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集体自我感是人格独立性的伟大预科。高贵等级就是这遗产的教员。〈166〉 耶稣提出了一种真正的生命,一种真理中的生命和通常生命的对立。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永恒化的彼得"、人格的永生。他与之斗争的东西就是"人格",这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他如何使"人格"永恒化呢? 同样,他也反对教区内的等级制,因为,他从未答应过论功行赏的事,他怎么能去谈论彼岸的赏与罚呢!〈167〉 基督教乃是幼稚的佛教和平运动的前奏,它来源于心怀宿怨的群畜……不过,它经由保罗之手变成了异教的神秘学,而且学会了同整个国家组织搞默契……它发动战争、设立法庭、严刑拷问、指天发誓、煽动仇恨、无恶不作。 保罗的出发点就是,宗教激发了大众对神秘的需要。因为,他寻找一种牺牲,一种靠神秘崇拜的种种形象维持的血腥幻术。受难的上帝、饮血盟誓,通过严守秘密而同这位"牺牲"保持一致。 他试图把生存的永续(个别灵魂亡故的、洗罪的永续)当作复活而同那位牺牲发生因果关系(按照狄俄倪索斯、弥特刺斯、俄西里斯①的典型)。 ①古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后为冥主,一说自然界死而复生之神。——译者 他需要把过失和罪恶概念提到首位,而不是把新的实践(像耶稣本人指点和教诲的那样),而是新的崇拜、新的信仰,一种与奇迹等同的变体说(通过信仰而得"救赎")。他通晓异教世界的伟大需要,并且拿基督生死的事实信口雌黄,每句都用扬音重读,无处不设重力……他在原则上抛弃了原始的基督教。 传教士和神学家遭到了暗算,这要归功于保罗,代之而起的是传教团体和神学——一个居统治地位的等级即教会。过度吹捧的"人格"惨遭毒手,这导致了以"永恒人格"的信仰(为"永恒的救赎"操心……),导致了对个人利己主义的吹嘘,以致矛盾百出。 这乃是事情的幽默所在,一种悲剧式的幽默。因为,正是保罗大树特树了基督生前所厌弃的东西。最后,当教会羽翼丰满时,甚至主宰了国家的命运。〈335〉 一旦人们按照下列标准去看人,即人是如何理解奋斗、坚持、利用环境、克服对手,那么就不会对人那么在意了;相反,假如人们是在人有所追求时去观察,则人就成了荒唐无比的猛兽……仿佛人为了恢复其健壮和男性的美德,就需要有个怯弱、懒散、虚弱、娇嫩、阿谀奉迎众相杂陈的场所似的。请看看人的"合意性"吧!请看看人的所谓"理想"吧!有追求的人,是靠自己的永恒之宝——自己的作为——而恢复体力,因为那里充满了无足轻重、荒诞无稽、毫无价值、幼稚可笑的东西。在这种富于发明创造和消息灵通的动物身上,精神的贫乏和无所作为简直达到令人吃惊的程度。"理想"似乎就像人为自己完成一切现实和紧急的任务,必须付出巨大的支出而缴纳的款项一样。假如现实性消失,继之而来的就是梦境、疲惫、瘫软。因为,"理想"就是梦、疲、软的一种形式……最健壮的天性将等同于最无力的天性,假如上述状态驾临他们头上的话。因为,他们把劳作、斗争、激情、紧张、对立、总体"现实性"的中止神性化了……即成了获取知识、积累认识的中止。 "纯洁",他们就是这样来称呼愚蠢化理想状态的;"极乐":懒散的理想状态;"爱":无意树敌的群畜理想状态。这样一来,人们就把一切使人低下的现象都抬到"理想"的高度了。〈169〉 替我们赎罪而死的上帝;由于信仰而得到的拯救;死后的复活——这些都是给原来的基督作伪,人们应该叫那个凶多吉少的怪癖(保罗)为此负责。 但是,为人师表的生平,却存在于"爱"和屈辱之中;存在于甚至包纳最低贱者那颗充实的心中;存在于形式上放弃了保持权利的愿望、防御、个人得胜意义上的胜利的行为之中;在于,尽管尘世充满苦难、倾轧和死亡,也要信仰这里的"极乐";在于谅解之中;在于没有怨恨、蔑视的状态;在于不想受人褒贬;在于隔绝人世;在于僧侣最精神性的无为;在于生活在要穷困和要受用于人的意志支配之下。 既然教会接替了整个基督教的实践,既然全面推行国家生活,也就是耶稣所反对和指责过一种生活,教会就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更改基督教的宗旨,变成对不值一信之物的信仰,变成祈祷、礼拜、宗教节日等等。"罪恶"、"宽恕"、"惩罚"、"奖励"——一切原始基督教中不值一提和几乎没有的东西—— 如今都粉墨登场了。 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希腊哲学和犹太教的大杂烩;是禁欲主义;是旷日持久的审判和宣判;是等级制,等等。〈193〉 ——"为了信仰,怎么办?"——这是个荒唐的问题。基督教所缺少的就是坚持当初基督明言要做的一切。 那时寒酸的一生,不过要用蔑视的眼光来解释。〈224〉 上帝创造了人,幸福、悠闲、清白和不死的人。而我们的实际生活则是虚假的、堕落的、有罪的,一种惩罚性的生活……苦痛、斗争、辛劳、残废,这一切都被说成对生命的责难和质问,被认为是非自然的现象,是不应永续的东西。为了对付它们,需要药剂——有!…… 自亚当起始至今,人一直处在不正常的状态之中。因为,生命的自然性格乃是一种灾祸;基督把正常状态归还给了他的信徒。因为,他使人幸福、悠闲和清白。——但是,假如没有劳动,尘世倒还没有变得这么可怕;女人生孩子不是没有痛苦的;疾病的肆虐并未停止;信徒和非信徒,处境同样之坏。人是认为人已经免除了死亡和罪恶——这是信口开河——,这是教会的武断。"他解脱了罪恶"——不是通过他的行动,不是通过由他出面的据理力争,而是通过拯救赎回来的——因而是完美的、纯洁的、天堂一般的…… 真实的生命不过是一种信仰(也就是自欺,胡思乱想)。你争我夺、战乱不休的整个生命,充满了光明和黑暗的生命,不过是一种拙劣的、错误的生命:解脱,这就是使命。 "纯洁、悠闲、不死而幸福的人"——首先就应该批判这种最高的合意性的蓝本。为什么过失、劳动、死亡、痛苦(用基督教徒的话来说,就是认识)竟同最高的合意性发生了矛盾呢?——由于基督教的腐朽概念,"极乐","纯洁","不死性"——〈759〉 人们既无权要求生命,也无权要求劳动,更无权要求"幸福":因为,个别人的情况同最低级的蛆虫没有什么两样。〈723〉 互惠,期望酬谢,这是用来贬低人的价值的、令人最不放心的形式。它带来了那种会把距离感的鸿沟贬低为非道德的所谓"平等"……〈168〉 ——教会,正是耶稣传道抨击的对象——他教诲自己的门徒要与教会斗争——〈194〉 踏入真实的生命——人们会把自身的生命从死亡中拯救出来,因为人们过的是普遍的生活——〈718〉 你们大家都没有杀人的勇气,或者,仅仅有鞭打人的勇气,或者,只是——。但国家这架庞大的机器却压制个别人,以致个别人会拒绝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服从、发誓等等)。 ——个人为国家贡献的一切,都是违背个人的天性的; ——同理,他为着报效国家而学习的一切技能,也是违背个人天性的。 通过分工可以达到这一点(以致无人负责全部工作): 立法者——就是执法者; 纪律教师——就是那些通过纪律的约束而变得刻板严肃的人们。〈191〉 基督徒绝对不会实现耶稣给他们规定的行动,而"用信仰来辩护"信仰乃是崇高而唯一的大事这些无耻斓言,不过是教会无勇气、无意志承认耶稣要求的事业的结果。 佛教徒的行为有别于非佛教徒;基督徒的行为则同于一切人,而且他们的基督教充满了种种仪式和气氛。 欧洲基督教具有深刻的、令人讨厌的欺骗性——。我们真该受到阿拉伯人、印度人、中国人的蔑视……请听一听,头号德国国务活动家关于40年后的今天的欧洲是怎么说的吧……〈207〉 原始基督教就是要废除国家。因为,它禁止宣誓、兵役、法庭、自卫和集体防卫、国人和蛮夷的划分;同样,也禁止等级制。 