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的人若想革命,成功只在须臾之际。 体制外的革命党,要革命就只能开枪丢炸弹,而体制内的李准革命,只需要找来咨议局的议员们,开个小会喝个早茶,就利索的把命革了。 【22.两百年后再见真章】 闻说水师提督李准也要革命,张鸣歧哈哈大笑:有没有搞错?命只有我老张革的,我想革就革,想不革就不革,什么时候轮到你李准乱革了? 遂找来亲信将领龙济光:光仔啊,听说了吗?李准那仆街仔发疯了,他居然也要革命,这真是自不量力,凭他也配? 龙济光点头:张大人所言极是,极是极是。 张鸣歧满意的点头:那光仔,你立即派兵出动,把李准那厮给我逮来。 龙济光摇头:……这个这个,还要从长议计,从长议计。 张鸣歧大惊:不会吧,光仔你也革命了? 龙济光: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人单势孤,怕不是李准那厮的对手。 张鸣歧:……光仔你说什么昏话?李准的兵权已被夺了过来,他的兵现在都由你统领,而且他船上和要塞上的火炮炮闩,咱们也提前一步都给拨了下来,打不了炮了,怎么能说不是他的对手呢? 是这样子的,龙济光解释说:李准的兵,是由我统领不假,可是那些兵都是革命党啊。不止是他的兵是革命党,连我的士兵也都是,你说咱们岂是他们的对手? 张鸣歧惊得目瞪口呆,值此方知事态之严重。早知道我干吗又取消独立呢?原本这个革是由我革的,可我自己又不想革了,结果反倒让李准革了,早知道还不如我继续革下去,我真傻,我只知道命只能让我来革,怎么又会想到别人也可以革我? 张鸣歧失其先机,只好携家小扛着行李,投奔到列强的领事馆,投入到了帝国主义的怀抱中去了。 而胡汉民则率扎堆在香港的大批革命党人,浩浩荡荡来到广州,先和李准精诚合作,将潜伏在军队中的革命党人都提拨到重要岗位上来,然后党人齐齐大哗,誓杀李准,以血黄花岗之役的深仇。 李准吓坏了,就问胡汉民:你不是说,你们革命党人个个都象汪精卫,只知公义,不知私仇的吗? 胡汉民:……这个这个,没错啊,我们革命党硬是不知私仇的,不过现在党人要杀你,并非是私仇,这不是要将革命继续进行下去吗,革命这种事,不是革一下子就完事了,要接着革,先是你革别人,然后别人再来革你,就这样革啊革,革啊革,犹如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革下去,一直革到所有人都死跷跷,再也找不到命革为止。 李准听傻了,方知革命之事,有始而无终。从此对革命死了心,率亲随卫队登上兵舰,躲了起来。但是党人誓杀李准血仇,不肯罢休,夜晚划着独木舟靠近兵舰,乱丢水雷炸弹,炸得兵舰摇摇晃晃。李准无奈,就派人找胡汉民上船说话。 胡汉民去了,一上船,就被李准的卫队用枪指着。李准道:老胡,你口口声声,只说革命党不记私仇,可我前脚把粤大都督的官位给了你,后脚你就派人狂丢水雷炸弹,这事你怎么解释? 胡汉民道:丢水雷炸弹的事,铁定是误会,你还不了解我老胡吗?就一个光明磊落,亮节高风。不信我今晚就留在你这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丢炸弹。 胡汉民在兵舰上呆了一夜,党人果然没来丢炸弹。天亮后,李准叹息说:老胡啊,你在兵舰上,党人当然不会来丢炸弹的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再玩孩子的游戏了。这样好了,你下船回去革命吧,我呢,现在启程去香港,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革你的命,我过我的日子,等二百年后,咱们的子孙后代再见吧,看你是能把命革出个名堂来,还是我能把日子过出个名堂来。 启锚远行,李准从此消失。 第十章 第二次乌龙大战 【01.状元公的顺口溜】 同盟会失其福建,却夺得广东,这一得一失,何其艰辛。 革命党与君宪派争逐天下,将首义于的武昌置于尴尬之地,将中华民国军政府的大都督黎元洪,边缘化了。 