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这刻感受,宗俊但觉天地万物都在陪着他一起奔腾,狂啸,只想使尽全身力气,再快一点,更进一步,向着隐在云雾间的某处顶峰去拼力地追逐,攀登。 眼见即将要到了,脑中却忽来一极光猛闪,唬得他立马僵了,连忙嘶吼一声,奋力就往出拔,好歹于发射前撤了出来。 可随即,点线四溅,看着那喷到床单、身上还有她小腹各处的白稠粘物,宗俊颓然仰倒,长嘘短叹,说不出的沮丧。 平常见状,再难隐忍,身体上的胀痛不适和着心头的无限恐惧一起,令她阵阵发凉,完了,完了,终于完了! ————————————二更 —————————— 宗俊闭目懊恼了好半天,方始惊觉,猪猪她,也许要比自己更为失望得多。于是赶紧睁眼看过去,果然—— 她那表情简直像是痛不欲生! 唉,他怎就恁么笨!听说女孩子对于第一次都会比男孩子看得更重,何况是已拒了他那么久的猪猪,她可是好容易才…… “对不起,我……”他嚅嗫着想要解释,可又觉脸嫩说不出口,这混乱场面和失败的初体验,似乎无法完全归咎于那忘了买的套子上面,而若说其它,却未免有失男性自尊,又实在难为了他。 来了……他甚至没有发怒……直接就要说结束了…… 平常把眼闭得紧紧的,僵着身子动弹不得,仿佛是临刑前的死囚犯,在即将到来的处决面前只剩下瑟瑟恐慌和无奈的心灰。 ——却再没了下文。 又过了一会,悉祟声响中,她感觉他朝自己靠过来,紧接着,好似把什么东西按到了她肚子上。 颤微微张眼,却见他正低头拿着几张纸巾在那轻轻地擦……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身上还光溜溜的没有半点遮盖!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条件反射般弹起来一把推开他,手忙脚乱地急着找衣服。 宗俊早在起意帮她净身的时候,就被那诱人的景象重又粘住了视线,身下也立马恢复生机起来,脑子里转的都是如何哄平常再去努力奋斗,当然不肯就这么放她起来。 于是一把抱住重新扑倒,面上难掩不甘,语气也带出两分急切和蛮横:“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对我不公平!好歹再来一次!” 平常愕住,失神地盯了他好半晌,没有挣扎,默默地抿嘴点头。 宗俊原以为还有得磨才能如愿,不想她今儿这么乖顺,自是再没二话,麻利儿爬起来,一边七手八脚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头也不抬地嘱了句: “等我,马上回来。” 然后就提着裤子匆匆往外跑边系拉链,到了大门口又不放心地回身冲里喊一声“不许跑!”,门便砰地关上了。 留下平常躺在那,以手遮脸又愣了一回,才闷闷地坐起来。她这会已是搞不清他究竟想怎么了,甚至对自己在想什么都有点糊涂。 身下的胀痛仍十分明显,还有那难忍的粘腻感觉,令得她起身往床下挪,想趁这功夫去好好清理清理。 落地站稳一回身,看着那早拧得七扭八歪的床单上,除了有几处刚刚擦拭过的湿印外,再无其它痕迹,心里又不觉一抽,咬咬唇扯下它围在身上,迈步往卫生间而去。 走动间某处更是撕扯般地疼,腰腹也感觉有些脱力,短短十几步路,走得她眉心紧蹙,断续着停了几回。 打开蓬头,终于能就着温热的水冲洗她酸痛僵硬的身体。 水注有点急,初一触及那里,原有的不适立即加倍放大,令得平常“咝”地猛吸一口气,这锐痛似乎直冲到了脑际。 可一点清明也随之乍现,她忙碌着的手攸然僵住,一个奇异的想法就那么凭空跳了出来。 停下动作,她屏住呼吸再转着眼细细感受—— 的确,这涩痛明显而持久,完全没办法忽略。 ……就算是酒醉后隔了半宿,也不该一点感觉也不剩? 那天早上起来后的某些细节,她一直下意识地抵制回想,这会再有心去忆,却已记不太清了。 不过,除了胸前那些印迹外,她似乎并没觉得下身有什么异常感受…… 是吧?好象是。 而且何其睿还恍似说过什么发誓一类的话……什么来着?她当时只顾气急,并没听进去。 也许——OMG!很有可能! 平常的心骤然加速而跳,急忙加快手脚匆匆清洗完毕,捞过浴巾简单擦拭几下后顺手一裹,就跨出卫生间门,直奔衣架上的大衣而去。 掏出手机,快速翻找通讯录,谢天谢地,他的电话还存在这里。 按下拨出键的时候,她曾稍顿了顿,可终还是不管不顾地拨了出去。随他怎么想吧,她必须得问清楚! 铃响了半天何其睿才接起来,平常待他低沉地喂了一声过后,立即开门见山地道:“我是平常,对不起打扰了,我有件事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那边静了片刻,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时,明显带着点急虑和关切:“什么事?很急?刚才我在开会,现在出来了。