基督树立了榜样,因为,他对得罪自己的人不加反抗;他不自卫;甚至比这还有过之:因为他"转过左脸"①、(他回答的问题就是:"你是基督吗?","并且就是从这时起,你们就会看到坐在力的右手边②的人之子,并看见他来到天空的云中")。他不许自己的门徒保护自己;他提请注意,他本可以得到帮助,但他不要。 ①传说耶稣复活后升天,坐在上帝的右手边。——译者 ②见《马太福音》第5章:"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译者 基督原来也要取消社会,因为,他优先照顾一切遭社会岐视的人,他赖以起家的是声名狼藉、受谴责的人——种种麻疯病患者——"罪人"、税吏、妓女、最愚蠢的民族("渔夫")等;他以富人、学者、显贵、德高望重者和"正人君子"之流为耻……〈748〉 来点新鲜空气吧!欧洲这种荒唐局面再也不能长此下去了!在这头长角的畜生——民族主义的身后有某种思想在作祟吗?尤其是眼下,在一切现象都预示着对激起鲁莽行动的自我感觉怀着更大的共同兴趣的时候?也就是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精神的依赖性和非民族化跃入眼帘,而现今文化的本来价值和意义却在于双方的融合和受精!……"新的帝国"又在陈旧不堪和备受青睐的思想基础上建立起来:权利和选举上的平等。 在毫不足用的状态内部争夺优先权;这种文化就是大城市报纸、热昏和"无目的性"——! 欧洲经济大联合势在必行——同样,作为反响的和平运动,也将出现…… 这是个和平之党,不是禁止自己和孩子们参战的那种伤感情绪;它禁止使用法庭;因为法庭审判会招致斗争、矛盾和为害自身:因为这是被压迫者的党,至少对一个时代来说是如此;而后变成了大党。它反对复仇和怨恨的情感。 它是个战争之党,对自身也同样原则而严肃,而方向相反——。〈179〉 论基督教的心理学。——原动力仍旧是怨恨、民族起义和败类造反。(这一点与佛教不同。因为,佛教的产生不是来自怨恨运动。佛教反对怨恨,因为它使人盲动)。 和平之党知道,在思想和行动上放弃敌意,这乃是鉴别和保存条件。人们难以了解基督教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基督教创造的欲望会迫使人们针对自身进行一场原则之争。 这样的起义运动,只有作为和平和纯洁的党,才会有成功的可能。因为,它应该通过极端的和缓、甜蜜和温良取胜,它的本能清楚这一点——。艺术品:欲望,因为人们本身就是它的表现,所以理应受到谴责和否定,欲望的对立物始终通过语言和行动展现出来——。〈39〉 理应明白:——一切形式的衰退和病态,始终同整个估价联系在一起。因为,跃居统治地位的估价中,颓废甚至占居了优势。今天,我们不要单纯反对一切由于蜕化引起的贫困这种作为后果的状态,而且要反对迄今为止的一切颓废,它虽是残余,却有着生机。人类丧失了一切基本本能,价值判断全部颓变,这乃是真正的问题,动物"人",成了哲学家要猜的真正的谜语。〈1020〉 悲观主义的主要类型: 敏感的悲观主义(痛苦太多,刺激过度); "意志不自由的悲观主义(换句话说:对刺激缺乏抵抗力); 怀疑的悲观主义(怕固化、怕抓、怕摸)。 种种属于此类的状态,人们可以在疯人院里看个够,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同样,也可以在那里看到"虚无主义"("虚无"的洞穿之感)。 巴斯噶的道德悲观主义属于哪一类呢?吠檀多派哲学的形而上学悲观主义呢?无政府主义者的社会悲观主义(或,雪莱①式的悲观主义)呢?同情式的悲观主义(列夫·托尔斯泰的,或阿尔弗雷德·戴维尼②的悲观主义)呢? ①雪莱(1792-1822)——英国与拜伦齐名的浪漫主义诗人,著有《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等。——译者 ②阿尔弗雷德·戴维尼(1779-1863)——法国浪漫主义作家。——译者 所有这些不都是一模一样的颓废和病态现象吗?……过份看重道德价值,或虚构的"彼岸",或社会紧急状态,或痛苦等等。任何对狭隘观点的夸大,本来就是病态的征象。看重否定,不注重肯定,也是一样! 这方面切不可混淆:不语和无为的兴趣来自肯定,这个庞大的力和紧张局面——尤其是出自一切富有的、强壮的人和时代。像是奢侈;同样也是同可怕事物抗争的勇敢形式;也是对可怕和可疑的同情,因为人们有时也是可怕和可疑的:意志、精神和审美中的狄俄倪索斯式的东西。〈339〉 认为人类要去完成一项总的任务,人类作为整体要遵循某个目的。这种含糊而随心所欲的观念还很年轻,也许在它尚未变成固定观念"之前,人们又不要它了……人类,它不是整体。因为,它是个没完没了的、升降不定的一群生命过程。——人类没有青年时代,没有继此而来的成熟期和最后的老年。而是各层次的混杂和重叠——而且经过若干世纪,总有一天会出现比我们今天所能设想的更为年轻的人的类型。另一方面,颓废也属于人类的各个时代。因为,到处都少不了残渣和废料,这是生命过程本身在排泄沉淀物和腐败产物。 由于基督教强烈偏见的影响,没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因为,重要的乃是拯救灵魂;至于人类持续过程,尚无人问津。最优秀的基督徒曾希望基督教尽快告一段落;——没人怀疑个别人理应干的那些事情……现在,给每个个人都规定了任务,即在未来的某时某刻如何为一个未来的人服务:价值、意义、范围一直是固定的、无条件的、永恒的、同上帝一致的……与这种永恒类型的人相左的东西,都是有罪的、魔鬼般的、该受谴责的…… 对每个灵魂来说,价值的重力在于自身:要么得到拯救,要么永堕地狱!拯救永恒的灵魂吧!这是非我化的极端形式…每个灵魂都有一个完美化过程;只有一个理想;只有一条通向拯救之路……这是平等的极端形式,光学放大了的自我重要性,放大到了荒唐的程度。这两种现象是有连带关系的……灵魂既是重要的,又是荒谬的,弄得自己惶惶然不可终日…… 现在,没有人再相信这种荒唐的胡话了。因为,我们用一个蔑视之筛,筛选了我们的智慧。尽管如此,那种惯于按照理想之人的标准生套人的价值的作法,仍旧依然故我。因为,根本说来,既要保持非我化的远景,也要保持理想面前人人平等。总之,人们自以为知道了什么是理想之人的最后合意性…… 但是,这种信仰不过是基督教理想无比娇惯的结果,因为,每当人们细察"理想类型"时都会发现这样的事。人们自认为,一、知道向一种类型靠拢乃是合意的;二、知道该类型属于哪一类;三、知道任何对该类型的偏离都意味着退步、困难、力和权力的丧失……梦想这种完人会获得压倒多数的选票,这种情况造成了紧张状态。因为,连我们的社会主义者和功利主义者们,也达不到这种程度。——这样一来,好像真有一种目的进入了人类的发展过程。无论如何,对达到理想进步的信仰,乃是用来设想人类历史目的的唯一形式。总而言之:人们把"上帝之国"的实现寄托于未来,寄托于尘世,深入人性。——但根本说来,人们仍然固守旧的信仰……〈871〉 有恶习者和放荡不羁者:他们对渴望者(设定)的价值带来了令人失望的影响。这个道德风尚的野蛮时代的确令人心惊。因为道德风尚,尤其在中世纪,肯定会形成真正的"道德联盟"——附带说一句,无限夸张意味着人的价值也会产生同样的结果。争斗不休的"文明"(驯服)需要各式各样的刑具和刑罚,以对付恐怖和凶猛的天性。 这里出现的混乱,虽说影响很坏,但也是很自然的事。因为,权力意志之人所能求诸自身的东西,也会给自己的权利立下标准。这样的天性乃是无恶不作、放荡不羁的天性的反面。尽管他们有时干的事也会证明小人也有恶习,也会干冒失的事。 这里,"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这个概念为害最深;人们会禁止本来属于强者特权的那些思想和行动——仿佛强者就不配作人似的。人们破坏了仰望强者的名声,因为人们把最弱者的护身符(也是针对最弱者自身)树为价值标准了。 