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翻译事业,自安世高支娄迦谶始,至玄奘大师达最高潮。大师之后,尚有实叉难陀重译八十卷《华严》,义净译“有部宗”毗奈耶百余卷,菩提流支完成《大宝积经》,不空译密部经咒一百四十余种。般刺密帝译《大佛顶首楞严经》十卷,般若译《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其后自唐贞元至宋太平兴国约二百年间,译经事业完全中断。宋太平兴国八年重起译场,先后有法护、施护、法贤、惟净等译《大乘中观论》、《大乘宝要义》、《大乘集菩萨学论》等五百余卷。再以后虽偶有译者,已微不足道了。 尚有一与译经事业有关,且因此影响我国文化至钜之大事者,即国人西行求法事。 我国地理环境,东南临海,西北障山。北横大漠,所居者为文化落后之游牧民族,故我国文化,向以单调保守称。魏晋以降,佛法输入,乃使国内贤智之士,知于六艺九流之外,尚有学问。而具有崇正信仰之古德,为求正知正见,不惜冒险犯难,西行求法。如本节所述之玄奘大师,是其著者。然魏晋之际,国人西行求法者,实以颖川朱士行始。 士行少怀远悟,脱落尘俗,于曹魏甘露年间出家,是为汉地沙门之始。尝于洛阳讲《道行经》,觉文章隐质,诸未尽善,乃誓志捐身远求大法。以甘露五年发迹壅州,西度流沙。既至于阗,得梵本经书九十章,遣弟子弗不檀送归。后由竺法兰,无罗叉译出,即今本《放光般若》。 士行而后,西行求法者,代不乏人,自魏晋至中唐,前后五百余年间,西行古德可考者不下百人之多。如晋之法显,姚秦之智猛,刘宋之昙无德,北齐之道遂。至唐之玄奘,达西行求法之最高潮。奘师而后,尚有会宁,窥冲,大律,义净,慧超,不空等。以篇幅所限,兹不赘述。 三、早期弘传 大法东来,虽在汉末,而佛教确立,乃在晋代。盖佛法初来,知者尚少,历经三百余年的译经和弘布,才取得社会人士的普遍信仰。然所以如此者,实亦与时代背景有关。兹为述魏晋之世的社会情形如下: 东汉末年,黄巾乱起。虽赖皇甫嵩朱隽之力幸获平定,然继以董卓及西凉诸将之乱,袁术、袁绍、曹操、刘表等割据自立。其后三国鼎峙,晋武统一。八王之乱,五胡入侵。百余年中,九宇鼎沸。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有史以来,国人遭遇之惨者,莫过于此。而际此境遇之中,忽闻我佛世尊,救苦救难,人民为求精神之安慰,或避朝廷之徭役,是以相继入道,皈依佛门,佛教倡因果报应,六道轮回之说。重福报行业,功德因缘,乃使稔恶之徒,亦自怵祸害,俯首皈信。即在知识分子之间,以汉末之干戈扰攘,礼教式微,贤达之士,立命无方,闻佛法智信圆融,乃以本身环境的感受,证之佛法所说: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之义,感触愈深,于是英才硕彦,遂多入于佛门,并且佛教输入,至此已二三百年,在社会上酝酿亦渐趋成熟,再值佛门大德登高倡导,于是风行天下,奠定了佛教的基础。 在此时期有一位特别值得介绍的人,是西域来华的佛图澄。 佛图澄,龟兹人,高僧传称他:“少出家,清真务学,诵经数百万言,善解经义。”他于晋怀帝永嘉四年来华,抵洛阳,值刘耀寇洛,帝京扰乱,他乃潜泽草野,以观世变。后以后赵的石勒石虎,以暴虐杀戳是务,澄悯怜苍生,杖策军门,尝现种种神异,为二石所崇信。于是中州胡晋,多因澄故营造寺庙,相竞出家。佛教至此,弘扬乃盛。二石对澄奉若神明,虽不能尽用其言,但残暴杀戳之习,却因澄而少改。澄居华数十年,虽未尝译经著论,然高僧传称其:“妙解深经,旁通世论。”随其受学的弟子前后将近万人,且有自天竺康居等国涉流沙行万里而来者,多因澄说而“妙达精理,研测幽微”。在他的弟子中,以道安、法和、竺法汰、法首、僧慧、法常等最为知名,然最能光大其业的,则是道安法师。 道安法师,是中国佛教划时代的人物。法师以前,译经弘教的都是外来西僧,法师以后,我国的僧侣始为弘法的中坚。法师之前佛学是沙门的专业,法师以后,才把佛学公之于知识阶层及广大社会之间。 道安法师,俗姓卫,常州扶山人,世业儒,十二出家,以貌陋,不为师重,然安笃性精进,斋戒无阙,受具足戒后,谒佛图澄于邺城,事澄为师。后更游学诸方,备求经律,往来于襄沔间,苻秦建元九年,苻丕陷襄阳,师乃入长安。秦主苻坚曾云:“朕以十万之师取襄阳,唯得一人半,安公一人也,习凿齿半人也。”器重安公,有至如此。师在长安居五重塔寺,僧众数千,大弘法化。后闻西域有鸠摩罗什者,每劝坚迎致,什亦远闻安风,谓之东方圣人。然安卒于苻秦建元二十一年,后十二年(姚秦弘始二年)罗什始至长安,东西二大师卒无一面之缘。 安师对佛教之贡献至多,略而言之,如制定僧尼规范——规定一曰行香定座上经上讲法,二曰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差使悔过等法。以至“天下寺舍,则而从之。”安师倡沙门以释为姓——当时沙门多随师姓,安师以为师莫如佛,沙门应以释为姓。后来《增一阿舍经》译出,经中果有:“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出家,同称释氏。”之语。此外安师并整理佛教文献,创编经录,为佛门目录学之始,且遍注诸经,启发幽微,经义始明。并遣弟子布教四方,大法始盛行于天下。习凿齿与谢安石书,有曰:“来此见释道安,故事远胜,非常道士,师徒数百,斋讲不倦,无变化技术,可以惑常人之耳目,无重威大势,可以整群小之参差,而师徒肃肃自相尊敬,洋洋济济,乃是吾由来所未见。其人理怀简衷,多所博涉,内外群书,略皆遍览,阴阳算术,亦皆能通,佛经妙义,故所游刃……”由此可见安公道风的一斑。 道安以后,佛门有两位事迹辉煌的人物,一位是他的受业弟子慧远,一位是译经大师鸠摩罗什。 罗什来华事迹,已于上节略述,与罗什同时,而在南方弘化的,是道安法师的门人慧远。 慧远,本姓贾,雁门楼烦人,博览群书,尤邃于周易老庄。二十一岁入道安门下,闻安讲《般若经》,豁然而悟,乃叹曰:“儒道九流,皆糠秕耳。”乃投簪落发,委命受业。安每叹曰:“使道流东国者,其在远乎?”后随安居襄阳,道安入长安,远与弟子数十人南适荆州。抵浔阳,见庐山幽静,庐于山阴,历史上有名的东林寺,即其遗迹。远宅庐三十年,未尝出山一步,而江左清信之士,望风遥集。如彭城刘遗民,雁门周续之,新蔡毕颖之,南阳宗炳,皆弃世荣,依远游止。而其时朝野名流,宰辅若王谧刘裕,方镇如桓伊陶侃等,咸入山或赍书致敬。 晋孝武帝太元十五年,远与同志一百二十三人结白莲社,同修念佛三昧,是为净土法门流行之始。 远为当代物望所宗,庐山东林寺亦成为南方佛教中心,与北方佛教中心长安鸠摩罗什大师的逍遥园中分天下。远于晋义熙十三年圆寂,寿八十三岁。 慧远大师圆寂后三年,刘裕篡晋,国号曰宋,江北五胡,亦统一于北魏,成南北对峙之局,史称南北朝时代。今先述佛法在南方弘传事略。 南朝历宋,齐,梁,陈数代,朝野皆皈依佛教。到宋之初,佛驮跋陀罗在建业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又有天竺 三藏求那跋摩来朝,弘化甚盛。齐代有僧柔,惠次等,讲经不衰。至梁代,梁武帝最崇信佛法,曾皈依于智藏,法云,僧 三大师,依慧约法师受戒,并自注《大品般若经》。 武帝大通元年,南天竺菩提达摩渡海抵广州,武帝迎至建业。相与晤谈,以机缘未契,达摩乃渡江抵嵩山,在少林寺面壁九年,后传衣钵与慧可。达摩者,中国禅宗之初祖也。 武帝太清二年,西天竺真谛三藏抵建业,译经多卷。又有名僧僧佑,宝唱等,著《弘明集》、《高僧传》等书,均为佛教史上的宝典。 其在北地者,魏太祖道武帝建国,初未闻佛,及与晋通聘,方知皈信。明元帝继位,亦遵先业,京邑四方,建立图像,并令沙门敷遵民俗。