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头一皱,道什么歉,你神经病吧?你占人便宜了,道歉,快点。沈一新面无表情地抓着男人的袖子。我占她便宜?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证据呢?没证据你就是诬陷。我扯沈一新的衣服小声说,算了吧。争不过他的。男人手一摊,你看嘛,都说没有证据嘛,连个人证都没有。沈一新的目光突然就冷了下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男人,目光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冷冽,她说,你再说一遍?男人不以为然,你烦不烦啊,没有证据就不要冤枉人,有谁看见了出来做证啊,有本事你把眼睛抠出来看看眼睛说话不。沈一新深呼吸了一下。看向别的方向。我知道她也没辙了,正准备拉着沈一新走,她就突然走近一步,抬起膝盖狠狠撞向男人裆部,我吓得目瞪口呆的同时,她就已经又用膝盖踢在捂着下体的男人的肚子了,再接着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把男人的手反扣着,不停地踢他的肚子。我吓坏了,抱住沈一新不让她再动手。男人倒在地上,灰头土脸,指着沈一新说,你给我等着,你这是故意伤害罪。沈一新蹲下来系鞋带,冲男人一笑,是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打的,抠出来让它说说话啊。她系好鞋带,牵着我推开人群走到站台,笑了一下,说,再等下一班车吧,还有好多试卷没写啊。奇怪,刚刚她明明像个女侠,这一秒,又开始柔情似水了。这就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沈一新的原因。她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女生,也是我见过的打起架来最凶狠的人,只想着整死对方的那股狠劲、游刃有余的从容,和平时软软的笑容撒娇时的温柔语气,这些极端的东西怎么可能统一在一个人的体内。我一直认为,一定要去对方家里玩过,两个人才算是好朋友。在高考结束之后,我第一次去了沈一新家里,为了高考填报志愿。她的家里和我平常看到的普通的家也没什么区别,杨迪也在,两个人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沈一新换了个新发型,齐肩短发,干净利落,脸上贴着一小块纱布,手肘上有一点伤。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穿短袖,下面穿了一个长裙,胳膊细圆,没有传说中的疤痕。我问,你脸是怎么了?杨迪回答,这白痴走在平路都能无缘无故摔一跤,我愣是没扶住,眼睁睁看着她栽下去的。沈一新丢了一个枕头给杨迪,笑道,你别听他胡说,我是穿高跟鞋没走稳,摔了一跤。我说,你们俩真没谈恋爱?杨迪耸了耸肩,她不想跟我谈。沈一新笑了一下,哪有,我现在都破相了,谁看得上我啊。杨迪举手,我我我我我,求给个机会。沈一新又一笑,好啦,别闹,你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舍得拿来谈恋爱,去我房间开电脑选志愿吧。沈一新的房间是典型的女生的房间。主色调为白色,床上放着两个公仔,被单被套都是粉红色,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可爱的摆件。但是房间的角落里,居然吊着一个练拳击用的沙包。墙壁上挂着一套跆拳道服。我好奇地指了指那件衣服问来历。她说我从初中就开始学这个了。我点头,想到那天打那个公交色狼的场景,说道难怪那么猛。那个是?我指指沙包。没事的时候我就练练。我舒缓压力的方式可能跟你们不大一样。杨迪插嘴说,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初中的时候完全就是个男孩子啊。杨迪顿了一下,说道,说不定现在也还是呢。沈一新轻轻在杨迪肩膀上捶了一下,说,再乱说打你啊。沈一新考得比我好,大学之后我们每年见面的次数就寥寥无几了。她好像发展得不错,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这也是常理中的事情,她脑子聪明,能吃苦,脾气也好,很少抱怨,大家都喜欢跟这样的人共事。她留了长发,学了化妆,有许多颜色明亮的衣服,她过得越来越好,没有人相信她曾经是个假小子,没有人觉得她受到过排挤。那些我们想要得到的闪闪发光的生活,在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而我也渐渐忘记曾经她孤独的那些瞬间。直到今天,沈一新拍完脸,掀开被子睡到我旁边来,我脑子里还是她枕头下的那把刀,我忍不住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奇怪。她翻了一个身,把头转过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我,哪里奇怪?