混淆,发展到严重的地步,以致人们败坏了生命这位艺坛高手(其自我庄重性同有恶习者和放荡不羁者恰成显明的对照)的名声。就是现在,人们也仍然认为必须反对凯撒·波尔查这样的人物,真是可笑之至!教会鉴于德国皇帝们的恶行,把他们革出了教门。因为,仿佛一个僧侣,或一个教士竟然有权过问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思想和行动似的。那个唐璜①该下地狱。多么幼稚可笑!天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吗? ……请给女人们指点指点她们最有可能找到救世主的地方吧!——假如人们连贯思索一下,并且进一步认清"伟人"是什么,那么毫无疑问,教会会把所有"伟人"都打入地狱——教会反对一切"人的伟大"。 ①唐璜——西班牙传奇人物,荒唐淫乱的贵族,屡见于西方的诗歌和戏剧之中,如拜伦就写有长诗《唐璜》。——译者上一篇目 录下一篇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 权力意志第十七节〈948〉 荣誉概念:基于对"善良社会"、骑士般的主要特质、持续出现的义务的信仰。根本问题是,人们不可过份看重自己的生命;在所有与我们有接触的(起码,他们同我们不属一类)人那里,既不要显得过于亲昵,也不要过于温顺;既不要过于开朗,也不可过于谦虚,同等身份除外;人们总要抛头露面。〈208〉 《新约全书》载有针对高贵者和强者的斗争,就像《狐狸莱茵纳克①》里描述的斗争那样,手法相同:总是用传教士般的甜言密语和义正词严的拒绝的手法,以便叫人知道它的厉害。 ①歌德于1794年出版了六脚韵诗集《狐狸莱茵纳克》,指童话里的狐狸先生。——译者〈30〉 我们为基督教而存在了差不多两千年之久,因此我们不得不付出代价的时代来临了,我们会丧失假我以生的重力——我们有很长时间不知何去何从了。我们突然闯入相反的估价,用同一个能量标准,因而使人产生对自己的极端过份的估价。 现在,一切事物都变得虚伪透顶,"前言不搭后语",软弱,或过度紧张: a)人们尝试找到尘世的解决办法,但本着同一个含义,本着真理、爱情、正义(社会主义:"人的平等")这种最终胜利的意义; b)同样,人们坚持道德理想(以非利己主义、否定自我、否定意志为宗旨); c)人们甚至试图坚持"彼岸":尽管它不过是违反逻辑的未知数X;不过,人们马上解释说,可以从这个未知数中求出一种老式形而上学的慰籍来; d)人们尝试着老式的神性引导,由现象中悟出酬报性的、惩戒性的、教育性的、劝世向善性的事物秩序; e)人们一如既往地信奉善与恶,以致人们把善的得胜,恶的消亡引为己任(——这是英国式的:典型事例就是约翰·斯图亚特·穆勒这个蠢货); f)蔑视"自然性"、渴求、自我:甚至尝试把最高的精神性和艺术理解为非人格化和漠然处世的结果; g)人们还允许教会长期干预私生活中所有重大事件和主要纠葛,目的是使人们对此郑重其事、另眼看待。因为,我们始终离不开"基督教国家"、"基督教婚姻"——〈793〉 我的"未来":——一种紧张的多技能训练。服兵役:以致一般来看,第一个出身高等门弟的男子都要成为军官,管他是谁。〈56〉 欧洲虚无主义的分期。 不明朗时期,种种探索,老的入藏了,新的又不放行。明朗时期:大家明白了,老的和新的是对立的。也就是说,老的价值出自下降的生命,而新价值则来源于上升的生命——;明白了,一切老的理想都是敌视生命的(源于颓废,又决定着颓废,不管那安息日的道德点缀得如何眼花缭乱)。我们了解老的,而我们又远远没有强大到能够达到新的。 三大激情时期:蔑视、同情、破坏。 灾难时期:兴起了旨在筛选人类的学说……它促使弱者和强者下定决心——〈904〉 缺乏"自由精神"的智慧:要使健壮的天性更健壮,使之具有担当伟业的能力;使平庸的人萎靡消亡,原则是一个:—— 怀疑——豁达——试验——自立。〈524〉 "意识"的作用。——不可忽视"意识"的作用,这是根本大事。因为,这是我们同意识发达的"外界"的联系。相反,管理,亦或保护以及与身体功能的共同效应有关的谨慎,却不会进入我们的意识;作为精神的入藏也不行。因为,这要设立一个最高审核机关。毋庸置疑,那里要有一个领导委员会,以便使不同的主要欲望能够行使表决权和权力。"快乐"、"痛苦"乃是这方面的暗示、意志行为也是一样。观念,也是如此。 总而言之:我们不掌握的因果关系始终左右意识现象——意识中,思想、感情、观念的层次序列根本没有说明这个结果就是因果的结果。但是,表面看来,极而言之,意识就是如此。从这个表面现象出发,我们建立了精神、理性、逻辑等等一整套观念(——不是包罗万象,因为,这种合题和统一性是虚构的),而上述观念又会投射到事物中和事物后面! 通常,人们认为意识本身乃是整个感觉器官和最高审理部门;因此,它只是可知性的工具。因为,它是在交往中发展起来的,而且与交往的利益相关……这里所说的"交往"也可以理解为外界的作用和我们一方必然出现的相应反应;我们对外部世界的作用也是如此。它不是引导,而是司引导的器官。〈921〉 手段,借助于它来保持一种强大的种类。 证明自己有权行使特殊行动;把这一点作为自我克服和自由的尝试。 进入不许非野蛮人存在的状态。 通过禁欲主义使自身达到意志力的优势和肯定性。 不要吐露心曲;沉默;谨防高雅之态。善于服从,方法:测试自我保存。文饰光荣历史的诡诈。 不要断定"人之所欲略同",而是相反! 报复,可以还报,这是处事的特权,是表彰。 不要觊觎他人的美德。〈936〉 贵族政体说。群畜理想——现在已经登峰造极,成为"群居"的最高价值设定。因为,应该尝试赋予群居一种宇宙的也就是形而上学的价值。——为了反对群居,我主张贵族政体说。 一个内心深处保存着对自由的顾及和敏感的团体,要有一种特殊感,并且应该具有决定自身的权力,权力会使团体显出清晰的轮廓,但权利与团体是敌对的,因而团体不理睬权力。 我放弃的权力愈多,就愈降身以从,而讲求平等,我就更深地陷入平庸性的统治,最终受治于乌合之众。一个贵族政体社会,为了在其成员间保持高度的自由,就要以极度的紧张为前提,这种局面产生自与所有成员截然相反的欲望,也就是要求统治的意志…… 假如你们真想取消明显的对立和等级差别,那么你们也就会失去强烈的爱、高等的信念、自为的情感。 论自由群居和平等群居的真正心理学。——什么会减少? 要求自负其责的意志乃是自治制度没落的象征;是防卫和进攻的能力,最精神性的事物也不例外;是发号施令之力;是敬畏、隶属、沉默能力的意志;是伟大的激情,伟大的使命。 悲剧,乐天。〈80〉 论对大话的批判。——我对人们通常称之为"理想的东西",充满了恶意和怀疑。因为,我在理想方面的悲观主义就是,我明白了"高等的情感"乃是不祥的根源,也就是使人渺小和贬值的根源。 假如人们从一种理想中期待某种"进步",那么每次都要上当。理想的胜利每次都是往复的运动。 基督教、革命、奴隶暴动、平等权、慈善事业、和平之爱、正义、真理,所有这些大话只有在斗争中才有价值,作为旗帜,但不是现实,而是炫人耳目的字眼,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说,就是在于这些字眼的反面!)〈559〉 "原来具有特质的事物"——乃是教条观念,人们要断然抛弃才是。〈782〉 "不断增长的个体自治制度":像富耶①这样的巴黎哲学家们谈论过上述问题。这帮人倒是应该参观一下群畜种族,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你们,未来的社会学家们,请睁开眼睛吧!个体在相反的条件下变得健壮了,而你们笔下的人,则萎蘼不振了,因为,你们的目的就是如此,并且为此而需要旧理想的全套骗术!你们会这样办的,所以你们认为,你们的群畜真正需要的就是理想! ①阿尔弗雷德·富耶(1838-1912)——法国哲学家,主张以柏拉图为出发点的进化论唯心主义。