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成又问:“什么重要的事?要深更半夜的找你?” 老马随便说了个谎:“一部作品的写作提纲,急着征求意见。” 时成的眼里顿时放射着钦佩的目光:“他们很看重你。” 老马谦虚地:“也不全是。” “站着干嘛,脱衣服睡吧,时间不早了。” “我还是睡沙发吧。” “不行,” 时成下床,抱住老马,也解他的上衣边说,“我要你……” “不。” 老马触电似地推开时成,“我知道你的病,不要命啦?” "你以为我是个贱女人是不是?"时成动情地,“我知道我的病,进了医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开上一刀,保住性命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我爱你,我连一次都不能给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一个爱字?来吧,就算我求你了……” 《审美疲劳》第十九章(4) “不行!” 老马态度坚决地,“我这成了什么人啦?变相的杀人犯!” 时成紧紧地抱住老马,哭着说着:“也许我进了医院,这辈子再也不能给你了,你还爱我吗?” 老马也紧紧搂着时成,斩钉截铁地:“爱,爱你到永远!” 时成问:“真话?” 老马说:“我与假冒伪劣不共戴天……” 半夜,大雨停歇的时候,胡大江和黄蕾的谈话还没有完。 胡大江的倾诉,像庐山的瀑布、决了堤的洪水,飞流直下,一泻千里,淘淘不绝。从前妻的绝情离去,到与时成的相识,还有九十九束玟瑰、婚后对时成的百般呵护等等,等等,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他时而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慷慨陈词;时而神色沮丧,两眼湿润,平时那种威严、一言九鼎、指挥若定的胡大江不见了踪影。黄蕾在听一个传奇而另类的爱情故事,出神入化,全神贯注。现在,她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胡大江。再坚强再成功的男人,面对情感的重创,也会情不自禁,暴露一个真实的自我。 “凭心而论,我胡大江身边不缺女人。”胡大江说,“我选择了时成,是因为我真的爱她,全心全意的,毫无保留的。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待我?难道就因我比她年长二十岁吗?别看我年过半百,可我的体质很棒,身体的各个部位的功能运转正常,毫不夸张地说,我虽有五十多岁的年龄,却有一颗三十多岁的心脏。” “这我相信,你的雄风,我已经领略过一次了。” 黄蕾觉得胡大江有点失态,已不能自己,再说下去,什么豪言壮语也会出现,便劝道,“胡总,天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不,你不能走,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胡大江说,“时成在我的心目中,简直就是天使,我奋斗的,孜孜不倦地追求的,有她的一半,我为她安排了一切,她在我手里捧着,她无忧无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想不到我所钟爱的人,却离我而去!” 黄蕾说:“也许你还不真正了解她,她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胡大江说,“她连一个妻子基本的责任都难以尽到。她不拒绝我半年之久,我们能有一夜情吗?”胡大江沮丧地,“我知道,我的长相有点对不起观众,但是当初恋爱时我没蒙住脸,没戴头套,这么多年我是真实地生活在她的身边。结婚几年她能一直亢奋,怎么忽然就疲劳了?这疲劳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她变成这样,我真难以理解。” “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黄蕾从包里取出时成的手稿,“也许它能解释一切。” 胡大江奇怪地:“这是什么?” 黄蕾说:“时成看了你书稿写的读后感。” “什么?” 胡大江不高兴地,“你将我的书稿给她看了?” “是的。” “为什么?” “她有权利了解你的内心世界,因为她是你的妻子。” “那是我的隐私。” “为什么给我看?就因为我是你的情人,才给了我特殊的待遇?对她来说这不公平。” “你……” 胡大江怔怔地看着黄蕾,“你知道的,她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看了我的书稿,会发疯的。” “她没发疯,恰恰相反,变得很理智。” 黄蕾站起来,“你还是好好看看她的读后感吧,写得很精彩。好了,我该走了。” “不——” 胡大江猛地抱住黄蕾,“你不能走,我需要你。” 他的力气很大,两只手臂钳子般地紧紧地夹住黄蕾。 黄蕾没有拒绝,也没有想挣脱,在沮丧和有点失去理智的胡大江面前,那是毫无意义的,她不想给他带来新的伤害,更不能落井下石,何况眼前的局面与他们有过的“一夜情”, 有着直接的关系。不管怎么说,她总有一种欠了别人的感觉。她问胡大江:“你需要我什么?” “要,什么都要。” 胡大江吻了一下黄蕾的额头,“你的一切,我照单全收。” “你很贪婪嘛。” 黄蕾灿烂地一笑,“你要想好了,我可不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让传统的女人见鬼去吧。” “你呀,倒洗澡水不要倒掉了孩子。” “只要不倒掉你就行……” 胡大江狂吻着黄蕾,使她喘不过气来。黄蕾感觉到他的周身在发热,心脏强劲的跳动声清晰可闻。胡大江一边吻着她,一边将她向客厅的长沙发上拽过去。他的力气很大,黄蕾仿佛卷进了洪流之中的一叶小舟,顺流直下,无法改变航向。 俩人躺倒在宽大而松软的澳大利亚羊皮沙发上,胡大江解开了黄蕾的上衣衣扣。他知道黄蕾平时有不常戴文胸的习惯,所以胡大江就轻车熟路,直奔主题。掀开她紧身T恤,两只丰硕的乳房,犹如刚刚出笼的白馒头,热气腾腾地展现在胡大江的面前。两只乳头仿佛是两颗“红樱挑”,散发着甜蜜诱人的光泽。胡大江的嘴唇在两颗“红樱挑” 之间来回忙碌着,吮吸着,刺激得黄蕾的身子一阵又一阵地抽搐。 当胡大江的手伸向黄蕾的腰带时,黄蕾按住他的手说:“不,我不喜欢在沙发上……” “好,我们上搂,去床上。” “你抱我……” 胡大江双手托起身子酥软得棉花似的黄蕾,登上楼梯,走进卧室,他将黄蕾抱到床上,迅速地将自己“剥”得一丝不挂。黄蕾也很配合,两脚一蹬,甩掉了鞋子,脱掉了紧身T恤,退下了牛仔裤和三角内裤,平躺在床上。 《审美疲劳》第十九章(5) 柔软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又换了一个睡美人。胡大江慢慢向床边走去。突然,他神情恍惚起来,床上躺着的黄蕾,转眼之间变成了时成,继而又化作了毛毛、“小皮球”、“百灵鸟” 、“小画眉”……顿时,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几架轰炸机在头顶上盘旋、腑冲。接着他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星,浑身散了架似的两腿打晃。 “怎么啦?”黄蕾吃惊地下了床,扶住胡大江,“你的身子在颤抖。” 胡大江无力地坐在床上说:“我……我有点不舒服……” “快躺下。” 黄蕾将胡大江躺下来,盖上被子,焦急地问,“快告诉我,哪儿不舒服?” 胡大江嗫嚅着:“我胸口闷得慌……” “你太激动了, 冷静点.” 黄蕾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显得束手无策,手忙脚乱,她不断地抚摸着胡大江的胸口,“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胡大江一只胳膊无力地摇了摇,“请给我倒杯水,再加点糖。” 黄蕾知道,只有在橱房里才能找到糖。她急忙披上一件睡衣,下楼跑进橱房,打开煤气炉, 烧了杯开水,加了糖,又急急忙忙地上了楼。她用胳膊托起胡大江的上半身,将糖水一勺一勺地吹着,喂进胡大江的嘴里。 黄蕾问:“烫吗?” 胡大江微微地摇摇头:“不烫。” “胸口还闷得慌吗?” “好一点了。” “以前有过种症状吗?” “没有。”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黄蕾边说边将最后一小勺糖水送进胡大江的口里,“你毕竟年过半百了,生理的机能随时都会发生变化。