情况就是这样,君宪派实力庞大,代表着中国的有产阶级,而革命党以其流血牺牲为感召,拥有着数量众多,悍不畏死的党徒。只可怜黎大胖子黎元洪,他枉然领导全国的革命斗争,却由于事出草率,没有一个形而上的精神力量引导众生,只能是忍泪泣血,咬紧牙关,硬起头皮,在大武汉与北洋军展开艰苦卓绝的拉锯战,坐看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他自己的前程却是越来越闹心,居然无计可施。 但比较两大政治势力之博弈,革命党因为其在体制之外,干起活来太难太难,前者陈其美夺上海大都督,后者胡汉民夺广东大都督,都是存了十二万分的侥幸,其艰难痛苦的程度,和黎大胖子有得一拼。 再看君宪派,做起事来实在是再也轻松不过的了。拿下江苏之时,就是由张謇,黄炎培出趟差,到江苏找巡抚程德全——就是那位曾以自己的身体堵住俄国人的炮口,让俄国人不忍发炮,因而升任巡抚的老程程德全。张謇问:老程啊,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啊,全国都革命了,你不说也做点什么吗? 程德全说:我本人啊,对革命没什么感觉,对不革命也没什么感觉,因为我压根不知道什么叫革命,你想怎么可能有感觉? 黄炎培问:那老程,你对什么有感觉呢? 程德全道:我只对老百姓的生命财产有感觉,如果革命会损害到民众利益,那么我就选择不革命。反之,如果不革命才有可能损害到民众利益,那么,我老程肯定会比任何人更革命。 张謇道:老程,那你自己说说,现在是革命才能够保护江苏的百姓呢,还是不革命才能够保护他们? 程德全道:唉,实话跟你们俩说了吧,我现在是进退两难。不革命吧,革命党就会丢炸弹,受苦的是江苏百姓。真要是革命吧,可又会伤害到旗人,旗人也是人啊,都是妈生爹养的,也是我的百姓啊,哪怕只有一个旗人伤到脚趾头,我老程也是内心有愧啊。 黄炎培:老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这样好了,发个通告,革命,虽说是革命,但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旗人,否则一律以乱徒之名治罪,你看如何? 程德全一拍手: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命,我就革了。 于是张謇回到他下榻的江苏铁路旅馆,在房间里起草了江苏全省独立的电文,拿来给程德全看。程德全打开一看,乐了:照得兵民起义,同胞万众一心,旗满视同一体,大家共享太平……全都是六字真言,张謇,你这状元郎的顺口溜,写得蛮有味道哦。 贴出去,江苏正式革命,宣布独立了。 因为程德全的保护,江苏省境内的旗人,毫发无伤。而在其它省份的旗人,多有遭到残酷杀戮的,这个就没法子细说了。单说程德全宣布革命之后,心事了却,刚刚坐下来捧起香茗,状元郎张謇又来了:老程,你瞧瞧我这篇稿子写得如何? 程德全拿起来一念:……欲求政本之廊清,端赖国体之改革。无汉无满,一视同仁。为国为民,鞠躬尽粹。将泯贵贱高下为一大平等,须合行省民族为一大共和……仗诸君热力,再造山河。是民国义师,咸尊纪律……读完之后程德全很是困惑:咿,状元郎你怎么不写顺口溜了? 张謇道:这个不是我写的,是我让你的秘书孟森写的。虽说我是状元公,可这么多年开纱厂搞实业,唉,搞到了只会写顺口溜的地步。 程德全更不明白了:写这玩艺儿干啥啊? 张謇道:这还用问吗?这是你出征之前,举行三军誓师时要背诵的宣言啊。 程德全:……誓师?你想让我去哪里啊? 张謇:南京,当然是南京! 现在的情形是,君宪派与革命党的势力是划江而治,北方是皇统一家,南方都要独立起义,但是南京的张勋江防军太狠,第九镇的徐绍桢又不给力,若然是不拿下南京,就不足以对皇统产生强效的威慑效果。 所以呢,此事必须由你老程来牵头,组建各省革命联军,都去镇江与徐绍桢会合,务必要拿下南京,你的明白? 程德全:……还要打南京?