遣兵争之,闻有备,不入。 庆历七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十年春二月,猎于两岔河,生子谅祚。 曩霄常顾没藏尼于戒坛院,臣下谏之不听。是时出猎,载没藏氏偕行,营于两岔河而生谅祚。始名宁令两岔,国语谓“欢喜”为“宁令”,“两岔”谓至两岔河而生。时月之六日也。曩霄令养于没藏讹庞家。讹庞以汉人毛惟昌、高怀正向属遇乞帐下,使二人妻更乳之。讹庞,没藏尼兄也。 按:《纲目》书子生五,皆有关治乱之故者。此书谅祚,丑夏也。曩霄身为枭獍,生子非夭死即逆诛,至以奸生之子继承国统,非谱牒羞乎?罗氏《夏国世系》不详其事,兹取李氏《长编》及王氏《事略》补之。 二月,起高台寺。 曩霄五月五日生,国中以是日相庆贺。旧俗止重冬至,曩霄更以四孟朔为圣节,令官民礼佛,为己祈福。至是,于兴庆府东一十五里役民夫建高台寺及诸浮图,俱高数十丈,贮中国所赐《大藏经》,广延回鹘僧居之,演绎经文,易为蕃字。 三月,以没藏讹庞为国相。 于是没藏氏与讹庞日夜谋危宁令哥,为立谅祚计。 夏四月,通银星和市。 初,杨守素等画界,既以横阳河为定议,而于麟州屈野河西地则云:“吾马足所践,即为吾土”,不肯明立界至。仁宗命知麟州张继勋勘之,继勋言:“夏人日逼屈野河,耕垦畜牧,兴置寨栅,若即以河西为禁地,实与城相距非便;若用咸平五年以前界至,则太远难守;当以大中祥符中所定为则。”遣临塞堡监押马宁、指使殿侍康均诣宥州,与监军司言之。曩霄令把关太尉曹勉、管勾和市曹谓均等曰:“中国若肯通银星和市,则河西疆界一切如约。”经略司令入保安军自陈,勉等至军,朝议以疆界既肯如旧,许之。 五月,夺子妇没移氏,立为后。 曩霄先七娶:一卫慕氏;二索氏;三都罗氏,早死;四咩米氏;五野利氏,生三子:长宁明,次宁令哥,次薛哩,早死;六耶律氏,契丹公主也;七没移氏,即营天都山居者。至是为太子宁令哥娶妇没移氏,见其美而自纳焉,号为“新皇后”。张溥曰:曩霄雄毅多略,志成叛逆。卫慕氏其母也,而弑之;山遇其叔也,而杀之;及为子娶妇,而美则自纳焉。卫宣、高洋,两钟其恶,天命不佑,宜其死不旋踵也。 按:自古乱伦之主,若卫宣、楚平,及唐元宗、梁朱温,皆国乱身危,贻讥千古。曩霄自中国讲和,契丹战胜,志得意满,日即忄舀淫荒佚之事,史不胜书。至夺宁令哥妇,立以为后,其灭绝天伦,尤非人类。盖不如是,则罪不极贯不盈,不足殒其身、弱其嗣也。《续纲目》列其事于外注,兹特书之,以著其恶。 六月,废后野利氏。 野利氏,遇乞从女也。身颀长,有智谋,常带金起云冠,令他人无得冠者。封宪诚皇后,曩霄素畏之。自纳没移氏,别居天都山,后稀得见。旺荣、遇乞之死,后已不平,及夺子妇没移氏,益失宠,出怨望语。曩霄闻之,黜居别宫,不复相见。 按:《纲目》废后例有二:书后某氏废,有罪辞也;废后某氏,无罪辞也。曩霄凶逆,母且弑之,何爱于野利氏?故虽以怨望废,仍以无罪书。 秋七月,筑离宫于贺兰山。 贺兰阳屏西夏,阴阻北蕃,延亘五百余里,树木青白,望如驳马,北人呼“驳”为“贺兰”,故名。曩霄自夺没移氏,废野利后,阴闻宁令哥有怨言,大役丁夫数万,于山之东营离宫数十里,台阁高十余丈,日与诸妃游宴其中,悉以国事委之讹庞。 九月,徙榷场于顺宁寨。 曩霄因保安榷场僻陋,羊、马无放牧地,请徙顺宁,然蕃商卒不至。 