太武帝即位,初亦崇信佛法,后得道士寇谦之,信行其术,并纳司徒崔浩诽毁佛教之言,诏臣下坑杀天下僧侣,破毁经像寺塔,这就是佛教史上三武一宗之祸的“一武法难”。未久寇谦之死,崔浩亦因家史事被诛,帝颇以毁佛法事为悔,后其孙文成帝袭位,下昭兴复佛法。并应沙门昙曜之请,于平城(今山西大同)武周山石崖开凿窟龛五所,内镌佛像各一,高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 后魏孝文帝世迁都洛阳,宣武帝,孝明帝世,复于洛阳伊阙山营建石窟三所,前二者,即世称云岗石窟与龙门石窟是。 魏宣武帝时,北印度菩提流支三藏来朝,帝迎居于洛阳永宁寺,译《十地论》、《净土论》等。宣武帝通达教理,对弘扬佛教不遗余力,故西域沙门来华者多至二千人,国内寺院多至一万三千余所,沙门总数逾二百万,是为北地佛教最盛时代。 其后有昙鸾法师者,受菩提流支净土论》,尽力弘化念佛法门,法泽远被四方,著有《净土论注》、《赞阿弥陀佛偈》等。 距魏太武法难一百十余年后,至北周武帝时,佛门再遭一度厄难。武帝初亦信佛,后以谶云黑衣当王,乃心忌沙门,信道士张宾言,破毁寺塔,焚烧经像,并令沙门还俗。这就是史称的“二武法难”,后宣帝继位,复于东西二京,立陡古寺,置菩萨僧,用开佛化,故佛教虽遭二度摧毁,仍能不再世而复。 在晋室南迁,南北对峙期间,有一较特殊之现象,即北地高僧辈出,而南地则士大夫阶层中通达佛理者至多。如道安,法显。固在北方弘化,即慧远慧睿等,亦皆北僧而南下者。在南方社会中,若王导、谢安、郗超、王羲之、王恒之、陶潜,以至与慧远共创莲社的刘遗民,注《安般经》的谢敷,著《神不灭论》的宗炳,再注《南涅盘经》的谢灵运,是皆朝野名流而通达佛法之人也。四、黄金时代 自汉末桓灵之世,兵寇烽起,共后历经曹魏篡汉,三国分裂,晋武统一,八王之乱,以至于五胡乱华,南北对峙,直到隋文帝篡周灭陈,南北始告统一。由汉末至隋初,前后约四百余年,这一段时间,是中国历史上,最纷乱不安的时代,而佛教就在这种纷乱不安的环境中而输入,而建立,而发扬光大。到了隋唐统一,国威重振,佛教也由输入建立而进入黄金时代。这段时间自隋初至唐武宗毁佛,为时约二百五十年。 隋文之前,佛教中已成立的或已肇其端绪 的宗派,在东晋者有以《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为依据的三论宗;以《成实论》为依据的成实宗;以《净土三经》为依据的净土宗。在南北朝者有以修禅为主的禅宗;以《摄大乘论》为依据的摄论宗;以《涅盘经》为依据的涅盘宗。以《十地论》为依据的地论宗。到隋唐之世,新宗派如天台,法相,俱舍、华严、律、密等宗相继成立;新教义组织也次第完成,这一时期建立完成的宗派及教义,实为中国佛教的精华。然佛教之有此黄金时代,实与时代背景有关。兹先自隋文帝叙起。 隋文帝最尊重三宝,曾诏天下听任出家,令地方计口出钱,营造经像。故隋代佛经的流布,多于儒书数十倍。其时佛门高德辈出,著者首推智凯,嘉祥二大师。智凯,嘉祥二大师者,天台,三论二宗之集大成者也。 先是,北齐慧文禅师,以法华教观法门,传于慧思,慧思率徒众于南岳广行教化,世称南岳大师,智凯则为慧思之衣钵弟子。智凯十八岁出家,二十三岁从慧思学,后慧思入南岳,智凯诣金陵,居瓦官寺,开讲《法华经》、《大智度论》。居瓦官八载,闻天台幽胜,于陈太建七年率弟子二十余人入天台山,创草庵安居,在山九年,应陈后之请,届金陵,居灵耀寺,说大教于官中,崇明三年,隋兵灭陈,大师避乱荆湘,居于庐山。隋开皇十一年,应晋王广之请,于扬州为授菩萨戒,广尊崇之,奉名为智者大师。翌年辞还庐山。开皇十五年,再受晋王之请,入金陵,为撰《净名义疏》。晋王入朝,师亦辞还,于开皇十七年圆寂,年六十。此以《法华经》为依据。一心三观。圆融无碍之法门,自慧文肇始,至师而大成。因师居天台山,故后世称师为天台大师,称此宗为天台宗,大师著述丰富,主要有《法华玄义》、《法华文句》、《摩诃止观》等。 嘉祥大师名吉藏,姓安氏,其先本安息国人。梁太清三年生于建康。七岁依三论宗之法朗出家,三十三岁时法郎寂,后隋兵攻建康,师避往越州嘉祥寺。开讲筵,问道者常千人。隋炀帝大业三年,诏师居扬州慧日寺,后京师日严寺成,又延师往彼居之,于是道振中原,僧俗为之云集。后唐高祖灭隋入长安,闻师德望,又加殊遇。武德六年师寂。年七十五。师生平讲三论百余遍,主要著述有《中论疏》、《百论疏》、《十二门论疏》等四十余部,世称师为三论宗之集大成者。 李唐代隋而有天下,贞观之治,世所称述。其时名 德辈出,佛法日隆。太宗高宗之世,著名之弘法大师有法顺、智俨、贤首、道绰、善导、玄奘、道宣等,而华严、法相、俱舍、律、密、禅、净诸宗,也渐次完成。 华严宗者,依《大方广佛华严经》,显示法界缘起,事事无碍之妙旨。由杜顺大师开其端绪。由贤首大师完成之。杜顺本名法顺,因俗姓杜,故又称杜顺。生于陈武帝永定三年,十八岁出家,事因圣寺僧珍受业。后居终南山,弘扬华严。至唐贞观间,太宗闻其贤,诏请入内,隆礼崇敬,赐号帝心。师于贞观十四年寂,年八十四。著有《法界观门》、《妄尽还源》等。师一生专弘华严,后世称为华严初祖,传其学者为其弟子智俨。 智俨著有《华严搜玄记》,为华严二祖,然大成其宗者,为贤首大师法藏。 法藏者,康居国人,来居长安,往侍智俨,尽得其传。玄奘大师由印度归国开译场时,师曾充笔受证义润文等职。至武则天朝,为译场之首,与实叉难陀共译新《华严经》,武后赐号为贤首大师。师著有《华严探玄记》、《华严问答》、《大乘起信论义记》等六十余部,后世尊为华严三祖。 法相、俱舍二宗,始于玄奘大师。奘师西行求法事略,已见于本章二节。师于贞观十九年返国,大开译场译经一千三百余卷,而所译之《成唯识论》、《俱舍论》,则为法相、俱舍二宗的纲维。奘师门下弟子三千,神肪、普光、窥基、嘉尚、号称四哲。而以窥基承唯识,普光承俱舍,最能光大其门。其后法相一宗,窥基传溜州慧沼,慧沼传朴阳智周,法系不坠。而俱舍一宗,奘师门下普光、法宝、神泰、皆撰注疏,世称俱舍三家,研究此宗者亦极盛。 律宗建立于道宣律师。道宣之前有智首大师开其端绪,道宣之后有文光道岸继其道风。 漳滨智首,生于周武帝天和二年,髫年从相州云门寺智 出家,二十二岁受具足戒,后从道洪学律,同学七百人,莫尚于首。隋文帝于长安建大禅定道场,首随智 入关,止于同寺。著《五部区分钞》,又比较诸律之同异,定其废立,制《四分律疏》。尔后弘扬律部三十余年,吴兴道宣承其学。 道宣俗姓钱,隋开皇十五年生于长安,十六岁披剃,二十岁从智首受具足戒,研钻律部,以三衣一钵为行持。唐武德七年入终南山,居 麻兰若,制《四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贞观元年制《四分律拾毗尼义钞》,并出游四方,广求诸律之异传,贞观十九年,玄奘大师于弘福寺开译场,宣被召掌缀文,明年夏还终南山著述。永徽三年长安西明寺成,诏宣充上座。于高宗乾封二年寂。宣于终南山弘通戒律,集律之大成,故世称南山律师,其宗曰南山律宗。宣著述等身,以《行事钞》、《戒疏》、《学疏》、《拾毗尼义钞》、《比丘义钞》、称为南山五大部。此外所著之《大唐内典录》、《续高僧传》、《广弘明集》,均为佛教史上之宝典。 道宣弟子甚多,而以文纲、大慈等为著。文纲传弟子道岸,于江淮之间弘《四分律》。道岸弟子行超,玄俨等,亦能传其道风。 净土宗者,为以净土三经为依据,仰杖佛力念佛求生西方之方便法门也。东晋慧远大师,于庐山结白莲社,同修念佛三昧,为净土法门流行之始。北魏昙鸾大师,承菩提流支之教,盛弘念佛法门,自行化他,流弥弘广。而上继昙鸾净土系统者,则唐之道绰大师。 道绰,晋阳人,北齐天保十三年生,十四年出家,习经论,特精《大涅盘经》,后住汶水玄中寺,寺原为昙鸾所立,寺中有碑,具陈鸾于其寺久修净业及入寂时之种种奇瑞,遂舍涅盘宗而修净土,日诵阿弥陀佛名号七万声。