——译者 心理学是毫无诚实可言的!〈341〉 理想的来历。让我们来研究一下理想赖以产生的土壤吧。 A、从"美学的"状态出发,在这里,世界显得更丰富、更圆满、更完美——。异教的理想:其中自我肯定占据优势(人们会放弃——)。最高典型:古典的理想——它表现了具有一切主要本能的成功者。同时,表现了最高的格调,伟大的格调。也就是"权力意志"的本身。人们担心的本能敢于改邪归正。 B、我们的出发点就是那些使世界变得更空虚、更苍白、更贫瘠的种种状态,在那里,"精神化"和非感性占据着完美者的品级;那里,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残酷、直接动物性和间接动物性(——因为人们是会总结、会选择的——)。"智者"、"天使",传教士=处女=无知,这就是理想主义者的心理学特性——贫血的理想。这有可能就是首先阐述异教理想的人的理想(因此,歌德称斯宾诺莎为自己的"圣徒")。 C、有些状态使我们感到,世界要比我们臆想或希望的理想的世界更荒唐、更糟糕、更贫困、更易上当,这即是我们的出发点(——人们要否定,人们要消灭——)。理想向反自然、反事实、反逻辑之物的投射;作出此种判断的人的状态(——世界的"贫困化"是痛苦造成的结果。因为,人们虽然取之,但不予之——),这是反自然的理想。 (基督教理想介乎第二种和第三种之间,它是中间产物,时而侧重于第一种,时而侧重于第二种。) 三种理想:A、或者是生命的强化(异教的)、或者是,B、使生命贫瘠(——患贫血症的),或者是,C、否定生命(——非自然的)。"神性化"的感觉:处于高度的充盈中——处于极精巧的选择中——处于对生命的蔑视和破坏中。〈24〉 虚无主义不仅考察了"徒劳无益",而且相信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要毁灭。因为,人们动了手,所以要毁灭……这是不合逻辑的,假如可以这样说的话。但是,虚无主义者却不相信逻辑的必要性……这是强者和坚强意志的状态。因为,对这样的人来说,叫他们停留在否定"论断"阶段是不行的。——否定行为,这是他们的本质决定的。论断造成的"虚无化"帮了用手造成的虚无化的忙。〈926〉 驳约翰·斯图亚特·穆勒。——我断然否认这个人是卑鄙的,假如他说"人之所欲略同"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箴言的话;而是因为他硬要用有效的互惠性作为全部交往的基础,以致一切行动都成了我们对所受实惠的分期偿还。在这里,前提就是最低等的卑鄙。因为,在这里,我与你之间,行为的等值变成了前提;在这里,等于取消了行为的人格价值(而人格价值是根本无法偿还和抵消的——),"互惠性"就是卑鄙性;因为我之所为,乃是他人不得干、也不能干的,是抵消不掉的(——除了在精心安排的"同等身份"的范围内——)。更确切地说,人们绝不可偿还什么,因为人们乃是一次性的,而且只做一次性的事——这个基本信念包含了贵族政体之所以要同庸众划清界限的原因,因为庸众相信"平等",也就是相信可偿性和"互惠性"。〈16〉 假如我们成了"失望者",那么原因不在于我们没有睁开眼睛面对生命,而是只顾去看形形色色的合意性了。我们带着轻蔑的怨恨,盯着那个所谓的"理想"。因为,我们之所以看不起自身,是因为不能始终压制那种荒唐的冲动,也就是人称"理想主义"的那个东西。姑息,强似失望者的抱怨。〈332〉 "人就应该是人",这句话在我们听起来就像"树就应该是树"那样地索然无味。〈882〉 人们承认希腊人和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是优越的——但是,人们虽然一味向往这样的人,却不考虑他们产生的原因和条件。〈244〉 人心理欺骗的顶点在于,某人按照自以为是的善、智、力、贵的偏见,认为自己就是初始和"自在"——。因为,这里根本没有考虑到全部的原因性,而任何善、任何智慧、任何权力则正是因此而存在的,并且从而取得价值的。简言之,不可认为最终的和等级森严的出身因素都已具备,而是当作设定的"自在",甚至当成一切形成过程的原因……假如我们从经验出发,从一个人大大超过一切人性标准情况出发,那么我们就会看到,任何高等的权力本身都包含超善恶亦即超"真"、"假"的自由,而且这种自由不允许考虑善本身想要达到的目标。因为,我们又一次把善当成一切程度的智——善在智中被抛弃了,就像"真实性"、"正义"、美德和其他流行估价一样。最后,一切等级的善本身就被抛弃了。因为,善已经就是以精神的近视和粗糙为前提的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同理,不可在较长的距离上区分真与假、利与害,这不也是以此为前提的吗?最高善的高度权力也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消除祸害"),为什么对此讳莫如深呢?——其实,请看"爱的上帝"给自己的信徒提出了什么要求吧;要他们为了迁就"善"而毁灭人类。——事实上,也就是这位上帝在世界的真正特性面前竟然变成了最近视的、着了魔的和软弱无力的上帝,因为,最后人们要问:他的构想有多少价值! 的确,知识和智慧本来是无价值的;善同样没有价值。因为,人们首先得有个目的,由此出发,这些特性才会得到价值,或非价值。——也许真有这样一种目的,由它出发,极端的知识就成了高度的非价值(仿佛极端的欺骗就成了提高生命的前提之一似的;同理,仿佛善会使伟大的渴望的弹簧疲软似的)…… 假如我们人的生命变成了生命的本来面目,那么迄今为止,一切"真理"、"善"、"神圣"、基督教的"神性"就都成了巨大的危险。——目前,人就处于危险之中,违背了生命的理想性,就有灭顶之灾的危险。〈474〉 有人认为,主体和客体之间有某种适当的关系;认为,客体乃是内观的主体,这是好心的构想。我想,它一定有过舒心的日子。我们意识到事物的标准完全取决于变成意识的职能的粗糙的功利性:意识的这种偏见怎能保证我们去说明与现实性有关的"主体"和"客体"呢!〈651〉 人们无法从要求自我保存的意识中派生出细胞核最低级、最原始的活动,因为细胞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摄取比保存的需要还要多的物质。值得注意的是,它未能以此"保住自身",而是解了体……这里起主导作用的欲望,正好可以用来说明不要保存自我的意愿,因为,"饥饿",这就是对这些复杂无比的生物的说明(——饥饿乃是欲望专门化了的和出现较晚的形式,是分工的表现,服务于君临其上的、更高的欲望)。〈309〉 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在寻找道德的产地。假如这种人论断说:"这是不正当的",那么他们就是认为人们不要这样做,或改做别的事。相反,我只要还没有弄清事物的非道德性,我就寝食不安。假如我弄清了这种非道德性,那么我就又恢复了平衡。〈390〉 我推导出的定理:现实人的价值远比过去一切理想的、"合意的"人的高得多。因为,一切与人有关的"合意性"都是荒唐而危险的放纵,个别种类的人想借放纵而把自身的增长和保存条件当作支配人类的法令;迄今为止,一切来源于此的、居统治地位的"合意性",都贬低了人的价值、力和对未来的肯定;人的这种贫乏而片面的理想暴露无遗,即使今天也是如此,假如人愿意的话;人设定价值的能力和水平太低,以致与人的实际价值(不单是"合意性")不相适应;迄今为止的理想皆是对世界和人之力的诽谤,是笼罩于现实性周围的瘴气,是把人引向虚无的巨大诱惑……〈477〉 我也确定了内部世界的现象性。因为我们意识到的一切,都是东拼西凑的、简化的、模式化的、解释过的。——依我们的看法,内部"知觉"的实际过程,思想、感觉、渴求之间的因果统一,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因果统一性等都是谎言——也许是纯粹的异想天开。