你,说吧?” “哦……”平常这会反而有些犹豫了,他的态度令她突然觉得不好就那么生硬地问出来,“那个,我是想问,那天……那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并没有……嗯……” 没有反应,那边只是静默。 她这边却久等不得,宗俊随时可能回来。于是平常咬咬牙,“这事对我很重要,可我真的不记得了,麻烦你,告诉我,好吗?” 何其睿似又沉默了半晌,才一改之前语气,轻缓的,暗带嘲讽地说:“我真是搞不清,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是一向很直接么?这种事你真的需要问我?那好,你先告诉我,你想听的答案是怎样的?” “什么我想什么……?!”平常觉得,他这人大概是跟自己前辈子有仇的,不然为什么总让她觉得别劲呢,明明知道他的好却也总忍不住产生纠结:“算了,当我没问!挂了!” 闷着气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就听里面他匆匆在说:“没有。我说过,没动真格的。如果你想听的真是这个。” 又连忙贴回去听,他却已说完了,眨眨眼,她便没再追问,这就够了!他不会说谎的,也没必要嘛。 挂了电话,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跌坐在沙发上。 又不由咬着手指有些发呆,真象场梦一样! 堵在心里揪痛了这么多天的一件事,原来竟是误会,是乌龙?天雷啊,霹了她吧! 霹了这个缺心眼的糊涂蛋!@%*&#%@¥*! 坐在那又气又笑地折腾了好一会,平常才又想起了宗俊,他怎么还不回来?跳起身,这会也顾不得疼了,冲进卫生间,她可不能这样等他,得再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才行。 可当看到扔在盥洗台上的那条脏床单,就又止不住地开始愣怔。 为什么……刚刚没看到传说中的血迹呢? 翻来覆去把床单打开来找,还是没有,一点点红的意思都没有。 明明是第一次的…… 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 平常的心又不由七上八下扑腾,迷惑地患得患失起来。 ◇◇◇ ◇◇◇ ◇◇◇ 宗俊终于回来,却探头探脑的显得有点鬼祟,看到她裹在一件崭新的男式浴袍里从卫生间走出来,眼瞬时闪亮,随即却又把一只手猛背到后面去了。 平常压下心思迎过去,一边拿手揪着宽松的袍口一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右手藏的什么?” 正在用脚跟往下蹭鞋的他听到问话,带着点欣喜地抬头,因见她不再那么紧张地一言不发而咧嘴笑了,“哪有什么,我刚才下楼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呵呵,站排来着,交钱人多。” 平常怀疑地瞅着他,这都九点过了,那家小超市还至于有那么多的人?还想再问,却被宗俊一把搂着就往卧室里拖: “来啊宝贝,快来急死了,我俩再来大战它三百回合!” 分明眼尖地瞄到他往鞋架里塞了点什么,却不待她去看,已被连揽且抱地硬带到床上去了。 平常也就歇了心思,一旦放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烦恼,却不难看出,宗俊对她与往常并没任何不同,方才的庸人自扰实在显得无聊且好笑了。 于是便乖顺下来任他施为,边还暗含一些希冀地猜想着,也许这次就会见血了呢?七十七 可是没有,还是没有……平常忍着浑身的酸疼回头瞄着没落半点痕迹的新床单,心头的困惑烦闷又起,到底怎么搞的嘛! 仰躺一边闭目喘息的宗俊察觉她起身,勾着嘴角睁眼看过去,懒懒地问:“怎么,宝贝?” 平常快手捞过扔在床尾的浴袍穿回身上,瞅着他动动唇,欲言又止,犹豫这种事该不该问问他呢,“我,先去洗洗。” 宗俊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满是轻松愉快的笑意,见她正裹得严实地低头在系腰带,不由兴起撑身逗弄一句:“一起洗啊?” 吓得平常蹭下子窜了出去,“不行!不许你来!”转瞬就听见卫生间门落锁的声音。 宗俊躺回去得意大笑,小样,这会了还恁么害羞。孰不知他也得好好缓缓了,方才真叫尽兴,累得腰都有些发酸。 嘿,还得有套子好啊,全无后顾之忧。 这么一合计,忽又想起自己藏在鞋架里那个东东,宗俊忙一挺身翻下床,蹑手蹑脚溜去玄关,掏出塞到里面的那本杂志,又东瞟西望地想把它藏一个稳妥地方。 这可是好东东,亏得那会眼尖在货架上瞄见了它,又躲在楼道里偷偷速成一番,不然哪能恁般大获成功。可不能让猪猪给发现咯。 没有睡衣,平常只得继续裹着那件浴袍盖被躺下,这会已经半夜了,她总不能矫情地再要回宿舍去。 