身体是自己的,千万不能粗心大意。” 她放好杯子,扯了一块餐巾纸,轻轻地擦拭着残留在胡大江嘴边的糖水,“你呀,太要强,永远没有满足感。钱挣得再多,自己用不上,还是为别人挣的。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实实在在的。” 黄蕾的一席话,使胡大江心潮起伏,鼻孔阵阵发酸。终于,他控制不住情感的闸门,泪水从眼窝里溢出来,顺着眼角流淌在枕头上。他没有看错黄蕾,这位看似生活随意、不拘小节、思想另类前卫的姑娘,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有着以柔克刚的魅力。她不仅善解人意,重要的是她的胸怀有着很大的包容性。为了他胡大江,她受到的牵连和委屈是一般女人所不能承受的,可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一丝埋怨的情绪。她图的是什么?联想到他曾怀疑过她设下圈套,放长线钓大鱼,现在想想多荒唐多内疚。所以胡大江此刻的泪水是对时成的爱恨交加、对黄蕾的爱慕感激和愧疚的混合体。 “别伤心了,啊?” 黄蕾哄孩子似的,“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天快亮了,你先睡一会儿,我帮你做点吃的。早饭后去找时成,你们一定要好好谈一谈。记住,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争取。” 胡大江说:“你呢?” “我的事你不要去想。” “不,我不能这样。” “听我的,行吗?” 胡大江深情地看了黄蕾一眼,点了点头。 “真乖。睡吧,什么也别想。” 黄蕾吻了一下胡大江,“我冲个澡,再给你做早饭。” 他掖掖被子,关了灯,轻轻地走进洗手间。 胡大江怎么也睡不着,洗手间隐隐传来哗哗的水声,在撩拨着他的心。往日里,时成进洗手间冲澡,那水声,是她做爱前后必定发出的,水声成了他们夫妻间性爱的畅想曲。如今这水声又响起了,而且是来之于另一个女人,他岂能不心旌摇荡。以前,他会激动地站在洗手间门口,等待门开了,紧紧抱住浑身湿漉漉的一丝不挂的时成。现在他也想这么做,可是身体的那个部位,霜打的叶子似的没有那种激情,他惊恐地坐起来问自己:天哪,胡大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什么时候,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消失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胡大江昏昏糊糊地睡着了。 早晨六点半钟,老马醒了。他的生物钟很准,因为每天早上他有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节目的习惯。时成卷曲着身子和衣躺在他的身边,依旧沉浸在梦乡里。老马记得她昨晚脱光了自己,什么时候穿上衣服的,他一点也没察觉。 老马轻轻地坐起来,久久地看着身边熟睡的时成,回忆着昨晚她的每个表情和话语。她要给她一次,为了她的身体,他婉言谢绝了,这要多么大的毅力和决心啊!他对自己身体的状况很满意,当听到时成在洗手间发出哗哗的水声时,他全身的每个细胞和每根神经,都处于亢奋的状态,有着一泻千里的强大动力, 有着驰骋疆场、纵横千里的强烈欲望。但是理智战胜了欲望,他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 老马关心的是他的拒绝,有没有伤了时成的自尊?如果伤了她,他必须想方设法抚平她的伤口。他知道,女人的情感有时很脆弱,特别是在两性关系上,非常敏感,女方主动而遭遇的冷漠和拒绝,产的后遗症难以消除。 忽然,老马看到床边的纸篓里有一只医院装药用的小纸袋,他捡起来一看,上面标明的是止痛片。他明白了,时成那个敏感的难以启齿的部位在疼痛,她在背着他服用止痛片,并将止痛后的身子献他……想到这里,他无法沉默了,推了推时成,叫醒了她。 《审美疲劳》第十九章(6) 老马指指小药袋:“你靠止痛片度日吗?” 时成看看药袋,不吱声。 “你怎能这样?” 老马搂住时成,“告诉我,哪里在疼痛?” 时成抓住老马的手,放在了她下身最敏感的部位:“就是这里。” 老马轻轻地抚摸着问:“外面还是里面?” 时成说:“傻瓜,当然是里面。” “快起来,”老马霍地坐起,“我送你去医院。” 时成说:“这事你别操心了,我会去医院的。” 老马问:“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时成说:“这是女人的病,你去了不方便的。” 老马说:“那我就在医院门口等着。” “好了好了,再说吧。” 时成高兴地笑了,“真是个痴情男子。我肚子有点饿了,搞点吃的东西。” “行。”老马问,“我下楼去买。你想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煎饼?” “什么都行,从不挑食。” 时成起了床,“怎么样?我这个女人好养吧?” “你让我养吗?” “你想吗?” “想,做梦都想……” “不后悔?” “高兴都来不及呢……”老马亲吻了时成一下,“现在还想要我吗?” 时成的两只臂膀搂着老马的脖子,摇摇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老马说:“为了你的健康,就让我的权力作废吧。” “你真好……” 时成将脸蛋紧紧地贴在老马的胸口上,“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 胡大江做了个噩梦,梦中说他站在悬崖峭壁上,一阵狂风扑来,身子一晃,脚下踩空,他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神志笼罩在恐怖之中。 “怎么啦?” 一直守在床边看书的黄蕾,拉拉胡大江的手,又摸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是不是做梦了?” “是的。” 胡大江惊魂未定地点点头,“而且是个噩梦,你会解梦吗?” “说出来我听听。” 胡大江将做的梦讲述了一遍,问黄蕾:“这个梦预示着什么我不清楚,反正不是好兆头,因为我很少做过这样的梦。” 黄蕾说:“这梦与时成的离去肯定有关,是不是比喻你从情感的悬崖上掉到了情感的深渊?我看是。” “不对呀,"胡大江想了想,“我的身边还有你黄蕾呢。” “怎么又把我扯进去了?”黄蕾笑着,“我算你什么人?” 胡大江说:“如果我与你结婚,能说掉进了情感的深渊吗?绝对不是,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哪。” “不行不行,” 黄蕾认真地,“我从来没考虑这个问题。” “黄蕾,” 胡大江跃身坐起,“我刚才说的,是很认真的,也是深思塾虑的。对时成我不会亏她,所有的财产我分她一半,还有一半是我们俩的,相信我,这一半的财产很快会翻一倍……” “别说了,” 黄蕾用手挡住了胡大江的嘴巴,“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稀饭在炉上熬着呢,我下去看看。” 黄蕾走出卧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胡大江很尴尬,也很后悔,刚才不应该说与黄蕾结婚的事,更不应该提到财产的分配,这充满铜臭味的话语俗不可耐,分明将黄蕾与他的情感和金钱画上了等号,这也大大地降低了黄蕾与她情感的价值。可是黄蕾真是这么想的吗?他想到了“女人常常言不由衷” 和“金钱能够消除‘审美疲劳’” 那两句话,黄蕾一定认为,现在和她谈结婚和财产分配为时尚早。他胡大江也心急了点,“大奶奶” 还没退场,就催着“二奶奶” 登台亮相,太不像话,就冲着这一点,胡大江这个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想到男人,胡大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的身体,想到夜里他那个关健的部位在关键的时刻掉了链子。直到现在,黄蕾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抚摸他亲吻他,可他一点欲望也没有。太可怕了,患的什么病?是阳萎吗?真是这样,他就完了,钱再多,往后的日子也会失去了滋味,别说时成、黄蕾,就连做梦也想成为他胡大江太太的毛毛、“小皮球”、“百灵鸟”,会对他不屑一顾。