冬十一月,遣使请岁赐。 旧,中国岁赐尽明年六月乃毕,曩霄以为缓,使宥州监军司牒保安军请以岁终为限。延州以闻,枢密院牒草报“如约”,时延帅阙,主管经略司文字李师中更其草曰:“当如故事”。曩霄气慑,不复请。 庆历八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春正月朔,日赤无光。 元旦行朝贺仪,群臣相顾失色。 国主曩霄为子宁令哥所弑。 初,曩霄杀野利兄弟,其族皆失职怨望。及宁令哥失妻,野利后被黜,母子日夜虑祸及。没藏讹庞知其意,阴劝宁令哥作乱,宁令哥信之,与野利族人浪烈等于月之望日,乘曩霄醉,入宫刺之,不殊,救者至,浪烈等斗死,宁令哥劓曩霄鼻而出,追者急,走免。明日,曩霄死,年四十六,僭号十七年,改元五,谥曰武烈皇帝,庙号景宗,墓号泰陵。王曰:“自德明款塞,西鄙息肩矣。元昊强梁凶悍,乃谋僭尊,以天下之力,临区区一方,然未尝少挫。及败于女色,祸发其子,彼能叛君,而子亦能弑父,此天道也。” 按:臣弑君,子弑父,天下之大逆也。书法必曰:某弑其君某,某弑其父某,正弑者之罪足矣!兹曷以“为子所弑”书?书为所弑,则弑者有可诛之罪,被弑者亦有难逃之责。盖曩霄弑母夺媳,灭理乱伦,罪大恶极,岂寻常书法可例,故以《纲目》梁朱温、燕刘仁恭例书。至宁令哥之罪,则书“子”,书“弑”,早正之矣。 论曰:曩霄智足以创物先,才足以驭群策。衣冠礼乐之变,官法文字之奇,更祖宗成规,藐中朝建制,人言可恤,彼恶知之。而其用兵,则严赏罚,集众长,攻少坚城,战无猝败。倘生乱世,刘元海、石世龙当其亚也。迹其英雄自喜,霸王由吾,妄膺宝,显盗鸿名,肆兵力以胁诸蕃,逞狡谋而欺中国,羌戎残犷,斯为甚乎!然而政尚刑诛,性耽淫,戳叛戚则弑其母,逞逆谋则杀其叔,贪好色则辱其臣之妻、夺其子之妇,三纲沦矣,国何以立?况又穷奢极欲,劳役无时,众怨方兴,子祸旋作。张氏谓中国未扬郭李之威,狂夫自蹈安史之﹃。旨哉,言乎! 国人讨宁令哥,诛之。没藏讹庞立谅祚,尊没藏氏为太后。 初,没藏讹庞欲以谅祚主夏国,诱宁令哥弑逆,因以为罪。及宁令哥刺曩霄不死,逃匿黄芦。黄芦,讹庞所居也。讹庞遣人执杀之,并其母野利氏。曩霄遗命,立从弟委哥宁令,大酋诺移赏都、埋移香热、嵬名浪布、野乜浪罗等与讹庞议,众欲如遗言,讹庞曰:“委哥宁令非子,且无功,安得有国!”诺移赏都曰:“国令无主,然则何所立?不然,尔欲之乎?尔能保守夏土,则亦众所愿也。”讹庞曰:“予何敢哉!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及,国人乃服。今没藏后有子,乃先王嫡嗣,立以为主,谁敢不服?”众曰:“诺”。遂奉谅祚立之,尊没藏氏为宣穆惠文皇太后,讹庞以诺移赏都等三大将典兵久,令分掌国事;己为国相,总揽政柄。没藏本大族,讹庞为之长,至是权益重,出入仪卫拟于王者。 按:于是,讹庞杀宁令哥而书“国人讨”,何不予讹庞以讨贼之义也?盖宁令之逆,讹庞实构成之。其杀宁令,亦为谅祚地耳,岂真知大义哉!故宁令哥书“国人讨”,以见弑父之贼,人人得诛,万世之公也。谅祚书“讹庞立”,以见违命专擅,利立幼君,一人之私也。 二月,遣杨守素告哀。 讹庞既立谅祚,遣守素至京师告哀。守素多智数,尝劝曩霄不称臣纳使节者,押伴陕西转运使任颛试问国主所以死,守素不能对,讫还,不敢肆。