不会真的死人吧? 难说! 【02.两手空空实力派】 上海同盟会发布命令:以江苏大都督程德全为总司令,徐绍桢为江浙联军总司令,诸省合军于镇江,克日拿下南京。 这就是徐绍桢于镇江城中,看到远方尘烟滚滚而来的各路义师: 头一路人马,是上海商团并学生革命军1000余人,以洪承点为司令,开到镇江听令。 洪承点是老资格的革命党,早在广州起义之初,革命党人秘密运送军火,却遭叛徒陈镜波告密,党人恨之入骨。于是诱陈镜波到香港,由洪承点带陈镜波去效外踏青,途中以匕首刺死陈镜波。可见洪承点名字虽然一点点,却是个难得的行动型人才。 第二路人马,是从广东方面开来的北伐军,以粤军统领黎天才为司令,所部600人,绕道吴淞口而来。 第三路人马,苏军统领刘之洁,所部3000人。 第四路人马,浙军司令朱瑞,所部3000人。 第五路人马,原在镇江趴窝的淮军2000人,由柏文蔚所统。 第六部人马,原在镇江趴窝的扬军2000人,由徐宝山所统。 再加上原驻镇江,徐绍桢部林述之所统之第三十五标,所部3000人。 所有的人马加在一起,计14000人。 除此之外,徐绍桢手下,尚有十几个军,三十几个师,外带一条黑点白花青鼻头的肥胖狗。 实力庞大啊,徐绍桢堪称实力派。 那么,徐绍桢手下这十几个军,三十几个师,又是打哪儿来的呢?如此之众的兵力,镇江的伙食,够他们吃的吗? 话说这十几个军,三十几个师,原都是徐绍桢第九镇的老部下,前者两江总督张人骏疑心徐绍桢欲反,将第九镇调出南京,移师秣陵关。于是徐绍桢怒极而反,率部强攻南京,因为没有子弹,部属心里不安,于是徐绍桢就撒谎说:不要怕,南京城里,张勋的江防军已经跟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会应接我们入城的。第九镇的兄弟信以为真,兴高采烈跑到了雨花台,结果惨遭守军拿枪乱打,大败而逃。 徐绍桢逃到了镇江,余部被怒不可竭的部下林述之强行占有,徐绍桢要不回来兵权,只能坐困愁城,独自垂泪。正所谓,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这时候,溃散的部下一个个的找来了,进屋就啪的一声,把手枪拍在桌子上:徐绍桢,你这个大嘴巴,撒谎撂屁,害得我们兄弟们死伤累累,狼狈不堪,你说这事咋办吧? 徐绍桢就哭道:兄弟们,说谎话是我不对,可我那不也是希望鼓舞士气吗?记得我给你们讲的兵法吧?夫战,勇气也。勇气这东西,天上不生,地下不长,不靠撒谎怎么成? 兄弟们就说:少瞎掰了,我们为革命付出如此惨烈的牺牲,就这样算了?怎么着,你也应该提拨一下我们,当个师长不算太亏吧? 师长?徐绍桢哭了:兄弟啊,我是第九镇统制,一镇是为一师,我才是个师长,怎么提拨你当师长啊? 兄弟们道:少装蒜,谁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联军总司令了,你打了败仗还升官,封我们一个师长还舍不得,太自私了吧? 徐绍桢:……我是联军总司令了吗?真的假的? 兄弟们:要是假的,我们怎么敢开口要师长?你当司令了,手下连个师长都没有,这象话吗?让我们当师长,这也是为了你好,给你撑台面。 徐绍桢:那好吧,你们现在统统都师长了! 就这样,徐绍桢的部下,差一点的升任师长,好一点的当上了军长,只不过,兵员总数并没有变化,大部分师长军长,就是老哥一个光棍一根。 军长师长的来历弄清楚了,不是说还有一条怪狗吗? 说到那条狗,真是太重要太重要了,此狗实属不凡之DOG,它将亲冒矢石,出生入死,参加南京攻防战,并影响整体战局,载名史册,留芳千古,撰写回忆之录,以供后人追思怀想。 【03.这个男人有点怪】 说起这条狗,那真是一条老资格的革命狗了。早在光复会最后两个女生,尹锐志,尹维俊手持炸弹,留日学生蒋志清手持那柄要杀掉光复会领袖的手枪,率敢死队齐心协力,合攻杭州的时候,这条狗就汪汪大叫着跑来,冲杀在敢死队的最前面,为光复杭州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条怪狗,它怎么就这么爱叫嚣战争呢? 