由此他真的理解了那个噩梦的含义:他会一落千丈,掉进情感的深渊! 胡大江看看手表,己是早上八点,他赶紧起床,有两件大事等着他,一是找时成再好好谈一谈,二是去省城最好的男科医院,将身体的那个部位好好查一查。下了床,他觉得精神好多了,头脑也特别清醒,两腿也不打晃了。想起在做早餐的黄蕾,他就下楼去了橱房。 楼下,不见黄蕾的踪影,早餐烧好了,熬了一小锅稀饭,煎了几个鸡蛋。餐桌上有一串钥匙,那是时成给她的,钥匙下还压了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 大江(第一次这样称呼你,原谅我的冒昧): 本打算陪你去医院看病,可作协领导耒电话,有许多事要办,我先走了,非常抱歉。记住我的话,尽快找时成好好谈谈。只要有一线希望,你就别放弃。多多保重! 黄蕾 即日 胡大江看着留言纸条直发愣:黄蕾“不告而辞”,这意味着什么?她第一次亲切地称呼我“大江”,又意味着什么?黄蕾那张漂亮的脸蛋在她眼前模糊起来,变成了电视镜头中的“散焦”和“虚化”,变得一片朦胧…… 《审美疲劳》第二十章(1) 做人要厚道,善待那些真爱自已的人。不管他(她)们是老了,还是丑了,我们的审美永远不能疲劳。 审美贯穿人类历史的整个过程,如果审美终极了,人类的历史也停止了。 老马排了长长的队,好不容易才买到了几根油条。当他端着豆浆、油条上楼时,发现时成已经走了。她留下的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打她的手机,回答是无法接通。老马一阵茫然,失神地坐在餐桌前,呆呆地看着刚买来的豆浆和油条。他不理解的是:时成是个很有素养的女人,怎么会不辞而别呢?刚才,俩人相拥相抱,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她的余香;俩人的甜言蜜语,还在余音绕梁。怎么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难道女人果真是七月天空的巧云,变幻无常? 在女人面前,老马是个善于多做自我批评的人,“闭门思过” 是他的可爱之处。他想一定是自己稍不留意,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于是他从昨晚时成进门开始到今天早上时成离开的十多个小时内,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进行了认真的梳理,仔细反复的排查,实在找不出不妥之处。最后还是把问题的症结归到夜里“她要给他一次,他却婉言谢绝” 这件事上。从宏观上讲,“国家外交无小事”,可从微观来看,恋爱、婚姻、家庭、两性等等关系也无小事。正常的情况下,一个女人主动将自己的身子给一个男人,肯定是情到深处,是极度的信任和亲密无间。可是他老马,面对一腔热血浇了一盆冷水,不出乱子才怪呢。无疑,时成的情感遭到了重创,她就是忍着痛苦、拼着性命要和你老马“来一次”,那是她给他最高的奖赏和最大的心愿。想到这,老马一拍桌子,自言自语地骂着:“马文儒,你他妈的是天下第一傻!” 最后,老马还是想到了时成的身体,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她把自已的身体不当回事,可他老马却急得揪心,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会去上海看病吗?如果去看了,结果如何?到底是不是癌……一连串的问号在老马脑海中盘旋,盘旋得他头皮发麻,脑袋发胀。想来想去,还是要找胡大江,将时成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他们一天不办离婚手续,这一天还是夫妻,胡大江还得尽做丈夫的责任。老马走到床头,刚要拨电话,电话响了,是胡大江打来的。 “老马吗?我是胡大江。” 电话里,胡大江冷冷地问着,“时成在你哪儿吗?” “在……”在老马结结巴巴地,“不在……” “你什么意思?” 胡大江态度强硬起来,“说在,又说不在?” “大江,你听我说……” “电话里别说了,二十分钟后,在‘不见不散’ 茶楼见面!” 胡大江挂断了电话,老马慢慢地放下电话,他的手在微微抖动着。胡大江的态度,足以使他胆颤心惊。“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他老马毕竟错拿了别人至爰珍宝,面对胡大江,他只能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被告。 黄蕾与胡大江不辞而别,确实有事。她在橱房里为胡大江做早餐时,接到了省作协大老王打来的一个电话,告诉她有急事要事相告。黄蕾问什么事,大老王说见面再谈,黄蕾问如果我不想和你见面呢?大老王则威胁说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话说到这种份上,黄蕾不得不见了。 今天是双休日,作协大楼里静悄悄的,走廊里也黑乎乎的。13楼走廊的尽头有一线亮光,那是大老王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早早地到了,在等着黄蕾。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大老王出门迎接。黄蕾大老远就看到他亮晃晃的“光郎头”。 “你好。” 大老王胸腔共鸣地问候一声,迎宾服务生似地将手一摆,“请进。” 黄蕾给了大老王一个微笑,然后走进室内,在远离大老王办公桌的一张木椅上坐下来。“啪” 地一声,大老王随手关上了门。 “请打开门。” 黄蕾说。 “为什么?” 大老王不以为然地,“这是我们私下里谈话,不能让外人听到。” “总不会是国家机密吧?” 黄蕾笑着起身打开门,为防止风将门关上,还搬了张椅子顶住门边,“这样好,透透新鲜空气。” 大老王为黄蕾倒了杯果汁:“黄小姐的警惕性很高嘛。” “谢谢。” 黄蕾接过水杯,“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将杯子放在一边,她不想喝他的果汁。大老王说对了,对他这种男人,女人就是要随时提高警惕。说不准他会在杯中下了安眠药什么的,她吃了哑巴亏,喊不得爹,叫不得娘。 大老王热情地:“喝点果汁。” “我不渴。” 黄蕾看看大老王,“开门见山吧。” “好,开门见山。” 大老王摸摸“光郎头”,态度一片真诚地,“小黄,这事本来我不想管,但是考虑到咱们是同事,平时相处还不错,持别是你还年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给毁了。” 黄蕾说:“王老师,你说得我云里雾里的,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大老王离开办公桌,神秘兮兮地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几下,然后拖了一张椅子在黄蕾的对面坐下,一股难闻的香水味道直刺黄蕾的鼻尖,吓得她将自己坐的椅子直往后挪。 大老王压低了声音说:“有人把你与胡大的事捅出来了,还说你是第三者,破坏他人的家庭和婚姻。详细的材料都在领导的手里,最近要对你的问题进行研究和处理。” 《审美疲劳》第二十章(2) 黄蕾问:“还有什么?” 大老王:“小姑奶奶,这还不够吗?你还想出多大的事啊?” “谢谢你的关心。” 黄蕾站起来,“我走了。” “哎哎,怎么走了?” 大老王拽住黄蕾的胳膊,“我不是想帮你嘛。” 黄蕾拉开大老王拽住她的那只手说:“你怎么帮我呀?” “这么说,你承认有这回事了?”大老王直勾勾地看着黄蕾,眼睛里泛起色迷迷的光亮,“是不是啊?” “本姑娘无可奉告。”黄蕾说,“你还有没有说的?没有,告辞了。” “有有有。” 大老王十分殷情地将一张椅子搬到黄蕾的屁股底下,“急什么?坐下,坐下。我刚才说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给毁了。” “谁想毁我?”黄蕾仍然站着,“在省作协,谁与我不共戴天?是那个狗熊副主席吗?” “你知道了就好。”大老王以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唉,谁让你的把柄捏着人家手里呢?你那一巴掌真不该打呀。其实你人长得漂亮,也很聪明,有发展潜力。昨天,我在熊副主席那里说了你半天的好话,让他手下留情,给你一次机会。小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为你挣到这个机会呀,你可要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地把握好。” 