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你曾体验过你的本体或是解脱的滋味,你会发现在那种时刻里,你是没有任何批判、冲突或渴求的,因为本体从不依照这种方式而运作。本体没有任何批判的态度,即使对人格的活动也不产生批判。本体只是如实存在着,它可能是爱、慈悲或任何一种品质,但重点是它从不抗拒某个东西而接受另一个东西。 因此,这种抗拒某个东西、渴求另一个东西的态度,就是人格的特质,这便是自我的人格。人格的基本结构就是拒绝眼前存在的东西,希望得到更好的东西。 事实上,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份抗拒倾向就已经形成了,而你的人格和本体也就开始分家了。你发现某个东西的感觉比另一个东西好,于是就发展出了趋乐避苦的态度,整个恐惧和期望的心理动力就是这么形成的。恐惧会形成是因为我们害怕不好的事会发生,期望会形成则是因为我们希望令人愉快的事能够发生。 我们会看见人格基本的本质,就是恐惧、期望和欲求。现在你来到这里,渴望做内在工作,但是要如何进行?你是不是抱持着排斥的观点在进行这件事,你们心里的想法都是:"我现在要开始进行内在工作了,我要利用钻石途径来充实我的本体,去除我的人格。""现在我要去除我的痛苦,重拾那令我感觉美好的本体。"然而进退两难之局就是这么开始的。这种态度会造成人格和本体的分裂。你虽然想去除内心的冲突,却反而彻底认同了这份冲突! 你既不需要接受也不需要排斥我所说的这些观念,只要观察一阵子就知道了。你可以研究它、探索它、觉察这种分裂的活动和态度,看看它在你心中埋得有多深。越是能经验到本体,就越能清楚地看见你心中的好恶倾向。 我并不是在说这个态度很糟糕,我的意思是,这种态度其实是源自于人格,它会制造出冲突、痛苦及不和谐。你现在是不是又在排斥这种态度了?"啊,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要设法排除掉这种态度。"请问你现在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越早发现一切无望,对你越是有利 你会发现你重复地在做同样一件事,因此到底该怎么办?仔细地检视一下,你会发现你什么也不能做,眼前的情况是彻底无望的。越是能及早发现事情没有希望,越是对你有利。一旦认清事情是百分之百无望的,那时你就会停止造作了。现在你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如果我更努力一点,就可能对无望这件事产生真正的了解,然后情况就会改变了。"但这不又是完全相同的态度吗? 你永远都在固化心中的冲突、对立和不快乐。如果因为不喜欢某件事而排斥它,你就是在加深问题的严重性。你现在是否觉得更无望了?我并不是在吓唬你或开玩笑,因为事情本来就是彻底无望的。当你想要造作的那一刻,抗拒就产生了。这是非常深、非常微细的问题。它在你的生命和意识里无所不在地运作着。 了知整个情况就是解脱 我今天所以会谈论这个议题,是因为我们这个团体里已经开始出现一种越来越明显的态度。其原因是我们的内在工作确实有效,所以才造成了我刚才所说的那种想要累积、达成以及获取的贪欲。缺少了正确的认识,内在工作的本身可能会擦枪走火,不但无法带来解脱,反而会强化你的人格倾向。从目前看来,你们大部分的人都不可能放下想要开悟的欲望,因此如同我所说的,你什么也不能做。开悟这件事是无望的,然而你会发现不论如何你都会有这份渴望。 任何的期望或造作都是一种抗拒,也就是在强化人格的矛盾倾向。我虽然这么说,可我们在这里仍然是在造作。我们拥有一个团体,而我确实是在跟人们一起工作。我的说法是不是有点矛盾?如果什么也不能做,如果整个情况是彻底无望的,那又为什么要创立一个学校,为什么要传播教诲,内在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这真是一个自相悖驳的情况,让我们来深入地了解一下。我之所以要创立一个学校来传播教诲,并不是要加强你们的期望,而是迟早你们会发现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相。这所学校的创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它最终一定会帮助你了解事情是无望的。教诲的作用就在这里。只有当你彻底了解所有的心识活动和真相都是彻底无望的,你才会真的放下。当你真的放下并且彻底无望时,你就自由了。不过这份了解之中并没有绝望的成分。解脱并不是靠着努力就可以达成的境界,只有当你了知所有情况之后,解脱才会出现。事实上,解脱也不是了知整个情况之后的一种结果。了知整个情况的本身就是解脱。 心识一旦停止运作,便只剩下每个刹那的真相 我们确实还有一丝希望,但我们只能期望有一天自己会发现事情是无望的。一旦从自己的经验里体会到解脱是无法制造出来的,你就会停止挣扎,你会心甘情愿地说:"我确实什么也不能做,我最好赶快停止这番造作。"当你不再期待、抗拒的时候,你心中的对立和冲突就不见了,然后祥和、快乐和解脱自然会出现。爱就是这么诞生的。 你会发现这是非常微妙的一件事,现在你可能会告诉自己:"太好了,我要努力得到这份了知。"可是你为什么要努力?这个想法的动机是什么?我只是想帮助你看到事情是无望的,不过你的心仍然会紧抓着希望不放。心识的运作总是在期望和抗拒中打转,它没有别的方式,但如果既没有希望也不抗拒,它就会彻底停止活动。剩下来的会是什么呢?剩下来的只有每一个刹那的真相了。不论你喜不喜欢,你眼前的真相就是真相。对另一个东西的期待,并不会使眼前的真相消失。你也许能压抑它、否定它、制止它,但这只会制造出不和谐及痛苦。 请记住我们现在所讨论的是内在的经验。在你还没认清你的心识活动之前,请不要把这里的教诲运用到外在的世俗行为上,因为这么做会增加你的困惑。 如果你爱的是真相本身,它就会使你解脱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地接纳眼前的真相,你只能无条件地觉察眼前的真相,这便是本体或实相的一种根本态度,它绝不是源自于人格。这才是我们的希望所在,但是在感觉上它并不是一种希望,因为其中没有目标、没有界分,也没有挣扎。存在的只有纯粹的、没有任何动机的对真相的爱。 如果你是为了真相本身而去爱它,那么真相就会使你解脱;但如果你期待真相能使你解脱,你却无法解脱了。你必须不抱持任何希望地去爱真相本身,然后就没有所谓的解脱或不解脱、本体或非本体、开悟或不开悟的问题了。存在的只有对真相之爱,其他的东西都消失了。接纳眼前的真相,认清眼前的真相,爱每一个当下所出现的真相,乃是无心、无界分、无人格的一种自然状态,这种状态是全然放松的。 我所谓的爱真相、爱眼前的事实、无条件地全盘接纳它,到底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一刻你心中所出现的真相很可能是对真相的抗拒,这时你会不会去抗拒那份抗拒?你必须很细微地留意这整个过程,并且去觉察其中的心识活动。彻底觉察这个活动,将会为你带来完整的理解,而我们曾经说过,理解的本身就是解脱。觉察不需要任何动机,我们永远都在觉察某个东西。只要我们产生任何一种动机,觉察就会受到局限。动机一旦消除,觉察便是自由的、自然存在的。 所有的情绪都是奠基于对眼前真相的排斥 内在工作必须抱持正确的观念,那就是你必须随时觉察,你真正感兴趣的到底是眼前的真相,还是想达到某种状态。你做内在工作是因为想得到某个东西、达成某个目标,还是因为你爱真相? 我们必须有这种态度上的改变,才能了解事情是彻底无望的。你心中所以会有界分和困境,是因为你仍然希望事情会有所不同。这份希望会制造出欲望,而欲望又会制造出对眼前真相的排斥。排斥眼前的真相会制造出界分感,界分感又会制造出冲突。冲突会制造痛苦,痛苦进而会促使我们不断地追寻,追寻又会制造出更多的排斥以及更多的冲突。恶性循环就是这么产生的。 或许你会认为我是在告诉你内在工作没有任何意义,其实我的重点只是在厘清整个情况的来龙去脉。我们确实需要本体,只有本体才能帮助你接纳眼前的事实。有许多方法都在试图帮你理解这整个情况,但却不指出本体的存在,这么做会令事情变得很困难。我们这里的内在工作却很容易使我们经验到本体,本体的存在并不是要让我们获得快乐、满足我们的欲望或是去得到什么东西。本体真正要帮助我们认清的是:"了解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如果你还是排斥真相,那么就排斥它吧!如果你接受真相,那么就接受它吧!排斥自己的经验只会令你痛苦,接受自己的经验则会使你站在本体这一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因此重点并不在于得到了什么、拥有什么,而是你所抱持的是什么态度。你是从人格还是从本体运作的?这才是真正的转化。 