就是感觉,猜不透你。有时候觉得你温柔天真,有时候又觉得你城府很深。为什么觉得我城府深呢?大概是,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吧。我们都在谈恋爱,你却想着怎么赚钱,从来没有听你提过恋爱和喜欢谁的事,跟学弟分手以后,好像一两天就好了,好绝情啊。你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感情。那你告诉我,我要是苦苦纠缠着他不放,就会有好结果吗?也不是,也不光是说他。就是觉得你好像对什么都没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都过去了。你知道人为什么要一直朝前走不回头看吗?因为回头看,你就永远都陷在一个泥潭里,但是你往前走,虽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可能是悬崖也可能是草原,好在都是你没见过的。比较有意思。说要往前走也没见你再正儿八经地谈个恋爱啊。对于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两样东西,一是我学到的知识,二是我赚到的钱,这两样东西不会像感情这么缥缈不定,是我的就是我的,不会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但是爱会,你说不准它在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连原因都没有,所以干吗要依赖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有时候又很羡慕你,说真的,一新,我觉得你就是我想要变成的那种人的样子,你的性格,你又会撒娇又可以很强势,又很温柔但是工作上又很成熟。我虽然有时候猜不透你,但是我真的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我就想变成你这样的人。她伸出手,关上灯,把手缩回被子里来,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听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自己,我也不觉得我自己是多么好的人,我希望那些还没有碰见我的人,都不要再碰见我。为什么?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一个故事。说是一个村子里有一条恶龙,那条恶龙每年都要求村子里给他献祭一名女孩儿,每一年都会有英勇的少年去屠龙,但是从来无人生还。后来在又一名少年出发的时候,有人悄悄尾随到了龙穴。龙穴遍地都是金银珠宝,尾随的人看到少年拔出宝剑,杀死恶龙,坐在恶龙的尸首上,看着满地的金银,慢慢长出鳞片,长出犄角,变成恶龙。挺好的故事,但是我没听太懂啊,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很多人都觉得我会成为那个屠龙少年,载誉而归,衣锦还乡,但是实际上,我想成为的是那条恶龙。不用苦练技艺,不用人心所向,我想长成那种特别自私的人,随心所欲不用照顾别人的感受也不去讨别人的欢心,高兴的时候就跟路过的人喝一杯,不高兴的时候就放火烧一整片草原,那些在你看来羡慕的好性格,全是被现实逼出来的,我根本不想长成这样。我讨厌屠龙少年。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等我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听到她在我旁边呼吸均匀,我不知道她睡着没有,也没有再开口。之后沈一新开了个工作室,每天忙得累死累活的,全国各地到处跑,见到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和老朋友聚会的时候,偶尔会碰到杨迪。提到沈一新,一脸无奈。我是在某一天加班回家的车上接到杨迪的电话的,他说沈一新在跟他吃饭的时候说上洗手间然后没有打一个招呼就走了,也不接他的电话,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让我打个电话问问。现在下很大的雨,他很担心她。让我帮忙找找。我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我让师傅改道去她回家的路。在开了一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的身影在雨水里快速一闪而过,我连忙叫师傅倒回去一点,确认了是沈一新。她走在人行道上,没有撑伞,头发服帖地在脸上,雨水顺着头发不断往下滑。我叫她的名字,把她拖到车里来,她始终魂不守舍一言不发,问什么也只是摇头。到了我家,我把她推到浴室,给她找了一件我的睡衣,把花洒打开,说你赶紧洗个澡,免得感冒了。水的声音响起,我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哭声。