黄蕾问:“要我怎么把握?” “人嘛,心都是肉做的,”大老王老有事故地,“关键在于沟通嘛。今天晚上我按排好了,咱们和熊副主席吃顿饭,再去‘咔啦OK’一下。你不好说的话,我替你说,尽快把你的事摆平。放心,费用我来出。不用你掏一分钱。” “你真是一番好心。”黄蕾问,“让我怎么谢你呢?” “谢什么?自己人嘛。” 不知不觉,大老王将一只手搭在了黄蕾的肩上,眼里又放出了色迷迷的光亮,“只要你黄小妹心里有我这王哥就行了。怎么样?晚上七点在‘红泥’,能准时吗?” “行啊。”黄蕾一扭身子,甩开了大老王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你先告诉狗熊副主席,他那张老脸上还要挨几个巴掌?” “你……” 大老王气得结巴起来,“敬……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蕾不屑一顾地瞪了大老王一眼,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高跟鞋的鞋跟砸得地板“咚咚”直响。刚跨进电梯,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知道,眼下的局面对她很不利,上次,熊副主席挨了她一巴掌,肯定不会善感罢休的,她不就范,在省作协的饭碗是保不住了,到哪里去找工作?眼下就业竞争如此激烈,研究生待业屡见不鲜,何况她是研究文学的,离开了作协,哪个行业也不对口,很难接纳她,除非改行。可是,改了行她还有优势吗? 下了电梯,走出大厅,黄蕾茫然不知所措。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想起早上为胡大江做好了早餐,自己却一口没吃,现在她又渴又饿,很有食欲,还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想喝酒。不远处有一家中餐馆,她疾步朝饭馆走去。 历史常常会捉弄人,擦肩而过的事时有发生。当黄蕾从“不见不散” 茶楼门前走过时,胡大江和老正面对面地坐在里面谈论时成和黄蕾的事。假如黄蕾去“不见不散”茶楼去喝茶,那么她的故事,肯定不会带上悲剧的色彩。 老马与胡大江准时在“不见不散” 茶楼见了面。一开始两个人都很尴尬,但是胡大江一句幽默的问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胡大江问:“你偷了我的东西,不想说声抱歉吗?” 老马“噗” 地一声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搞笑?” 胡大江说:“我不搞笑,我们还能谈得下去吗?不打架就谢天谢地了。” “你不是那种人。” 老马拍了一下胡大江的马屁,“我相信你的人格,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向你坦白,我和时成吻过,抱过,但绝没有做那事。你知道吗?她有严重的妇科病,靠吃止痛片度日,医生怀疑是子宫癌。” “啊?!” 胡大江大吃一惊,“不可能,我和她生活在一起,怎么没看出来?她怎么不告诉我?” 老马说:“大江,这就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了。你要仔细想想,时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黄蕾为什么闯进你的生活?是不是那个该死的‘性权利’在作祟?你们重归于好后,时成是不是在忍受着痛苦,维护你的‘性权利’?可是她实在承受不了了,便主动退出,成全你和黄蕾?” 胡大江恍然大悟,对着桌面猛击一掌,大声说道:“我他妈的真浑,不是个东西!快告诉我,时成在哪?我马上要见她。” 老马说:“早上我下楼买早点,她不辞而别地走了。我多次打她的手机,都是无法接通。这里肯定有问题。” 胡大江沮丧地:“她是不是在回避我?” 老马说:“有可能。” “为什么?” “这要问你了。” 顿时,老马上火了,“昨天晚上,你跟哪些女人在一起喝酒?什么‘帮您理好财,当好家’,什么‘忆往昔我们同病相连,看今朝我们异曲同工’,我听了肉麻!时成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她还想和你谈淡,她斩不断这份情,可是在这非常时期,你不去安慰她,陪伴她,反而与别的女人饮酒作乐,你伤了她!” 老马一连串的责问,逼得胡大江喘不过气来。他震惊,震惊时成对他爱得那么深,付出那么多。他悔恨,悔恨自己心存杂念,在夫妻不和时,竟然打别的女人的主意,而且不是一个,是三个。这是什么性质?是图谋不轨,是背叛。他的思想太肮脏了,肮脏得臭不可闻。他真不是个东西! 《审美疲劳》第二十章(3) 接下来胡大江感到奇怪,酒席上和毛毛、“小皮球”、“百灵鸟” 喝酒的事和酒席上的讲话,怎么会传到老马和时成的耳朵里?难道有人事先预谋,安放了窃听器?想来想去,他把疑点放在了小尤主任的身上。与三个女人喝酒打牌的馊主意是他出的,还安排了房间,给了他三个女人房间的钥匙……幸亏他拒绝了,最终没有中他的圈套?如果昨天夜里上错了个女人的床,那就错上加错了。呵,好险哪! 老马问:“你给我说实话,和时成结婚后,你另外碰过几个女人?” 胡大江反问:“你怎么问这个?” “怎么不能问你这个?”老马掏出香烟,甩给胡大江一支,打火点上,猛吸了一口,“我说了你别生气,在两性关系上,你们这些有钱人形象最坏,名声最臭。” “别打击一大片好不好?”胡大江满腹委屈地,“我胡大江不是那种人,告诉你,我和时成结婚后,除了黄蕾,没碰过别的女人一根指头。不是我标榜自己,向我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女人多的是。为了时成,我都没用正眼瞧过她们。” “这么说你很伟大嘛。”老马说,“可我觉得你话语中有吃亏的意思。胡大江我告诉你,咱们这大老爷们做人要厚道,善待那些真爱自已的女人。不管她们是老了,还是丑了,我们的审美永远不能疲劳。” “这个理论以后再探讨。” 胡大江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时成。如果她真的去了上海,我就去上海找她。她上海的那个亲戚我认识。” 老马问:“要我陪你去吗?” 胡大江说:“不用。你帮我去找黄蕾吧。请转告她,我与时成分还是合,与她毫无关系。省作协那儿她不要再待了,如果她愿意,我聘任她为大江影视公司的总经理,照样能干一番大事业。” 老马问:“这样安排好吗?” “怎么不好?”胡大江说,“这就是善待那些真爱的女人的实际行动。” 两个人迅速离开了茶社,兵分两路,肩负重任,如此的如此。可是整个下午和晚上,两个人都徒劳而归,时成和黄蕾突然蒸发了似的杳无音信。 第三天上午,一筹莫展的老马意外地获得了大老王的一个信息,说是黄蕾正向省作协的“一把手” 递交辞职报告。接到这个信息,老马火速乘出租车来到省作协。老马一路走一路想,让黄蕾去当大江影视公司总经理,是胡大江一片好心,但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小。这不等于断了时成与胡大江“重归于好” 的后路吗?尽管他很希望与时成生活在一起,但做人要厚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走这一着棋。所以,尽量做工作,让黄蕾还在作协待着。 怀着上述的指导思想,老马走进了“一把手” 的办公室,熊副主席正和“一把手”窃窃私语,不见黄蕾的人影。见老马进来,两位领导都很客气,一个让座,一个泡茶,使得老马心里嗳洋洋的。 “二位领导,打扰了。” 老马没有坐下,也没喝茶,开门见山地,“我是为黄蕾求情的。这个姑娘尽管有不少缺点,但有想法,有创作的潜力,是个人才,应该留住。” “老马同志,”熊副主席不高兴了,扬了扬手中黄蕾的辞职报告,“黄蕾是自已辞职的,我希望你注重一点调查研究。” 老马说:“她工作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熊副主席没好气地:“那你问她本人去嘛。” “不需要。”老马有点沉不住气了,“有人给她施加压力,她是被逼的。” “谁给他施加压力了?” 熊副主席忽然站起来,“谁逼她了?马文儒同志,你是个作家,但你还是个党员,说话可要负责任的!” 老马看看“一把手”,他真有耐心,低头看报,好象身边根本没发生什么。老马决定把球踢给他。 