入唐以后,为化有缘道俗,讲《观无量寿经》将二百遍,从之者甚众。绰寂于贞观十九年,年八十四,后世尊为莲宗二祖。承其传者为临淄善导。 善导生于隋大业九年,初出家时诵《法华》、《维摩》诸经,贞观年中,赴西河玄中寺谒道绰,听讲《观无量寿经》,大喜曰:“此真入佛之津要也。”于是精笃勤苦,专修念佛三昧。后遁迹终南山,时入长安为四众说法。善导行持精严,一生专弘净土,道俗从其化者甚众,永隆三年寂,年六十九。著有《观经疏》、《法事赞》、《观念法门》、《往生礼赞》、《般舟赞》等,曰五部九贴。其弟子有怀感,怀恽,净业等。怀感曾求善导决念佛求生西方净土之疑,导曰:“子若信之,至心念佛,当有证验。”感乃入道场精虔念佛三年,果证念佛三昧,感著有《决疑论》七卷。 禅宗,为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法门。梁武帝世,菩提达摩来华。为我国禅宗初祖,已在本章三节略述。达摩传衣钵于慧可,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是为禅宗五祖,道信弟子中有牛头法融者,传顿教法门于慧方,慧方传法持,法持传智成,智成传慧忠,世称此法系为牛头禅。自法融至慧忠,世称牛头六祖。 承道信衣钵者,为黄梅弘忍,弘忍在蕲州黄梅山弘化,于唐高宗咸亨二年传衣钵于曹溪慧能,后四年寂,寿七十四。慧能为禅宗六祖。 弘忍弟子中,著者除慧能外,尚有玉泉神秀,并与慧能形成南顿北渐之二派。神秀东京尉氏人,少览经史,博学多闻,既而立志出尘,髻染受法,师事弘忍,弘忍寂后,秀住江陵当阳山,道誉遍天下,则天武后闻之,召赴都,肩舆上殿,亲加跪礼。京邑士庶礼谒者日以万计。中书令张说尝问法执弟子礼,退谓人曰:“禅师身长八尺,庞眉秀目,威德巍巍,王霸之器也!”秀寂于神龙二年,世尊为北宗之祖,其后有五台巨方,嵩山普寂,京兆义福等。各弘传所承。 六祖慧能,南海新兴人,少孤贫,采薪养母,一日入市,闻人读《金刚经》,问其所得,乃谒五祖弘忍于黄梅,遂受衣钵,世称其法系曰南宗禅。慧能门下弟子四十余人,就中青原行思,南岳怀让,荷泽神会,永嘉玄觉,南阳慧忠等最著,称为慧能门下五大宗匠。其后由行思及怀让门下更分为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等五支,当于下节详述。 密宗成立于唐代开元之世,此宗系依真言陀罗尼法之门,修五相三密等妙行,以期即身成佛。西晋帛尸梨密多罗译大孔雀王神咒经开其端绪,至唐玄宗时所谓“开元三大士”者东来,始盛弘密教。开元三大士者,善无畏,金刚智,及智之弟子不空者是。 善无畏三藏者,中印度乌茶国国王,舍王位出家,从那烂陀寺达摩掬多受瑜伽三密教。于玄宗开元四年抵长安,玄宗礼为国师,敕居西明寺。五年,奉诏译经,先后译出密部经典多种,于开元二十三年寂善无畏抵长安后四年,金刚智闻中土佛教崇盛,偕弟子不空泛舶来华,开元八年抵洛阳,敕迎就慈恩寺,自是在洛阳长安间,广弘密教,并译经典。不空依金刚智口授作金顶义诀。后金刚智寂于开元二十九年,不空寂于代宗大历九年。 盛唐之世,佛法之盛,代无伦比。唐代帝王之兴佛寺,问佛道,供浮图,迎佛骨者,不胜殚述。唐六典载,其时天下僧寺总五千三百余所,私庙兰若不与焉。然至唐武宗世,会昌法难起,佛教复遭一度摧残。 武宗继文宗即位,师事道士赵归真,崇信道教,归真乘宠,每排毁佛教非中国之教,宰相李德裕亦辅成其事,会昌五年,帝遂下毁寺遂僧之敕。凡毁佛寺四千六百余座,兰若四万余处。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旁及袄教,摩尼教,景教等徒众,皆严令还俗。会昌六年,武宗崩,宣宗即位,杖杀道士赵归真等,敕恢复佛教。然其时已届唐末,国势渐衰,佛教亦无复往昔盛况矣!武宗之后,历唐末五代而至后周,百余年间,各宗皆衰,惟禅宗较盛,故宋代之佛教,又于此植基焉。五、保守时期 唐末镇藩割据,战乱频仍,五代十国,王朝交迭,此时也!佛寺荒废,经籍散逸,隋唐间鼎盛近三百年之佛教,至此零落殆尽。盛唐之际完成及兴起之各宗,亦莫不衰息:惟禅宗一宗,以其构居深山大壑,标榜教外别传,自六祖慧能之后,两干开基,五华结实,独盛于世。 在此纷扰战乱之局势中,地处江南之吴越国王钱谬钱椒,尊崇佛教,故吴越一地,佛教独盛。尤以天台山位于吴越境内,故天台一宗,尤盛于斯地。至五代之末,后周世宗柴荣,性不喜佛,即位未久,即诏禁私度僧尼,废天下无敕额之寺院三万一百三十六所,民间之铜像钟磬钹铎之类由官司收买以铸钱。此即世称佛门“三武一宗”法难的一宗之厄。佛教遭此危劫,历代高德之章疏散佚至伙,且佛门人才寥落,自此益趋衰微。 陈桥兵变,宋太祖代周而有天下,统一中原,结束五代十国之混乱局面,太祖志在振兴文教,故佛教亦有欣欣向荣之势。太祖曾敕诸路,后周世宗所废而未毁之寺院,听存,既毁之寺,所有佛像,许移置留存。复度僧八千人,建佛寺多所。 开宝四年,太祖遣张从信往益州雕大藏经版,至太平兴国六年竣工,凡四百八十一函,五千四十八卷,此为我国佛藏刻版之嚆矢。 太宗当国,亦厚佛教,其时西僧来华者颇众。太祖时曾有曼殊室利来自中天竺,至此施护,法天,法遇,天息灾等相继东来,太宗乃于太平兴国寺侧建译经院以居之,于是中断二百余年之译经事业复告恢复。后太宗赐名译经院为传法院,更于其西偏建印经院,译毕之经,即在院雕版印刷。太宗并应天息灾等之请,选童子惟净等十人送译经院受习梵学,以使译经事业不至断绝。惟净者,南唐后主李煌之族侄,研习梵章,通其奥义。未几任梵学笔受,赐光梵大师称号。惟净于梵学颇有发明,译经亦多。 其时吴越臣服于宋,两浙僧正赞宁随王入朝,赐号通慧大师。赞宁著有宋《高僧传》三十卷,三教圣贤事迹一百卷,内典录一百五十卷。 真宗之世,并隆三教,亦崇佛法。时天竺僧法护者来华,译经多卷。帝并以宰辅词臣,兼为润文。计自太平兴国以来,所译经律论共四百三十卷,悉编入大藏。 至宋徽宗时,稍有排佛之举。徽宗者,北宋昏庸之主也!信奉道教,礼道士徐知常,并自称教主道君皇帝,政和六年,诏于道录院烧弃佛经。宣和元年,诏改佛为大觉金仙,菩萨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尼为女德士。其意在使佛教从道教之风,而使佛道合而为一也!然是事为时甚暂,宣和二年诏复僧尼形服,去德士称号,复称为僧。 此时佛教,各宗皆衰,惟禅独盛。禅宗之在唐代,至慧能神秀,形成南顿北渐二派,慧能门下甚盛,然至唐代末叶,亦渐寥落,惟南岳怀让,青原行思二支,繁衍传世。其在怀让法系者,怀让传马祖道一,道一传百丈怀海,怀海门下分二支,一为黄蘖希运。希运传临济义玄,是为临济宗之祖;一为沩山灵佑,灵佑传仰山慧寂,是为沩仰宗之祖。 其在行思法系者,行思传石头希迁,希迁传天皇道悟,及药山惟俨。惟俨三传至曹山本寂,为曹洞宗之祖。道悟三传 至云峰义存,义存门下二支,一传云门云偃,为云门宗之祖。一传玄沙师备,师备传罗汉桂琛,桂琛传法眼文益,为法眼宗之祖,此即为禅宗五家。至宋代,临济宗之石霜楚圆门下,有黄龙慧南,扬岐方会,开黄龙扬岐二派,舆前五家并称五家七宗。 宋初有水明延寿禅师者,住杭州永明寺,系法眼宗之高德,以禅师而兼修净业,有《宗镜录》百卷。高丽国王览其言教,遣僧三十六人从师受法,归国后各化一方,于是法眼一宗盛行海外,而中国遂绝。 宋代禅宗,以云门,临济二支最盛,云门法系有雪窦重显者,信明州雪窦山大兴法化,称为云门中兴。其门下有天衣义怀,住越州天衣寺,光大云门宗风。临济门下,宋景佑年间,黄龙慧南昌黄龙山弘化,法度颇盛,其后有黄龙祖心,东林常总,窦峰克文,一脉相传,门叶繁茂,遂成黄龙一派。另有扬岐方会住袁州扬岐山大树法幢,门下有白云守端,保宁仁勇等,与黄龙对峰,成扬岐一派,之后此派法系不坠,宗风颇盛。 