原来,此狗并非凡家之狗,它本是浙江新军第二十一镇第三十一标的吉祥物,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抱到了兵营,与士兵们同吃同睡同操练,称得上一名军事素质过硬的老战士了。 浙江光复之后,沪大都督陈其美下令:浙军立即出动,协助徐绍桢攻取南京。当时浙江方面也跟徐绍桢的遭遇一样,众多的革命者挤爆了都督府,碎桌子砸碗,鸣枪丢炸弹,要求当军长师长,浙江就借这个机会,让所有的浙军全去部出发,取道上海打南京。 但浙江新军第二十一镇才刚刚成立,虽说称镇,兵力不足一个混成协,号称是师,兵力不足一个旅,每个营沿不足200人,全部的浙军凑在一起,也不过3000人尔。到得这3000全部出征,第三十一标的吉祥物宠物犬当然要随大部队行动。到了上海,浙军要求上海务须提供充足的伙食,至少要让宠物狗吃饱,陈其美应允,浙军大喜,这才浩浩荡荡带这条狗来到了镇江。 诸军齐至镇江,江苏大都督程德全也来了,亲自登台讲话,鼓舞三军。可老程抑扬顿挫,就是把状元公张謇拿给他的文言文稿背了一遍,大家听得好不痛苦。幸好有那条狗时不时的叫上几声,带给大家一线温暖。 程德全讲了话,巡察过三军,就回去了。这边诸军将领都来找徐绍桢:老徐,应该开个军事会议吧,商量一下这仗怎么个打法? 徐绍桢:开会?对对对,是应该开个小会,大家都去会议室坐。 众将领到得会议室坐下,徐绍桢也坐下,大家看着徐绍桢,徐绍桢也看着大家,相互看了好长时间,大家顿感全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看什么看,又不是洞房里看新娘子,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老徐,你先把地图挂出来,咱们研究一下进军的路线。 徐绍桢:……地图?不好意思,你们谁有带地图了吗? 众人面面相覤,这徐绍桢,有够糊涂,他是第九镇的统制,驻防南京,怎么会连张南京的地图都没有?再往下一想,众人齐齐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先别说徐绍桢,自己好象也没摸过地图,连地图都没有居然还能赢,真不知道以前的仗,都是怎么打的。 谁也没有地图,这个军事会议就不太好开了。最后还是浙军朱瑞,厚着脸皮出去,找部下问:你们谁有南京方面的地图……最后找来两张。 两张地图是远远不够用的,参战的诸军,每个军官手里至少应该有一张地图,不然的话,你下命令让他到达什么地方,他哪里晓得路应该怎么走? 算了,这里有14000人呢,还有一条狗,不信找不到南京的城门。再让徐绍桢说一下南京城中,张勋江防军的实力,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吗。 徐绍桢一开口,就差点把大家吓死。 徐绍桢说:张勋,是北洋军中没什么出息的将领,与段祺瑞,冯国璋等人根本没法子比。因为张勋模样长得怪怪,挺大个老爷们,却生得花容月貌,如花似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脸蛋比个小姑娘还要粉嫩,所以他最多只能带40个营,不超过5万人,被北洋同僚所耻笑,瞧不起他。 张勋,北洋最没出息的将领,比大姑娘还美貌,只能带40个营5万人——比诸省联军的总兵力,多出3倍不止。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中国最优秀的军事人才,尽集于北洋,袁世凯那厮有一双吓人的眼睛,最是识人,他把有本事的人全给划拉到北洋去了。北洋之中最差劲的,拿出来一个,比如说张勋,也是在座的诸位捆在一起,都比不了的。 余者不成气候,才零星四散各镇,正是因为这些人军事能力比不了北洋,才琢磨着是不是弄个革命,替自己找点机会出来。而北洋都是人尖子,很容易获得与他们能力相称的地位与名利,所以,北洋不革命。 除了张勋所部5万人,宁汉将军铁良,也已经到了南京。 