我们必须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当我说接受时,我指的并不是一种积极的态度,一种执著于某个东西的态度。我指的是不带任何批判地与眼前的经验共处,也就是以开放的态度去接纳从你意识之中示现出来的任何一种心境。 你也许能累积无数的本体经验,但如果你的态度之中有贪婪的成分或是想达到某个目标的企图,那么你就是强化你的人格,如此一来你势必会受苦。但是当你没有任何想要解脱痛苦的欲望时,解脱却可能自动出现。所以我们最后必须放下对解脱的欲求。 这并不意味你应该消减你的欲望,你只能试着去理解欲望的来龙去脉。如果你默观自己的内在活动,你会发现你的心不断地在动,你的情绪也不断地在生灭。当你在生气时,你气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因为眼前发生的事不合你的意,某人做了一些你不喜欢的举动,或是你经验到了某件你不喜欢的事?因此从最根本上来看,愤怒往往是奠基于排斥之上的。又或者你正在哀伤,请问你为什么哀伤?是不是因为你失去了某样东西,还是事情没有按照你所想要的方式发生,或者你想要的东西没有出现?因此哀伤也是奠基于排斥的。所有的情绪都奠基于对眼前真相的排斥,你的思想也是同一回事。彻底的解脱意味着人格完全不见了,也意味着本体的出现--没有任何心识活动,没有任何情绪。 这并不表示你就该排除你的哀伤和愤怒。我们现在只是在试着了解事实的真相,而不是要达到某个目标。内在工作并不是为了获得解脱和快乐,而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跟真相调和一致,帮助你站在实相的这一边。 开悟、解脱或实相,指的都是不期待另一个东西 一旦认清情绪上的活动都是在排斥眼前的真相、渴求另一个东西,一旦发现思维里尽是想要经验某个东西、得到某个东西、期待某个东西、想象某种状态会比现在更好之类的活动,你就会看见那些感觉和想法自然静止下来,然后彻底的空寂就出现了。这空寂便是人格的消失,然后本体就会以最真实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种境界只能通过理解或认清真相而发生。理解只是一种单纯的了知而不是想达到某种悟境,它本身就是无私的爱。如果排斥眼前的真相,你就看不见它了。不妨一开始就试着去了解你对真相的排斥。 任何对真相的排拒都是痛苦的,即使这排斥的倾向是为了解脱、开悟或见到"神"。内在工作最终一定会带来开悟、解脱或证入实相,不过这并不是真正的重点。重点不在开悟也不在解脱,而是如实见到眼前的真相。 当我说接纳眼前的真相时,我指的并不是接纳你的无意识。接纳真相意味着彻底而完整地觉察眼前的真相。如果你对真相不知不觉,就是在排斥它。从解脱的角度或是从自然的观点来看,真相是一直存在的,它可能是人格、本体、热或冷等等的内在活动。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企图得到另外一个东西,或是想改变你内在经验的真相,冲突就会产生。这便是一种了知,也是一份对事情如何运作的洞察。你既不想得到任何东西,也不想达到任何目的,你只是洞察事情是如何运作的。 如果你真的抱持着诚恳的态度去探索自己,你会发现你所排斥的事很快会示现出来,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尝到痛苦增加的滋味。一旦了知到这一点,事情一定会改变,但如果不断地想要改变,改变就会慢一点来到。假如你感兴趣的是真相,改变的速度就会加快。真理一点都不神秘,真理就是你眼前的经验,它跟过去或未来都无关。真理只是当下这一刻,你的人生也只有当下这一刻。 心念止息时,本体会自然流动和运作 你能够活在过去吗?你能够活在未来吗?你的人生只有当下这一刻。你的心可能会朝着过去和未来思考,但真相永远属于现在。"是"这个动词就代表着当下这一刻。因此人生永远是当下这一刻,其他的事都只是想象罢了。有没有任何问题? 学生:期望是不是本体的一种品质? 阿玛斯:期望不是本体的一种品质。期望只是对眼前真相的一种排斥,但本体确实是希望所在,因为本体能够让你认清无望才是真相。本体能够让你看见你人格的态度是没有希望的,所以是一种客观的希望,然而主观的希望永远是以未来为导向的。 当你感到又有希望时,你会做什么,你难道不是在排斥眼前的事物吗?你难道不是在渴求另一个东西吗?在这种情况之下,本体怎么可能会出现呢?本体就是存在,就是当下啊!本体所带来的希望就在于它能消解掉这种情况里的绝望,但本体并不是一种有希望的感觉。 学生:如果放弃希望,我怕我会不能运作。我如何能再生起做任何事的动机呢? 阿玛斯: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最近我帮助某个学生进行内在工作,不久之后他就进入了无心、无思想、无希望的空无境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有点害怕:"这样我如何能开车呢?"他失去了做任何事的动机。但是在疗程结束时他却说:"厕所在哪里?"他不需要任何心智活动便自然知道自己想上厕所。如果饿了,你会去找东西吃。困了,你会去睡觉。需要去洗手间时,你自然会知道。这些事跟渴望或希望都无关。当希望止息下来的时候,本体自然会开始流动和运作。这就是一种无私的爱。 本体之中有一种活动是朝着良善在进展的,而良善永远属于当下。本体的活动也是朝着当下在进行的,它从不朝着未来而发展。你可能会把它经验成一种朝向未来的活动,因为那是你心智运作的模式。本体出现得越多,你就越能活在当下。本体永远属于当下这一刻,但是你的心智只能依据过往的经验而运作,而真相和过去所发生的事是没有任何关联的。眼前的真相只是如实存在着,可是你却想按照过去来局限它。 对真相感兴趣,就会有一种巨大的解脱感 学生:你可不可以谈一谈努力和欲望要怎么区分? 阿玛斯:努力和欲望是携手并进的,努力就是奠基于欲望之上的。如果没有任何想要某个东西的欲望,还需要努力吗?我们起先排斥的是眼前的真相,然后又生起了对另一个东西的希望。那份希望会制造出一种欲望,而欲望会带来意志力,然后人格就会利用这份意志力来达成它的欲望。替人格服务的意志力就是一种努力的态度。 我并不是说欲望不好,你不该拥有它。我的话里并没有批判的意思。我想说的是,理解乃是从真相出发的一种观点,努力则是永远奠基于排斥之上的,不是吗?努力永远有一个可以达成的目标。 一开始你确实需要努力。你会继续努力,直到你理解了努力的本身才是问题所在,然后你会发现停止努力也不是重点所在。你既不能停止努力,也不能制止自己的欲望,如果想停止努力和欲望,你就又落入了人格的观点之中。因此你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去理解努力的活动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是在煽火,煽起你热爱真相之火,但我并不是在教你拒绝某个东西或追求另一个东西。我们确实可能活出一种不依据人格而行事的生活--不依据欲望、冲突、希望、渴求、过去、未来或努力而行事,只是没有任何动机地对真相感兴趣。 这种无动机的对真相的兴趣,就是一份巨大的解放感。想象你的心没有任何活动,也不想达成什么;想象你独自坐在那里,心里既不想达成任何目标,也不想开悟,更不想排解掉什么,那不就是一种毫不在乎的解脱状态吗?我们小的时候就是处在这种状态里,我们从不认为有一个必须摆脱掉的人格,也不知道有所谓的开悟或本体这档子事,我们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那便是一种自然状态,一种天真无邪的状态。 我现在所说的一切并不局限于内在工作,它可以适用于任何一种欲望、人生的任何一部分或任何事。举例而言,当你和你的爱人在床上做爱时,如果你很努力地想得到快感,快感就不见了。对快感的渴望本身就会降低快感。任何一个时刻你都是如如存在着,不仅仅是做内在工作时如此,就算是在开车、卖东西、和朋友交谈、上大号、吃东西、睡觉、刷牙或打人,存在的都只有如是。 学生:你可不可以多谈一谈欲望和恐惧? 阿玛斯:我们所认为的恐惧只是一种情绪,但仔细检视一下,你会发现恐惧其实是一种源自于冲突的态度。只要你渴求某个东西而排斥另一个东西,恐惧就会出现。如果你想要某个东西,就会害怕失去它,不想要某个东西,又会害怕得到它。恐惧和欲望其实是同一个东西,是一体的两面。害怕受伤,就会渴望不受到伤害。害怕自己受到排斥,就会渴望别人能接受你。因此恐惧跟欲望一样都是奠基于对当下的排斥,处在任何一个层次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对死亡恐惧或是这一类的事很难被认清,其实它们都是对当下真相的排斥。从根本上来看,恐惧死亡就是害怕活着或是渴望能活下去。 如果对真相恐惧,就是在害怕你不喜欢的事情会发生。你害怕一旦看到真相,将会感觉痛苦,这意味着你对痛苦有一种批判。