这是我跟她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哭。听着她从声音隐忍到放声大哭,我把电脑连上音响,把正在播放的美剧的声音开到很大。她穿着我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皮肤潮红,原本普通的睡衣穿在她身上看起来性感又撩人。她的小腿露在外面,我盯着看了两眼,说,以前她们说你身上肯定有疤或者是有皮肤病。所以一年四季都是穿的长衣长裤。要看看吗?沈一新说。我还没开口。她就轻轻地脱去了睡衣,只剩下内衣,把睡衣扔到床上,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没有疤吧?她皮肤白,也并没有传说中的疤痕和皮肤病。虽然都是女生,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那你为什么要穿那么多?她笑了笑,盯向我的电脑屏幕,你也喜欢这部?喜欢。我回头看了一下电脑上正在播放的《冰与火之歌》,点了点头,说我最喜欢Jon Snow,正直善良有原则。而且好帅啊,好man!你喜欢谁?Arya。每次看她在睡前念她的暗杀名单,我就喜欢这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对了,有刀吗?我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把水果刀递给她。她压在枕头下,盖上被子,说,我睡了哦。我说你至少给杨迪回个电话吧,他好担心你的。她闭上眼睛,不回了。他今天跟我表白了。真的吗真的吗?烛光晚餐玫瑰花吗?我从椅子上弹起来,坐到床上,看着她。她点了点头说,我拒绝了。为什么呀?你跟他多般配啊。你们俩从初中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特般配,你就算是不喜欢他,给他个机会也没什么啊。我喜欢他。那你这不是作吗?喜欢又不在一起。我配不上他。胡说,要是说初中那会儿你配不上他我倒觉得是真的,那个时候你根本分不出男女属性,可是现在你哪有什么配不上他的。她摇摇头,不说话。你说啊你倒是,你倒是给个理由啊。我推了她一把。她被我推了一把,坐起来,顺手拿过另外一个枕头抱着,缓缓开口,我小的时候,被性侵过。什么?我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我叔叔。怎么会……小的时候,去他们家玩,我妈我爸和我妹妹睡一张床,让我和他一起睡。我那个时候还小,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疼但是他又威胁我不准我哭。后来我长大了,知道那是什么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特别恶心。所以我不穿短的,我觉得男人都特别恶心。我自己也恶心。我特别自卑,所以我想要比别人做得更好,我也想讨人喜欢,我什么都想,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自己恶心。我拉着她的手,不是你的错,你别这么说。你又不是我。你不可能明白的。那种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自己恶心的心情你根本体会不到。我有时候会做那个梦,做了那个梦醒过来觉得世界都是灰的,杨迪,我是喜欢啊,但我怎么好意思说喜欢,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脸说喜欢。她看向别处,眼泪涌出来,我很想杀了他,即使他是我亲叔叔,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再见他,我一定捅他一刀。她把手抽回去,把眼泪抹干净,别说什么原谅,我原谅不了。你也不用同情我,这东西我不需要。你不是一直说觉得我没感情谁都不喜欢吗,不是没有,而是我告诉自己,不能有。她躺下去,把头埋进被子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放下吗?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她说,放不下。我什么都没有再说,想起高中结束的那个暑假,她笑着跟杨迪说,你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舍得拿来谈恋爱。我浑浑噩噩地去洗了个澡,满脑子都是她的眼泪,和花洒喷出来的水,一起浇向我。洗完澡,我到床旁边,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个被被子包裹着的身体,问道,睡着了吗?被子动了动,应该是摇了摇头。我把手伸出来,轻轻把被子拉下来一点,说,你真的很喜欢杨迪吗?她点了点头,喜欢。不害怕失去他吗?我正是因为害怕失去他,才拒绝他。害怕落得跟学弟一个下场,他那么好,怎么舍得拿来吵架冷战分手然后又不联系?我不想失去他。他那么好。