静躺了一会,脑里子翻来覆去转悠的仍是那么点事,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没有血?她怎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宗俊匆匆洗完回来,笑嘻嘻甩开浴巾带着股凉气钻进被窝里,一侧身贴上去搂住她,满足地叹出口气,“宝贝,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平常身上裹得严,倒没觉得被他冰到,只是见他浑若无事的模样有些不解,眨着眼犹豫半天终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就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嗯?”宗俊不由一阵心虚,难道是那东东被她翻到了?不会吧,自己刚刚藏得挺隐蔽的啊,冲个凉功夫就露馅啦?“什,没有啊,哪有什么不对?” 看他表情似含些许遮掩,平常疑惑愈甚,翻个身正对着他,眼帘却不自主垂下了,“你没听说过么,女生第一次……那个,都会……流血……” 最后两个字几乎被她自嗓子眼里含着咕哝的,宗俊并没听清,还是看她一脸别扭郁闷的表情以及频频往被子处暗瞄的视线猜出来的,“你是想说落红?嗯?你也没有么?” 说着他撩开被子探头往里去看,平常不由羞窘,又被他脱口而出的那个“也”字惊得一惊,当即紧紧按住被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就是落红,可我没有,你,你就不奇怪?还是藏着掖着的不肯问?” 宗俊被她问得愣住了,“我没注意啊?我藏着掖……什么了啊,”知道她在意的不是自己心虚那回事,他也就放松下来坦然了: “不就落红么,那个现在做不得准的,恁放心上干嘛啊?原来我们屋老三他几个特意查过那事,说是现在女孩子不见落红现象的很多啊,好象跟很多因素都有关的。” 平常霍地抬眼看他,“是么?他,他们查这个干嘛?” “哦,”宗俊搔搔眉心笑了,“他女朋友也没有呗。好象是大三那会,他们俩就那个了,完事好几天过后,我们都发现那小子不大正常,整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我们还当是跟女朋友闹翻了,就拉他去喝酒,结果这小子酒后吐真言就说出这事来。那女生我们都见过,挺纯的,跟他也是打小同学了,哥几个都不相信她会是那样的,就劝他听信她解释。后来,老四还特意陪他去图书馆还上网查了,说是有根据,那女生是小时候练体操时摔着的,那什么确实有可能意外破裂,这事也就过了。现在人两个都结婚快一年啦。” 平常闻言心头大定,原来如此。还以为他……嘿嘿。 安心之余一边极力猛想自己又是遇过什么意外呢,一边却又忍不住可怜起那位女生来,这点子私密事竟被BF闹得满室皆知,天哪,若换成她,可不要活了。 “你们屋老三也真是的,这种事也敢当着人宣扬,他女朋友不被他气死了。” “呵呵,那有什么,男生们整天混一起闲着没事干,什么话不往外唠啊,互相交流么。你们女生就不这样?”宗俊见她偎自己怀里不再绷那么紧紧的,舒了口气,满是乐足。 有心替她除去那碍事的浴袍,又知她定是害羞不会同意,也怕自己再板不住继续折腾,就按下心思,老实搂她躺着。有道是细水长流,好的开端已然创下,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么。 平常也确实很是放松了,堵在心口的两块大石都已移开,暂时就顾不得旁的许多了,身心的疲倦就开始袭扰上来。于是低声嘀咕着“女生才没你们那么脸大。幸好我们那会没什么事可让你往出说的。”就闭上了眼睛。 宗俊瞅着她安然下来的粉脸,情不自禁低头在上面轻啄了下,心说你是不知我当时被那哥几个笑话成什么样啊,简直活不起了都。好在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修成正果。 呵,带着笑意美美入睡。 次日一早平常是在不堪烦扰中迷糊醒转的,睁眼就见那罪魁祸首正紧贴着自己,手口不闲地在脸上身上四处作乱得欢。那件浴袍早形同虚设,仅压在身下的一小部分还算跟她没离了接触。 宗俊已立即蹭过来,一边啄她唇角一边含糊着道早安,还低低抱怨这么久才醒害他好等,真是个猪猪。 平常对这种超限级接触还不能适应,不由扭着身子推开他探摩的手想把浴袍带子重新系起来,为掩脸上热意又顾盼着问这会什么时间了? 窗帘遮挡下室内显得静谧又幽暗,宗俊截下她欲够向床头的手臂,拉回来覆吻其上,他颌下新生的青茬磨得平常又刺又痒,不由缩着肩膀往回抽,嘴边的笑才逸出一半即被牢牢堵住。 甜蜜的吻很容易就引发了情动,宗俊一翻身将她整个压于身下,手唇并用着袭上去,一边喃声低语“宝贝,还要”,一边难耐地以火热反复不停在厮磨。 