因为害怕痛苦,所以你对那一刻的真相产生了排斥。如果发现自己对真相产生了恐惧,不要排斥这份恐惧,只要理解它就够了。 我要揭露的是我们这个团体里已经出现的一种贪婪和不断累积的态度。这种想要得到某个东西的态度,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和谐。如果你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对真相感兴趣,而且想了解真相是什么,这样就不会在心中制造出冲突了。 第六章 接纳 如果你可以看着排斥的活动而不制止它,就能不参与排斥的活动。越是看得清楚,越是能不参与。这么做会让某个东西有空间可以冒出来。久而久之,你会越来越不认同、越来越不参与排斥的活动,然后接纳的能力就出现了。 我们可以从排斥和接纳的角度来检视一下我们的情况。人格永远只会说"不",它基本上是排斥你所有的知觉、感觉、观点和经验的,不过它还是能做点其他的事,譬如在世间运作等等。可是如果检视一下它在你和你的关系之间做了什么,你会发现它只是一味地在排斥,即使当它对你的内心说"是"的时候,也是在对另外一个东西说"不"。我们会发现这件事分分秒秒都在进行。缺少了"不",人格根本无法存在。 我们所谓的自我或人格的基本活动,就是渴求另一个不同的东西,而这份欲望又会促使我们想尽办法去满足它。然而这种期望、欲求及努力的态度,都是对眼前真相的一种排斥。排斥一定会制造出界分和内心的冲突,而冲突又会制造出抗拒、阻碍和自我防卫。就因为你不想感受这份冲突,所以无法完整地感觉什么,而只会遮盖住它、抗拒它。可是你又不喜欢那种感觉,于是你又会去排斥你的排斥感。企图摆脱冲突,只会制造出更多的冲突。因此,排斥、界分、冲突和不和谐之间,便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换句话说,我们内心永远有一场战争在进行着。 如果已经发现了这些冲突和排斥的活动,我们该怎么办?首先,我们要认清心智或人格的基本活动就是一种自我排斥的倾向。表面上你也许是在排斥某个人或情况,其实你排斥的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们为什么会这样?从某个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说这是超我或内心的评论员正在排斥自己的经验。我们已经知道超我是源自于我们对父母的认同,尤其是对父母的超我的认同。我们可以说,我们是从父母那里学到了排斥这件事。父亲不喜欢我生气,所以我现在才会排斥我的愤怒。每当我向母亲表示我需要她的时候,母亲并不喜欢我那副模样,所以我现在才会排斥我的需求。因此,排斥的态度是通过对童年环境里的排斥态度的认同而发展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内在工作必须学会如何消解掉超我。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需要对治这个超我,这样才有能力客观地经验自己。我们必须对治超我的批判和攻击倾向,不只是因为这种自我攻击会带来痛苦,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有能力认清真相。如果永远都处在一场战争中,就很难去觉察意识之中的微细活动了。但假如不攻击自己,就能比较自由地探索你的经验。 婴儿时期补充和释放的自然循环 事实上,排斥的态度比认同父母这个机制作用还要更深、更原始。在认同父母之前,甚至在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前,它就已经发展出来了。那是我们这个有机体最早的活动之一,它发生在婴儿几个月大的阶段。那时,孩子根本无法觉察他和父母是分开的。让我们来看一看小婴儿的经验是什么。如果小婴儿没有在睡觉或是没有被照顾得很舒服,他就可能会经验到某些焦虑:肚子胀气、膀胱里有尿、肠道里有粪便、饿了、冷了等等。如果肠道里有粪便,他会自动排便。如果膀胱里有尿,他自然会把尿撒出去。如果饿了,他自然会哭闹,那时母亲就会把食物送到他嘴里,然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这些活动被称为补充和释放的自然循环。在补充之前会产生一种张力,一种能量或活动的增加,然后通过喂食、抚慰和排泄的活动,这份张力就会被释放掉。这时孩子又回到了满足、祥和及放松的状态。在这个循环过程里,还没有任何排斥活动产生。有机体会自动扩张和收缩,补充和释放。这些自然的活动会带来放松和安歇的心境。母亲会帮助孩子达到这种状态,因为孩子还没有能力喂饱和照顾自己。 孩子是非常开放的,容易感受外境的痛苦 如果每件事都按照这个方式进行,那么在最佳和最平衡的状况里,孩子就能学会以母亲对待他的方式来照顾自己。当焦虑产生时,孩子连想都不必想就能自然地释放掉它,这便是我们所谓的"自动调节"。如果这个循环能畅然无阻地运作下去,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就会自动自发地做这些事。这样人格就不会产生排斥和自我防卫的态度,当然也不会产生神经官能症和内在冲突了。 但基于各种理由,事情通常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譬如孩子肚子胀气或感到痛苦,而母亲未能及时照料,那么孩子的痛苦和紧张就无法得到释放。 这个阶段的婴儿仍然仰赖母亲和环境来帮助他释放这些紧张感。有时并不是母亲不在场,而是婴儿生病了、便秘或无法吞咽食物。在这种情况之下,痛苦也得不到立即的释放,有时情况甚至更糟。如果只是上述的那些问题,事情还好办。事实上,有些婴儿的父母绝非这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孩子通常是非常开放的,他们可以立刻感觉到环境里的痛苦和折磨。孩子能够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并且能感受到母亲身上所散发出的紧张、僵硬和痛苦,或是身边其他人的这些感受。假如母亲在受苦,婴儿也会跟着受苦,而这份痛苦又不能得到释放。 我们现在所说的还不包括许多婴儿曾经受过的残酷虐待。某些父母会把他们内心的冲突转成对孩子身体上的虐待、忽略或是情绪上的排斥。这所有的事情都会对孩子产生负面影响,留下难以解脱的痛苦。因此,自然的活动就这么被阻碍了,而孩子也无法回归到自然的祥和状态。此外,孩子的身体还可能出现机能上的障碍。即使母亲试着以爱的方式照顾她的婴儿,但如果她心里隐藏着焦虑、自我排斥或是其他的负面感觉,婴儿还是能感受到这些痛苦,而母亲又没有为自己和孩子排解掉这份痛苦。 痛苦与挫败将天真的本性转为恐惧和不信赖 处在婴儿时期,我们的内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它不必经过学习就可以达成排泄的功能。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就如同阿米巴原虫的一收一放那么自然。在这个阶段里是没有任何欲望、希望和恐惧的。如果母亲在孩子需要她的时候能够给予关爱的回应,这份自信就会得到支持。 婴儿一开始是处在一种天真无邪的状态里,如果这个有机体能够和谐地运作,而且能得到环境的支持,这份天真无邪的品质就会发展成一种天生的自信。它会演变成对宇宙的一份毫无怀疑的根本信赖。 紧张感若是没有得到释放会发生什么事呢?它会对我们这个有机体、整个系统的运作、我们的环境以及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答案是,我们的信赖和自信会被一点一滴地腐蚀掉,或者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浮现出来或得到发展。这是在我们出生后几个月之内所发生的事。 婴儿体内的焦虑以及母亲心中的痛苦一直都存在着,所以孩子与生俱来的那份天真无邪的信心,以及基于这份信心而发展出的信赖就这么丧失了。我们这个有机体再也无法发展出一份自信,它不再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自动调节,也不相信每件事的发生都是理当如此。孩子不相信和谐的状态会持续下去,因为在婴儿期所感受到的痛苦还没消失。那么如何才能去除这份痛苦呢? 首先,你会越来越觉察到某些事在感觉上是很痛苦的。如果这些痛苦持续存在,我们这个有机体就会把焦点固着在这些令人痛苦的事物上,然后会拿以前美好的感觉来跟它们对比。在尚未释放的痛苦还没浮现之前,没有作这个对比的需要,只有当自动调节进行得不顺利时,孩子才会注意到这种感觉是痛苦的、那种感觉是愉悦的。心中所生起的这些区分活动,只会助长痛苦和挫败。 如果孩子进一步发现痛苦并没有减轻,他就会对痛苦产生畏惧。如果痛苦和挫败感一直无法消除,孩子就再也无法忍受了。