有宋一代,除徽宗稍为排佛外,累代皆保护佛教。然辽金兴起于满蒙,西夏建国于河西,徽钦被虏,高宗南渡,终于偏安一隅,以至为元所灭。 宋未灭前,北方契丹主,亦多崇佛。辽史道宗本纪称道宗“一岁而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三千。”如今者辽宁辽义县奉国寺,山西大同之华严寺,皆为辽代旧刹。 成吉思汉兴起于蒙古,四传至忽必列,灭宋而统一华夏,是为元世祖。元世祖设宣政院。专掌释教僧徒。然元代所崇信者,实为西藏之喇嘛教,与汉魏六朝唐宁相传之佛教迥异。且喇嘛教因受特殊之保护,其徒众病国殃民,无所不至其极。中士僧徒,唯有“抠衣接足,丐其按颅摩顶”而已。故元代实为我国佛教最黯淡之时期。 明太祖朱元璋,少孤贫,入皇觉寺为僧。元纲不振,群豪蜂起,元璋起兵濠州,十五载而成帝业。故即位后,对佛教颇尽力保护。帝于京师设僧录司,掌天下僧教事。府置僧纲司,州置僧正司,县置僧会司,分掌其事。帝鉴于元代佛教之流弊,故凡欲为僧者,须经考试经典,给与度牒,不许任意出家。出家者亦应避俗修禅山中,洪武二十七年敕礼部榜示中有云“凡僧之处于市者,务要三十人以上,聚成一寺。”又曰“僧有妻者,许诸人捶辱之”。并榜示天下各寺,凡轻慢佛教,骂詈僧侣者处罚。 太祖曾集大德于蒋山校刻藏经,世称为南藏。成祖永乐十八年,复重刻于北平,世称北藏。其后明武宗好佛,学经典,遍达梵语,自号大庆法王。然明世宗即位,溺于道教,嫌弃佛教,毁宫中佛像凡一百九十六座。后以服道士王金守所献丹药,毒发而崩。 有明一代,隋唐诸宗多半佚传,禅宗亦唯曹洞、临济二宗尚存,然明末云栖株宏,憨山德清,灵峰智旭诸大师继出,或倡禅净一致,或说性相融会,或论佛儒合一,乃使冷落佛门,复有一番气象。 云栖株宏,又称连池大师,杭州仁和人,初为儒生,以学行称。三十二岁出家,历游诸方。隆庆五年,结茅于杭州云栖山,教化远近。师倡导净土,痛斥狂禅,著有《阿弥陀经疏钞》等三十余种,为明末佛门巨擘。 德清大师字澄印,晚号憨山老人,全椒人,嘉靖二十五年生,十二岁礼报恩寺西林永宁为师,习经教,修儒学。十九岁披剃,参游诸方,万历二十三年,坐私创寺院,谪雷州,二十四年经曹溪礼六祖乃抵戌所。时雷州饥厉,师为掩骼埋尸者数以万计。旋建普济道场,就地弘化。三十四年遇赦,四十五年于庐山五乳峰建法云寺,效慧远大师之六时刻漏,专修净业。天启三年寂,寿七十八。著有《观楞伽经记》、《法华经通义》等。 智旭大师字藕益,生于万历二十七年,少以圣学自任,尝作辟佛论数十篇。十七岁之阅莲池大师之自知录序及《竹窗随笔》,乃取先作诸 论焚之。天启二年师二十四年,从憨山大师之弟子雪岭剃度,在径山坐禅,翌年豁然有省,天启四年受具戒,五年遍阅大藏。崇祯元年至金陵,见禅门流弊,乃决意弘律。晚年归老于杭州灵峰,明永历九年寂,年五十七,世称灵峰藕益大师。师生平著述丰富,以《阅藏知律》最著。 明代尚有一事足资称述者,即紫柏大师改刻梵荚藏经为方册,僧俗皆可按价购买,使藏经普及流通,则与宋元刻藏以藏之名山大刹者迥异。 满清入主中国,崇喇嘛教。元明二代之保护喇嘛。本为怀柔藩部政策,清袭故策,对喇嘛亦尊崇保护。然康熙乾隆二帝,于振兴儒术之余,亦颇崇佛教,如乾隆之世,敕选明万历后之大德著述增入藏中,从事雕刻大清重刊三藏教目录,凡七千四百二十七卷,即世称龙藏者是,顺治雍正二帝,曾一改其专崇喇嘛之旧习而归禅宗,致力参究,则与佛门之关系尤深。然嘉庆以降,国势凌替,佛教亦随之衰颓。洪杨之乱,以耶稣教为号召,兵锋所至,先圣学宫,关岳庙宇,以及佛寺神祠,无不残破。使东南佛教受其摧残者至钜。晚清以还,佛门人才辈出,比丘如谛闲、印光、太虑、虚云诸大师:居士如江都郑学川,石埭杨文会等弘化倡导,佛教乃渐有复兴气象,此为二千年来我国佛教弘传之概略也。六、十宗略述 释迦世尊住世之时,说法四十九年,皆随众生根机,方便立说,初无所谓宗派。大法东来,我国后世学者,见佛法如汪洋大海,为便利修习计,各择一条道路,以求专精。于是乃有各种宗派之形成。宗派的命名,有取法,有取人,有取地,各不相同,我国自六朝至盛唐,形成十宗略述如下: 一、俱舍宗:本于世亲菩萨的《俱舍论》。发扬诸法的有谛。《俱舍论》为《阿毗达摩俱舍论》之略称。阿毗译对,达摩译法,俱舍译藏。合称对法藏论。对有二义,一对向涅盘,二对观四谛。法亦有二义,一为胜义法,即涅盘,二为法相法,即四谛。所谓对法者,即以无漏真智,观四谛之理,而得涅盘之乐,这是本论的目的。 陈时真谛三藏译此论,并作疏释之,佚而不传。唐代玄奘大师重译此论三十卷,门人普光作记,法宝作疏,大为阐扬,随立此宗,然今则乏人问津矣! 二、成实宗:以诃黎跋摩法师的《成实论》为依据,发挥人法二空之理。姚秦时,鸠摩罗什大师译此论,遂传入中国,此宗发宇宙万有,分为世界门及第一义门。世界门认诸法为有,人我非无,不知一切诸法,皆从因缘而生,离因缘则灭,虽有亦假,似有实无。进而入第一义门,则说人空法空,五蕴假和合中,实无常实无人我,曰人空观。五蕴诸法,但有假名,并无实体,曰法空观。二空深理,至此宗乃显然揭出。此宗于鸠摩罗什大师之后,僧睿,僧导,僧柔,法云等代相递传,至唐渐衰。 三、禅宗:禅宗者,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法门也!此宗主抱定一句语头,真实参究,以期澈悟,所谓剿灭情识,澈证心源者是。梁武帝时达摩来华,六传至慧能,其道大行,其后更分为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派。宋代此宗独盛,迄今犹为盛行。 四、律宗,此宗以五部律中的《四分律》为依据,以持戒而净除身、口、意诸恶业。此宗始于智首,至道宣而大成之。道宣承智首教系,于终南山弘通戒律,世称南山律师,称其宗曰南山律宗。道宣之后有文纲道岸等代相传递。近世弘一律师,深研律学,且力行之。著有《四分律戒相表记》、《南山律在家备览》等书。 五、天台宗:此宗启始于北齐慧文,传于慧思,而集大成于隋之智凯,智凯居天台山倡立此宗,因山为名。此宗以《法华经》为依,立一心三观——空观,假观,中道观之圆融无碍法门,智凯于陈宣帝建德七年入天台山开拓道场,广说教法,判五时,开八教,广摄群籍,归宗法华。宗风大盛,此宗代有传人,迄今宗风不坠。 六、华严宗:此宗以《华严经》为依据,显示法界缘起,十玄六相的妙义,表现事事无碍相融相即的旨趣。唐初杜顺和尚经立观,为此宗的初祖,智俨,法藏相继之,法藏世称贤首大师,为此宗之集大成者, 故此宗又有贤首宗之称。唐武宗及后周世宗二度法难,宗风衰微。近世研究者颇多。 七、法相宗:一名唯识宗,依《楞伽》、《阿毗达摩》、《华严》、《解深密》、《菩萨藏》等六经,及《瑜伽》、《摄大乘》、《成唯识》等十论而成立。其教义为宇宙万有,悉为识所转变;三界唯心,心外无法;吾人仅从现象求之,而不知此乃吾人自心所变之影象,而非实有之景物,则惑之甚也。唐代玄奘大师篡译成《唯识论》十卷,此宗乃立。由窥基,慧沼阐扬之。晚唐之后,此宗渐衰。近来研究者颇多。 八、三论宗:依《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经》以开宗。《百论》,为提婆菩萨所造,破世间出世间之邪,发显一切之正。《中论》及《十二门论》为龙树菩萨所造,前者破大小二乘之迷,通于大小两教,后者破大乘之妄执,以显大乘之真义。姚秦时鸠摩罗什大师译三论,盛弘此宗,展转相传,至隋之吉藏作论疏,而大成之,盛极一时,宁以后论疏散佚。今则论疏复由日本续藏中得来。 九、密宗:亦名真言宗,以《大日经金刚顶经》等真言密教为依据,以六大--地、水、火、风、空、识。四曼——大,三,法,羯四种曼荼罗。及三密——身,口,意,为教义。取“三密相应,即身成佛”的方法。唐时善无畏,金刚智等来华大阐密教,为此宗之始。