处理这种"表面的、内在的世界"所用的全部形式和审理程序,都与处理"外部"世界的相同。我们根本不会偶然发现"事实",因为快乐和痛苦是后来派生的智力现象…… "原因性"啊!我们脱口而出,就像逻辑学所做的那样,设想在思想之间有一条间接的原因纽带——这种观察得出的结果是极其肤浅的。两种思想之间,一切可能产生的欲望都会发挥自己的作用。但因运动速度过快,以致我们会否认欲望的存在…… 认识论者设想的那种思维根本不会发生,因为,这全属随心所欲的虚构,其方法是突出过程中的某个因素而压低其余因素,以便于进行明白无误的人为加工…… "精神"乃是某种思考之物。如有可能,"精神应是绝对的、洁净的、纯正的"——这种设想乃是信奉"思维"造成的自我观察的错误派生的第二个结果。首先,这里虚构了根本不会发生的行为即"思维";其次,虚构了主体基础,在此基础上,这种思维(否则什么也不是)的任何行为都可找到自己的起源,也就是说,行为和行为者都是虚构的。〈543〉 在这个本质是虚假的世界上,真实性也许是一种反自然的倾向。因为这种真实只有当它作为达到特殊的、更高级的虚假势能的手段时,才有意义。为了能够虚构一个真实的、存在的世界,首先就要造就真实的人(也包括这样的情况,即有一种人自称是"真实的")。 质朴、磊落、不自相矛盾、持之以恒、不改本色、无褶痕、无绕行、无帷幕、无形式。这种人就会按照自身的形象,设计出存在的世界,当作"上帝"。 为使真实性成为可能,则人的整个范围应该十分洁净、十分小巧和十分令人瞩目。因为,这种范围无论如何是为真实性撑腰的口实。——谎言、诡计、歪曲事实肯定会招致反感……〈668〉 "意愿",并不是"渴望"、企求、要求。因为,发号施令的欲望同意愿显然不同。世上没有"意愿"这种东西,只有具体的意愿。因为,人们不应因状态而诱发目的——就像认识论者所做的那样。他们心目中的"意愿"就像"思维"一样难以出现,因为它纯系虚构。 对某事发号施令,这属于意愿(——当然,这不是说,意志会得到"履行")。 力借以谋求发挥作用的、一般性的紧张状态——这不是"意愿"。〈598〉 哲学家休养生息的情形有所不同。换句话说;譬如,他可以在虚无主义中休养生息。认为,世上本无所谓真理,这就是虚无主义的信仰。对一个认识的斗士,一个同无比丑陋的真理进行不懈斗争的斗士来说,这种信仰乃是一次尽情的全身运动,因为真理是丑陋的。〈704〉 心理学的基本原理怎么一下子都成了令人气愤的歪曲和假造了呢?譬如,"人追求幸福"——这有何真实可言呢?为了弄清什么是"生命",何种追求与紧张状态才是生命,那么上述公式肯定既适用于树木、植物,也适用于动物。"植物追求什么?"——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可就已经虚构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的统一性了。因为,假如我们把一个拙劣的统一性——植物摆在面前,这就等于忽略和否定了一种靠自身和半自身首创性而得到巨大增长的事实。我认为最后的和最小的"个体",在"形而上学的个体"和原子论意义上说乃是不可理解的,我认为它们力的范围是持续推移的——这是显而易见的。可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假如也是这般变化,它也是在追求幸福吗?——不过,一切自我延伸、同化、增殖都是同对立物的抗争;质而言之,运动乃是与痛苦相联系的现象:因为,假如这里的原动力抱有这样的希望,并且不断寻求痛苦,那么它所表达的应是另一种意愿。——为什么原始森林中的树木彼此斗争不休呢?为了幸福吗?为了权力!…… 人,主宰着自然力的主人,主宰其自身的野性和恣睢的主人(渴望,学会了追随和受用于人)——人,同史前人相比,乃是一种庞大无比的权力,——并非"幸福"这种优势!怎么能硬说人是追求幸福的呢?〈222〉 就无畏和向不幸挑战而言,高等的人有别于低等的人,因为,假如幸福说的价值标准开始生效,上述表现就成了衰退的征兆(——生理的疲倦,意志力的贫乏——)。基督教,由于它具有"极乐性"的视野,所以是受苦安贫一类人的典型思维方式。而充盈之力却执意创造、受苦和灭亡。因为,基督教倡导的虚伪救世说在这种力看来乃是滥调音乐,是等级制的嘴脸,是讨嫌。〈302〉 我认为,人们总有一天会把人的价值巧妙地归位,使它回到只有它才适合去的角落里。因为它是没落的价值。不少动物种类已经消失;假如人也消失,那么世界也许就什么也不缺了。为了对万事都无动于衷,人们就得有足以当个哲学家的气质(——万事不心惊)。〈790〉 假如人们弄清了自己生命的"原因",那么也就不难抛弃生命的"方式"了。这等于就是对原因、目的和意义的非信仰标准,就是意志缺乏,假如快乐与痛苦这种价值跃到前台,而且享乐主义——悲观主义的学说有了市场的话;忍痛割爱、听天由命、美德、"客观性"等等,至少是忘本的标志。〈12〉 宇宙学价值的衰落。 A. 作为心理状态的虚无主义必将出现。首先,假如我们寻找一切现象的"意义",那是找不到的。因为,寻觅者到头来总会失掉勇气的。那样一来,虚无主义就是旷日持久、虚耗精力的意识,就是"徒劳的"苦痛,就是不安全感,就是缺乏休养生息、自慰的机会——自惭形秽,就是人们自欺过久一样……下述现象在以前也许是有意义的,对一切现象都使用最高道德标准和道德世界秩序;或者,增长人在交往中的爱与和谐;或者,靠拢普遍幸福状态;或者,甚至走向普遍虚无状态——目标无论如何总还是意义。所有这些观念的共性就是,通过过程本身实现一种目标。——然而,现在人们明白了,通过生成达不到任何目的,实现不了任何目标……这样一来,对于生成的所谓目的的失望,就成了虚无主义的原因。总而言之,就特定目的而言是如此;就迄今一切目的假说而言,情况也是如此,因为假说与整个"发展"有关(——人不再是合作者,更不是生成的中心)。 其次,一旦人们确立了一切现象和现象总体性,体系化乃至组织化,就会出现作为心理学状态的虚无主义,以致那渴望荣宠的灵魂就沉缅于最高统治和管理形式的整个观念之中了(——假如那是一位逻辑学家的灵魂,那么绝对的逻辑性和现实辩证法就愿意同一切人达成谅解……)。这就是统一性即一切"一元论"的形式。由于这种信念的结果,人就深深地陷入这样的感觉之中了,即认为人是同高踞于人之上的整体相连的,并且是依赖于这个整体的,它就是神性的标准……"普遍的幸福,要求牺牲个人的幸福"……但是,请看!这种普遍的东西根本没有!人们从根本上失去了对自身价值的信仰,假如不是这种无限宝贵的整体通过人起了作用的话。因为,人构想这种整体是为了能够信仰自身的价值的缘故。 作为心理学状态的虚无主义尚不具备第三个形式和最后的形式。以上两点认识告诉人们,靠生成是达不到任何目的的,而且一切生成都没有广泛的、可容个别人藏身的统一性,就像最高价值中的情形一样。于是,剩下来的就是谴责整个世界都是假的,并构想出一个位于此世彼岸的世界为真实世界的替身,然而,一旦人们明白了,臆造这个世界仅仅是为了心理上的需要,明白了人根本不应这样做的时候,就形成了虚无主义的最后形式。这种形式本身含有对形而上学世界的非信仰,——它摒弃了对真实世界的信仰。假如人们站在这个立场上,那么就会承认,生成这种现实性乃是唯一的实在性。人们摒弃了通向内部世界和虚伪神性的一切秘密途径,但人们是不会忍受这个世界的,虽然人们并不想否认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人们明白了,既不该用"目的"概念,也不该用"统一性"、"真理"概念来解释生命总特征时,就产生了无价值性的感觉。因为利用上述概念达不到任何目的,实现不了任何愿望;现象众多,但并不存在广泛的统一性。因为,生命的特征不是"真实",而是"虚假"……人们根本没有理由相信"真实的"世界……简言之:我们拿来赋予世界价值的范畴,如"目的"、"统一性"、"存在"等等,现在又通过我们之手抛弃了——于是,世界呈现无价值的外观…… B. 