有此人在,可挡十万之兵。 还有还有,原驻山东的北洋张怀芝部,也正在向南京方面移动。 诸位,这个仗,还要不要打? 还有没有希望赢? 【04.乌龙山上有天才】 考虑到南京江防军的实力,真要是打起来,联军这边好象没戏。 不过话又说回来,陕西光复,山西光复,全国诸省光复,都是以其柔弱之势,去光复强大的地方政权。单拿武昌来说,黎元洪那么胖,还赶鸭子上架领导全国革命,冯国璋那么凶,也没听说他拿黎元洪怎么样了。南京这边虽然攻方人少守方人多,但也未必就赢不了。 革命党玩的就是以小搏大,以少胜多,等你势力强大的时候,就是人家来革你的命了,不再是你革人家。 既然如此,这个南京,闭眼睛打啦! 怎么个打法呢? 先攻天保城?先攻雨花台?同时攻打天保城和雨花台?还是干脆直接进军南京?还是四面开花,八面放炮,天保城、雨花台,南京城一勺烩了?镇军参谋长许祟灏认为应该先攻天保城,因为天保城地势较高,一旦攻下来,可以架起大炮,向着南京城狂轰滥炸,不信炸不死张勋。浙军参谋长吕公望附议,其实这个附议也是瞎附议,连地图都没得有,附议也不过是凑个热闹。 决定好了打什么地方,下一个议题,就是由谁来打。 参谋长联席会议决定:以林述之所率的镇军,朱瑞所率的浙军,和黎天才所率的粤军为主力,让他们老哥仨去打。洪承点所率的上海娃娃军,就不要上了,都是十几岁的上海小朋友,急什么呢,以后少不了他们的仗打,就当总预备队吧。让刘之洁率领的苏军,去打雨花台,实际上是起到牵扯作用。柏文蔚的淮军,就当警察用了,让他们维持治安,徐宝山的扬军,当交通警察用,让他们维持交通。 商量妥定之后,总司令徐绍桢下达命令:现在我命令,浙军朱瑞,取路攻打幕府山炮台。粤军黎天才,取路攻打乌龙山炮台。镇军林述之,攻打天保城炮台。苏军刘之洁,攻打雨花台炮台——这个命令,又称四炮台之令。 这个命令倒是蛮好,可是有问题啊,军事会议时,好象没人提到过乌龙山有炮台,也没人说起幕府山有炮台,这两座山,俩炮台,到底是处在天保城的什么位置啊? 还有还有,粤军的领导虽然名叫黎天才,可是才只有600个人,真要是打起来,到底行不行啊? 黎天才哭了,说: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这里长途跋涉,统共才600个人,人少我倒是不怕,可我不认识路啊,不知道你们让我打的乌龙山,到底在哪里啊? 这正是,我本天才黎天才,仗打乌龙乌龙山。黎天才的困境,引发了江浙人民的无比同情,就对黎天才说:老黎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借给你半个骑兵连,这个骑兵连熟悉当地路径,有他们帮忙,你就放心吧。 黎天才大喜,问:你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从外地千里迢迢赶来,怎么你们的骑兵连,会熟悉南京的环境呢? 浙军吞吞吐吐的说:这个吗,是这么个情况,其实这支骑兵连也是我们借来的,借谁的呢?是朝徐绍桢借的。这是徐绍桢最后的家底了,是他的卫队骑兵。 黎天才听后变了脸色,说:开始我是瞧老徐不起的,打了败仗不说,还连个地图都没有。现在我才知道,老徐其实也是性情中人啊,连自己身边的骑兵卫队都给了我们,这仗要是打输了,只怕我们以后再没脸见老徐了。 浙军道:可是敌人人多…… 人多也不能输! 【05.强大的山寨精神】 不提黎天才在徐绍桢的亲随马队帮助下,奔袭乌龙山。这里单说浙军兄弟们在朱瑞的带领下,带着他们的宠物狗,浩浩荡荡出发了。途经高资镇,下蜀街,桥头镇,龙潭等地,到达了一个很有可能叫岔口的地方。于是三军停下,将宠物狗先行保护起来,派了几个骑兵为将候斥候,去打探敌人的行踪。 不久消息得报,前面大路上,好多好多的敌人,正在一名白马将军的带领下,由西向东移动。 浙军大喜,立即将他们的秘密武器,端将出来。 说起浙军的秘密武器,那就有意思了。浙军原有12门超级古老的德造克虏伯大炮,传说就是这12门老山炮,在欧洲的普法战争时大显神威,一口气轰死了法国精锐步兵20万人,俘获10万人。