他的整个系统还没成熟到可以忍受这份挫折,同时也无法自动排解掉它。假设痛苦和挫败感一直持续下去,就会使这整个有机体无法统合,然后孩子就会开始经验到生存的恐惧。痛苦和挫败会把天真无邪的本性转变成恐惧和不信赖。 接着,孩子又必须学会如何对治这种情况,他的整个有机体必须学会持续不断地焦虑。自动调节系统如果无法顺利运作,神经系统就会出现崩解的情况,于是孩子又会转向身体最原始的机制反应,来对治外在的伤害。当孩子吃进一个无法消化的东西时,身体会自动把它吐出来,这便是最原始的机制作用。呕吐就是一种排斥作用,孩子发现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把东西吐出来,排拒它。这个作用跟排便是不一样的。排便是把消化过程的残余废物排除出去,呕吐则暗示着自然的消化过程尚未完成,有些东西还没有被吸收。孩子吐出来的是外面进来的东西,譬如酸掉的奶或是不能消化的食物。这个阶段的小孩根本没有内外的观念,所以一有痛苦和不安,就会试着把它吐出去。 投射和界限让本体和真我成为对立状态 孩子如果觉得自己无法对治那些不好的感觉或挫折,会有什么样的心理反应呢?首先,他会出现身体呕吐机制的延伸,一种投射式的防卫机制。孩子会认为这些痛苦是外在而非内在的,他会假装自己并没有恶劣的感觉,恶劣的人是妈妈。当然他的母亲可能的确有痛苦或挫败感,甚至曾经伤害过这个孩子,但孩子有恶劣的感觉也是事实。因此,内外都有负面的情况存在。不过孩子仍然觉得自己和母亲是一体的,他还是无法区分这两者。 孩子是如何把他的感觉投射出去的?若想把问题投射出去,我们必须相信有一个内在,也有一个外在。相信我跟外界是分开来的,才会感觉问题是从外面来的,是它造成了我的不和谐感。投射的机制作用为我们树立起了一道界限,使我们感觉我们和外境是分开的。投射和界限的树立是同时发生的,它们是相依相生的。 这整个过程使我们从本体或真我的合一状态,发展成一种主客对立状态。但真相是界限根本不存在,我并不是和别的东西分开的,而且在能量的层次上,我也不受身体的限制。我的身体也许会排斥某些食物,可是我无法真的把情绪和挫败感吐出来。因此,首先出现的是投射作用,而它又会造成界限感,使我们从完整的能量场中独立出来,与其他的存有分隔开来。为了让这个投射作用顺利发展出来,为了否定自己真实的感觉,我们必须学会停止感觉,这意味着必须钝化、压抑自己的感觉,或是把它们破成两半。投射、钝化、压抑或是把感觉破成两半,本是按照呕吐的机制作用模塑出来的,不过当然,投射作用只会制造出不祥和。 你现在已经知道这种排斥的态度是在很小的时候养成的,通常在婴儿出生后的几周或几个月内就发展出来了。因为我们的外在环境并不完美,所以我们这个有机体必须发展出这种态度。孩子企图排斥的是自己的痛苦、受伤和紧缩倾向,对痛苦的排斥又会形成对父母的认同,进而演变成我们的超我。超我的排斥态度以及自我贬抑的羞愧感,基本上就等于你在吃东西时对自己说:"恶心死了,我不喜欢这个东西。"而超我的说法则是:"恶心死了,你不应该是这副德行的。"接下来又会形成肛门期的排斥作用。 人格本身什么也不是,它只是一个会造成我们和别人产生界分的东西,它只会促使我们保护自己,防御我们所认为的外来毒害。可是一旦把自己的一部分排斥在外,你就在身体上制造出了紧张和武装。这么一来痛苦不但无法释放,还可能会压抑它或是想把它推开,而这又会加强你的紧张,减低自我调节的能力和释放压力的能力,情况就这么变得越来越糟了。 孩子必须压抑自己的感受,因为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释放痛苦和负面感受。如此一来,补充和释放的良性循环--我们所谓的自动调节作用,能够帮助我们保持强壮及活力的自动收放作用--便逐渐被腐蚀,而天真无邪的信赖感及信心也跟着丧失了。然后我们会更加依赖外在事物来释放我们的紧张,而这又会强化超我的排斥态度--"如果我变得乖一点,母亲就会更爱我一点。"当你一切都仰赖她的时候,如果她能给你较多的爱、接纳和支持,你确实会好过一些。不过等我们长大之后,却会不断地渴望得到这份爱和支持,我们不相信自己有能力给自己这些东西。 "性"通常是一种释放压力和痛苦的企图 接着我们又会把内化的母亲投射到别人身上,并且企图得到他们的赞许、爱和帮助。这也是会产生性欲最主要的动机,因为性就是一种生理释放。我们补充了之后一定会释放,所以性通常是一种释放压力和痛苦的企图。 性的动机源自于生命最早期的阶段,那就像是渴望母亲能喂饱你、让你感觉舒服一些,或是像你在吐奶时渴望她的帮助。长大之后你不再相信自己有能力来完成这些事,因为你已经形成了重重的障碍。最后的结论是:"如果能找到可爱的王子或公主,我就能释放我所有的压力,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在大部分的关系里,你的伴侣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让你舒服的人。如果他让你觉得舒服,你就会爱他;若是让你不舒服,你就会排斥他。通常我们渴望的是对方能帮助我们调节自己,一旦累积了一些紧张感,你就会说:"我爱你,让我们来做爱。"但这并不意味性不可能有真爱或欣赏之类的动机,而是性经常出自于一种想要释放紧张的冲动。 自我了悟便是重拾自动调节的能力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整个情况是什么以及问题是怎么开始的,但是我们该如何对治它呢?如何才能重拾天真无邪的本性,发展出自动释放的能力?如何才能增加自信心和自动调节的能力?排斥我们的经验只会使事情更糟。没错,孩子有一段时间确实需要自我防卫,但这个现象如果持续下去,就会累积越来越多的紧张,然后自动调节的能力又会降低,最后就演变成了神经官能症。我们所谓的自我了悟便是重拾自动调节的能力,改变排斥的心理模式,重新与我们本有的自信心和信赖感产生联结。显然每一个人都向往这种祥和及放松的状态。 我们要如何才能接纳自己的经验?首先我们必须认清,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接纳自己的经验。人格根本不懂得接纳,人格一开始就是由排斥所形成的,因此它只懂得排斥。即使是人格的存在都是一种排斥,它就等于在对你的本体说"不"。即使你没有在主动排斥自己的经验,人格这个假我也掩盖住了你的真我。人格之所以会形成,就是为了掩盖真实的经验,逃避痛苦和挫折。 因此我们如何才能学会接纳?如果你说"我应该学着去接纳我的愤怒",你不就是在排斥对愤怒的排斥吗?不就是在排斥自己的抗拒心态吗?假如你渴望从人格之中解放出来,那不就是一种对人格的排斥吗?因此人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这整件事是令人绝望的,人格不可能学会接纳。 然而绝望不就是奠基于希望,亦即奠基于排斥的吗?无望跟绝望截然不同,因为它的基础是客观事实。 觉察心中的排斥活动就是一种禅修 让我们回顾一下排斥是怎么开始的。我们一开始所排斥的是痛苦和苦恼。起先我们说:"我不想有这种感觉,它令我痛苦,它太危险了。"不久你的想法就会变成:"我不想要这种感觉,我想要的是另一个东西。我要改善自己,我要成功。"我们甚至会认为排斥是一种友善对待自己的方式。不论你想的是什么--变得成功、变得有爱心、证入实相或开悟--只要你还想改变自己,你都是在排斥自己。每当你想改变当下的感觉时,你就是在排斥自己的经验。你只想把自己吐出来。 但这并不意味我们应该对自己说"是",因为说"是"也是一种排斥。我们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去观察我们如何在排斥自己。一开始,排斥只是一种想要去除痛苦的企图,然而痛苦并没有因此而去除,我们只是不再面对它了。我们既不能把它吐出来,也不能释放它,于是我们只能钝化我们的敏感度。 现在我们要允许自己变得敏感起来,并且不带批判地去经验自己,既不对自己说"不",也不对自己说:"我观察痛苦是为了让痛苦消失。"如果我们只是对真相感兴趣,就能做到下面这些事:看、觉察、留意、跟痛苦共处、感觉你当下的经验而不排斥它。你的知觉会因此而变得越来越微细,你会发现你很难不排斥眼前的经验。当你在静坐时,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要静坐?你静坐是因为你忍不住地想要排斥自己,这就是你的真相,所以你必须包容它。切莫对自己说:"不,我静坐是为了接纳自己。"就承认吧,你静坐是因为你想变得有所不同。 请留意你心中的排斥感。不妨把禅修视为一种对排斥及欲望活动的自然而消极的觉察,觉察心中的排斥活动就是一种禅修。禅修就是觉察真相,我们必须对眼前的真相持续不断地观察、聆听和感觉。如果你想要的是另一个东西,那就是一种排斥的活动。心中如果生起了一种想要超越觉察和理解的活动,那里面也有排斥的成分。如此一来你就加重了你的问题,因此你只能观察真相,只能去理解它。