仁宗遣开封府判官、尚书员外郎曹颖叔为祭奠使,六宅使、达州刺史邓保信为吊慰使,赐绢一千匹、布五百端、羊百口、米面各百石、酒百瓶。及葬,仍赐绢一千五百匹,余如初赙。 献遗于契丹。 初,曩霄卒,使人至契丹告哀。契丹主遣永兴宫使耶律袅里、右护卫太保耶律兴、老将作少监王全慰奠,至是讹庞以曩霄遗物献。 三月,铁不得国请契丹会师来攻,契丹不应。 铁不得在伊吾西,素不通契丹。曩霄据瓜、沙,尝以兵掠其境,国主畏之,不敢御。是时闻曩霄死,遣间使由郭煌山谷间至契丹,献毡、玉、马、驼等物,请以本部兵攻夏国,乞以师援。契丹主谓其“道里辽远,声应不及”,谢之。 夏四月,谅祚受册为夏国主。 中国议者因谅祚幼弱,母族专权,请以节钺啖其诸将,使各有所部分,以弱其势,可不战屈也。陕西安抚使程琳曰:“幸人之丧,非所以柔远人,不如因而抚之。”或请乘丧举兵,知庆州孙沔亦言:“伐丧非中国体”。仁宗乃遣尚书刑部员外郎任颛充册礼使、供备库副使宋守约充副使,册谅祚为夏国主。初,曩霄受封,朝廷颁以印绶,至是但有封册,不更赐印,后遂为例。 附:《宋史·程琳传》:夏人围庆阳,会朝廷行谅祚册礼,琳止诏使于延曰:“夏人贪此,可纾庆阳之难。”乃具礼币赐予之数移报之,夏人果喜,即日迎册使而围解。考欧阳修作琳墓铭及神道碑不载此事,《琳传》不知何据? 五月,索叛酋孟香于庆州。 孟香,宥州蕃酋,得罪惧诛,率众千余内附。讹庞遣兵以求香为名,劫边户,掠牛马。仁宗诏知州杜杞还之。杞言:“夏人违约举兵,香不可与。”因移檄言“不偿所掠,则香不可得”。讹庞不肯偿所掠,杞亦卒不遣香。 六月,谋攻延州,兵及境而还。 延州东北阻山,无城郭,蕃骑易于出入,知州程琳尝获夏国戎首,不杀,戒遣之,夏人亦声言毋捕汉人。久之,以五百户驱牛羊扣边,云:“契丹兵至衙头,国中大乱,愿自归。”琳曰:“此诈也。契丹兵至,当举国取之,岂容来降?闻夏人方捕叛者,此其是耶?不然,直诱我耳。”拒不受。已而,果有三万骑临境上,以捕判者为辞。琳戒诸将勿动,闭壁偃旗以待,夏兵知有备,引还。 秋九月,遣使入谢祭奠。 曩霄称臣后数犯约抄边,边吏避生事,不以闻。于是谅祚谢祭奠使入延州,颇偃蹇自大,经略司遣引伴送阙,不敢慢。 冬十二月,使谢封册。 献马、驼各五十匹,宴于朵殿,赐物遣还。史臣曰:赵德明在祥符间已追帝父于国中,逮元昊始显称帝,谅祚因之,虽受封册于宋,宋亦称有岁币之赐,誓诏之答,要皆出于一时之言,其心终未尝有臣顺之实也。 ●卷十九 皇元年、夏延嗣宁国元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群臣以幼主改元,元旦日食,天象可畏,请慎政刑,讹庞不听。 二月,契丹留贺正使。 曩霄临终遗言曰:“异日力弱势衰,宜附中国,不可专从契丹。盖契丹残虐,中国仁慈,顺中国则子孙安宁,又得岁赐、官爵;若为契丹所胁,则吾国危矣。”是时,契丹以南壁旧怨,不肯行封册。及遣使贺正迟期,遂羁使者。会集诸道兵,遣北院枢密副使萧惟信以伐夏告中国。 夏六月,复遣使如契丹贡。 没藏氏以前使未还,闻契丹将兴兵,再遣使贡,以觇动静。契丹主复留之。 秋七月,月犯岁星。 在东井十二度。 契丹兵来侵,破唐隆镇。 契丹主下诏亲征,以天齐王重元、北院大王耶律仁先为前锋,韩国王萧惠为河南道行军都统,赵王萧孝友、汉王贴不副之,率兵渡河至唐隆镇,破之,边吏皆遁走。 