后来李鸿章搞洋务运动,去了德国买武器,见此12门老炮大喜,斥重金后飘洋过海,运到了中国。此后这12门老山炮,在清国宝贝一样的世代相传,父传子,子传孙,终于传到浙军这里。视如珍宝,藏之深室,秘不示人。 浙江光复后,大家就兴高采烈的拖了这12门炮爷爷,准备来打南京,途经上海,见到了陈其美的二弟,蒋志清的二哥,前清国军咨府主任科员黄郛。当时黄郛问他们:弟兄们,你们要去打南京,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浙军便说:老黄啊,也没别的事,就是我们只有炮,没炮弹,给我们弄点炮弹来吧。 黄郛道:把你们所需炮弹型号说一下,我让人安排。 浙军说:炮弹的型号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得问我爷爷,不过估计我爷爷辈的,也未必见过炮弹。 你们说的是什么炮啊?黄郛纳闷,过来一看,顿时大惊,立即伸手抱紧了炮筒,再也不肯撒手了:货真假实的老古董,文物市场有价无市的宝贝,真是比我爷爷还老,求求你们把这些炮送给我们上海吧,上海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浙军:少来,不忘记才怪,我们把这些古董炮留给你,但你得赔我们12门新炮。 黄郛:新炮倒是有,就怕你们不肯要。 浙军:你先说说什么炮吧。 黄郛:是这么一回事,你知道咱们清国乃世界头号山寨之国,创新能力半点也没有,唯其一个山寨之精神,空前之强大。前段时间,俄罗斯刚刚研究出来一种新炮,还没有出研究所,连火炮的名字型号还没有来得及定,图纸已经被我们的间谍偷回来了,俄罗斯那边还没有试制,咱们这边已经……嗯,规模化生产了。 浙军听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那炮能不能打? 黄郛:打是能打的,就是这火炮没个名字,从来没有人用过。 浙军派了炮手过去一看,回报说:是好炮,比咱们的炮爷爷强多了。而且还有充足的炮弹。浙军大喜,立即将自己的12门克虏伯炮爷爷抵押给了上海制造局,拖着这12门山寨炮就上路了。连拖炮的马,都是上海跑马厅淘汰了之后,再拿这些淘汰马跟民间的马匹交换,换来的骡马来拉炮——也是山寨货。 浙军祭出的秘密武器,就是这12门山寨炮。 开炮! 【06.拉兄弟一把】 却说南京城中,宁汉将军铁良并张勋的40营江防军,并非是没有情报系统的。情报系统不仅有,而且工作细腻而扎实。但饶是这些间谍再细腻,再扎实,又如何能够探听得到12门山寨炮的秘密?无论是军事系统还是情报系统,都有一个鲜明的规范特点,但山寨货这玩艺儿,却是颠覆规范,以恶搞为特征的,所以浙军甫一开炮,就立即把江防军打惨了。 浙军打的到底是什么炮? 这事,把炮送给他们的黄郛不知道,打炮的浙军不知道,挨炮的江防军,又如何能够知道? 但北洋终究是北洋,江防军到底是江防军,炮声起处,虽然江防军被炸得扎胳膊扎腿满天飞,但密集的队形,却立即散开,士兵们慌而不乱,呈散兵状向四面八方乱射——被炸糊涂了,搞不清楚敌人在什么方位。 浙军亢奋了,冲啊,士兵们端起枪来向前冲,这一冲江防军就知道敌人在什么方位了,立即伏地展开狙击。 战事于中午时份打响,地点在孝陵卫和马群之间,浙军突然袭击,向前冲杀,突破了江防军的防线,直逼入孝陵卫附近的村落。要命的是江防军人数太多,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赶来,激烈的枪声响了整整一个下午。 黄昏时份,天气转寒,双方都打得累了,你一枪,我一枪,有气无力的枪声,越来越稀疏。这时候可怜的浙军们,有的因为过于亢奋,体力严重超支,往地下一躺就昏睡了过去,有的才想起来害怕,因而瑟颤抖,有的一直在害怕,人已经失去了机能反应。 指挥官朱瑞传令:战斗前哨阵地彻夜! 这条命令是啥子意思呢? 就是说:阵地上的士兵,谁也不许睡觉,要彻夜警戒,防止敌人夜战偷袭。