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从小就是看着别人的脸色长大的,所以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就只有温柔,只剩下温柔。但是我不能去憧憬什么,我越憧憬,那个梦就出现得越频繁。我就越恶心自己。我把她的被子拉下来,露出她的脸,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说,一新,去看心理医生吧。你这样不行。沈一新最终还是去看了心理医生。我陪她去的。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她推门出来。我问,这么快就结束了?她说,我一个字都没说。说不出口。她走到门口,停住看着我郑重地说,你先走吧,我去找杨迪,我要告诉他,即使会失去他。我也告诉他。元旦前夕我们一起出来跨年。她穿着长靴,短裙,露出一截白白的大腿。我说,这样子好多了。她点头,以前十几年是自己在跟自己打仗,现在感觉有战友了。还做噩梦吗?偶尔,没以前那么频繁了。身边躺了一个人,就觉得安心多了。她转过头去,看着正在摆弄孔明灯的杨迪,说,新年好。杨迪一笑,伸手搂过她,新年好。认识的第十三年了,请多多关照。沈一新笑着。杨迪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会的。孔明灯缓缓升上天,杨迪写的字是,愿和一新一起幸福快乐。沈一新头发细软又长,倒在杨迪的怀里笑得咯咯的,眼角弯弯的。那一年杨迪陪着假小子沈一新在操场跑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和现在像极了。欸,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一新吗?我坚持给自己改的名字,因为爱的路上千万里,每一里都需要我们自己去翻越,我觉得不管你过去经历了多么难熬的事情,终有一天,那些苦难会化成一个美好的东西接近你,来弥补你过去的缺失。然后我会遇到一个人,敢爱也能爱的人,我们两个人,一起告别过去,过着焕然一新的生活。我名字里的一新,就是这么来的。chapter 04勇敢军团一号兵周末的时候快递员打来电话,说有我的快递。我明明没有买东西,再三确认是我的东西以后,我下楼把一个纸盒拿了回来。没有写寄件人的详细地址,轻飘飘的不知道是什么,我打着哈欠拆开来看。裙子掉了出来,还附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小不点儿,没有提前给你打电话。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哈哈哈哈,没错,老子要结婚了。这是给你的伴娘服,减减肥少吃点儿,穿得漂漂亮亮的滚到老子神圣又唯美的婚礼上来啊。迟到打断你的狗腿。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因为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这么叫我。那会儿我刚上高中,物价还不算贵,用熬出来的汤料煮的酸辣粉才四块钱一碗。因为味美价廉,它成为了学校不回家吃晚饭的同学的首选。那个时候,我的晚餐费有五块钱之多,除了买一碗酸辣粉外还可以加一个香喷喷的茶叶蛋和一小碟豆腐干。大家吃得大汗淋漓,相视一笑再假装优雅地用餐巾纸抹抹油腻腻的嘴巴,简直幸福得无以言表,不过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幸福。有一天,我和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阮冬阳正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吃路边摊,对面坐过来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少女。这个少女顶着黄色的齐刘海儿,发量从头顶到胸前急剧减少,爆炸的玉米须,浓浓的眼线和假睫毛,腮红在脸颊上开成一朵灿烂的红霞,她特意把右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露出打着耳洞的耳朵,戴着细细的银环,最底下的耳垂上戴了一个银色的骷髅,手上戴满了戒指,手臂上的文身图案夸张。身穿一件红色镂空的毛线衣和一条有着夸张破洞的绿色紧身裤,就像一棵顶端放着一个玉米棒子的移动圣诞树。在我为眼前这个少女扭曲的审美观惊叹的时候,她已经伸出戴满金属戒指的手指跟老板说:“老板,来一碗酸辣粉,多放豆芽儿、多放醋、多放姜蒜,不放腌菜和青菜。”一看这个不良少女的造型,我就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就默默低下头吃饭,却只听到阮冬阳喊:“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不想抬头,默默把目光锁定在眼前这碗可爱的酸辣粉上,直到阮冬阳咋咋呼呼地介绍道:“姐,这是我朋友,小咩。”