按:声罪致讨曰“伐”,潜师入境曰“侵”。辽主下诏亲征,声讨有罪,故《续纲目》大书曰“伐”。然兵以义动,始称王师。今契丹以贺正迟期复修旧怨,凌人之孤,乘人之丧,岂为义举!书“侵”,恶其无名也。 九月,袭契丹将萧惠兵,败之。 惠兵入境,战舰粮艘,绵亘数百里。侦候不绝,铠甲悉载车上,军士不得乘马,诸将请备不虞,惠曰:“谅祚必自迎车驾,何暇及我?无故设备,徒自弊耳。”数日不立营栅,讹庞知其不备,遣兵从高坂突下击之,惠与麾下不及甲而走,追者丛射,几不得脱,士卒死伤万计。 按:兵骄者败。萧惠之兵可谓骄矣,骄以致败,主将之咎,书名斥之。 冬十月,复战于贺兰山,败绩。国主母没移氏被执。 契丹主遣北道行军都统耶律敌鲁古率阻卜诸部军,由北路趋凉州,至贺兰山,讹庞以三千骑扼险拒战,杀乌古敌烈部详隐萧慈氏奴、南克耶律斡里等,敌鲁古大呼奋击,夏兵败溃,谅祚母没移氏及官僚、家属皆被执以去。 皇二年、夏天垂圣元年春正月,使献契丹捷。 以上年胜契丹捷入献。使至保安军,知军以誓诏无泛遣人例,拒不纳。 二月,侵契丹,围金肃城,败绩。 没藏氏以贺兰之败不复贡献,契丹遣使诘责,没藏氏使大将洼普、猥货、乙灵纪率兵围金肃城。契丹南面林牙耶律高家奴、西南面招讨使耶律仆里笃迎击,大败之。猥货、乙灵纪等死,洼普中创走还。 三月,战于三角川,复败。 没藏氏复遣观察使讹都移督兵屯河南三角川,窥契丹威塞堡。契丹都检点萧迭里得率轻兵袭之,斩候者八人,诸将不及备,迎战,大败,都移被擒,失辎重器械无数。 夏五月,契丹兵围兴庆府,大掠。 契丹主命西南面招讨使萧蒲奴、北院大王耶律宜新、林牙萧撒末率师伐夏,以行宫都部署别古得监战,北院同知枢密使萧革按军边城为声援,蒲奴等入境围兴州四面,纵兵大掠。没藏氏不敢战,令诸城坚壁拒之。 将军洼普降于契丹。 初,洼普兵败,讹庞欲诛之,没藏氏使练兵贺兰山以责后效。及契丹兵深入,惧诛,率所部降。 六月,契丹破摊粮城。 城在贺兰山西北,国中储粮处。契丹兵攻破之,尽发廪积而还。 秋九月,侵契丹,又败。 夏兵侵契丹边境,耶律敌鲁古遣六院军将海里等击之,败还。 按:夏国主少国疑,战而幸胜,即当服罪请和,息民保境,以图自全。计不出此,致国母被掳,城邑濒危,亦为不善变矣。乃犹收合烬余,狡焉思逞,直自困而已,于契丹乎何损?两书“侵”、书“败”,讥其不知量也。 冬十月,使如契丹通好。 没藏氏数不得志于契丹,使请依旧称藩。契丹主不允,使还,谕别遣信臣至,当徐思之。 十二月,奉表乞臣于契丹,不答。 没藏氏复为谅祚表请和,言遵母训,乞依旧臣属,契丹主不答。 皇三年、夏天垂圣二年春三月,契丹来索党项降户。 曩霄时纳党项降户数千。河曲之役,请率诸部待罪。后因战胜,不遣。至是契丹遣北院都监萧友括来索,没藏氏不与。 夏四月,契丹使还,表请代党项进献。 没藏氏既留降户不遣,萧友括还,恐契丹诘责,奉表乞代党项权献马、驼、牛、羊等物,契丹主许之。 五月,求唐隆镇故地于契丹,不得。 唐隆藩屏夏州,为东北重镇,自经契丹残破,族帐逃亡,契丹以地介河西,不置戍守。没藏氏思经复其地,遣使请之,契丹主不许。 六月,契丹置没移氏于蓟州。 没藏氏常遣人抚谕党项诸部,国中点集人马,训练无虚日。契丹主闻之,命于西南沿边各建城邑为备,没藏氏屡请罢役,契凡主知其心叵测,以所获没移氏及前后俘到夏人悉安置蓟州,并以所获物遣使入献。 