试着观察一下自己的心识活动,你会发现即使是我们的理解或觉察,一开始也是被欲望、希望和排斥所驱动的。这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我们只能去觉察它,而不能造作。 接纳意味着本体已经示现出来 这整件事就是要看到真相,承认真相,因为一开始我们排斥的就是当下的真相。排斥你自己,就等于是在排斥你的经验,因此我们要留意观察眼前的真相是什么。但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活动都有排斥的成分,我们会发现自己禁不住就产生了排斥。如果观察一下排斥对我们所造成的影响,我们会看到其中的恨意与敌意,发现自己心中的痛苦。试着去理解这个情况中的真相,假以时日,排斥的倾向一定会减轻。 接纳意味着不排斥,停止排斥则意味着人格没有在造作什么,它在那一刻是不活动的。一旦发现到排斥的活动,并且真的感受到它对我们所造成的影响,悲悯就会出现。你会看到自己就像一个小婴儿一般。你越是能洞察到这份排斥倾向,就越有能力爱自己。假如你能看着排斥的活动而不制止它--因为制止便是在参与排斥的活动--就越能不参与排斥的活动。越是看得清楚,越是能不参与。这么做会让某个东西有空间可以冒出来。久而久之,你会越来越不认同,越来越不参与排斥的活动,然后接纳的能力就出现了。 接纳指的不是人格在接纳,接纳意味着本体已经示现出来了。感觉上那就像是一种至福、一种庇佑,如沐甘霖一般。人格是不懂得接纳的,但是它可以臣服于当下的真相--停止排斥--没有偏好、没有批判地臣服以及允许当下的真相出现。譬如你现在对你的膝盖有一种感觉,不论那份感觉是好是坏,你对它都没有批判,这就是一种允许的态度。当你臣服于当下的真相时,接纳的态度就出现了,你会有一种如沐甘霖的温柔感。以前你总是不断地经验人格的排斥所带来的热恼,现在你终于感觉清新和清凉了。你的心终于放松了,你的头脑也安静了。抗拒的热恼活动已经消失。 你无法造作出接纳的态度,但是可以通过对排斥的洞察来允许自己接纳。即使是对某种感觉欠缺觉察,也是一种排斥作用。迟钝、糊里糊涂、麻木不仁都是源自于排斥作用。人格经常假装自己能如实接纳事物的真相,为的只是逃避某种感觉。如果你能彻底觉察眼前所发生的事而不企图造作什么,那么你就是臣服于真相,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让接纳的甘霖降落到你身上,它一定会洗刷掉你一直想逃避和排斥的那份痛苦。现在你终于不再想排斥那份痛苦,而只是臣服和接纳它的存在。 接纳是一种治疗力量 本体就是接纳,但接纳不是一种赞同,而是一种治疗力量,也是内在自发的补充及释放作用,一种不带有排斥的净化作用。因为人格已经发现自己总是带来痛苦,所以它自然停止了下来。事实上,放下人格的活动以及本体产生净化作用,这两种作用是同时发生的。你的人格和本体在那一刻所产生的理解是相同的,所以它们才会同时运作。人格并没有遭到排斥,而是得到了理解、悲悯与爱。接纳乃是本体的一个面向,不是一种造作活动。 我们的工作就是去认清真相、与真相和谐共处、安住在真相上面,最后你终将重拾你对真理的信赖与信心。看见真相就能重拾信心,这件事的本身便是奇迹,你会像一个充满着信赖的婴儿一般。 如果我们能允许自己接纳每个当下的经验,我们就不会像婴儿时期那么排斥自己的痛苦了。我们会回到更早的婴儿期,那时痛苦和排斥尚未出现,因此我们只是单纯地相信:痛苦即使产生,也会立刻消失。甚至我们会借由自信心和基本信赖的发展而重拾最初的天真无邪状态。我们会回归到最自然的活动里:我吃东西,我的肚子饱了,我消化食物,我上大号,里面没有任何欲望,没有任何希望,也没有排斥。当感觉和觉受产生时,你会去经验它们、吸收消化它们,而剩下来的废物也会自然地排放出去,这便是所谓的自发性。 只要你能接纳真相,解放和自由就会随之而至 内在工作就是要学会如何臣服于真相。虽然我们已经认清洗刷掉内在的紧张感就是洗刷掉人格的自我紧缩倾向,但一开始我们还是要接纳这些紧缩倾向。全然的接纳和全然的觉察是同时发生的,如果排斥一份经验,你就无法理解它了。 没有排斥又意味着不把某件事和另一件事拿来比较,"我喜欢我的本体,可是我不喜欢我的人格。"试问是谁在说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这不就是一种排斥本体的态度吗?本体是任由事情自然发生的。只有允许自己去觉察排斥的活动,并且让我们的理解充分呈现,排斥的活动才会自然消失,接纳的状态也才会出现,然后我们就能重拾我们这个有机体的信心和信赖,亦即对真相的信赖。 觉察和理解能够带给我们这份发展,因为当你认清排斥作用时,你会开始感受到那份痛苦,并且能觉察到你一贯的生活方式是无效的,它只会制造苦恼。排斥会产生是因为你不想有苦恼,只想得到快乐。我并不是说你应该喜欢痛苦,排斥快乐;重点是要了解,想得到快乐一定会制造出痛苦,认清这一点你就会停止排斥的活动了。如果你彻底认清了你的排斥、期望及欲求,就会察觉到你所排斥的那份痛苦而能够与它共处,而它就是你每个当下的真相。 如果你执著于某个东西,你自然会排斥它可能不存在这件事。如果执著于一个人,你就会排斥那个人可能会消失这件事。这里面有一种紧抓不放的心态,你就是不愿意开放地去经验自己。 安住在真相或不排斥的心态里,并不是要你采取任何行动,也不是一看到执著就想去除它,更不是想达到某种境界。只要你能接纳自己的真相,解放和自由就会随之而至,这里面甚至连解脱的欲望都没有。如果你还是有期待,那么就必须去认清你的期待也是排斥的一部分。 一旦能毫无疑问地信任我们这个有机体和我们自己,快乐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但这并不是一种刻意制造出的信心。我们不需要对行走的活动有信心,因为我们的脚自然会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需要期待它会带着我们往哪里去。这便是所谓的信心。只要能彻底接纳,信心自然会出现在我们的内心。 第七章 改变与真相 你无法通过计划或期待来发现本体,它会不断地令你感到惊讶。凡是通过努力而达成的东西都是你已经知道的老旧事物,真实的人生本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揭露过程,它会带给你接二连三的惊奇。你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我们必须毫无预警地去经验自己。 内在工作就是要帮助你认识自己,以及警觉自己的感受、态度和思想。观察一下你对当下所发生的现象有些什么反应,看看你对自己、对别人以及对当下的情况抱持着什么态度。这一刻你的内心产生了什么活动?产生了什么评语?你对内境和外境有什么反应?你要对这些事保持警觉,并且要在当下这一刻就觉察到。 当下这一刻你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你想要对当下所发生的事做些什么?你是不是在说"喔,这真是好极了"?或者你可能说:"这个状态我不很确定,我希望情况能有所改变。"你对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反应,对眼前的经验是否能接受?还是只能接受其中一部分?你想不想改变它?如果想,你希望它变成什么样子?假设你正在观察心中当下所发生的事,你会发现有一部分的你希望事情能有所改变,有一部分的你很想把事情改变成你所要的模样,那么请问你到底想把它们变成什么模样?谁说事情应该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式发展。让我们来看看眼前这一刻你们的经验是什么。当我提出这些问题时,你们观察到了什么?你们的内在经验是什么? 学生:我发现我刚才在担忧有人会排斥这屋子里的新人。我觉得我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份责任。 阿玛斯:为这里的人负责? 学生:是的,为别人的态度负责。我很害怕有人会说出一些话伤害了那些新来的人。我不想让他们受到排斥。 阿玛斯:还有什么? 学生:我也有同样的经验,我会去衡量哪一个新来的人可以变成我的朋友。 学生: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但这个想法的底端埋藏着一种不想听你说话的欲望。我真的不想听你的话,我不想借由听你的话而学会任何事。 阿玛斯:没错。光是听我说话确实无法学到东西,一点也没错。 学生: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的状态相当不错。我有点期待那些新来的人会跟我当初来这里时一样的不舒服,因为我知道那种情况使我学会了不少东西。不过他们也应该享受自己才对。 学生:我发现我有一点被你的话所激怒,因为你的话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些东西我已经听了三年了,所以我不需要太认真或是太留意。