无奈平常尚未尝及极致兴味,仅身上酸痛胀涩犹在,自是勉力推拒着他不肯再就范。 贴身缠磨了好半晌,见她真个倦怠不适模样,宗俊终是控住自己,叹气放开:“今儿是周末就好了唉。要不,我去替你请假,跟你老板说上午休半天?” 平常脱力地白他一眼,“真好意思。这点事你也想闹得尽人皆知呀?” “嘿嘿,那是。我真想昭告天下呢,平常已经完全属于宗俊了!啊哈哈哈!”他一边尽情得意,一边拿眼瞄她,密密扫视几遍过后,脸上现出一坏抹笑: “哦哦还有,我的猪猪啊,质量上乘,真材实料,满口余香,回味无穷。” 看他带笑的眼底似含某种深意,她半晌反应过来,气得伸脚去踹,“想死啊你,臭坏蛋!你再说……” 他赶忙大笑着讨饶,顺势跑去卫生间,还不忘了回头安抚道:“宝贝你再躺会,等我洗好了再起来,时间来得及。” 平常愤愤躺回去,寻思片刻又不由扯提了嘴角。他也完全属于她了。这感觉似乎真挺好的。 舒了口气慵懒地环顾四周,这温馨小屋,此刻在她眼中,又已有不同意味。这里不再仅是他的气息,自己的也盈绕其中,掺附环映,相互融合。 心间满溢着的恬适,衬着一室静美,令她倍感安享。 ◇◇◇ ◇◇◇ ◇◇◇ 被拥着出了公寓大门,平常懒散着步伐走得有些拖沓,没办法,腰腿实在乏力。反观宗俊则一副抖擞模样,眉梢眼尾尽透舒畅。 迎面过来一个骑着车的半大男孩,离八丈远呢还就急促地按起车铃来,宗俊见他速度不慢就提早揽着平常避过一边,待呼下子过去才回头笑睨了眼,道声“肆意青春”。 不由她撇嘴笑他,“假扮老成,就跟你没打这时候过来似的。” “呵呵,谁人不曾年少过。诶,不过我那会好象也没这么嚣张吧?”宗俊兴味盎然地勾唇反驳,随即找到论据似的斜眼翻她: “记得上初中时不,我还没你骑车猛,每天跟着一路撵下来,回头都得歇半天儿。” “有没那么夸张啊?”忆起当年,平常也提了精神,那段日子真是值得怀念,“不过,你那会是瘦小枯干了点,呵。” 仔细回想起来才发觉,那时候他们俩的青涩面容在已于印象中渐次模糊,记得最深的,似乎惟有自己彼时忐忑又懵懂的心情。 年华似水啊。还好,他终在身边。 她这正温情脉脉,宗俊的高昂兴致却又不觉煞了风景,“还敢嫌弃我。忘了那次是谁英雄救美啦?你车头都被撞歪了,还差点哭鼻子,不是我把你连人带车运回去的?” ?! 是了,应该就是那次,她撞了车,然后回去发现……有可能找出根源的欣喜未待萌生即遭熄止,因为她同时想到了何其睿。 莫不真是造化弄人?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撞入到她人生里,继而留下一连串的纷乱脚印。 嘴里有些发苦,于是平常决定放下,不去想他。与那人之间纵有再多的是与非,又能怎样?且随它去吧。 现在她该关注的,以及日后直至永远,需要她关注的人,还是宗俊。只是宗俊。 也许是因为已更亲密,或是她一个人独自憋闷太久,再或是顾虑已然大多解除,使她忽而又有了倾诉的欲望。 这欲望一经醒起已骤然迫切。 那晚的事虽已是过往,可那些人之间的复杂恩怨,曾可能带给她的伤害,以及她自身行事上的某些偏差,再至由此而生的困惑与认识,都令她想要向身边之人倾诉。 她需要他的意见和支持,渴望得到他的理解,甚至批评或指责。她不要再一个人无谓沮丧默默地承受。也许他希望的也正是这样,就如她昨夜怕他会把自己的想法疑问藏在心里时一样。 而当她决定并开始第一次真正对人袒露心扉,再不将思绪和疑虑隐忍保留的时候,平常并不知道,身后的街边拐角处停着的一台跑车里,有双眼也在惆怅地注视着她。 何其睿一直看着那两道身影自眼前越过,消失,才颓然往后一靠。 她无事就好。不枉他候在这守了一早上。 想是这么想,眼前这幕也不是没有准备,却仍觉刺目。 怕她不好,又怕她太好……明知她眼中只有那一个人,总还会忍不住牵挂。 昨晚那电话曾令他又乍生希望,哪怕她有难处时才会想到自己也是好的,可是,后来她那问话令他琢磨了半宿,竟从中又悟出另一层意味。以前未曾想过的可能。 就是这可能,使得他后半宿也眼睁睁无眠。 那个人,对她的尊重与珍视,试问他也未必能够做到。而她,也自始至终只属意那一个人。 这已不能再说是错过。因为从起点起他就已经没了机会。 却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 是以只能这样,看着她好,也就够了。七十八 听完平常一席话,宗俊凝着脸静默了好一会,久到她暗生忐忑,怕自己这番坦承相告是否不太合时宜令得他情绪骤降平添了烦闷。 好在低头思量过后,宗俊终是抬了眼冲她细细端视,然后嘴角牵动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听到这些让我很吃惊,平常。我没想到你心里憋了许多事一个人独自烦恼这么久。” 说着他又垂了视线,声音也陡然沉闷下去,“我很惭愧我的迟钝。我一直觉得,性子沉静不依赖,这是你的与众不同你的好,却没想过,会这样子,还有可能是你对我的不够信任。” 