按:是时两国交兵,殊无义战。然夏既称臣,表献方物,自当归其虏获,以全母子之亲,乃仍安置远州,死生惟吾。虽夏国君臣不能以诚信格人,而契丹处之为已甚矣。 皇四年、夏天垂圣三年夏五月,阻卜酋长兀里得遣使请附,不纳。 阻卜久臣契丹,其王屯秃古斯及酋长豁得刺、喘只葛拔里思,常以马、驼、毡、玉贡献。兀里得与豁得刺弟斡得构隙,虑其侵掠,遣使至夏国请附,没藏氏惧契丹兵威,不敢受。 秋九月,请契丹弛边备。 契丹以谅祚幼弱,强臣用事,常置重兵诸边,戒饬封堠。没藏氏遣近臣吃多已贡物契丹,乞弛守备。契丹主使萧友括慰谕之。 皇五年、夏福圣承道元年春二月,移牒索古渭州地。 古渭,西蕃界,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宥州兵卒牧牛羊其地,常为青唐酋兰毡掠取。监军司怒将攻之,兰毡惧不敌,籍土入献,冀得兵戍以御夏兵。知秦州范祥欲立奇功,亟往城之,又括熟户田,蕃部惊扰,相率叛。讹庞欲得其地久,移文中国,言:“古渭本我地,朝廷置州于彼,有违誓诏。”仁宗谓户部副使傅求按视,求招谕羌众反其田,报宥州,以渭非素有,不应索,正其封界,乃不复言。 三月,使如契丹谢。 以契丹赐诏许降也。 夏四月,侵静边寨。 讹庞索古渭不得,纵兵入德顺军围静边。闻端明殿学士王素来知渭州,泾原蕃夷士庶数万皆欢迎,遂还。 五月,寇环庆。 经略司以闻,仁宗诏边吏严备,毋得辄有侵轶。 按:前侵静边,兹寇环庆,方与北和,复开东衅,书以甚其不靖也。 九月,进降表于契丹。 表不如式,契凡主使南面林牙高家奴持诏谕意。 至和元年、夏福圣承道二年春正月,遣使契丹贡方物。 契丹主以谅祚降非诚心,谕使者曰:“尔主若念国威,不忘姻好,当心怀恭顺,不在贡献勤怠间也。”却其物不受。 夏五月,奉表契丹,请进马、驼。 契丹主许令岁贡无缺,没藏氏寻遣使献。 六月,侵古渭寨。 夏兵数至古渭,剽掠人畜。秦凤经略司请于邻路益兵五千为备。 秋七月,请婚于契丹。 契丹主以没藏氏反覆,不许。 冬十月,进誓表于契丹。 没藏氏遣使上誓表,并请誓诏。契丹主赐以车服,而不许誓诏。 至和二年、夏福圣承道三年春二月,使贺契丹尊号。 契丹主上太后尊号,已受群臣尊号,大赦国中。没藏氏遣使贺。 绥州蕃族阿讹等内投。 仁宗以谅祚幼弱,不欲生边事,诏约还之。 三月,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西地。 麟州西北枕睥睨曰红楼,下瞰屈野河,其河以西距夏境尚七十里,并无堡障、斥堠。天圣初,州官相与讼河西职田,久不决,转运使奏为禁地,官民并不得耕植。于是民有窃耕者,夏人辄夺其牛,曰:“汝州官尚不敢耕,汝何为至此?”由是河西遂为闲田。夏人始于洪崖坞、道光谷间插木为小寨三十余所,盗种寨旁田,元昊时已侵十余里。谅祚立,中外事悉讹庞主之,知河西田膏腴厚利,令民播种,以所收入其家,岁东侵不已,距河仅二十里,宴然以为己田。游骑直至城下,或过城东,往来自若。 按:侵耕,细民事耳,直书“讹庞”,斥主者也。讹庞为国大臣,至令小民争数十里之田以为己利,贪鄙甚矣! 夏四月,遣使入贡,赐《大藏经》。 没藏氏因阿讹等还,感中国恩,遣使入贡。仁宗赐《大藏经》慰之。 秋七月,河东遣使召定疆至,没藏讹庞不听。 