此宗至明代失传,今日中国流行者,为蒙藏之密教,盖亦此宗之支流也。 十、净土宗。此宗以净土三经——《阿弥陀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为依据,教人起信发愿,以念佛为行持,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之法门。此法门三根普被,利钝全收,上智下愚,均可修持,而成功则一。东晋慧远大师,于庐山结社,为此念佛法门之始,其后昙鸾,道绰,善导三师次第相承,以及永明延寿,莲池,藕益,省庵,梦东诸大师代有阐扬,使此念佛法门,遍及国内。近世印光大师一生弘净土,教化尤盛。 以上各宗,有大小乘之分者,俱舍成实二宗,属于小乘,其余八宗,属于大乘,有密教显教之分者,密宗属于密教,其余九宗,属于显教,有难行道与易行道分者,净土宗属于易行道,其余九宗属于难行道,这是自来判释佛教各宗的大要。 第五章 佛教的世界观一、世界问题的意义 本文在三、四两章里,介绍过佛教的起源,和输入我国弘布的情形,接着再要介绍的,是我们为什么要研究佛学——释迦牟尼佛所造的学说,也就是佛法——佛说的法。和我们学佛的目的何在? 释迦世尊住世时,说法四十九年,谈经三百余会,其究竟的意义乃在于破除我、法二执。我执是主观的我,法执是客观的宇宙。换言之,佛法的内容无非是剖释人生--我,宇宙--我们所赖以生存的环境的真相的法则。我们生而为人,怎能对我们自己,和我们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我们要认识自己,认识环境,就不能不研究佛法。至于学佛的目的,说来也很简单,那就是我们在认识自己,认识环境之后,即不再为自己和环境所困惑烦恼,因而“转迷成悟”,“离苦得乐”,使我们自己得到解脱和自由。 其实所谓佛法——释迦牟尼佛说的“法”,本来就是宇宙自然的法则。这“法”是宇宙所本有,非释迦牟尼佛“创造”或“制定”,佛常说:“法尔如是”,意思是他说的法,在自然法则上本来就是如此,但这法是释迦牟尼佛以他至高无上的智慧所发现。佛发现了人生宇宙奥秘,因而解脱成了“觉者”,佛不因此独善其身,更发愿把这奥秘向众生宣说,希望众生依他所说的教法学习修持,也洞 这样奥秘,也成为觉者,这就是世尊说法的本怀。 说到宇宙人生的奥秘,就有许多使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比如说,宇宙由何而生,依何而立?它在时间上究竟有多久,在空间上究竟有多大?宇宙繁杂万端的事事物物,究竟有没有一个规律,或是一个主宰?再比如说,人生由何而来,往何而去?生命的价值何在,意义又何在?千古以来,多少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都在探索,但都没有找到圆满的答案。千古以来,能够把这些问题圆满解决的,只有佛教。这里在未谈及佛教的世界观以前,我们先看哲学上对宇宙人生作何解释。 佛教所谓世界,就是普通所称的宇宙。准南子云:“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佛经上说:“过去现在未来名世,东南西北上下四维名界。”这二者,同是无量空间和无限时间的合称。因此,佛教的世界观,也就是普通所称的宇宙观。 所谓宇宙观,是人类对于宇宙的构成与变迁,及人类在宇宙间所处地位的一种看法或见解,历来东西方学者,对于此一问题,百说杂陈,理论甚多,唯心唯物,各有所见。兹略述数家,以见一斑。 一、唯物论:唯物论者的宇宙观,肯定宇宙间最基本的东西,只是物质,除去物质,则无所谓世界。进而言之,人亦为物质。该派学者以为,人若去了心脏或大脑,即不能思想,因此认为思想必倚存于物质之身体,则无所疑。故当人之死后,肉体死亡,精神亦随之消灭。故而不承认宇宙间有所谓精神的存在。该派学者更进一步认为宇宙间任何一种活动,都是由于物质的活动。所谓因果,条理,时间,空间等等,亦不外若干物理的特性,人们不能凭空造出一条物理学定律。就此而言,可见自然之原理,不倚存于人,而系独立自存者。 该派学者以为,人之有感觉,亦如物之有重量及延展性等。感觉增到比较复杂的程度,即产生观念。观念复杂后始有反省,虽由此反省可见人有心灵,然此心灵,谓为物质所产生,亦未尝不可。因此,唯物论者证明物质与精神的关系有三种论据,一、精神为物质的属性,二、精神为物质的结果。三、精神为物质之一。 二、唯心论:唯心论亦称观念论。此派学者,以精神为宇宙的根本,宇宙任何事物莫不自精神而来。此种精神作用,在人以观念表现之;在物以力表现之。人之有观念亦如物之有力。人类之能了解宇宙,亦因持其最实在的观念。精神既有如此的意义,所以宇宙根本是合理的发展的。有物就有精神,此精神为物体得以存在的原因,其自身各具有条理性。我们宇宙一切,亦因各有精神,各有条理,故能相持得以协调,毫无混乱。 三、心物二元论:此派学者主张,宇宙根本上是有心物二重相异的性质。心与物在宇宙内各有其不相涉的二特性,心与物根本不能合并或附属,其本身上即为实体,所以这一派学者的看法,常由心物关系一变而为身心关系,他们将思相与物质视为各循不同过程,身体与物质只是结合,并未并合。 四、多元论:此与一元论相反,认为宇宙构成要素,不是一个,而是多个。因为宇宙万象的本体是多个,宇宙间才有许多不同的现象。此不同的现象由于不同的根源,并非所有现象均由某一根源所演变。 以上就宇宙本体的性质言,有唯物,唯心,二元,多元不等。至于宇宙本体的生成,亦有机械论,目的论,调和派,超越派诸种说法。然以上学说,各有其缺点,我人不敢完全苟同。宇宙本体的性质,若说是唯物,则生命的创造,精神的作用,能力的转变,用物质解释是不够的。若说唯心,但物的存在亦系事实,精神是不能创造物质的。二元论者谓心物各有不相涉的特性,但精神不能离开肉体而独立活动,多元论者认为宇宙要素是多非一,则对宇宙根本统一性相矛盾。至于解释宇宙生成演变的机械论,目的论,调和派,超越派,亦各有其长短,不能给予我们一个圆满的解答。 此外,尚有宗教家说的神创造世界,创造日月众星,造男女,造万物。这种说法当作神话看则可,当作宇宙人生的真理看则不可。那么,宇宙人生的真理在佛法上到底如何解释呢?我们先看佛经上讲的“五蕴世间”。二、五蕴世间 一般所称的世界或宇宙,无非是指时间上和空间上一切生灭变异现象的总和而言。在佛法上说,这些生灭变异的现象,皆受因缘的支配,所谓“万法因缘生,万法因缘灭”。但宇宙万有因缘生灭的根本,则由“识”与“名色”而来。也就是说,由“主观的能认识的识体”,与“客观的所认识的对象”相互交涉对待而成世界。所以佛经里常说:“识缘名色,名色缘识。”那么“名色”是什么呢?名色就是“五蕴”。 在佛法上说,宇宙万有,皆由“五蕴”因缘和合而来。五蕴者,一、色,二、受。三、想,四、行,五、识。色蕴谓之“色”,受想行识四蕴谓之“名”,所以五蕴又称名色。 何谓色蕴呢?《大乘五蕴论》中说:“云何色蕴,谓四大种及四大种所造色……”《大乘阿毗达摩杂集论》中说:“问,色蕴何相?答,变现相是色相。此有二种,一、触对变坏。二、方所示现……”以上这些话都颇难了解,若用现代语言来说,色,是约有体积而占有空间,且会变坏的东西,这与现代科学家所称的物质相似。然非完全相同,物质二字尚不能代表色蕴的全部意义。 色蕴中所称四大种者,是指地水火风四物,亦是指坚湿暖动四种性。色蕴是由这四种性构造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事物。这其中又分两种性质;一是有形可指的叫做“触对变坏”。如自然界之山川草本,人之耳目口鼻,人工制造之桌椅器物等皆是。这些东西,手可触知其存在,眼可视见其形体,但因人力或其他因素,可使之变形或破坏的,这叫做触对变坏。