等到黎明拂晓,天欲明而未亮的时候,再突然向敌人发起猛攻,因为这个时辰,正是敌人精神意志最脆弱,睡眠最深沉的时候。你突然袭击过去,铁定打他个哭天抢地。 这道命令好! 这个战术也好! 只有一个小问题,战术常规,举凡下达战斗前哨阵地彻夜这道命令之时,首先要做的是把最前线的部队撤下来,他们已经打了一天了,累也要累死了,吓也要吓坏了,撤下来让他们吃顿热乎饭,再睡个饱觉。另派白天未参战的精锐部队,到最前线彻夜不眠盯紧敌人,但这支精锐部队,趴在壕沟里死盯着黑漆漆的前方,盯上一夜之后,因为过度的精神紧张和恐惧,基本上来说精神都崩溃了,临到黎明拂晓展开攻击,你必须将这支马上要崩溃的部队撤下来,再派一支生力军上去。新上去的生力军,吃饱睡足了,又是掐在敌人精神意志最脆弱的时候开打,没有个不赢的道理。 也就是说,朱瑞下达的这道命令,需要三支部队才能协调完成。 但他手里只有一支部队。 要拿一支部队完成三支部队才能干得了的活,这已经够让朱瑞痛苦的了。偏偏总司令部徐绍桢那里,却还觉得朱瑞这边的压力不够,不停的发电打电话,要求朱瑞拨出主力人马,去支援另外几路兄弟。 另外几路兄弟,被江防军打得更惨,也都在拼命的发电派人前来,苦苦哀求:老朱,看在民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肯定不会吧? 朱瑞哭了,他说:都想让我去帮他,可怎么没人来帮帮我啊。 哭了一夜之后,终于到了黎明拂晓。朱瑞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指挥刀,正要下令拂晓突击,激烈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突击已然展开,但却是居于优势的江防军,突袭濒临崩溃的浙军。 【07.第三次投诉】 江防军那边,下达的是和朱瑞一模一样的命令:战斗前哨阵地彻夜! 居于优势兵力,江防军这道命令,下达的才叫有准头。 命令一下达,立即有一支后续部队有序进入前线,打了一整天的部队拖着疲惫的身躯,背着伤员扛着死者,下线吃饭睡觉去了。进入阵地的部队紧张的盯紧了浙军这边,临至拂晓来到,第三支生力军已经鱼贯而入,盯了一夜的部队撤下,新上来的部队呐喊一声,冲着浙军这边冲了过来。 猜猜浙军冲击到什么位置? 他们冲过了步兵的散兵线,一直冲到浙军大炮的位置,看了看那闻所未闻的山寨炮,顿时茫然:人呢?浙军他们人都哪去了? 此时浙军正在山沟和坟圈里睡觉。 原来,朱瑞的命令虽然下达,奈何这支部队已经打得筋疲力尽,开始还在前线阵地死盯着前面,不知不觉睡去,突然激泠泠醒来,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寒风刺骨。嗯,什么地方避风呢?这荒山野岭的,只有远处的山沟和小坟包的后面,可以让大家稍许的避避寒。 如果这时候浙军真的听了朱瑞的命令,老实趴在前线阵地,江防兵此番冲击,浙军就算是彻底完蛋了。即使不完蛋,也肯定会被打得伤残累累,偏偏浙军自由主义倾向严重,竟然不听指挥官命令,导致了阵地上演空城计,江防军冲上来之后,先自吓了一大跳。 听到呐喊和枪炮声,浙军从山沟和坟圈里钻出来,向着困惑莫名的江防军开枪,并乘江防军不备之机,又强行夺回了炮位。于是炮兵立即进入阵地,立即开始打炮。 有关此番战事,当时曾有报纸说浙军全线崩溃,逃到了麒麟门附近才收住脚。结果这篇报道引来了浙军的愤怒,许多浙江人到处寻找写这篇报道的记者,要将这多事的家伙打残,还有人要求起诉报纸,说报纸造谣撒谎。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能说浙军崩溃了,我们必须要引用浙军发布的战报。 浙军说:我们一直在打炮。 浙军撰写的回忆录上说,在短兵相接的激战之中,浙军未但未退一步,相反,炮兵始终在不停打炮。只是有些让人搞不清楚,江防军已经冲到了浙军的鼻子尖底下,这炮还往哪儿打? 就这样两军交互撕杀了一个上午,暂时停战吃午饭。 