河东管勾军马司贾逵徼巡,见讹庞所侵田过界,督责麟州守王亮,亮惧以闻。仁宗诏边吏约束之,颇加驱掠。知并州庞籍曰:“河西称臣奉贡,未失臣礼。今不先以文告,而遽行驱掠,使归曲而责直,非中国体。”乃遣使以义理约还,讹庞不可。籍又使人亟召,更定疆场,亦偃蹇不奉命。 八月,契丹使来告哀。 兴宗崩,遣告哀使王观至国,寻赐遣物。 冬十月,起承天寺。 没藏氏好佛,因中国赐《大藏经》,役兵民数万,相兴庆府西偏起大寺,贮经其中,赐额“承天”,延回鹘僧登座演经,没藏氏与谅祚时临听焉。 十一月,使如契丹会葬。 契丹葬兴宗于庆陵,夏与中国、高丽使并会。 嘉元年、夏福圣承道四年春三月,河东禁银星和市。 讹庞不肯定屈野河界,恐汉兵先据其境,辄屯兵河西,以诱官军。庞籍戒官吏曰:“夏人仰吾和市,如婴儿之望乳。若绝之,彼必自来,毋得过河与战。”乃悬榜于边,禁绝银星和市。于是国中财用渐乏。 秋七月,移牒索蕃官兰毡。 宥州移文保安军,乞抽还修古渭寨军卒,并索叛蕃兰毡。仁宗诏以兰毡世为蕃官,不得擅索,令保安军报之。 九月,遣李守贵巡视屈野河。 屈野河侵扰日甚,仁宗命殿直张安世、贾恩为同巡检,经制之。讹庞专为谰言,迫之则格斗,缓之则就耕,终无归意。安世等与庞籍移牒宥州诘责,没藏氏见牒,遗幸臣李守贵至屈野河勘之,还白所耕皆汉地,没藏氏责讹庞令还所侵田,会守贵乱作,不果。 有星出东井。 如太白,赤黄色,向北速行没。 冬十月,盗杀太后没藏氏。 没藏氏妖冶好佚游,骑从甚众,每出卜夜,令国中张灯火以资娱览。李守贵尝为遇乞掌出纳,宝保吃多已尝侍曩霄及没藏氏于戒坛院,皆出入无间。没藏氏先私于守贵,复与吃多已通,守贵忿。 一日,没藏氏偕吃多已猎于贺兰山,夜归,中道有蕃骑数十,猝戕之,并杀吃多已,时谅祚生十岁矣。讹庞族灭守贵家,遣祖儒嵬名聿则、庆唐徐舜卿入告哀。仁宗辍朝一日,以集贤校理冯浩假尚书刑部郎中、直史馆为吊尉使,文思副使张惟清假文思使副之。 按:君母被戕,国之大变。《纲目》书弑太后九,皆著弑之之人,以正其罪,未有书“盗杀”者。西夏虽属羌戎,援列国例,没藏氏亦君母也,不书“弑”而书“盗杀”何?盖冶容无异慢藏,以君母而淫无度,祸直自取耳。书“盗”,书“杀”,深贬之也。 十一月,没藏讹庞纳其女为后。 讹庞既诛李守贵,以其女为谅祚妻,自是诛杀由己,臣民咸畏之。 按:讹庞因没藏氏久专国政,今氏死恐己亦失柄,乃纳女为后,故与《纲目》魏公操纳三女为贵人同例书。 嘉二年、夏都元年春三月,以国母遗物入献。 马、驼各百匹。 夏五月,没藏讹庞诱麟府将郭恩等战于忽里堆,大败之。 夏众春耕秋获既退之后,麟州自州城以西至大横水、浪爽平,数十里间绝无一人一骑。知麟州武戡尝于河西置一小堡,以备斥堠,庞籍遂令戡等于州西二十里左右,更筑二堡为护,议未定,夏兵已集。初,讹庞怒边吏驱掠其民,潜聚兵万余于境上,待汉兵至击之。边吏守籍约束,夏兵辄以饥疾散。自没藏氏死,讹庞益恣。是时屯兵屈野河,迨三月增至数万人,尽发麟州以北民耕牛农具,计欲尽耕河西地。而国中有异议者,复召还,众皆空壁去,然银州以南侵耕自若也。武戡与通判夏倚谋乘此作堡寨,偕管勾军事郭恩以巡边名往按之。谍者言,夏兵盛屯沙鼠浪。郭恩欲止,走马承受内侍黄道元不可,率步骑一千四百余人,不甲者半,夜循屈野河,北行至卧牛峰,夏兵举烽起鼓,黄道元犹不信。比明,至忽里堆,见蕃骑数十人皆西走,相去数十步,止。