平常有些愕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再没想过他听了那些会是这反应。看着他脸上那明显的失意沮丧,不由她一阵心慌,于是连忙伸出手去拉,情急地想要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宗俊。其实我早就想说来着,只是,心里一直,一直有道坎过不去,现在知道了那不过是误会是我莫名其妙。我不是不信你,真的,只是,只是我心里想不开,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宗俊把她手轻轻握了握,眉宇间仍是凝结着那抹郁色,“行了,平常,你别急。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在气自己。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按说应该彼此了解得很透彻才对,可是很明显,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叹口气顿了顿,他把目光调远,稍后一字一句地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信你,更甚于相信我自己。这一点,我从和你重遇又开始交往那天起就再没动摇过。而我以为,你也早就明了的。” 平常胀红了脸,这刻,有羞惭有感动,翕张着嘴,却发觉自己找不到声音了。 而宗俊转向她,神情认真地继续道:“我不能矫情地说,就算那事真的发生了,我也不介意。可是我绝对会相信那非你所愿……或许,或许也会一时不愿接受,会去忍不住地气你,却是只能气你涉世不深不懂得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可同时,我更气的应是我自己,没能提早地注意到这些然后告诫你,及时去帮助你,甚至事后都不能令你尽快从烦恼中解脱出来。是我没用!平常。” 平常眨眨眼用力咬唇,只能摇着头靠过去,把脸贴进他怀里深埋上,竭力将泪意和懊悔吞咽:“对不起,对不起,宗俊,不关你事,都是我不好,性子太别扭了。对不起,以后再不会,再不会这样。我保证。” 宗俊拍拍她,深吸一口气:“好了猪猪,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够告诉我,也是进了一大步。不然这番话,我们两个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面对面地说出来。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再不进去可就要迟到了。” 又听到这个熟悉的“昵称”,平常才心思稍定,刚才他脸上的认真和凝重真有点把她吓到。于是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又磨蹭着轻蹭两下,才红着眼睛站直了。却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似的,难得忸怩地嗫嚅说那我走了,便转身快步而去,连头都没敢回。 宗俊一直目送她进到楼里,才肃然了神色,眉目深锁,大力一掌拍在身旁的树干上。 ◇◇◇ ◇◇◇ ◇◇◇ 中午时没接到宗俊电话,平常打过去给他也没人接听,犹疑半会她买了两份快餐提去研究室那边找,却被告知他午休前就走了。 下午老板不在,平常一直坐立难安静不下心来,直到宗俊回了电话,说是有点事出去了晚上会来接她,电话里不好问他太多,不过到底松了好大口气放下心来。 快五点时老板回来,只匆匆向魏天师交待着手头案例没顾得上与平常说话,不过接着她眼神时倒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与以往不同,似乎含着点安抚和鼓励的意味在里面,叫她好一阵摸不着头脑。 出去就见宗俊已含笑站在路口那等着,接过平常书包甩在肩上,随后便神态亲昵地伸手过来欲揽她的腰,嘴里边轻声询问晚上想吃点什么。平常下意识地往旁避了开去,一边拿手去拉他垂在身侧的另只手掌,一边低低提醒道这是在校内呢。 两手相触时他烫着了似的倏地弹开,随即又赶忙靠上来,不由分说圈住她肩膀,嘴里嘟囔道干嘛干嘛,谁规定校内就不许谈恋爱了?声音还不小,窘得平常只好任由他揽着快步离开。 走了一会才想起问他中午干嘛去了,电话都不接?宗俊顿了顿只说是出去找人随便聊了点事,没听见,又突然想到似的说听人提起附近有家新开的川菜馆味道不错,不如去试试看,然后就东瞧西望地引她一路找了去。 平常睨他两眼觉出有点不对劲,便在坐下把菜谱推给他点菜后留了神观察,宗俊察觉她的注视便开始显得不大自然,没多会就被平常发现异常,在服务员退开后一把抓住他欲藏在桌下的右手来仔细察看。 