假设,我们认识到了不该使用上述三个范畴来阐明世界的原因,假如按照这种认识,世界开始叫我们感到无价值了,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问一句:我们对上述三范畴的信仰从何而来,——我们是否试图找到使它们脱离信仰的可能!假如我们使三范畴贬了值,那么它们对宇宙无用性的证明就不成其为使宇宙贬值的理由了。 ——结论:对理性范畴的信仰乃是虚无主义的原因。——我用来衡量世界价值的那些范畴,乃是同纯虚构的世界有联系的。 ——推论的结果:我们迄今试图赖以使我们能够开始估价世界和最终造成世界贬值的一切价值,当它们显得不适用时——用心理学的话来说——就都是以保存和提高人的统治产物为目的的功利性观点的结果。因为,这些价值只是表面上投射到事物的本质上罢了。把自身设定为事物的意义和价值的标准:这始终就是人的十足幼稚性的表现。〈7〉 人活着本该为最高价值效力,尤其是在这些价值支配起人来困难重重、费用浩大之时。——人们拥有社会的这些价值,目的在于制造价值的声势,仿佛这些价值真是上帝的旨意一般,真就是君临众生之上的"现实性"、"真实的"世界、希望和未来世界一般。现在,当价值的来龙去脉业已澄清之际,宇宙在我们眼里也就失去了价值,变成了"无意义的"了,——不过,这只是一种过渡状态罢了。〈36〉 哲学虚无主义者坚信,一切现象都是无意义的和徒劳无益的;然而无意义的和徒劳的存在本不该有。它是由哪儿来的呢?人们又是怎么知道这种"意义"和标准的呢?虚无主义在本质上都认为,枯燥无益的存在远景会使哲学家反感、无聊、绝望。这种见解同我们具有的哲学家的敏感是矛盾的。这是那荒唐的估价造成的。因为,生命的性格定会使哲学家开心,假如它有生存权的话…… 不难理解,开心和痛苦,在现象内部只能具有手段的意义。因为剩下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否真能见到"意义"和"目的",无意义性或者其对立面的问题对我们来说是否是不可理解的。——〈675〉 一切贬值的价值。——我的要求是,既然人们从概念上取消了行为的行为者,并且借此架空了行为,那就要再把行为者请回行为才是。我要求,既然人们从行为中取消了目的,并且借此架空了行为,那就要把"目的"即干某事的"意图"重新请回才是。 一切"目的"、"目标"、"意义"都不过是与一切现象同时发生的意志的表现方式和变态,也就是权力意志的表现方式和变态。拥有目的、目标、企图,拥有全部的意愿,都与要强壮的意愿即增长的意愿差不多——此外,还有取得手段的意愿。 因此,行为和意愿中的一切最普遍和最低级的本能,始终是最不为人知和最隐蔽的本能,因为我们就是准则…… 一切估价都只不过是为这种意志服务的结果和更加狭隘的眼光。因为,估价本身就是这种权力意志。 从这种价值中任何一个价值出发对存在的批判,都是荒谬和误解。假如这方面出现了衰退过程,那么该过程仍旧服务于这一意志。 请评判一下存在本身吧!不过,评判本身仍然是这种存在!——因为我们作了否定,我们就是始终装作我们本来的面目。 人们应该认清这个裁决生死的嘴脸的荒谬性;然后,要尽力摸清产生的结果。这是很有代表性的。〈1065〉 那位皇帝一直拿事物的易逝性来责备自己,意在不要过份看重自己,并且泰然处事。可在我看来,一切都有无穷的价值,以致事情匆匆而过。因为,我要为每个现象寻求永恒性。人们会把最昂贵的膏脂和酒浆倒在海里吗?——我感到欣慰的是,过去的一切都是永恒的——因为大海还会把它们冲刷回来。〈134a〉 我想要索还我们借给现实的和臆造的事物的一切美和崇高,因为此乃人的财富和产物:是人的最美妙的辩护书。人就是诗人、思想家、上帝、爱、权力。啊!谈谈人的帝王般的大方吧!人就是以这种慷慨大方,才把事物馈赠于人的,结果自身反倒贫乏了,自感穷愁了!迄今为止,人最大的非我性就是他赞赏过、祟拜过自己,并且知道怎样隐蔽自己,而他就是那个创造了崇拜物的人。——〈930〉 人牺牲了多少好处,人又是多么无"私"啊!人的一切欲望和激情都想拥有自己的权利——欲望离明智地利用自私还相当遥远! 人们不想拥有自身的"幸福";为了能够相信人总是为自身着想,人必须成为英国人。我们的渴望由于激动的时间过久,是不会闹事的——。他们聚积起来的力要寻求对手。上一篇目 录下一篇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 权力意志第十八节〈674〉 一个有机体内部产生的现象无穷无尽,我们意识到的那一部分纯系手段。因为,其余的总体会以一种过激的方式证明某些"道德"、"无私"和类似的虚构乃是欺骗。要以完全的非道德的观点出发去研究我们的有机体,这样做是有益的…… 从原则上说,兽性功能比一切美好的状态和意识要高出千百倍。因为,后者一旦不成其为兽性功能的手段,就变成了多余。整个有意义的生命,包括灵魂、心灵、善、道德的精神在内。它们到底为谁服务呢?——服务于尽可能完美的兽性基本功能的手段(营养手段、提高手段),主要是提高生命的手段毋宁说,原因首先在于被称之为"肉体"和"肉"的东西上面。因为,别的都是小小的附属品。继续编织生命的整个链条,这就是使命,要使这条链条日趋牢固有力——这就是使命。但是,请看!心灵、灵魂、道德、精神却在密谋背离这原则的使命,仿佛它们就是目的似的!……生命的蜕化大体是意识的特殊造假能力决定的。因为,至少生命是本能决定的,所以生命受害为时最长、后果严重。 按照意识快乐或不快乐的感觉来衡量生命是有价值、还是无价值。你还能想出比这更出色的对虚荣心的滥用吗?这的确只是一种手段:——同理,舒适感和非舒适感也只不过是手段! 那么,价值依照什么标准来衡量自身呢?仅仅依照提高了的和组织好了的权力的份额多少。〈694〉 各按一个力寻到的对抗力(力的目的是要制服对抗力)的情形,由此引起的失败和厄运的标准也必然提高。因为,只要一个力失去了对抗力,任何行动都必然成为痛苦的一部分。痛苦只起刺激生命的作用,并且使权力意志得到强化!〈696〉 意志的满足不是快乐的原因(我要特别批判这种极端肤浅的理论,——因为它用心理学的方式胡乱编造后来的事情——);而是意志要向前进,并且始终主宰阻碍其前进的障碍。快乐感就是意志的不满,就是意志倘若遇不到对手和反抗,就不会相应取得满足感。——"幸福的人":这是群畜的理想。〈697〉 我们欲望的不满,这是正常的。譬如,对饥饿、性欲、运动欲不满,这本身根本没有什么低调的东西;甚至可以说,不满会激励生命感,就像微小的痛感刺激产生的每个节奏感都会加强某些连悲观主义都想向我们兜售的东西。这种不满乃是生命的特效兴奋剂,而无损于生命。 (也许人们会把整个快乐感都说成是微小痛苦刺激的节奏)。〈711〉 "价值"观行不通的地方:—— 在认为人类劳动总过程得不到重视的地方,因为根本没有总过程这一说(总过程被认为是体系); 在认为没有小的"总体"的地方;在认为人的生命的一切贬值、目的的一切贬值都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因为那是针对某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而言的); 在认为"意识的增殖"不是目的,目的乃是提高权力的地方。因为,意识的功利性乃是权力提高的结果;对待快乐与痛苦的态度也是如此。 在认为人们得不到制造最高价值标准的手段的地方(也就是说,假如意识本身仅仅是手段,人们就达不到像快乐、痛苦那样的意识状态——); 在认为世界根本不是有机体,而是一团混乱的地方,也就是认为"精神性"的发展只不过是达到组织形成相对稳定期的手段的地方; 在认为,就存在的总体而言,一切"合意性"都无任何意义的地方。〈669〉 "痛苦"和"快乐"乃是可以想见的、最愚蠢的判断表现方式。这当然不是说,由于苦乐而躁动不安的判断都一定是愚蠢的。