一是有象可寻的叫做“方所示现”,如方圆长短,红黄黑白,甜酸苦辣等,及其他许多抽象的观念,也就是说,我们将各种印象所加的名称,就叫方所示现。 其次说受,想,行,三蕴。 受蕴,为领纳义,即领略境界而受纳于心的,是有情——宇宙间有情识的众生的情绪作用。如领纳而适合自己身心的,即引起乐受,不合的即引起苦受,此约相当于心理学上所指的感情。 想蕴:是取象义,即认识境界时,摄取境象而现为心相,而构成概念,此约相当于心理学上所称的意象。 行蕴:行是造作的意思,即对境而引生内心,经心思的审虑与决断,而发出行动语言的行为,这相当于心理学上所称的意志。 最后说到识蕴,识是分别的意思,如眼之分别认识红蓝白黑,耳之分别认识好恶声音,鼻之分别香臭,舌之分别苦辣,身之分别冷暖等是,这约相当于心理学上所称认识。 以上五蕴,是构成宇宙万有——人及一切有情识的众生,和众生赖以生存的山河大地——的根本。在佛法上宇宙和众生,统名之曰世间。人及一切有情识的众生称为有情世间,众生赖以生存的山河大地称为器世间。 五蕴又称名色,色蕴与他四蕴对峙,其类系如下: 色======================================物 受—┐ │想—│ │========非色============名============心行—│ │ 识—┘ 五蕴既为构成宇宙万有的根本,则“主观的能认识的识体”,与“客观的所认识的对象”,当然也在五蕴之中,识蕴就是“主观的能认识的识体”,其他四蕴则为“客观的所认识的对象”。其类系如下: 识==============主观的能认识的识体=================我 色—┐ │ 受—│ │========客观的所认识的对象===================我所想—│ │ 行—┘ 受想行三蕴,原属精神的活动,何以也列入“客观的所认识的对象”中呢?这在《大乘阿毗达磨杂论》中有一段解释说: “问,何因蕴唯有五。答。为显五种我事故。谓为显身具我事(色)受用我事(受)言说我事(想)造作一切法非法我事(行)彼所依止我自体事(识)。于此五中。前四是我所事。第五即我相事。……所以者何,世间有情多于识蕴计执为我,余蕴计执我所。”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一般人以为眼耳鼻舌是我的,色声香味是我接触的,我感觉故“受”是我所有,我记忆故“想”是我所有,我行为故“行”是我所有。这四种物理即心理现象都是由“我”观察他认识他,所以都是“我所”。而能观察能认识的“我”是什么呢?只是心里活动统一状态的识。所以我们说识是主观的我,色受想行是客观的对象。由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对象相互交涉对待而成世界,就是佛教中说的“识缘名色,名色缘识。”但是有一点要注意的。识与名色——主观与客观条件,并不是两件东西,识是名色中的识,名色是识中的名色。主观即构成客观之一条件,客观亦即构成主观之一条件。离主观则客观不能存在,离客观则主观不能存在。所以佛经上说:“识缘名色,名色缘识。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 识与名色关系,在《杂阿含经》中有一段说明:“佛说:譬如有两根束芦,互相依倚才能植立。朋友们,缘名色而有识,缘识而有名色。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正复如此。朋友们,两根束芦,拿去这根,那根便竖不起来,拿去那根,这根也竖不起来。名色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正复如此。” 识与名色——主观与客观的条件,何以构成宇宙万有?我们且看下一节的“万法因缘生。”三、万法因缘生 释迦世尊住世之时,曾在王舍城竹林精舍说法。这时有两个修习外道的沙门,名叫舍利弗和目犍连,二人智慧超群,名望素著。一天,舍利弗途遇世尊弟子马胜比丘。他见马胜比丘威仪殊胜,举止安详,心中颇为敬羡,便问马胜比丘说: “请问令师是谁,他平常说些什么教法呢?” 马胜比丘说:“我师释迦世尊,他的智慧神通,无人可比。我年纪幼稚,受学日浅,尚领会不了我师的妙法”。 舍利弗一再要求说:“请慈悲方便,略说一点概要。” 马胜比丘说偈道:“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吾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 舍利弗听了,大有感悟,遂和目犍连一同皈依世尊。 何以舍利弗听了“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二语,就舍已所学而皈依世尊呢?实因为这两句话是宇宙的真理,舍利弗在佛弟子中号称智慧第一,未皈依世尊前已修道多年,所以听闻之下,立开即悟,而皈依世尊。 在佛法上说,宇宙万有的生成与还灭,皆由于因缘二字。因与缘,佛法上不会有严格的界说。但从相对的差别言,因约指特性说,缘约指力用说。因指一件事物生灭的主要条件,缘则为辅助条件。因缘二字,若用现代语言来说,约相当于条件或关系两个名词。那就是说,宇宙间每一事物的生灭,必须具备某些条件;每一事物的存在,也必须与其他事物有着互相的关系。所以凡使一件事物生灭,或使一件事物存在的条件或关系,就称为此事物的因缘。 四阿含经中对因缘二字常作如下的解释:“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意思是宇宙间一切事物,都没有绝对存在,都是以相对的依存关系而存在。这种依存关系有同时的异时的两种,异时的依存关系,就是“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此是因而彼是果。同时的依存关系,就是“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此是主而彼是从。前者是指纵的时间,后者是指横的空间。因此,所谓宇宙,在时间上说,是因果相续,因前复有因,因因无始;果后复有果,果果无终。在空间上说,是主从相联,主旁复有主;没有绝对的中心,从旁复有从,没有绝对的边际。以这种继续不断的因果,和重重牵引的主从关系,而构织成这个互相依存,繁杂万端的世界。 但不论是异时的因果关系,或同时的主从关系,其根本条件,皆不出前节所述的五蕴。由五蕴因缘和合,而构成山河大地和有情众生的器世间与有情世间。 但是,五蕴世间,森罗万象,生灭变异,刹那不住;在这万法生灭变异的过程中,究竟有没有一个规律或法则呢?有的,这法则,就是佛法上的“万有因果律”。四、万有因果律 宇宙的生成,不是上神所创造,万物的变异,也不是上帝支配。唯有假托众缘(即是具备了该物生成或变异的各项条件)和合而生。这种由无至有的生起,就因边说,叫做缘起;就果上说,叫做缘生。所以佛法上把宇宙存在的事事物物,叫做因缘所生法;而把事事物物的生起,叫做万法因缘生。 宇宙万有,既藉众缘所生,自不免变化败坏。所以自有情世间至器世间,自精神现象到物质现象,都是在运动流转,生灭变化,刹那不停。有情众生的生老病死,器世间的生住异灭,都是表示万法流转;生灭无常。但这种流转生灭之间,是否有一规律可循呢?有,佛法上说有一项支配这宇宙万象生灭变异的基本法则,就是万有因果律。 所谓因果律,就是研究事物原因结果的法则。现代科学上亦有因果律,惟科学上的因果律,只适用于物理的变化。而佛法上的因果律,却适用于心的变化,物的变化,及心物混合的变化。佛法上将此法则加以更详细严密的分析,根据此法则创立了三世的人生观;更将业报轮回等问题联系起来,创立了因果善恶通于三世的论理思想。 