午饭过后,江防军又冲上来消化食,浙军不屈不挠的与之枪战,正战之际,左侧方向飞来一片弹雨,击倒多名浙军。 于是士兵向指挥官朱瑞报告:报告,左翼的兄弟部队在打我们。 朱瑞道:左翼的兄弟部队,是掩护我们的,他们向我们开枪,这是错误的,我要向总司令部投诉。 于是向总司令部发电,投诉左翼兄弟部队的错误行为。未几,总司令部来电:已对左翼兄弟部队提出批评教育,现令你部继续进攻。 于是浙军又开始和江防军对射,可这时候左边又打来一片弹雨,数名兄弟死伤,士兵们又大叫大嚷起来。 朱瑞很是上火,再次发电向总司令部投诉。未几总司令部来电:已经再一次向左翼兄弟部队提出批评,望你部不要计较一时得失,以大局为重,继续进攻。 朱瑞悻悻然:那就咬牙认了吧,大家继续和江防军对射。 可这时候从左方飞来了更密集的弹雨,打得浙军头都抬不起来。朱瑞火大了:这还有完没完?左翼兄弟部队,你们再这样胡闹,别怪我……别怪我…… 别怪我第三次投诉了! 【08.我们被包围了】 浙军接二连三,向总司令部投诉左翼兄弟部队,让总司令部徐绍桢摇头不止:唉,这个朱瑞啊,真是个暴脾气,和掩护自己的兄弟部队都处不好关系,这怎么行啊。就派联络参谋史久光去一趟,调节一下两军的关系吧。大敌当前,千万不要闹矛盾。 史久光,江苏常州人氏,日本士官学校优秀毕业生,和江西的李烈钧是校友。他来到前线,对朱瑞说:老朱啊,你是怎么搞的吗,大敌当前,拿下南京才是正事,你怎么老是投诉自家兄弟呢? 朱瑞指给史久光看:你看,你自己看个清楚,左翼兄弟部队,又在向我们开枪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凶,子弹一次比一次密。 史久光观察了一番,发现果如朱瑞所说,就道:还真是这样,那这事就不能怪你了,确实是他们不对。可不可以借我一匹马,我去左翼兄弟部队那里,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瑞道:那就有劳了。遂借给史久光一匹马,还让两名骑兵护送。三人三骑,绕过战场上的火力密集点,向左翼部队方向一路疾行,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座小山包处。小山包上,趴着密麻麻的人脑袋,士兵们都躲在战壕里,露出脑袋向着浙军朱瑞方向开枪。 史久光策马向前,伸手冲着小山包打招呼:喂,兄弟们好,我是总司令部联络参谋史久光,弟兄们辛苦啦。 山包上的射击停止了,所有的脑壳都转向史久光,好奇的盯着他看。史久光再次挥手: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长,地振高岗,一派松溪千古秀。弟兄们好,反清复明啦,你们的指挥官是哪一个?快点叫他来见我。 几个士兵从战壕里出来,向着史久光这边走来。史久光跳下马,迎了上去:弟兄们,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啊,怎么老是冲着人家浙军开枪……哎,你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史久光的手臂,竟然被那几名士兵反扭了过去。 随行而来的两名骑兵急忙上前阻止:哎哎,你们怎么敢扭史参谋,他是总司令部……砰!对面一枪打来,一名骑兵痛叫一声,受伤倒在地上。另一名骑兵大骇,扭头就向三匹战马跑去,可是那三匹马极是没出息,一见这边打起来,不等自家主人跳到背上,掉头飞也似的狂逃,骑兵拼命扑腾着两条腿,在后面咬牙追赶,可是两条腿的人,又如何能够追赶上四条腿的马? 等骑兵累得半死不活,费力牛喘着跑回自己的阵地,那三匹战马早就回来了,正悠闲自在的吃草。 骑兵牛喘息着向指挥官朱瑞报告:报告,左翼兄弟部队,把史参谋逮走了。 朱瑞说:你看看,我说左翼兄弟部队向我们开枪,史参谋还非要说是我不对,这回到底是谁不对,总该弄清楚了吧? 给总司令部发电,让司令部自己朝左翼兄弟部队把人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