老马说:“熊副主席,我想与主席单独谈一谈,请你回避一下。” “你……” 熊副主席气得直喘粗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老马针锋相对地,“难道我没有与‘一把手’ 单独淡话的权利吗?” “吵什么呀?为了我值吗?”正在这时,黄蕾推门进来了,对老马使了个眼色,将一张清单放在“一把手” 面前,“我的工作全部移交完了,你签个字,我就可以抬腿走人了。” “黄蕾——” 老马走过去,“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黄蕾掉过头来,朝老马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漂亮的小酒窝,“马老师,中午,我单独请你喝酒,唱‘咔啦OK’,算是为我送行吧。” 黄蕾说罢,故意瞪了熊副主席一眼。熊副主席明白,黄蕾在刺激他,他享受不了这个待遇。 老马心情沉重地说:“我请你。” 黄蕾说:“我请就是我请。” “一把手” 看了看黄蕾交来的工作移交清单,拿起笔,笔尖抖了几下,终于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走,”黄蕾将老马的胳膊一挽,“咱们喝酒唱‘咔啦OK’去!” 黄蕾和老马的胳膊就这样挽着,示威般地在作协大楼里的走廊里走着,一直走出作协大楼的门外,俩人才松开胳膊,气得那熊副主席和大老王眼睛里要冒血。 站在楼下,黄蕾抬起头,深情地仰望了一下她曾在里面工作了几年的大楼,算是作最后的告别,她没有流泪,因为熊副主席与大老王这些人,正想看到她的眼泪。 《审美疲劳》第二十章(4) 俩人默默地走进一家餐馆,默默地坐下。老马刚点完酒菜,黄蕾流泪了,那是刚才一直抑制住的泪水。 老马说:“大江一直在找你。” 黄蕾擦着泪水点点头:“我知道。” 老马问:“你为什么不理他?” “己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黄蕾摇着头,“因为我真心的希望他与时成重归于好。你信吗?” “我信。”老马后悔地,“小黄,能原谅我先前对你的偏见吗?” “过去的别提了。”黄蕾问,“时成怎么样了?” 老马说:“她走了,找不着了。” “啊?!”黄蕾惊讶地看着老马,“她不应该这样,不应该的。她应该知道,胡大江还爱着她。” 老马说:“可她不爱胡大江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得出来。” “你和时成怎么办?” “你和大江呢……” 洒菜上来了,黄蕾举起杯子:“马老师,此次一别,不知明日何时相见。为我们昨天的相知相识干杯!” “小黄——”老马眼里噙着泪水,举起杯子又放下,掏出手机,“还是把大江叫来吧。你就是走,也不应不辞而别吧。你们毕竞相爱一场。你知道吗?大江准备将影视公司这一摊子交给你。” “不要让他来,见了面我会更伤心的。” 黄蕾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她的半身照片,泣不成声地,“请你转交给他,如果他想我,就看看这张照片……” 老马抹了把泪水,接过照片,小心地放进上衣口袋里。 黄蕾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地:“审美疲劳,审美疲劳,要治它,良药何在?良心何在?它让人付出的,唯有沉重的代价!” “是啊,”老马也感慨道,“我们太幼稚了,太浪漫、太理想化了,我们低估了现实的残酷!” 草草地吃了饭,黄蕾看表,惊叫一声,急着要赶火车。老马问她去哪,她只说是南方。她伸出细细白白的手,匆匆地与老马的手握别了一下,匆匆地走出餐馆,坐进了一辆出租车。老马追到门外,看到黄蕾那只细细白白的手伸出窗外,向老马频频地摇动着,他的视线又一次被泪水模糊了。 老马赶紧拨通了胡大江的手机,他要胡大江火速赶到火车站,并说黄蕾的去留,全在此最后一搏。刚刚与胡大江通完了电话, 手机又响了。一听声音,老马高兴得差点叫起来:“啊,时成!” 时成说:“我在机场,你马上过来。不要告诉大江,否则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了。能答应我吗?” 老马说:“答应你,我立即去机场。” 接到老马的电话,胡大江开着“别克君威” 火速地赶到中央门火车站。人海茫茫,人头攒动,哪里寻觅黄蕾的人影?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候车大厅的人堆里看到了黄蕾的身影,此刻,她正排队走出检票口,胡大江冲过去,将月台票塞进一位检票员的手里,追到月台上,一把拽住了黄蕾。 胡大江气喘吁吁地:“不要走好吗?就算我求你了。” 黄蕾问:“我有什么理由不走?就因为我们有过‘一夜情吗’?” “不,”胡大江说,“因为我爱你。” “可是我并不爱你……” “这不是真的,你在说谎。” “大江——”黄蕾忽然扔下手中的行李箱,扑在胡大江的怀里,“为了时成,忘掉我吧,就算我求你了。时成是个好女人,只要你用心,你的审美永远不会疲劳的……” “可是,”胡大江紧紧地抱着黄蕾,“她对我疲劳了……我无法找到良药医治她的疲劳,我尽力了,我无法扭转婚姻的失败,我尽力了。” 黄蕾说:“答应我,再尽一次力好吗?” “嗯……”胡大江点点头,“我留你,绝不是勉强你爱我、马上嫁给我。作为朋友,在你困难的时候也应帮一把,何况你面临的困境都是因为我。” “不,你错了,” 黄蕾泪眼汪汪地看着胡大江,“两情相约,情到深处,做出的任何举动都是爱的升华,而不应去后悔,更不能为了谁而吃了亏。我的身子是自己的,给谁那是我自己的事,只要我认为值。” 胡大江说:“留下来,你的一切我来安排。” 黄蕾说:“我不喜欢摘别人的桃子,更不喜欢别人背后指指戳戳,说我付出肉体另有图谋。大江,如果你还爱我,请尊重我的选择。” 一声汽笛长鸣,列车徐徐进站了。 黄蕾吻了一下胡大江,离开他的怀抱,说了声:“再见,请多多保重。” 胡大江失落地看着黄蕾,声音沙哑地问:“我们还能见面吗?” 黄蕾说:“让上帝来决定吧。”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列车开动了,它载着黄蕾,也载着胡大江一颗依恋的心,驶向了祖国的南疆。列车在胡大江的视线中消失了,他还呆呆地站在月台上,此刻,对黄蕾,他心中除了的愧疚,还是愧疚,这辈子他谁都不欠,唯独欠了黄蕾的。他一心想还她的情,可她不为金钱所动,也不为个人的切身利益所动。在当代社会女人堆里鹤立鸡群,独树一帜,这就是真正的有情人,这就是千人指责、万人唾骂的所谓的“第三者” ! 胡大江又想到了时成,这辈子他有没有欠她的?不错,他给她创造了富足的生活,给了她一个上流社会贵妇人的荣耀,这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可是时成给了他这个再婚的、比她年长二十岁的男人宝贵的青春,青春无价呀。更可贵的是她对黄蕾的包容和成全,甚至将她已拥有的一切移交给黄蕾。这也是在当代社会女人堆里鹤立鸡群,独树一帜。“见了泰山不看山,游过黄山不看景”,胡大江前世积了德,这辈子艳福不浅,碰上这么两个好女人,还有什么女人能吊起他的胃口?他本打算去医院检身体那个功能突然出现的毛病,现在取消了这个念头。阳萎就阳萎,为了两个女人,往后做个苦行僧吧。 《审美疲劳》第二十章(5) 离开月台,走出出口处,胡大江来到了车站停车场,眼前是一阵阵涌动着的人流。举目望去,多数是南来北往、肩挑担扛的进城务工的农民兄弟姐妹。有夫妻牵手,有拖儿带女,还有全家老小,倾巢出动。这些人与他胡大江相比,是社会下层的贫困者。他们没有别墅、汽车和房子的奢望,唯一的企盼是吃得饱一点,穿得好一点。他们有“审美疲劳”吗?有。这些年来,农村离婚率的攀升,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尤其是进城务工人员中的婚变要占一半以上,正象当年解放军进城,许多干部丢弃糟糠之妻一样,两者都反映了婚姻和性爱的历史进程。早在遥远的封建社会,中国人就发生了陈世美和秦香莲婚姻价值观的激烈冲突,何况今天人类进入了高度文明和自由的现代社会? 呵,审美疲劳,历史悠久,渊源流长啊!审美贯穿人类历史的整个过程,如果审美终极了,人类的历史也停止了。 胡大江钻进车,刚要发动,手机响了,电话是“百灵鸟”打来的,有急事,让他速回公司。胡大江问什么事?她说你回来就知道了。胡大江一边开车,心里一打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马风风火火地赶到机场,时成在候机大厅的咖非馆里等着他。老马注意到三天不见,时成面色显得憔悴,眼窝下还有隐隐的黑色,那是过度疲劳和缺少睡眠的反应。 老马问:“你还好吗?” 