因果,具足应说“因果缘报”。因是原因,缘是助缘,由因缘和合所产生的事物叫果,此果对造因者说是报。世出世间,由众生以至成佛,由根身以至器界,一切生灭变异,莫不受此法则支配。 任何事物,决不能无因而生,且有因无缘,亦不能生。例如一粒种子——因,若不经播种者把它埋入土中,再加上阳光雨露的助缘。则不会发芽生长,而因缘和合,形成果报。不但事物的生成是如此,即事物的变异与坏灭亦莫不如此。 佛法为说明万法因果关系,曾立有六因、四缘、五果之说。六因的名称是能作因,俱有因、相应因、同类因、遍行因、异熟因。五果的名称是增上果、同时果、等流果、异熟果、离系果。因限于篇幅,不能一一详述。现仅将四缘略作介绍。 四缘是亲因缘、等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 亲因缘者,就是主因。在心法(精神)上说,凡人之身口意的行为意念,皆名之曰业。业为心法上迁流变化之因。在色法(物质)上说,如土石为山岳的主因,种子为草本的主因等是。 等无间缘者,只适用于心法,譬如我人一颗妄心,念念不停,刹那生灭。前念灭时,后念已起,这种生灭相续无间的作用,叫做等无间缘。 所缘缘者,系指分别的心与所分别的相相对峙时,前者以后者为所缘,此所缘的相,即为生心的助缘。 增上缘者,乃指一切心法或色法。起顺违等作用,影响于因之成长者。在色法上讲,只要有亲因及增上二缘便能生果。但在心法及心色混合法中,则须四缘具备,方能生果。 由上所述,可知因果律上的三个原则。一是果由因生。无因不能生果,有因有缘则必然生果。二是事待理成。万法生灭,固有因果,但因果中尚有普遍的理性。某因必生某果,原为必然理则,例如有生必有死,有成必有坏,都是必然的理则。三是有依空立。任何存在的事物或理则,都必依否定实在性的本性而成立。也就是说,凡是存在的,最初都是不存在的。凡是“有”,必须依空而立。 因果律上尚有几点值得注意的,一是因果律中无第一因,亦无最后果。因前复有因,推之无始;果后复有果,引之无终。譬如父为父子之因,父复有父,父父无始;子为父之果。子复有子,子子无终。二是因果律中的因与果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譬如棉纱是棉布的因,却是棉花的果。棉布是棉纱的果,却是衣服的困。由甲因产生了乙果,当然乙为甲之果,若由乙因又产生了丙果,则乙又为丙之因。三是因果通于三世。三世并不是指一个人的前生今生来生,而是指时间上的过去现在未来。所以因不自灭,不论时间久暂,遇缘则起现行。四是因果本质为一。能生之因,必为所生之果;所生之果,必为能生之因。自色法上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豆种长不出瓜秧,瓜秧亦长不出豆苗。自心法上说,自作因,自受果,善因不生恶果,恶果不由善因,丝毫不能假借。 佛经上有一偈说明因果上的几点原则:“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这偈说明了:一、业因不灭。二、不认时间久暂,遇缘则起现行。三、自作业,自受果。 在宇宙万有之中,物与物的因果较易明 。例如金属热胀冷缩,冷热是因,缩胀是果。物与心的因果部份尚易了解。如物质环境使人有苦乐的感受。饱暖则身心舒适,饥寒则生理痛苦。而心与物的因果较不易证知。然以心为因而影响物质的。亦不乏成例。如李广射虎,箭入没羽,近视之知其为石,再射则不入。这就是精神影响物质的例子。而最难了解者,却是心法上的因果。盖起心动念,皆为业因种子,此业种分善恶二面,皆印入八识田中。以业种的善恶,支配六道轮回中的升沉。此因果虽不易使世人了解,然果由因生,事待理成,自因自果,丝毫不爽。我国民间俗谚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语虽通俗,却含有至理也。 五、心物不二的缘生观 我们由五蕴世间说到万法因缘生,由万法因缘生说到万有因果律。归根结底的说起来,佛教的世界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佛教的世界观,在本质上既非唯心论,亦非唯物论,而是一体两面,不可分割,心物不二,一体圆融的五蕴世间;所谓“识缘名色,名色缘识。”识为名色中的识;名色为识中的名色。 在生成上说,既非机械论,亦非目的论,而是因果相续,主从相关,重重牵引,互相依存;自果上言是“因缘所生法”,自因上言是“万法因缘生”的因缘和合而有的世界观。 在宇宙万有运行法则上说,既无上帝主宰,亦无天神支配。而是果由因生,事待理成,业因不灭,自业自受的万有因果律。 最后归纳起来,佛教的世界观,可名之为心物不二,一体圆融,从认识论出发的缘生观。六、三千大千世界 在佛法上,把世界分为有情世间和器世间两种。有情世间,名为正报,是由业因所感得的正果。指有情——有情识的众生——的肉体和精神而言。器世间,又名依报,为有情所依。是指山河大地,衣服饮食的总称而言。 有情世间有六道众生,六道是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六道众生生存于欲、色、无色三界之中。 所谓欲界,是此界众生有睡眠,饮食,男女之欲,故名欲界。色界则无此三欲,惟有殊胜的身形。无色界不独无三欲,且无任何身形,只有精神的存在。 佛教上说,三界以须弥山中心,总名为一须弥界。这样以须弥山为中心的小世界并非一个,而是遍存虚空。集一千个这样的小世界,名为小千世界。集一千个小千世界,名为中千世界。集一千个中千世界,名为大千世界。因为其中重叠了三个千数,所以称三千大千世界,但三千大千世界亦非一个,而是无量无数并存于宇宙空间。所以佛经中常说“十方微尘世界”,“十方恒沙世界”。由于近世天文学的发达,证明太空中星球多至不可胜计,由此可知佛教所说。并非是揣测之词了。 世界,在空间上说,虚空无尽,世界无尽;在时间说,朔之无始,追之无终。但在因果法则上说,一是因前复有因,果后复有果,因果无始终,时间亦无始终。但另一方面说,有生即有灭,有成即有坏;因此,世界也有成、住、坏、空,四个时期。但成住坏空是循环连续的,所以在时间上依然是无始无终。 成劫是世界组成的时期,住劫是有情众生安住的时期,坏劫是渐趋破坏的时期,空劫是完全崩溃的时期。崩溃之后,再入成劫,周而复始。延续无穷。 劫是梵语,华译为长时。上述世界成住坏空一周是一大劫,大劫分为成住坏空四中劫,每一中劫含有二十小劫,一小劫的时间,是人寿由最高数——八万四千岁——减至最低数——十岁,再由最低数增至最高数,增减之量是每百年一岁,这样一增一减所需的时间,即为一小劫。 这无边无际的空间,无始无终的时间,无量无数的众生,悉依因果法则而生而有,而变而灭,这就是佛经上所称的世界。第六章 佛教的人生观一、人生问题的意义 人生观,是我人对于人生的价值,意义,和个人立身处世的态度的一种看法或见解。谚云:“人心不同,各如其面。”由于各人的环境感受的不同,所以对人生的见解亦各异。譬如说,有人认为人生快乐,有人认为人生痛苦。有人积极 进取,有人消极悲观。这些,究竟孰是孰非呢?我们是及时行乐,尽情享呢?还是悲观厌世,追求解脱?我们是努力进取,发奋创造呢?还是凭天由命,得过且过? 再进一步说,生命由何而来,往何而去?生命的价值何在?意义又何在?难道说一个人竟是无缘无故的生到世间,昏昏昧昧的度过一生,然后三寸气绝,一切断灭吗?生命如果当真如此,则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人生如果仅只为了享受,或终生充满痛苦,则生命还有什么价值?