我发现我不再像上次有三个新人出现时那样,恨不得把每一个新来的人都丢出屋外。同时我也发现自己很想辨认出他们的人格类型是哪一种。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我不再像以往那样被新来的人所威胁。我甚至觉得自己必须做他们的榜样。我的行为和我所做的事都应该是对的,因为他们会把我当成观察的线索。 学生:基本上,我看到新来的人或新面孔都有一种兴奋感。我也会被新来的人所威胁,结果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带给我的感觉都很好。 学生:到这里来使我非常紧张--好像我不够格似的,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适应这个环境。同时我也联想到,在我的人生里,我曾经多少次暗自把权力交给了陌生人,而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学生:我对于来这里有一种排斥感。这么美好的一天,我有几百件事可以去做,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是我又对这样的想法产生了批判。是我自己选择来这里的,因此我为什么不能去经验自己的选择? 学生:我以前把你看成是一个胡桃派,来的人数越多,我分到的份额就越少,现在我不再那么看待你了。 学生:到这里来的感觉非常奇特。我也觉得必须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完美、很正确。 阿玛斯:现在我要指出一些你们共通的问题。如果我们真的想做内在工作,这都是必须去了解的问题。你们有没有发现,最常见的说辞就是对当下所发生的事作评断。我们不允许当下发生什么便是什么。我们最常有的反应就是希望事情能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发展。我们总想改变事物,让它变成我们所希望的模样,你们的话语里都显示出这样的态度。我们心里总有个东西在看着当下,然后说:"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吗?"如果你看到了自己的感觉,你会怎么样?会不会认为自己应该有另一种感觉?"我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你们说出的话永远是在评断自己的感觉或是评断别人的感觉及行为。 扛着一箩筐的包心菜,是无法学会游泳的 这些念头里面暗示了什么?不论你的念头是正向或负向的,是否都暗示着你似乎知道事情应该怎么样?是否暗示着你有权力对现实下论断?是否暗示着你有权力说出你和其他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或是应该发生什么、不该发生什么?在基督教神学里,这个作用力是留给上帝去掌控的,只有他能决定以及知道该发生什么事。可是你一直都想扮演这个角色。如果你很仔细地检视这一点,你会发现你无时无刻都在说你知道的比上帝还多!你永远都想让事情变得不一样,而这份欲望总是以你自己的观念为主。 这些观念便是所谓的"一箩筐的包心菜"。还记不记得"岛民"这个故事?里面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扛着一箩筐的包心菜是无法学会游泳的。游泳指的是什么?游泳指的就是生活,自由的生活。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让你对自己的生活作更多的论断。如果你这么做,就是在给自己加上一箩筐的包心菜。重点就在不去论断自己,而只是看着眼前的情况,认清你永远在下论断。 人们到这里来做内在工作、理解并发展自己,一开始他们通常会说他们想要变得不同,想要改变现状。他们既想改变生活,又想改变自己。但如果你真的想改变自己,想让人生变得不同,那么那份改变有可能会按照你既定的成见而发生吗?那将是一种改变,还是旧有东西的延续? 你一直都想改变自己,对不对?"我是个不幸的人,我渴望快乐,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你对事情该如何发展的这些想法,仍然是你现有状态的产物,因此,根据一个不幸之人的想法去行事,如何能感觉快乐呢?你只可能让不幸延续下去!假如你是个善妒的人,而你想变成有爱心的人,所以你想做这个、那个,结果你只是在让嫉妒延续下去。这样的想法如何能创造出爱?从痛苦之中所产生的信念,如何能创造出快乐?这种想法只会强化它的本质。假设你是个容易受惊吓的人,那么你的想法之中可能都带着恐惧的成分,而这样的想法只会制造出更多的恐惧。 你真正需要的是观念上的彻底改变 我们会看到自己的处境根本就是个进退两难之局。人格最常见的倾向便是根据自己的成见来试图改变事物,否则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只能按照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去采取行动,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解脱和圆满。 如果你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你的心中可能生起了一些恐惧或焦虑。但如果你对我所说的话开始有了一些了解,你就会清楚你必须放下自己的成见,重新开始。我们必须怀着未知之心来进行内在工作。这颗心对新的事物是开放的,它不会在老旧的东西里不停地轮转。 想要改变,意味着你想要一个新的东西。在你那想要改变的企图里,一直有个老旧的东西在延续着,因为你其实是按照老旧的想法和局限在试图改变。我所谓的改变是实质上的,不是一般人所说的那种改变。大部分人所说的改变只是取长补短的修正罢了,他们在实质上并没有起变化,所以称不上是改变。假设你正在受苦而你很想变得快乐,然而这件事跟加长一根棍子是不一样的。你或许可以使自己的痛苦减轻一些,可是你仍旧不快乐。快乐和痛苦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就像棍子与云朵的差异一样巨大。 崭新的事物一定来自我们所不熟悉的地方 渴望快乐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快乐是我们本然的状态。如果不快乐,你就会觉得失去了某个东西,所以我们才渴望改变。现在我们必须自问如何才能达到这种状态?让我用一个推论来检视一下这个问题。假设你有一辆车,而你对车一点都不懂。你从未研究过引擎是什么,对汽缸、车轴或化油器也一无所知。现在你正开着这辆车,突然车子出现了一些噪音,"糟了!我必须修理它。"于是你打开车盖,试着修修这个、修修那个。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造出了噪音,就算知道,你也不明白这噪音跟整部车的关系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如何能改变? 在自己的心地上下工夫,就像修理这辆车一样,你对这辆车根本是一无所知的。只要事情一出错,你首先就会批判它,然后又想试着去修正它。你完全不明白每一个问题都跟你其他的问题相关,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个例子。一边开着车一边说它不对劲,是于事无补的。那么你该怎么办?把它开到修车厂换个火星塞、换上新的引擎或是更好的汽油?你的这辆大众"兔子"让你开得不顺手,后来有人建议你换一辆宝马,于是你换了一辆宝马。"啊,这才像样!真是顺手多了。"但是过了一阵子,感觉上它又不对劲了,于是你又开始对这辆车不满意了。或许你还可以再换另一辆车。但假设整个问题并不能靠换车来解决呢?也许你所追求的感觉并不是车子能带给你的?或许你改开飞机就可以得到你所谓的快乐?因此,你需要的改变并不是去修车或是换车,而是改开飞机。也许你真正渴望的是开飞机,可是你却认为自己需要开宝马。 你真正需要的是一种突变,一种观念上的彻底改变。你需要学习如何在天空中飞翔,而不是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内在工作就是要带给你这种改变。如果你只是坐在那里空想:"我希望事情能变成这样。"那么你就是在企图开着车飞上天去。 想让车子飞起来是不可能的事,你只可能继续在高速公路上开着。也许你会开得快一点、顺一点,但是你绝不会飞起来。基本上你仍然会维持旧有的模式。 