时成说:“我很好。” “看你架势,以为这辈子你不想见我了。” “我不放心你……” “那大江呢?你就放心他吗?” “他有黄蕾。” “不,黄蕾辞职走了。” “怎么会这样?”时成先是惊讶,后痛心地,“她不该这样,绝对不应该这样,她应该和大江在一起……” 老马沉默。 “我们还有十五钟的时间。”时成看看表,猛抓住老马的手,“我要你说,要你问,不要停止。” “这几天你在哪?干什么去了?” 老马说,“你突然蒸发了似的,我和大江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大江差点去上海找你。” “我在忙自己的事。” “现在你要去哪?” “去日本。” “去日本?!” 老马惊讶得要跳起来,“为什么去日本?” “去还一笔良心债。” “良心债……”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隐私,再恩爱的夫妻也同样如此。这些年来,时成心里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胡大江并不是时成的初恋,她初恋情人姓秦,原是省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医生。他们之间的相识,是时成那先天性心脏病牵的线,搭的桥。秦医生曾两次奋力给时成的心脏“抢险救灾”,为了治好她的病,费尽了心机。一段时间,时成出院在家休养,秦医生送医送药上门服务,成了她心脏咨询、调养、护理的“保全工”。凭心而论,时成的心脏能正常工作到现在,不进医院“大修”、“不报废”,秦医生功不可没。 秦医生出身贫寒,为完成研究生学业,己年过三十五,错过了恋爱的最佳时机,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了不惑之年,与时成相识,爱情之火重新点燃。但他是个性格内向又腼腆的男人,爱时成爱得发狂,就是难以启齿,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就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半路上杀出个胡太江,他目标明确,火力也猛烈,靠“九十九束玫瑰” 这个锐利的武器,攻破了时成的情感城堡。 时成告诉老马:“我与胡大江的婚礼,秦医生也参加了。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对我吐了一句真言:我的成熟的挑子,让人给摘了。这时我才恍然大悟,秦医生一直在暗恋着我。不久他就辞职去了日本,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也没有得到他一点消息。” 老马说:“事情都过去怎么多年,早己物是人非了,你找他还有什么意义?” 时成打开旅行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大纸袋。 老马问:“这里装的什么?” 时成说:“打开看看。” 老马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堆信,是这几年秦医生写给时成但没有寄出的信。 时成哭着说着:“这是秦医生在省医院的一个朋友前天交给我的。说他在日本活得不舒坦,一直没有结婚,一月前查出了癌症晚期,自知不久于人世了,才把这些年写给我的信一齐转交给了我。他在信中对我说……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要让你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男人,一直在默默地爱着你。尽管我得不到你,但是有爱也同样幸福……” 时成泣不成声,老马也泪眼婆娑,抹了一把又一把的泪水。 时成说:“我要飞过去,要去陪伴他,你能理解吗?” “嗯……” 老马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来,”时成拍拍身边的沙发,“坐到我这边来,让我抱抱你,亲亲你。” 老马顺从地坐到时成的身边,时成紧紧地抱他,亲他,两人的泪水融合在一起,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淌在衣衫上。 催促登机的广播喇叭响了,老马拖着时成的箱子,拉着时成的手,一直将她送进“安检门”。时成回过头来,满是泪痕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微笑,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这张笑脸,成了老马脑海中永恒的定格。 《审美疲劳》尾声(1) 时成去日本的那天晚上,老马就感到四肢无力,躺在床上彻夜难眠,他给胡大江打电话,一是想知道黄蕾有没有被他留住,二是想让他来陪陪他说说话,但是电话手机都接不通,无法联系上。第二天一早,老马去了医院,医生说他没病,可能是心理上的毛病,嘱咐他少想问题多休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老马心里骂道:呸!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行将就木啦?晦气! 老马不放心胡大江,决定去他的公司看看。来到大江大厦,发觉气氛有点异常。敞开式的办公室,往日里秩序井然,员工们伏案工作,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然而今天则不同,办公室里,许多办公桌空着,员工们三个人一团、五个人一群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什么。 老马上到八楼,走进胡大江办公室,被门口搞接待的小姐拦住了。老马发现这小姐不是往日他所熟悉的那位,换人了。 老马说:“我是省作协的马文儒,找胡总。” 小姐说:“对不起,胡总不在。” 老马问:“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说:“暂时回不来了。” 老马很蹊跷,又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姐低头翻报纸,再也吭声。 老马急了,拍拍桌子,大声地:“我问你话哪!” 正在这时,里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走出来的是办公室主任小尤。见是老马,热情地伸出手来:“哟,是马老师,大作家,快请进来坐。” 接着对那小姐说:“快去泡茶,马老师喜欢喝‘乌龙’。” 小姐应声而去。 进了内室,这是老马熟悉的地方,但是宽大的老板桌前不见了胡大江的身影。换上的人是小尤。 老马问:“尤主任,胡总到底去哪啦?” 小尤一边关门一边悄声地:“马老师,胡总出事啦,出大事了,他昨晚去检察院自首啦。” “啊?!” 老马似晴天霹雳,如五雷轰顶,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他犯了什么法?” 小尤说:“偷税漏税达三千万。” “谁告了他?” “公司财务总监毛毛!” 后来,老马了解到了详细情况。大江集团的毛毛一直爱恋着胡大江,其目的是大江集团的资产。这些年来,大江集团超常规跨越式的发展,毛毛立下了汗马功劳。她不仅协助胡大江对资金严管进出,精打细算,还钻研税法,寻找漏洞,一次又一次地打“擦边球”, 还几次在纳税上“走钢丝”,用篡改项目、增加成本、漏报、瞒报等手段,为大江公司敛聚了巨额财富,并且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所有这些,她对胡大江避重就轻,几次“走钢丝” ,胡大江毫不知情。然而在财务上她全权代表胡大江,胡大江的签字印章,随时揣在她的包里。 毛毛眼看自己过了而立之年,脸上的绉文的显现呈上升趋势,情感世界依然一片空白。这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人,一股的男人她不屑一顾,上档次的男人她又望尘莫及,所以就确定了人生今后的走向:既然这辈子情感失落,那就在事主上辉煌。要辉煌必须走捷径,“借鸡生蛋。” 于是,胡大江就是最好的“生蛋的鸡。” 她明白,要取得大江集团的财产,必须做胡大江的老婆,那时成怎么办?只有耐心地等待。“天下没有不散的延席”,种种迹像表明,胡大江和时成的姻缘,是免子的尾巴,长不了。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便会烟消云散。