关于这些,多少思想家、哲学家、宗教家都想找出一个答案,然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并且都还没有说出它的究竟来。 进化论者说,人是猿猴进化而来的,高级动物既是低级动物进化而来,故而唯物论者为优胜劣败,适者生存,因而导致人类互相斗争。 某些宗教家说:人是上帝创造的。人的生命若是上帝创造,人的穷达祸福若是由上帝或其他神祗主宰,则个人的行为意志尚有什么价值? 早在释迦牟尼世尊住世之时,印度的思想界有所谓外道六十二见——外道对人生问题的六十二种见解,我们来看看最著名的几位大师,他们对人生问题的看法: 一、富阑那迦叶--他是一位怀疑论者;他以为人生的善恶,并没有一定的标准、不过因社会习惯而来。因此,社会习惯所谓善恶,未必就是真善恶,所以为善为恶不应有业报。 二、末伽梨拘舍罗--他是主张宿命论者;他以为人的行为及命运,皆受自然法则所支配,非人力所可如何。所以人若求解脱,只有听其自然,到了命中注定该解脱的时候,自然就会解脱。因此他主张一切听于命运。 三、阿夷多翅舍钦婆罗——这是一位古代的唯物论者;他主张人生由四大——地水火风四种物质构成。物质之外,更无生命。人死之后,一切断灭。所以他主张人应追求目前的享受,而排斥一切伦理道德。 四、浮陀迦旃延——他主张心物二元不灭论,他说人生由七种要素——地水火风苦乐生命——合成,生死仅为七要素集合离散现象,七要素本身并不因此而有生灭。 这些见解,或为无因论,或为断灭论,皆有所偏,而非中道。千古以来,能说出我人的生死由来,人生的价值意义的,只有释迦牟尼世尊。他以至高无上的智慧,洞见三界有情的三世因果,六道轮回的真像;把宇宙人生之迷,作了个圆满的解答。世尊对人生问题作何解释呢?这应先自我人的生死由来说起。二、佛性与妄心 释迦牟尼世尊于菩提树下睹明星悟道之际,世尊云:“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现前。” 世尊说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这智慧德相是什么呢?原来智慧德相,就是万德万能的佛性。 佛性又称真如,自性,常住佛性,妙真如性,真如实相等。名称虽然不同,实际上是一个东西。它就是我们各人原真的本性。这种本性,本来就具足万德万能。它灵明洞彻,湛寂常恒,在圣不增,在凡不减,与佛无二,但由于无始以来,被妄想执着掩蔽了本体,使具足的德性不能显现。这好比一面光明的镜子,蒙上了尘垢,盖没了镜体固有的光明。不过镜面虽蒙尘垢,而其原具的光明并没有损减,一旦揩去尘垢,光明依然可以显现。 人的本性也是如此,本性原来灵明洞彻,万德万能,但因妄想执着,以致起惑造业,轮回六道。这种妄想执着又称无明,无明梵语尾尔,意思是指暗钝之心。暗钝之心并非指我人的肉团心,而是指我人感受,思惟,分别,认识,对境攀缘的妄心。 事实上,佛性与妄心,智慧德相与妄想执着,原本不是两样东西,但因有了真妄,动静,明暗的不同,所以就有了佛性和妄心的分别。性譬如水。心譬如波,水是静态,水静则明朗;波是动相,波动则昏乱。水是体,体则真实不变;波是相,相则虚幻生灭。这其中虽有动静明暗真妄之别,但在本质上仍是不二的。 灵明洞彻,湛寂常恒的本性,只因妄想执着,成为妄心。这妄心,就它的暗钝来说,叫做无明;就它的能障覆自性来说,叫做业障;就它的熏习缠缚来说,叫做习气;就它的动扰不安来说,叫做烦恼。总之,无明,业障,习气,烦恼,都是虚妄生灭幻化,不实的东西。 关于妄心的作用,大乘义章中有一段说明:“凡夫迷实之心,起诸法相,执相施名,依名取相,所取不实,故曰妄想。”这就是说,我们万德万能,灵明洞彻的本性,因为妄想执着,而幻生起一种不明的幻觉——无明,这种无明与本来圆明朗照,湛然常住的本性和合起来,相续相牵,熏习不己,便成了阿赖耶识。因此,就使我们原始清静纯真的本性,变成了染净交参的识,这识再因妄想而起概念——佛法上称为阿赖耶识中的见分。再因这妄想概念,而幻现一种对象的境界——佛法上称为阿赖耶识中的相分。这样一来,使我们本来灵明洞彻的本性。就因无明而发生变化。好比澄清的水因微风而起了波纹——幻相,这时,本性已因无明的污染而成识,此识中又有了两种分别,一者是由心所生的境——幻相,又称相分;一者是缘其幻相的见照作用——见分。有了相分见分的幻觉后,接着又起了一种错觉——末那识的产生。末那识不知道相分见分同是本性的幻影,因而执着见分为我——我之能见;执着相分为我所——我之所见。如是执着不已,攀缘不息,由这个错觉的我而攀缘,分别,取舍我所有的一切事物——我所爱,我所憎,我所好,我所恶。于是由此中更产生了一种虚妄的想像——意识。意识出现之后,喧宾夺主,不但代有了本性的地位,并把阿赖耶识和末那识也置之脑后。它成了人生——其他有情亦然——的主宰,好其所好,恶其所恶,去胡作乱为。同时,意识尚有一批助手——眼、耳、鼻、舌、身,五识。藉着这批助手的力量,贪图五欲——财、色、名、食、睡的快乐,而有贪、嗔、痴、慢、疑诸烦恼。由此而造下无量善恶之业。但意识是妄想执着而有,本来幻化不实,当人生四大分离——死亡之际,意识随之散灭,只留下一个生死流转的根本——阿赖耶识,去承受那因善恶之业所招致的果报。 阿赖耶识何以是因业受报的根本呢?我们且看下一节的说明。三、阿赖耶识 大乘佛法的法相宗中,把我人这一颗对境攀缘的妄心,分析为八个识,这八识是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八识中的前六识,系自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而发生。六识中的前五识——眼耳鼻舌身五识,只能了知自己界限以内的东西,不能代表别种识发生作用。而第六意识,则是由前五识所引,助他们发生作用的。譬如眼之见色,只能了知是色。至于这色是黑是白,则有于意识的分别的计度。耳之听音,只能了知是因,音之含意也赖于意识的分别计度。所以前五识中有一识起作用,意识便同时俱起。此外,意识尚能对内外之境,不分有形无形,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有比知,推测的作用。因此,迷悟升沉之业,皆由意识而作。现在心理学上,即研究到此前六识为止。但在大乘佛法上的分析,尚有七、八二识——末那识和阿赖耶识的存在。 第七末那识,译为意,但因恐与意识相混,故保留末那的译音。末那识的作用,是执定阿赖耶识中的见分为我,而恒审思量之,所以它的特点,是“执我”和“思量”,因为执我,所以与我痴(因无明故,不自知我相的真理曰痴),我见(执五蕴假合的我为真我),我慢(因我见而有居傲自高的心理),我爱(于所执我而生之贪爱)这四种烦烦相应不离。末那识属于潜意识的范围,它本身并不造作善恶之业,但因它执着自我这一个念头,所以就成为一切众生自私自利的根源。末那识所执着的我是什么呢?就是八识中最后一个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又名藏识,它是本性与妄心的和合体,也是无私以来,生死流转的根本。此识含有生灭,及不生不灭二义;不生不灭者,是觉,是真如,是本性;生灭者是不觉,是妄心。 梵语阿赖耶,意为无没,我国译为藏识,称无没者,是因它历劫生死流转,永远不天坏;译为藏识者,因它有能藏,所藏,执藏三义,是一切业力——善恶种子寄托的所在。 一切众生,每有起心动念,或发为语言行为,都会造成一个业种,这种子在未结果受报之前,都熏习寄藏在此识中,所以有能藏义。前七识的心心所法,是能熏能缘,第八识是前七识的所熏所缘,故有所藏义。第七识恒执定此识中的见分为我,而为它所爱,所以有我爱执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