指关节处明显有些发红,好似还有一点肿,她不由心咯登一下,于是急切地盯牢他的视线。 宗俊情知躲不过去,只得往左右看了然后老实地低声交待。他果然在中午去找了何其睿。而且,随后还跟她老板吴振宇对话了几个钟头。 平常睁圆眼睛半晌无语,她以前就很怕会把他也牵进来,曾隐约想过宗俊可能不会听过那些就算了,可早上并没机会把这话跟他挑出来说,却没料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会直接去找上何其睿并对人家挥拳头! 既已被她知道,宗俊也就放松下来,只搔了搔头发略带着点小尴尬强辩:“就打了一下,他也没躲,我就没好再继续了。毕竟,毕竟他也是帮了你很多。” 有气有急,还有着难堪和对何其睿的愧疚,平常一时真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鼓着脸问:“你还知道啊,到底打人家哪了?” “脸喽。不过你放心,那小子下巴还真硬,别看我手这样,他还真没咋的。咝!”宗俊一边作势抚着手,一边拿眼不时瞄她,脸上除了小心讨好之色,却看不出半点愧悔来。而且明显是心情不错,比起早上来可强多了。 看平常只低头不说话,他想了想又凑近前点,柔着声道:“你也得为我想想嘛,虽说他没对你真做什么,可明显就是动机不纯用心险恶啊,放着那么个家伙一直窥伺着我的宝贝,还好悬就被他得了手去,我要都不急我还是男人么我。” 平常心念一动,这才抬眼瞅着他,还没等开口,就被他伸指点住,“我没有不信你,也没把你说他对你怎样了太记恨心上,可是我知道,当一个男人有机会那样面对自己所爱的女人时,却能忍住自己不去对她做什么,他的用心会有多深有多可怕。我是不放心他。所以才必须去面对面地跟他说清楚。” 怔忡地看着他,平常再次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直到宗俊轻笑一下,带伤的手抚上她的脸,缓缓地说:“好在他终于知难而退。我的猪猪也永远只能是我宗俊一个人的宝。”七十九 从何其睿那出来宗俊还一鼓作气去找了平常她老板。吴振宇微愣过后也没瞒他,把自己知道的当晚的事坦承相告,还将自己与郭进伟之间的经年纠葛略提一二,稍后更着重解释了这事原本跟平常无关只是受他牵连云云。 宗俊看出他在担心什么,便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说只是想了解一下真相,且忧心日后还会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许是看他意态关切又很坚持,吴振宇这才放下心来,拉宗俊坐定推心置腹地细一番详谈。 原来他一直为平常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事而感到愧疚,可以自己对这个女弟子的了解,他又不好深说太多,怕对她的情绪以及信念都造成影响,同时更怕其率真执拗会不容易接受甚至反产生别的念头。 其实他相当欣赏平常的这些个性以及塌实勤奋的钻研劲头,也认为她的严谨至诚会适合从事所学专业,可就目前行业内部的一些实情来看,这个大环境并不适合平常发展。因此他早就为此考虑过,并通过这件事而更加坚定了要帮她另择出路的想法。 宗俊听了真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平常的老板会对她如此了解和爱护,若如他所说,毕业后能助平常留校或是专门从事律法研究,那岂不太适合她了。 至于郭进伟那边,吴振宇也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暗中访查收集他私生活以及公司业务等方面不当的事实和依据,手头掌握的一些东西虽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仍是可对他进行掣肘的,姓郭的不再闹腾便罢,否则必要让他尝到苦头。 了解了这些,令宗俊更放心不少,这会便稍作组织了向平常委婉转述。平常明了之余自不难领会老板和他都用心良苦,对自己十分的关切和体贴,一时不免感触多多,于是拉着宗俊絮絮地深省和倾诉不已。 所以在发觉自己又被他带进到公寓时,才恍然反应过来,不禁伸指直点宗俊,“哦!你一路附和不停引我挖心掏肺地猛说原来就为的这个啊!你,也太阴险了吧?” 宗俊咧嘴笑,一只手抓过她手指就往嘴里送,另只也不闲着,关门搂腰抱定,一气呵成:“现在才知道啊小红帽,晚了!哈哈!快来,把你吃掉,把你吃掉……” 平常好容易挣开笑喘着逃上沙发,摆开防备架式定定瞅了他小半会,却忽地把头一歪,脸儿红红形容娇俏:“吃就吃,谁怕谁!” 宗俊愣了一下才欢呼一声直扑过来,把她柔软的身子牢牢按倒于沙发上,晶亮的眼在那忍羞含笑的粉脸上细细盘桓两圈,方哑声低问:“真不怕了?怎么吃都行?” 