她看过电影《手机》,第一次明白了“审美疲劳” 这个颠覆不破的真理。 果然不出毛毛所料,胡大江和时成的情感世界,出现了令她可喜的变化。时成先是“离家出走,寻找自我。” 接着又和马文儒勾勾搭搭,最后是时成提出协议离婚。当然这些都是“绝密” 情报,她有内线,那就是贪图蝇头小利的小人办公室主任小尤。 黄蕾的出现,着实使毛毛吃了一惊。后来,她让小尤暗里给作协领导写匿名信,散布一些流言蜚语,搅得她不得安宁。最狠的一着棋,是造成胡大江身边有多个女人追逐、是个“花花公子”的假像,让黄蕾对胡大江重新认识,敬而远之。 邀请三个女人在金陵大酒店喝酒、“炒地皮”,最后在酒店睡觉,是毛毛和办公室小尤主任精心策划的。他们预先听了天气报告,知道那天晚上有大暴雨,这就为住在酒店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谁知胡大江关键时刻不糊涂,他说的“三今女人各怀目的,俗不可耐” 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三个女人的心。伤了她们的自尊。 那天晚上,毛毛怀着不可抑制的激动的心情,接过了小尤的房卡。进了房间,她先洗了个澡,在身上喷洒了进口香水,然后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心神不定地等待着胡大江的到来。小尤告诉她,给胡大江的“百灵鸟”、“小皮球” 的房卡是假的,根本打不开门。只有她这间房的房卡货真价实。 可是等到半夜,开门进来的不是胡大江,竟是小尤主任。当她得知胡大江训斥小尤并说了“俗不可耐” 这些话时,毛毛气得快发疯了,骂了一句脏话:“妈的,胡大江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踩着民工的肩膀爬上来的包工头吗?本姑娘的屁股都比他那张老脸干净。小尤过来,他不要我我要你,来,来吧,咱俩玩个痛快……”于是,小尤扑了上去,来了个“渔翁得利”,捡了一次大便宜。 《审美疲劳》尾声(2) 昨天下午,胡大江送走了黄蕾,小尤打电话要他赶快回公司,说是有急事,其实是按排毛毛与胡大江摊牌,毛毛捧出了大江集团偷税漏税的账本,胡大江顿时傻了眼,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毛毛冷笑了一声说,“你是公司法人,每月的报表,都是你签的字,盖的你的章。这个责任你推卸不掉。” “你……”胡大江气得七窃生烟,“你给我设陷井,下套子,你的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毛毛又冷笑了一下说:“我给你没陷井,下套子,谁人证明?大不了你我合伙,你是主谋,我是从犯。” “你……”胡大江拍案道,“你这条美女蛇!” 这时,小尤推进来了,息事宁人地:“别吵了,我求你们了。毛毛,不是我批评你,你也太不像话了,胡总对你不薄啊,没有胡总你能有今天?胡总器重你、喜欢你,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明白?你别性急嘛,胡总不是正在办协议离婚嘛。” 听了小尤的一席话,胡大江明白了,这是一场“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的闹剧,这场闹剧的策划小尤脱不了干系。他恨自己瞎了眼,身边养了一条白眼狼。他冷静了一下思绪,来个欲擒故纵,继续套出他们心中还没有说出的话。 胡大江说:“毛毛,小尤说得对,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说出来,我自有安排。” 毛毛“哇” 地一声哭了,泪水挂在脸上也不去擦,她要让泪水激起胡大江的“怜香惜玉” 之心,她要自己成为泪美人,那样才楚楚动人。 小尤说:“毛毛,哭不能解决问题,你说话呀。” “其实……”毛毛哭着说着,“我不是个坏女人,胡总,你不懂我的心……你……你委屈了我这么多年了……” “毛毛,”胡大江正色道,“我告诉你,我爱时成,也爱黄蕾,即使她们都离开了我,我还一辈子爱她们!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吧?” 毛毛绝望了,声嘶力竭地喊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胡大江夺过毛毛手中的帐本。 “你,”毛毛抓住账册不放,“你想毁灭证据?告诉你,这是副本。” 胡大江愤怒至极,甩了毛毛一巴掌,拿着账本向外走去。 “胡总——“小尤追出去,拉住胡大江,“你要去哪?” 胡大江说:“去检察院,投案自首!” “不,使不得呀……” 小尤拼命拽住胡大江,“这是自投罗网,会毁了大江集团的呀。毛毛是被逼无奈,她爱你有什么错?你们本该牵手……” “住口!滚!”胡大江一脚踹开小尤,“对这种女人,别说一辈子,八辈子我也没有审美情趣!” 胡大江走了,走得很快,大步流星似的。 那天下午,老马六神无主,魂不附体,惶惶不可终日,大有世界末日来临之感。时成、黄蕾走了,胡大江又“自投罗网”,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速,仿佛是一道闪电,一声响雷,让他措手不及。他想到了虎视眈眈的熊副主席、大老王,想到了可怕的社会舆论,众人的唾沫相加,足以洪水泛滥,使他遭到灭顶之灾! 怎么办?病急如投医,老马想到了那狗屁占卜大师孙妙斋。不,这老家伙不是狗屁了,简直是神机妙算。找他占卜一卦,也许能指点迷津。 半年多不见孙妙斋了,他原先摆地摊的那条狭长的老街,因城市拆,面目笛非,己不复存在,哪里去见孙妙斋的踪影?望着一幢幢拨地而起的在建新楼,老马一阵茫然,感叹道,唉,真“是天算不如地算、地算不如人算”哪…… 2004年5月18日完稿于南京 《审美疲劳》编后记(1) 生活中,理想和现实总有着巨大的反差。我们所讴歌的至情理想在现实中缺乏完满性,这就是我的困惑。当我们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时,有人用理想来慰藉自己,以点燃明天的希望之火。但是也有人诅咒理想,陷入现实压力的痛苦和迷茫中不能自拨,上演了一幕幕令人惋惜和感叹的悲剧。这就是不得不把厚重的历史和现实的沉甸输入飘逸的浪漫至情之中的原因,只是在浪漫至情的底片上稍微涂抹上了一点感伤的色彩罢了。 然而,《审美疲劳》绝不是一曲深沉的挽歌。 本书中的时成、马文儒、胡大江和黄蕾,都是我们身边真实存在着的人物。直到该书定稿之前,我还与老马保持着热线联络,我关心的是时成的命运。老马告诉我,转眼又是春天,时成去日本半年了,只给他来过一封信,信中说,她陪伴在秦医生的身边,不仅送菜做饭,拉屎端尿,还想尽一切办法延长他的生命,尽了一个不是妻子胜似妻子的责任。她给老马带来一个好消息,她的病查明了,患的是子宫肌瘤,良性的,准备做手术,没有大的问题,让他放心。并让老马转达对胡大江和黄蕾的问候,真诚地希望他们生活在一起。信里还寄来了一封律师的法律文书,作为胡大江办理离婚手续时她不能一同前往的证明。她再三声明,不要胡大江一分钱的财产,因为在婚后的这些年中,胡大江为她支付得太多了。她最大的心愿是在日本和病重的秦医生举行婚礼,不能让他遗撼地离开人间。 此书迟迟不能定稿,因为我也有个心愿,盼望时成能够回来。回到老马身边还是胡大江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够回来。我和老马说好,一齐去杌场迎接,我要给她献上一只五彩缤纷的花环。这样,《审美疲劳》这本书便会有个完满的结局,但我末能如愿,只能向读者表达深深的遗撼! 大江集团偷税漏税案,已开庭进行了一次审理。当然,站在被告席上的不仅仅是胡大江,还有那个“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的女人毛毛。老马为胡大江在上海聘了一名著名律师,庭审的那天他也参加了旁听,围绕谁是笫一被告、谁负主要罪责问题,控辩双方争辩激烈,唇枪舌剑,难分难解。也许是良心发现,毛毛突然打断双方律师的争论,大声地对审判长说:“别争论了,我才是第一被告,我负主要责任。有许多事,我瞒着胡总……” 这迟到的忏悔,价值太高昂了,大江公司的经济和胡大江本人的声誉遭到了重创。胡大江当庭表态,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补上国家的税收,请法庭给我一次机会,也请法律给我一次机会。” 但是,法庭没有当场宣判,还等待着第二次开庭。 