希望事情能有所不同,能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发展,或是渴望改变自己,并不是很有效的方式,因为你永远会按照旧有的认知来期待事情能有所改变。真正应该发生的事往往是你所不知道的,而它只可能在一种情况下发生,那就是你必须认清想要改变事情的那份欲望,然后让自己保持开放:"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为什么不停止这份渴望,只是让事情自然发生呢?"崭新的事物一定是来自于你所不熟悉的地方,它不可能通过你的成见而发生。 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就是在试着学习如何对开飞机这件事感到熟悉,虽然我们开的都是大众"兔子"。如果你真的了解我所说的话,你就会发现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如果继续按照老旧的方式行事,你只可能制造出相同的结果。 真正的改变是一种自然的揭露过程 想要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事。改变乃是实相的本然状态,实相永远在改变,它是不断在转化的。生命就是改变、持续不断地活动、转化及更新。如果你能允许改变自然发生,生命就能永保清新。创造力便是一种生命的活动。如果你能允许自己存在而不去改变什么,你就会变成一个有创意的人。 渴望改变和真正的改变是没有关系的,企图改变和改变的自然活动也是毫无关系的。改变的自然活动就是一种揭露的过程,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事。问题不是出在你想改变而无法改变,是出在你不允许改变真正发生,因为你要它按照自己的方式发生。假设你有一座玫瑰花园,第一次看到这些玫瑰花丛时,你立刻决定它们应该长成鸢尾花。只要一有花苞冒出来,你就把它摘下来--"这不是鸢尾花啊!鸢尾花到底什么时候才长得出来?这些树丛不怎么对劲,我已经给了它各种东西,阳光、水、细心的照料,可是我仍旧看不到任何鸢尾花!" 别忘了这是玫瑰花丛!"我才不管它是不是玫瑰花丛,我喜欢的是鸢尾花!"你为什么喜欢鸢尾花?"因为我爸爸妈妈种的就是鸢尾花,我怎么可能喜欢别的类型的花呢?只有鸢尾花才令人顺眼。" 自然的活动会朝着某个方向发展,但是你只知道从过去的经验中所学会的事。过去已经无影无踪了,而崭新的事正在发生,可是你却说:"三年前当我在热恋时,一切是那么美好,我想要重拾那种感觉。"也许你真的想拾回的只是你在母胎里的经验、坐在爸爸腿上的感觉,或是吮吸妈妈乳汁时的感觉。 假设你发现自己患了重病,两年之内可能会死亡,因而你变得非常恐惧和哀伤。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认为再多活三十年比较好?也许两年之内死亡,有许多可能发生的变故就看不到了,对不对?也许你将去的那个地方会有更绿的牧草?有些人不喜欢他们眼前的牧草而想见到更绿的牧草,于是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这也是一种对现实的干预。 你总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而且永远都在按照这些想法来过活,但这些态度都会阻碍你的开放性,使你无法经验到眼前的事。你排斥现况,因而局限了事情发生的各种可能性。 然后你又开始问自己:"我现在该怎么办?"让我们先看一看这个问题--它背后的动机是什么?这个问题的动机不又是从想要某个东西、想知道如何得到这个东西而出发的?这份渴望不又是由你一贯的信念或想法而决定的?你又涉入了同样的活动里。旧有的状态还是在延续,不是吗?只有当我们彻底了解这一切之后,另外一种新的模式才会出现。 会消失的东西皆是虚假的,真实的东西不可能消逝 寻找新的模式就是一种认为事情应该有所不同的批判,这批判是奠定于某个基本信念之上的--你应该快乐、应该长寿、应该更美丽、应该富有而成功。每一天你都在重复同样的模式,你也许会稍微修正一下它们,但基本上还是一些老旧的东西。我们总是扛着过去的一切不放。检视一下你的人生,里面几乎没有当下,也没有未来,你的心永远处在过去。 你借由延续过去而铺陈出未来,竟然还怀疑自己的人生为什么没有新鲜事,为什么感觉起来就像沼泽一般。你口里说你想改变、转化和更新,然而这意味着过去的一切必须让它们过去。我们有没有可能不带着过往的历史来到这里? 我所说的这一切并无新意。每一位灵性导师都说过同样的话:"修行并不是要成就什么或是要变得快乐起来,重点是要活得真实。"我的话只是在帮助你理解这整个情况,而不是要你对它做些什么。我们要学习让玫瑰花丛自然长出玫瑰来,而不是把它变成另一种东西。 问题并不在我们渴望快乐,而是出在我们追求的方式。一旦认清我们的方式是错误的,我们就会停止下来,然后生命就会以自己的方式展现出来。我们只能停止我们的排斥、批判和不耐烦,然而只有当我们彻底认清它们所造成的伤害,才能停止这样的模式。 只有如此,真正的解脱和改变才会出现。为了活在自由和绝对的圆满中,我们需要的是彻底的突变,而这突变只有在彻底了解当下的所作所为之后才会出现。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奠基于理解之上的:你如何干预事情的自然展现,你造作了些什么。如果你试图做出任何有别于对眼前情况的理解,你的努力就会造成阻碍、抗拒和干预。你无法刻意让自己成长,你只能停止干预。你无法让自己快乐起来,你只能停止论断。成长和意识扩张都是很自然的事,它们都是生命力的一部分。你无法预测它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如果回顾一下曾经验过的解放感,你会发现心之所以会打开,永远是因为你突然了解了某些事,那一定是源自于一种释放、改变、扩张或开放。你突然不再干预什么,或是突然放下了某些想法、抗拒或信念。一味地想达成什么,这种状态反而不会发生,它只能借由丢掉某些东西而发生。我们应该在房门贴上一句:"当你感觉即将失去某个东西的时候,请热烈欢庆吧!"因为凡是会消失的东西都是虚假的,真实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消逝。你不可能把真正的你丢掉,举凡会丢掉的都是虚假的。因此每当自己感觉即将失去某个东西的时候,请迎接那份感觉吧! 生命永远朝着越来越丰富的方向在发展 生命最自然的活动,永远是朝着越来越丰富的方向在发展的。如果你还没体验到这种丰富性和扩张感,那么就意味着你一直在干预这个过程。不可能有其他的理由,没有魔鬼在诱惑你,也没有人在暗算你,你就是那个干预者。 或许社会的景气不好,你没钱也没工作,但这种情况为什么会令你恐惧?你可能会说:"没有工作我会饿死,所以我感到恐惧。"可是恐惧能让你活得更长一点吗?你可以大吼大叫地发脾气,但这么做并不会延长你的寿命。从最根本上来看,我们的痛苦和恐惧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而这么做就是在干预我们的自然过程。 这份洞见是非常有效的。如果你可以为自己的态度负一切责任,解脱就有可能发生。但如果把生命交到别人手里,你就不可能有机会解脱了! 我们这里的工作永远都在朝着真相发展,也就是要帮助你学会宽容、理解和接纳眼前的真相。这并不意味你应该听天由命。这句话其实意味着对眼前的真相保持开放和接纳,而这跟听天由命是不同的。你既不对眼前的真相说"是",也不对它说"不",你只是完全容许自己去体验它。如果你真的能这么开放,事情自然会产生变化,没有一件事会是旧有的模样。 我没兴趣改造任何人,我的工作并不是要改造你,或是让你觉得好过一些,但这也并不意味我反对改变或赞成不改变。我们根本不把焦点放在改变,因为你只会从老旧的观点去看改变这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探索真相是什么。如果真的有改变,那改变也只可能源自于真相本身。我没办法左右它,你也没办法左右它,只有真相本身才能决定它。 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量去觉察。意识、觉知和留意使你能够理解正在发生的事。看到真相是有可能的,但你必须看到自己如何在干预它,你必须理解你的干预如何制造出心中的痛苦和冲突。一旦认清这一点,你就会停止干预了。 一旦停止干预,真相就会浮现出来。本体只有在你停止干预时才会帮助你。只有当我们留意觉察而不企图改变什么的时候,那个充满着活力、爱和最真实的东西才会出现。如果你的态度还是充满着批判和排斥,你真正的本质就会被排拒在外。你排拒它,它当然不可能帮助你。你必须毫不抗拒地与它相遇,然后它就会浮现出来,并且会消融掉排斥和抗拒所造成的痛苦。 紧抓着爱和快乐不放,一切都会开始变得苦涩酸臭 你无法通过计划或期待来发现你的本体,它会不断地让你感到惊讶。