排除一切论证和逻辑性,把肯定与否定简化为热切的拥有、或排斥意愿,这乃是命令式的简略,不过,它们的功利性是无可否认的,这指的是快乐和痛苦。它们起源于智慧的中部;它们的前提乃是无限加速的知觉、规划、协调、补充、推论。快乐和痛苦始终是推论现象,而非"原因"。 确定据说是激起痛苦和快乐的现象,这取决于权力的程度。也就是,遇到危险,需要进行迅即防卫的微量权力的程度,这种权力在意识到更大的权力充盈时,可以拥有作为结果出现的快感刺激,也就是快乐感。 一切快乐感和痛苦感就已经把总功利性、总有害性的权衡当作前提了。也就是一种范围,在那里,出现了目的(状态)的意愿和相应的手段的选择。快乐和痛苦永远不可能成为"最初的事实"。 快乐感和痛苦感乃是意志的反动(欲望),智慧的中心通过这种反动把某此已出现的变化价值确定为总价值,同时当成反的作用的先导。〈708〉 谈谈"生成"的价值。——假如世界的运动真有目的,那么想必是可以达到的。但唯一的基本事实告诉我们,这个运动根本没有目的。而任何使这种目的成为必然的哲学和科学假说(譬如,机械论)都在这一基本事实面前裁了跟头。 我试图寻求一种使这一事实合理化的世界方案。生成,应予澄清,不可绕开这种最终的意图。因为,生成要理直气壮,每时每刻无所不在(或者说,它不会贬值,因为一切现象都可归结为一点);为将来某事着想,而为现今的事物辩解,这是不允许的;或者,为了今天的事物,而为过去的辩解,也是不允许的。"必然性"不是专擅统治的总权力,也不是第一推动力;更不是出于制约有价值之物的需要而说的必然。为此,就要否定生成的总意识即"上帝",以免使现象受到同感共知而毫无欲望的人的观点的影响。因为,"上帝"是无用的,假如他无所企求的话;另一方面,这也就设定了对快乐和非逻辑的概括,也许会贬低"生成"的总价值。幸而没有这样一种要求概括的权力(——一位受苦受难、高瞻远瞩的上帝即"总意识"和"宇宙精神",也许是对存在提出的最大的责难)。 更确切地说,人们根本不应允许有任何存在物在场——因为,有了存在物,生成就失去了价值,并且马上成了无意义和多余。 因此,我们要问:存在物的幻想是怎么产生的; 同理:以假说(即有存在物)为基础的一切价值判断都是无效的。 不过,人们就此认识到这种存在物假说乃是一切谤世说的来源(——"更善良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彼岸的世界","自在之物")。 1.生成,没有目的;生成,渗入"存在"。 2.生成,没有存在状态;存在的世界或许是假像。3.生成,任何时候都是等值的。因为,生成的总额恒定不变;换句话说:生成根本无价值,原因在于无法衡量,在于缺少与"价值"一词的意义有关的内容。世界的总价值不会贬值,所以,哲学上的悲观主义属于宇宙事物。〈715〉 "价值"观,就生成内部生命相对期限的综合产物而言,也就是保存和提高的条件。 没有永久的、最终的统一性,没有原子,没有单子。因为,这里的"存在物"乃是我们(出于实际的、有益的、远景式的原因)植人的。 "统治的产物":统治的范围不断增大,或根据环境的好坏(营养——)而周期性的升降。 "价值",从本质上说,也就是这种统治中心升降观(总而言之,"数量众多";不过,生成的自然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统一性")。 "生成"用不着语言这种表达手段。因为,它属于我们的不可取代的保存之需,也就是始终设定一个更加粗糙的"滞留物"、"物"等的世界之需。我们可以相对地谈到原子和单子。的确,最小的世界,从期限来说则是无限长久的世界……没有意志,因为有个关于意志经常增减或失去权力的临时协议。〈701〉 "就总量来说,痛苦的总量超过了快乐的总量。因此,世界的非存在超过世界的存在"——"世界是非理性的东西,因为它对感觉的主体造成的痛苦多于快乐"——同样的空话,它今天自称悲观主义! 快乐和痛苦是次要的,不是原因;它们乃是二流的价值判判,主要派生自统治价值——以感觉的形式来表现"利害关系",因而是短暂的和附带的。因为,在任何"利害关系"那里都要问上几百次为什么。 我看不起这种敏感的悲观主义,因为,它是生命贫乏的深刻表现。〈344〉 不认识自身:理想主义者的明智所在。理想主义者:因为,这是有理由对自身暧昧的人,他明智到足以对己采取暧昧的态度。〈252〉 基督教毁灭了像巴斯噶这样的人,人们可不要轻易就原谅它干的这桩蠢事。人们绝不可放松对它的斗争,因为它蓄意毁灭了这个最坚强和最高贵的灵魂。只要这种恶行不改,绝不可媾和。因为,基督教编造人的理想即对人提出的要求,就是关于人的问题的肯定与否定。基督教留下了一整套荒诞不经的寓言、拼凑的概念和神学,同我们毫不相干;它们说不定还要更加荒诞不经,可我们倒不一定介意。但是,我们要同那种理想斗争,因为它要以其病态的美貌和女性的诱惑,以其隐蔽诽谤者的巧言令色来说服一切厌倦怯懦和贪图虚荣的灵魂——最强者也有疏忽的时候——,仿佛一切在这种状态下显得最有用和最合意的东西(如信任、无顾虑、无要求、忍耐、博爱、忠于上帝、忘我等等)也就是最有用和最合意的东西了;仿佛灵魂,这个渺小而无稽的怪胎,道德的平庸动物和羊群般的人,不仅优越于更强壮、更恶毒、更如饥似渴、更放肆、更奢侈因而历尽坎坷的人,而且,仿佛正是他们才把理想、目的、标准、最高的合意性给予了一般人似的。过去,树立这种理想乃是人受到的最不祥的诱惑。因为,这种理想威胁人健壮的特殊地位和幸运状态,权力意志和要求全人类上升的意志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前进的。没落,它要用理想的价值彻底审核高等人的增长,因为高等人自愿忍受危机四伏的生活,以便适应更高的要求和任务(用经济学的话来说:企业家的支出同失败的机率成正比)。我们要占胜基督教的以下各点:它摧毁强者;它挫折强者的锐气;它利用了强者的失利和懈怠,也就是把强者引以为自豪的安全感一变而为动荡和良心危机;它善于毒化高贵的本能,直至本能之力和权力意志败阵,掉头反对自身为止——直至强者由于滥用自我鄙视和自我虐待而灭亡,众所周知的巴斯噶的悲惨结局。〈304〉 谈谈道德家的理想。——这篇论文论述的是道德的伟大政治。我们给那些有责任学习的人选定了这篇文章,不是说人们怎样变得有道德,而是说人们怎样使人具有道德——也就是人们怎样使道德达到统治地位。我甚至想证明,人们一心只为道德谋求统治地位,此外再无别的想法;这样一来,人们就会放弃变成有道德的人的想法。牺牲巨大,但为此牺牲也许是值得的。甚至更惨重的牺牲!……若干最知名的道德家冒过很大的风险。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并且预言了该文破天荒第一次教诲的真理:人们只能通过与取得统治地位一样的手段来达到道德的统治,但不管怎样也不是用道德的方法就是了…… 如前所述,本论文讲的是道德的政治:因为,它设定了一个该政治的理想,它按照对这种政治的想像来描述这种政治,假如世界上真有什么完美事物的话。现在,每个哲学家都不怀疑变成了政治完美类型的那种东西了;也就是马基雅维利主义。但这个主义,也就是单纯、无杂质、粗犷、新鲜、全力以赴、无限扩张,这乃是超人的、神性的、超验的,人是无法企及的,充其量沾点边儿而已。即便在这种更狭隘类型的政治即道德政治中,理想似乎也是无法企及的。即便是柏拉图,也只不过沾了点理想的边而已。假如人们有洞察隐蔽事物的能力,那么人们就会在无拘无束和自觉自愿的道德家(道德政治家——送给新道德暴力创立人的称谓)身上发现了连他们也有对人的软弱表示敬意的痕迹。他们一伙人至少在疲倦的时候也为了自身利益而追求道德:这是头等在错,每个道德家都概莫能外——也就是说,他们是行为的非道德家。至于他们未能以后者的面貌出现,这是另外的问题。或者,毋宁说,并非另外的问题。因为,这种原则的自我否定(道德用语;颠倒是非)同属道德家及其义务说教的准则:因为,要是没有自我否定,道德家永世不会达到自身的完美类型。