平常如何受得住他这般情挑,脸上更感发烧,不由嗔着讨厌便欲推挣,旦听宗俊胸腔微震呵呵发出轻笑,已将渴盼的唇紧密将她覆上。 这一吻前所未有的缠绵胶着,平常觉得自己全身都似被他点着了火,脑海中空白一片,惟有滚烫求索的唇舌和四处游走的指掌还时刻感知,且在持续不断地为她升温着。 没多久就被剥得与他赤诚相见,身上的热度居然丝毫未退,平常喘息着仰头,喉间断续地逸出细碎低吟,只觉阵阵麻热□从她被吮啄搓揉的胸部奔涌袭来,一波胜甚一波,连绵不绝。 无意识地她开始扭动,如影随形的他的唇他的手也随着摇摆一点点往下,再往下。 感觉从未见她这样美过,经自己爱抚到的每一寸肌肤都透着诱人的光泽与粉红,宗俊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脑子始终在叫嚣着不够不够,对她身体的探究也还恋恋不舍,偏身下已成直角的某处却已绷不住即将爆炸了。 恍惚闪念他藏在这附近好象也有一盒套子的,可再无自控从这刻魂销中脱身,挣扎不过一秒便放弃掉,模糊着发出一声低吼便猛地挺身而入,瞬间理智全飞仅余眼前流光飞舞。 平常在他抵入的那霎浑身一紧,神志稍有回复,可被牢牢按抚住的腰胯没法令她做出任何推拒的动作,所幸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胀满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承受,稍瞬适应过后,反随着他大力的推进和厮磨逐渐升腾起火一般的异样感受,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烈。 这陌生的滋味令她无措又隐约渴望,欲拒还迎中浑然不觉自己无意识的攀附已令两人的连接处更为贴近契合,只随着他愈加狂放的动作而身心合一地悸动起伏。 □来得那么突然,却异常凶猛。平常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抛到了天边,神魂飘浮着无可依寄,偏还知道一颗心是满的,情绪更难喻的欢畅,想高歌,想大喊,想舞想飞,想就这样在这万丈光芒中永远荡漾。 宗俊则在她阵阵紧缩里勉力强抑,不想在身下可人极致未退的当就轻易失守了,好歹又挺着□几次过后才猛一下推进到最深,颤栗着释放。 紧叠着相拥的两个人都久久未从激荡中平复,直到平常觉得有些喘不匀气来,宗俊才稍稍侧身欲往旁边让,这时始觉沙发上空间竟如此狭小,却为什么刚刚一点都没感觉到? “我们去床上吧,宝贝?”撑起胳膊眷恋着啄向眼前红晕未褪的俏脸,腰腹往下却仍不肯离开她分毫。 “嗯。哎,那你,你得先出来啊?”平常闻言也觉得躺在这里酸软的肢体实在放松不了,可他这样让自己怎么走啊,于是不自禁地摆了摆胯催他。然而下一秒又不觉僵住,诧异地把水漾般双眼张大。 宗俊也对自己居然就这么又起反应了而感到些微得意,可也不免几分无奈,“哦宝贝,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受得了,乖,还是不要动了啊,其实这里也蛮好。” 说着已再次对眼前迷人的身子覆上去,缠紧她重新动作起来。 回到床上时已是沐浴后,平常疲惫得连话都懒得说,直接闭眼。宗俊帮她掩好被又东摸西蹭了好半会,终犹疑着靠上来说出适才三战过后方迟来的忏悔: “宝贝,我今天……没有戴那什么……” 平常勉强睁眼,迷蒙地看过来,不知他在说什么。 “套子,我忘了戴。”宗俊脸上有求恕,有为难,似还有点小心虚。 霍一下明白过来,平常眼睛不禁开始发直,回想一遍经过,果真就连最后在浴室那次也没见他拿昨晚那东东出来。 “对不起宝贝,我一急,就忘了。后来又想,反正也有那么一次了……不用那个感觉又超棒的……” “没关系吧,明天可以买毓婷。”她翻了个身,阻住他没完没了的期艾,心中自有依仗。不过忽一想,又转过头来眯眼跟了句:“下回不行了哦!” 宗俊没想到平常竟知道那个,还当自己要好一番解释呢,于是稍稍安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吻在她耳边, “一定再没下次,我保证,宝贝。用套子再不方便也比让你吃药来得安全,这个我知道轻重。不过,没想到哦,我的猪猪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小白么,呵呵。” 平常半梦半醒间想起自己曾在这上面也犯过一次乌龙,嘴角便不由朦胧噙了丝笑,心说我可不就是典型的小白,不过那事没好意思也跟你交待罢了。 唉,还好自己这个糊涂蛋,在找BF上面还算有点慧眼,他为她想得永远要比自己来得周全。这种感觉好幸福……八十 至此,平常和宗俊终于开始了同居生活。 为了表达满腔喜悦和他的爱,宗俊居然立马像模像样地向小奇请教起如何做饭来。对于他这个稍嫌刻意的表现,平常不免另有注解,觉得他该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或是证明什么吧? 