凡是通过努力而达成的东西都是你已经知道的老旧事物,真实的人生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揭露过程,它会带给你接二连三的惊奇。你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我们必须毫无预警地去经验自己。 在我个人的转化过程中,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我也有过许多假设、信念,以及我从别人或书里听闻到的一些观念。每当我有某种美好的体悟时,我都以为"这就是了",但接下来又有别的事发生了,于是我又被当头棒喝一次。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年,每一次有新的情况发生时,我都以为"这就是了"。经过了无数次的教训之后,我才学会不再掌控任何事。 最后我发现这个过程是永无止境的。人生总是会带给你各种意外。每一次的意外都比上一次的更大、更难以预料。本体跟规划或训练是毫无关系的。 你也许认为你就是你的身体,而你正开着一辆大众"兔子"。接着你可能发现这并不是真相,你其实是一颗明星,正驾驶着一艘太空船。我们总想借着保持现状而留住那份安全感,孰不知对这份安全感的需求,正是我们会重复做同样的事的理由。虽然我们都感觉痛苦,而且不断地抱怨,可是仍然会继续做下去,因为那里面有安全感,我们所熟悉的自我身份可以通过这些事而延续下去。 当截然不同的事真的发生时,你却可能会说:"等一等,这整个情况怪吓人的,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是开大众'兔子'的人,怎么会突然开起了太空船,这不可能是我。我的父母从没告诉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身份证上也不是这么写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想我快要失控了!"没错,你确实快要失控了。你快要失去你的"兔子"以及你对自己所抱持的观念,还有你认为事情该怎么发生的那套想法。真正的解脱就是让事情自然地发生。如果你干预它,那份干预的本身就是痛苦。它便是苦的源头。 佛陀在菩提树下禅定的最后一晚对自己说:"如果我不成正觉,绝不离座。"他下定决心要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他如如不动地坐到天亮,突然他发现,想要改变现状的企图心才是问题所在。这就是我对佛陀传说故事的观点。这是一个自相悖驳的情况,可是你又能拿它怎么办呢? 没错,想改变的本身就是一种抗拒,现在我们对整个情况已经有了理解,而且已经明白我们必须接纳眼前的情境,学着与它共处。 真正的理解使人转化,每个细胞都能感受个中深意 真相便是你的本质。如果无法认识真相,内在工作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关键就在你能不能毫不费力地进行内在工作,事情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只是不断地对它进行探究罢了。做这件事并不需要费力,当你在抗拒时才需要费力,看见真相是不费力的。看见真相即是放弃努力,这才是真正展现出了意志力。我们都以为运用意志力便是费力,以为意志力就是努力达成某些事或是达到某种状态,但这并不是意志力正确的定义。 意志力涉及对真相的臣服,也就是毫不费力地如实存在着。意志力就是彻底放下,完全自发,毫不费力。这才是真正的臣服。人们总以为臣服即是放弃所有的意志力,这个想法并不正确。其实臣服指的是完整而客观地运用你的意志。 学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寻找一些东西来让自己舒服一些,感觉上完整一些。你说一旦看到真相,我们就会认出它来,我们会感觉到它、觉知到它。但是你所说的这些道理,都是深深受制于别人的。每一回你都以为自己已经看见了真相,可是十年之后你却发现那根本不是真相,那是经由别人的嘴而说出的真相。 阿玛斯:你现在所表达的感觉其实是一种绝望,你必须好好地审视它和理解它。 学生:绝望不就是人类情境很典型的一部分吗? 阿玛斯:它确实是人类情境很典型的一部分,但是你仍然可以审视和了解它,就像了解其他事物一样。绝望会令事情停留在某种状态里,也就是对真相的一种障碍。你的绝望并不是真正的无望,因为里面仍然有希望的成分。真正的无望是没有希望的。希望意味着你想要事情以特定的方式呈现出来。 学生:因此我的希望就是我期待我能理解自己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玛斯:没错,但是你为什么要有希望,为什么不能单纯地审视和了解你的人生?希望意味着你正在排斥眼前的情况,期待另一个东西。你的绝望并不彻底。如果你真的能彻底无望,你自然会停止干预。 学生:我发现我人生中真正的改变都发生在我不干预的时候。那时的感觉往往是:如果不停止某些事情,不论那是什么,我就可能在几分钟之内或几天内死亡。那种感觉是非常绝望的,而我不认为你可以信任那种状态。 阿玛斯:我的好朋友,情况向来都是绝望的,只是我们看不清楚罢了。 你以为肉体的死亡是件坏事,其实大部分人所发生的事可能更糟一些。人类的情况一向都是令人绝望的,这是你必须看到的事实之一。你必须审视一下你的观念和假设,然后去认清事实的真相可能跟你所想象的大不相同。你以为只有一个阶段的处境很绝望,我却看见你一向都处在绝望中,你只是把它掩盖住罢了。人们通常都会掩盖住自己的绝望和其他的真相。大部分的时候人们都在拼命地挣扎,我们的内在永远有一些热恼的活动在进行着。如果你深深地看进自己的内心,你就会发现这件事。 学生:一旦理解了这些事之后,就必须去对治情绪问题了,而这一部分的问题是很难解决的。譬如说,我了解我的太太可能会看上别的男人,但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就算我能理解也还是很难面对的。 阿玛斯:你并不是对这件事有了真正的理解,你只是这么认为罢了。如果你真的做到了,就不会有那种反应了。你对它其实是有误解的。你可能读过某些东西,或是有人告诉过你一些观念,但是那并非真正的理解。只有当你的每一个细胞都能感受个中的道理时,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理解。 然后改变就会真的发生,那并不只是说:"我太太也许会找到另一个人,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可以理解。"这不是真正的理解,这只是一种概念罢了。真正的理解具有一种转化的性质。假设你的理解并没有转化你,那就不算是一种理解,那就是别的东西了。 你一旦观察到实相,每件事都会颠倒过来 你会发现我总是把事情倒过来看。你所谓的意志力,其实并不是意志力;你所谓的理解,也不是真正的理解;你所谓的绝望,结果也不是绝望。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每件事都是颠倒的。 我们必须持续不断地检查我们对事情所抱持的概念。你们的挂虑并不是无足轻重的。我知道你们都有很深的感受、痛苦和挫折,所以我绝不是以轻松的心情在听你们说话。然而不论你们的感受是什么,事情必须被如实地认清。确实人们都在受苦,而人们的确不需要这么苦,他们是有可能圆满的。我知道这是可能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这是可能的。但是我们必须不带着动机和批判来认识这件事,我们必须看到真相本身。 你不可能有一天突然产生了美好的体悟,然后从此就改变了,"啊,我的拙火升起来了,我终于开悟了。"你的拙火也许有一天会升起来,但如果你不了解整个情况,它还是可能变得一团糟。大部分的人都会经验到这种情况。最终你必须放弃所有的方法和操控,才能看到自己真正在做什么。 你不需要相信我所说的话,你应该把我的话当成是一种建议,然后亲自去检视它才对。如果只是一味地接受我的话,而且对其深信不疑,那就不是一种理解而是一种信仰了。对你而言,这些话语仍然只是一些概念罢了,你必须把它们和你的经验相连才行。真正了知这些话语的意涵就是一种解脱,真正的关键就在于认清真相。因为我们有觉察力,所以我们有机会可以解脱,如果我们没有这份觉察力,那么理解或解脱就不可能发生了。人们的问题就出在他们压制了自己的觉察力,他们并没有让它自然展现出来。 你总以为必须努力才能让自己产生觉察力,但这并不是真相。努力永远会压制住你的觉察力,因此你必须认清你如何在制约它。完整地觉知一切是很自然而无需费力的事,可是你却不断地在干预。我们的本性就是觉知,所以我们才有可能看到实相,因为实相就是我们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