摆脱道德,也就是脱离真理,为了那个抵偿一切的牺牲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道德统治——准则这样说。道德家需要道德的仪式,也需要真理的姿态;只有道德家对道德让步之时,在他们失去了对道德的控制之时,变为真实之时,道德家们才开始犯错误。另外,伟大的道德家也必然是出色的表演家;危险在于,他们颠倒是非的习惯不知不觉地成了自然,就像用神性方式鉴别存在和活动乃是道德家的理想一样;他从善者的角度所做的一切都是勉为其难的——一种高尚的、遥远的、胃口极大的理想!神性的理想!其实,根据传闻,道德家所效法的榜样没有比上帝更渺小的了。因为,上帝乃是最大的非道德家,不过,他善于保持本来的身份——善良的上帝……〈305〉 单靠道德本身,无法建起道德统治的大厦;靠道德本身,就会放弃权力,丧失权力意志。〈566〉 "真实的世界",不管人们以前如何设想——仍旧是表面的世界。〈542〉 假如生命的性格是虚假的——这种可能是有的——,那么真理,我们的所有真理又当是什么呢?……不是丧心病狂的伪上作伪吗?不是虚假之物的更高的乘方吗?……〈949〉 人们把自己的生命、健康、荣誉孤注一掷,这乃是高傲和盛气凌人意志的结果。因为,不是由于对人之爱,而是由于一切严重的危险都在向我们挑战,试试我们对自己的力量和勇气好奇的程度。〈1022〉 由于我们心里始终充盈着有增无减的力和紧张局面造成的压力,就会产生山雨欲来的状态。像我们这样的天性就会变得阴沉。这同样是"悲观主义"……它是结束上述状态的学说,因为它会发出命令:重估一切价值。借以指明蓄积力的出路,以致这些力爆发出电闪雷鸣,化为行动——根本用不着什么幸福说。因为,重估一切价值就会拨动迄今苦于蹩闷和闭塞之力,它就会带来幸福。〈858〉 与你身份相称的权力的份额,决定着等级的高下;剩下的都是孬种。〈1047〉 性别、统治欲、对文饰和欺骗的欲望,对生命及其典型状态感激涕零——大体同异教的崇拜有关,并且具有内向的心安理得。——非自然(早在古希腊文化中)就已经以道德、辩证法的面目向异教宣了战。〈570〉 假如人们是哲学家,正如人们过去一直就是哲学家一样,那么人们就没有观察过去事物的眼光了,也就是没有观察未来事物的眼光了——人们满目所见只有存在物。但由于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物,所以剩给哲学家的就只有他的"世界"假想物了。〈868〉 未来欧洲人的总外观:顶顶聪明睿智的奴隶动物,忙忙碌碌,质朴谦虚,有点放肆的好奇心,为数众多,弱不经风,意志薄弱——宇宙政治般的混乱激情和聪明才智。由此怎么能产生更强大的美呢?产生具有古典审美的美呢?古典审美:也就是要简化、强化、幸福可见性、恐怖意志,也就是要裸露的勇气(——简化即是要强化的意志的结果;使幸福即裸露变为可见,这是要恐怖的意志的结果……)。为了从混乱状态奋力达到这种形态——这需要抉择:因为,人们必须有所选择,要么毁灭,要么成功。统治种族只可能由恐怖和强制的开端产生。问题在于,20世纪的野蛮人在哪里?显然,只有在社会主义种种严重危机过后,他们才会崭露头角和自我巩固——必须是对己严酷无情之属,也就是有能力至死坚持意志的分子。〈690〉 人们无法在研究发展的途中重新战到全部发展的原因;人们不要希望它是"正在生成中的",更不要认为是生成了的……"权力意志"是变不出来的。〈1004〉 观察,就会获得一定的高度和鸟瞰图,假如人们明白了一切本应有的东西也有实际行动的话。因为任何"不完美性"和对不完美的忍受都属于最高级的合意性。〈971〉 人,作为命运的人,因为负载自身,所以也就承载命运。人是典型的、英雄式的搬运夫:啊!人多么希望有一天好好伏息一下啊!人多么渴望有颗坚定的心脏和不屈的颈项,以便从重压之下获得瞬息的解脱啊!但渴望是徒劳的!……人等待着;他们坐视一切来去匆匆的过客:然而,连那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容忍和激情的人都没有。他们得不到满足,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要等到何时……久而久之,他们必然学会头等重要的生活经验:不再等待;接着学会了第二条经验:友好相处、举止谦和,即刻开始息事宁人——简言之,他们要做到前无古人般的容忍。〈356〉 谦虚、勤奋、和善、中庸:你们就是这样希望于人的吗?善良的人?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理想的奴隶,未来的奴隶。〈358a〉 理想的奴隶("善良的人")。——凡不能设定自身为"目的",且根本无法从自身出发来设定目的的人,就会赋予非我化道德以荣誉——本能地。他的聪明,他的经验,他的虚荣,这一切都劝说他非我化。同时,信仰也只不过是非我化而已。上一篇目 录下一篇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 权力意志第十九节〈818〉 人们之所以是艺术家,是因为人们认为,一切非艺术家称之为"形式"的东西乃是内容即"事情本身"。当然,这样一来,人们就属于一个颠倒的世界了。因为,对一个人来说,现在内容就成了单纯形式的东西了——连我们的生命在内。〈853〉 《悲剧的诞生》的技巧。 一. 人们从这本书的写作背景中会偶尔了解到写作方案,即抑郁不快。在以往知名的悲观主义类型中,似乎还没有这般险恶的。这里,真实的世界与表面的世界的对立消失了,因为,世上只有一个世界,它是虚假的、残暴的、矛盾的、诱惑的、无意义的……具有如此特性的世界乃是真实的世界。要想通过这种现实性和"真理"达到胜利之目的,我们就离不开谎言,因为这是出于求生存的目的……出于求生存的目的就需要谎言,这也属于生命的恐怖和可疑这种性格的范围。 形而上学、道德、宗教、科学——本书认为这些东西只是谎言的不同形式而已,借助于它们,生命才会受人信仰。"生命应该得到信仰":这样的任务过于庞大。为了解决这项任务,人天生就应该是说谎者,人应该超过一切别的艺术家。而人就是如此的。因为形而上学、宗教、道德、科学——这一切只不过是人要艺术的意志,要说谎的意志,要畏惧"真理"的意志,要否定"真理"的意志,它是怪物。才能本身只因靠了这头怪物才用欺骗的办法强奸了现实性的。这头怪物乃是人的真正的艺术才能——人和所有现存的东西都具备此种才能。人本身的确就是现实、真理、自然的一部分。人,难道不是说谎天才的一分子吗! 有人说,生命的性格会遭到否认——这是隐藏在道德、科学、虔诚和艺术家气质后面的诡秘意图。忽略了不少东西,看错了不少东西,走马观花。啊!离聪明还有十万八千里,人们还要怎样聪明呢!爱、狂热、"上帝"——纯粹是真正的、斯文的自我欺骗,纯属对生命的诱惑,纯系对生命的信仰!在人们成了受害者的时刻,在人们自欺的时刻,在人们信仰生命的时刻。啊!生命在人们中间显得多么臃肿啊!多么兴高采烈啊!多么权力感啊!艺术家的多少胜利在于权力感啊!……人又成了真理"质料"的主人,即真理的主人了!……不论人如何喜悦,在喜悦中总是同一个人。因为,他作为艺术家而喜悦,他把自身当作权力来享受,把自己的权力当谎言来享用…… 二. 艺术,无非就是艺术!它乃是使生命成为可能的壮举,是生命的诱惑者,是生命的伟大兴奋剂。 艺术是对抗一切要否定生命的意志的唯一最佳对抗力,最反基督教的、反佛教的、尤其是反虚无主义的。 艺术是对认识者的拯救——即拯救那个见到、想见到生命的恐怖和可疑性格的人,那个悲剧式的认识者。 艺术是对行为者的拯教,也就是对那个不仅见到而且正在体验、想体验生命的恐怖和可疑性格的人的拯救,对那位悲剧式的、好战的人,那位英雄的拯救。 艺术是对受苦人的拯救——是通向痛苦和被希望、被神化、被圣化状态之路,痛苦变成伟大兴奋剂的一种形式。(张念东 凌素心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