不久,老马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胡大江所著的那本书出版了,不过书名改了,不叫《男人是什么东西》,而叫《男人是什么?》。书名是黄蕾改的,为什么改?不得而知。她还为这本书作了序,开头的一段话是这么写的: “巴尔扎克曾说过,女人就象一把七弦琴,只有懂得她的男人,才能奏出美妙的乐章。” 我说男人是一棵树,女人要想他给你一片荫凉,就得浇水和施肥。世界上,那种一厢情愿、单方买单的情感,只能是昙花一显。男人是什么?他不是女人单纯的依靠,更不是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的源泉,他的另一半是女人,而女人的另一半则是男人。这样社会才会公平,夫妻才会稳定,家庭才会安居乐业。” 黄蕾将新出版的书,用“持快专递”寄给了老马,她在电话中问老马,怎么与胡大江联系不上?电话不是没人接听就是暂停使用?老马只好如实地告诉她,大江出事了……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了黄蕾嘤嘤的哭声,她声嘶力竭地说着,我要飞过来,马上飞过来,我要看望胡大江,把这本书亲自送到她的手里! 那天下午,老马去机场去接黄蕾,下了飞机直接去了看守所,见到胡大江时,黄蕾己成了泪人儿。胡大江接过书,苦笑着说,这书来得正是时候,可以让我打发时光了。当黄蕾问她六万元稿费怎么办时,胡大江说先放在你身边吧,说不定重头再来时,我们还用得着呢。黄蕾点点头说,对,是我们。胡大江笑了,笑得那么自信。胡大江问老马时成怎么样了?老马不敢告诉他实惰,只是说她很好,她的病排除了癌症的怀疑。胡大江说这又是个好消息,今天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老马很想念时成,可时成没有消息,也没有回来。老马对我说,他坚信她会回来的,会回到他身边的。他打开音响,将时成送给他的那张《瞬间也是金》的光碟放进去,顿时,那优美的旋律和歌声,使他激动不已: “芸芸众生君何在? 茫茫人海觅知音。 踏遍青山无处寻, 近在咫尺不相闻。 啊—— 人生相逢就是缘, 哪怕瞬间也是金。” 情到深处长相思, 回眸一笑百媚生……” 邵 玉 清 2004年5月28日 附件一:胡大江书稿《男人是什么》摘录 中国的易径八卦中,男人喻为阳,女人喻为阴。阴阳结合,两者互补,方成大千世界,繁衍芸芸众生。阴阳相克,两者对立,则风云突变,雷声大作,暴雨倾盆。长期以来,尽管男人主宰这个世界,但面对女人,不应以阳为大。浩翰宇宙,天地轮回,皆有阴阳转换;地球日行八万里,阴阳各半。用天文地理演绎的现象平衡男女的心理尤为重要。男人尊也好,卑也罢,在男女的组合体里始终为一半。男女双方只有将自己的另一半融入对方,才能组成一个牢固的整体。 《审美疲劳》编后记(2) (摘自第一章《阴阳组合》) 男人女人何谓一半为各自对方?原因很简单,这犹如心灵的特区,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各自的空间,包括隐私、交友、工作、赡养等等。一般情况下,男人对女人(注1)的包容度是维系男女双方情感正常的调节器,面对女人递过来的温柔、体贴、善解的橄榄枝,男人的情感就会得到温饱的满足。风情万种的女人,普遍受到男人的亲睐,这是让男人的情感“奔小康”的有效途径。在男人的眼里,不断改变自己的女人,才会在情感的长河里杨帆远航。 (摘自第三章《男人的空间》) 吵架是对男女情感的重创,“打是情骂是爱”,纯属自欺欺人。那种动辙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的男人,其实质很丑陋,女人对他除了畏惧就是鄙夷,心中尚存的爱会荡然无存。也许男人会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在女人面前的存在,这就是处处小心谨慎,看女人的脸色行事。此种人往往底气不足。 (摘自第四章《男人的底气》) 男人最大的毛病是强烈的占有欲,他们忘记了情感和婚姻应是平等和对等的。这种平等和对等应永远保持平稳的水平线,或是“水涨船高”。落差很大的情感和婚姻,要么尽快填补落差,否则是歧形。岐形的情感和婚姻是不会长久的,比如贫寒的男子傍上了一个“富婆”。 (摘自第七章《情感的水平线》) 女人常常咒骂男人“不是个东西”。其实,男人们常常有表现为“是个东西”或者“不是个东西”的时候。当我们将“女性解放”、“妇女能顶半边天” 注1;指“妻子”和“有情人”。 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的时候,男人控制着这个社会,也包括控制女人的事实,依然存在着。然而,男人也被女人以独特方式控制着。当男人在女人的肉体面前耀武扬威,或者奴颜屈膝时,男人真的“不是个东西”了。再恩爱的夫妻,情感世界也不是真空,双方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必将酿成大祸,最终导致的只能是“情感重组”,第三者的出现……” (摘自第八章《1十1不一定等于2》) 尽管她(注2)绝情而去,但我从来没有以为我的第一次婚姻是失败的。我们毕竟怀着白头偕老的美好愿望,度过了几年美好的时光。这期期间,她全身心地投入,我们各自的一半完全融化在对方耐肌体里,血液中。她大学四年的全部费用,包括对她贫困的家庭,我在经济上鼎力相助。当我在协议离婚书上签字时,我没有指责她的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而是诚恳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没能留住你。” 我的士绅风度,赢得了她的泪水,也赢得了离婚她对我的怀念。因此,士绅风度男人不可缺。 (摘自第九章《男人的绅士风度》) 追求完美是人类的天性,但是完美不是单个的,而是多个的组合体。婚姻是一顶工程,它的完成,看它是否经受住漫长的岁月的考殓;它的完美,看它是否经得住狂风暴雨的洗礼。当然,对“接力棒” 式的婚姻,无可厚非,同样,它用阶段组合的方式满足一个人婚姻的完美。瞬间真实真诚的情感,要比找不到感觉、只有责任而没有情感的婚姻不知强多少倍。多少年耒,对婚姻的误区是:似乎百头到老的夫妻才值得人敬仰,那些再婚尤其是多次再婚者,遭到的指责和非议总是大于羡慕。其实这些真的忽略了百头到老的夫妇所隐藏的痛苦和再婚夫妇所拥有的欢乐。 “完美”和佛学中的“圆满” 是同义词。佛学中的圆满是以牺牲人的多种压抑和痛苦为代价的。那是人的思想在被庥木的状态下的非正常行为。而“完美”则不同,它是现实的、人们随时可以触摸到的行为价值去向。“完美”在男人和女人眼里的看法有不同的区别。主要的特征是:男人的“常拥有” 大大超过女人的“常相思”。 男人和女人对“完美” 理解的区别,往往使男人变得贪心和贪婪,使他不能正确区分所索取的是非、好坏之分,常常导至“亲错了别人的脸” 和“上错了别人的床” 的恶果。这种男人,对自己伴侣的审美情趣常常是肤浅的,他们只能由表及表,而不能由表及里,不能深刻地挖掘伴侣的内在美。犯这种审美低级错误的人屡见不鲜。 (摘自笫十一章《婚姻完美的两重性》) 注2:指胡大江前妻。 “……我们提倡家庭和睦和夫妻恩爱,实质上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理解和宽容都是有一定的限度的,超过了这个度,就会产生质变,犹如钢铁,再强硬也有疲劳的时候。对这种“疲劳”,有的表现为痛苦的忍受,和平共处;有的徘徊于夫妇情感之间,偶尔失足;有的则表现为对情感的背叛,情感重组。” (摘自第十章《预防“疲劳”》) 如果将男人们强烈的性要求当成“好色之徒” 是不公平的。男人们常常以“性”的强弱,来评判自己的体质和能力,甚至衡量自已盛衰的尺度。一次成功的性生活,可以使男人增强自己的信心。男人很注重女人对他性要求的态度。“一次给予,回味数日”,使许多夫妻间的隔陔和矛盾化为烟云。因此,性爱是情感的润滑剂,它让男女情感的齿轮永不磨损,正常运转。 当遭到“性冷淡”和“性拒绝” 半年多时,我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几乎惶惶不可终日,特别害怕夜幕的降临。我常常紧闭办公室的门,在里面抽烟,徘徊,像一头铁笼中的困兽。我常有神情恍惚之感,几次“签错了合同,批错了发栗”,损失了上百万……曾有几次,我差点失去理智,投进“三陪小姐”的怀抱…… 《审美疲劳》编后记(3) (摘自第十一章《性—男人盛衰的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