郭恩等呼之不应,亦不动。俄而火起,讹庞遣众张左右翼,自南北交至,堆东有堑,其中有梁,名“断道堰”。两军接战,自旦至食时,伏兵突从旁堑中攀援上,四面合击,败之,执郭恩、黄道元及兵马监押刘庆等。恩自杀,武戡走免。 按:《纲目》书诱战四,书败殁三,罪败者也。此书“诱败”,则不罪败者,而罪诱之者。盖讹庞既肆东侵,复设伏以杀恩等,虽道元疏愚,实谋之者狡也。 六月,遣使谢吊祭。 使人入见,仁宗责以忽里堆之役。使者惶恐谢,仍厚礼赐归。 秋七月,纵黄道元还。 军士馘耳鼻随还者百人。 九月,河东遣使再议疆事,没藏讹庞复不听。 河东经略使遣殿中丞孙兆、职方员外郎李思道相继至国中议疆事,约遵庆历旧例,以横阳河为麟府界,然后画所侵地三分,许一分与夏国,不从则拒绝进奉,禁止私市。讹庞骜不听。 冬十一月,河东禁绝私市。 宋制:官给商人公据,方听与夏国交易,私市者法无赦。后官吏疏慢,法禁日弛,夏人与边民窃相贸易,日夕公行。故虽无岁遗之物、互市之利,犹可枝梧。讹庞不肯立屈野河界,经略使以闻,仁宗下诏:“西人如驱牛、马于沿边,私籴民谷,令所在禁绝之。”时有夏人与熟户犯禁,庞籍获之,即斩于犯所,于是两界凛然。 冬十二月,遣兵袭延。 讹庞自忽里堆之胜,恐中国声讨,日事点集,遣众万余犯延境。时提点刑狱陈安石摄帅事,预饬边民戒严,兵至,无所获而还。 ●卷二十 嘉三年、夏都二年春正月,契丹使来报哀。 仪天皇太后崩也。 夏四月,西蕃捺罗部来投,纳之。 曩霄向时拒命,不敢深入关中,虑角厮罗为后患也。自讹庞专国,岁获赐遗,因思专制西蕃,会厮罗属下捺罗部阿作率属来投,讹庞纳之,授以官,使居边要。 五月,使至契丹会葬。 契丹葬仪天太后于庆陵,夏使与高丽使并会。 六月,攻青唐城,败还。 讹庞令阿作为向导,攻掠西蕃,围青唐城,与角厮罗战,大败,酋豪被获者六人,失马、驼甚众。 秋九月,龙逋诸族降于西蕃,西蕃兵入境大掠。 龙逋、公立、马颇三大族常从征阵,因角厮罗兵胜,举族投之。厮罗率兵迳入夏境,会契丹送女妻其少子董毡,乃大掠而去。 按:三事比书,以见纳人之叛,人亦叛我;侵人之疆,人亦侵我。出尔反尔,讹庞岂为得计哉? 嘉四年、夏都三年夏五月,没藏讹庞据屈野河。 麟府西南接银州,西北接夏州。庆历中,曩霄纳款,知麟州张继勋奉诏定界至而文案无存。访之州人都巡检使王吉,吉言继迁未叛时,麟州之境,西至俄枝、盘堆及宁西峰、距屈野河皆百余里;西南至双烽桥、杏子平、弥勒、长干、盐坑等,距屈野河皆七十余里。咸平五年,继迁围麟州,陷浊轮寨。大中祥符二年,始置横阳、神堂、银城三寨,皆在屈野河东,使蕃汉义军分番守之。又使寨将与缘边酋长分定疆境。横阳寨西至故俄枝堆四十里,州城西至大横水六十里,西南至浪爽平五十里。神堂寨西至伺候峰三十五里,西南至赤犍谷四十里,次南至野狸坞三十里。银城寨西至榆平岭四十里,西南至清水谷五十里,次南至洪崖坞四十里,次南至道光、中岭六十里。于是继勋等据此分定界至,遂以为例。讹庞虽东向侵耕,犹余二十里为闲田。及断道堰战胜,无复顾忌,妄指屈野河中央为界,遣兵沿河屯驻,白昼迫逐汉人,夜则过河剽窃,见逻者辄逸还。且于银城以南至神木堡,或十里,或五七里外,悉令部民侵种不已。 秋八月,没藏讹庞杀六宅使高怀正、毛惟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