我极不情愿地抬起头,假笑了一下就当作打过招呼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情愿,说:“嘿,看这小不点儿,粗胳膊短腿的,吃得也挺多的啊,难怪看着胖胖的。”我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回道:“中午没吃饭。”阮冬阳戳穿我:“中午你不是回家吃饭了吗?还说没吃。”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只好翻了一个白眼给阮冬阳:“要你管啊。”她挥挥手说:“没事没事,长身体呢,多吃点儿好。不过你还是少吃这个,多吃有营养的,不要不该胖的地方圆得像球,该胖的地方没音讯啊。”我低头看了看,把T恤拉上来一点儿,仿佛这样就能遮住丝毫没有发育的胸,盘算着要不要骂回去。然而她已经打包好了东西,说:“我走了啊,小不点儿,我听我弟说过你,下次来找你玩儿。”关于人和人之间互相影响的词语我知道得很多,比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词语都告诫我,不能跟这个女孩走太近。她会活生生地拽着我的腿,把我拖出好学生的行列。因为后来阮冬阳说,这个姐姐是他表姐,家境很好但是不学好。抽烟、喝酒、打架、顶撞老师、夜不归宿,简直无恶不作,令父母很头痛。由于是独生女,在家很受宠爱,挽着爸妈的胳膊说几句好话,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对了,她有一个她父母现在想起来绝对会抽自己耳光的名字。她叫作秦淑媛。秦淑媛果真履行了她的诺言。这之后只要在学校碰见她,她都会跟我打招呼,非常热情地搂着我的脖子介绍:“这是我姐们儿。别看她小不点儿,你们不准欺负她啊,我的人。”我每次都是匆匆逃离,回到教室照一下镜子,脖子已经被她勒出了一道红印。有一天她来找我,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教室外面说:“走,小不点儿,我带你去爽一把。”无数少女上当受骗被分尸被骗财的案例瞬间浮现在眼前,理智让我坚定地摇头:“我不去。”“走吧。”她非常自来熟地架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往那个神秘地点走去。我们来到校门口后面的小巷子。秦淑媛招呼我:“快点,埋伏好。”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哪里埋伏。她拖着我蹲下,说:“看情况上啊。”我问:“看什么情况?”“你不是我的人吗?别让我吃亏啊,打不赢的时候来帮一下我。”“你是要打架吗?”“对啊,有个小贱人跟我抢男朋友。”“一定要打架吗?不怕伤到吗?好好说不行吗?不怕有人告诉老师吗?不怕被你男朋友知道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解决吗?”“啰啰唆唆的。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最快的途径就两种:金钱和暴力。对付这帮人肯定是用暴力啊。怕个锤子啊,打架要么就是打别人,要么就是被别人打啊。”我一听到后半句,脚底就像抹了油,不断地往后滑。她一把把我拉回原来的位置说:“都来了还走,够不够朋友啊?”我心里默默回了一句:“谁跟你是朋友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进入准备模式了:“快,那个小贱人过来了。”对方是另外一伙小太妹,注意,不是一个,是一伙。她们还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蹦蹦跳跳地嚼着口香糖朝这边走过来。秦淑媛推了我一把:“你上。”我腿一软,问道:“为什么要我上?”“你是生人,而且粗胳膊短腿不容易引起警惕。你去,先插入敌人的心脏给她们致命一击,我跟着来。”我猛摇头:“我不上,老师知道我就完了。”“我说,你怎么白长一身肉呢,那么。”说完她就冲了上去,对方的小太妹也不甘示弱,反应奇快地揪着秦淑媛扭打起来。她被人揪着枯黄的头发,根本还不了手,她手舞足蹈、面目狰狞,但是对方人多势众,毫无伤亡。我腿还软着,想趁机溜走,但看着秦淑媛被一群女生打又实在不忍心,万一出什么事儿警察一定会找到我。我用偶像剧里学来的喊了一声:“老师来了。”还惺惺作态地往另外一个方向张望。这一招果然有用,小太妹们松开秦淑媛,一哄而散。她整理完乱蓬蓬的头发,瞪了我一眼:“下次打架再也不带你了,没有尊严。”我说:“要尊严不要命对吧?”她回答:“传到我男朋友耳朵里,我要怎么做人?”秦淑媛口中的这个男朋友,并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从高中起就喜欢的男生陆禾。我原本以为她喜欢的男生一定跟她一个款,夫唱妇随的。你打架来我帮忙那种天造地设的组合,多喜庆、多带劲啊。然而,陆禾和她大大咧咧的神经质完全不一样。他很沉默,成绩很好,瘦瘦高高的,也不爱笑。沉默寡言的男人分两种:一种是长得不好看的,会沦为人群中的空气,被人熟视无睹;另外一种就是像陆禾这样长得好看的,被大家统称为酷,备受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