不过不得不说,某人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不咋的,明明有着“明师”指导,又有她这个“小二”在旁全程协助,成果却实在称不上喜人。 所幸有了这独立的任其施展空间,两人每每手忙脚乱地同策同力一番,吃好虽谈不上,却也好歹能混个吃饱闹得新鲜。 这天,宗俊正拉着平常在超市的生鲜区里采购,忽接到周雨辰的来电。 自知道她在那晚及过后对平常的所做所为,他就再不想跟这个原本所谓“谈得来”的朋友有所接触。受家境所迫她想要自立自强是对的,可不能就那么随波逐波不分好赖,更不该想要出卖同学来获取利益,何况那人还是平常。 不过他也没想去找她追究,毕竟平常没什么事,而她在当时和事后也算都做过一些补救的努力。至于其它,就如平常所说,人生是她自己的,选择什么样的路去走都要靠她自己去把握,好自为之罢了,旁人无从置喙。 这会她来找他是想干嘛?宗俊犹豫着看了看平常,见她转过脸去没表示,便伸手按了拒听。可没一会周雨辰又再打来,平常看他还想再按,便拉住他对他说: “接吧,她对你应该还不会玩什么心眼的。也许真的有事也说不定。” 宗俊想了想于是接通,语态疏离地问有什么事?周雨辰那边顿了下,才犹豫着出声: “对不起打扰了,是有点急事想要麻烦你……” 原来她的妹妹突发心血管疾病需要住院,可打听了几家都没床位医院拒收,情急之下才想求宗俊的妈妈看能不能帮忙给想想办法。 一听是涉及到急病的事,宗俊倒不好直言拒绝,便答应帮她问问看。幸好郝夏宁她们科正有一病人已经康复准备下出院通知,稍后真可以空出一张病床来。 宗俊告知完周雨辰,想了想又问她身边还有没什么亲戚朋友可以协助吗,她喃喃说没有。于是挂了电话他便与平常商量,要不咱俩一起过去看看?她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到底同学一场,不好就那么放手不闻不问了。 平常自然点头。同时也不禁好奇,周雨辰居然能如此顾念姐妹之情,即便在发觉了宗俊的冷淡态度之后?不大像她性格嘛。 这位小妹倒与周雨辰完全两种风格。长得蛮清秀,即使在明显病态下也掩不住那份娇美可人。不过看她的穿衣打扮和时或发出的不豫抱怨,却可想见是个被宠坏的不太明事理的女孩。 周雨辰对她的态度明显忍让,又哄又劝的,似都顾及不到宗俊和平常会有什么想法了,大冷的天倒忙前忙后一身汗。 郝夏宁过来查诊时,宗俊避了出去,平常才要跟着一起走,却被郝阿姨叫到一边轻声问候两句,于是神态略有拘谨地站定了应答。 周雨辰隐约听到一点,正暗自神伤这两人终于还是走到更进一步了,就听妹妹不耐地冲自己要求:“你到底有没打电话?帮我告儿郭进伟啊,我这才过没多久就又流一个了,差点没死啦!好让他快点来看我啊!” 于是她赶忙伏身,轻声细语地继续哄劝,想打消她这个不懂事念头。 平常乍闻郭进伟的名字,不禁一愣扫过来,心说怪道有点觉得这小MM面善呢,MS就是那次在路边碰到后又上了姓郭的车子那位。跟那种人渣混在一起还能有好了? 郝夏宁见她溜号望向那边,也便不欲再多耽搁,只亲热地拉着平常手最后再邀一次:“周末和俊俊一起回家来吧,他不还一直说要学做菜吗?我现在做的也算能拿出手了,指导指导他还应该没问题的,呵呵,好不好小常?” 平常听她说得如此热络,自己却没似以往那样觉得刺耳,暗自讶异的当已是绯红着脸应了下来。随后便与阿姨告辞,又跟周雨辰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周雨辰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黯淡,转瞬却又重新堆起感激笑意迎向走近前的郝夏宁。 ◇◇◇ ◇◇◇ ◇◇◇ 走廊里宗俊挽住平常的手问说怎么这半天才出来?平常不由下死力捏了他一下,嘟着嘴低嗔:“全天下都知道咱俩这点破事了吧?你居然还敢告诉你妈!” 宗俊闻言呵呵傻笑两声,“她不是总问嘛,怕你这媳妇儿太难搞定,弄不好哪天再长膀飞喽她儿子不得哭死啊。” “切,这我就不飞啦?”才随口嗤他,平常忽觉不对。这话儿是怎么说的?郝阿姨不是最最反对男女生行为不检嘛,到底什么改变了她? 宗俊见她追问,想想干脆正了正神色,揽紧她腰盯着眼问:“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对吧宝贝?毕业就结婚你看好吗?” 平常好不意外,愣了半会才握拳捶了他一下:“你这是干嘛?就在这医院的破楼梯边提前求婚?想吓死我还是想气死我啊?” 宗俊躲都没躲,仍是目不转睛看牢她:“当然不算求婚,可也想要你一准话。我的心你知道的哦?猪猪?我们俩的未来,就都交给我,好吗?” 平常脸在发烧,明明他说的不是什么缠绵情话,为什么自己听了就这么心动过速和感动呢?于是只好低头回避着掩饰:“毕业不是还早嘛,现在就说这个,不觉得奇怪么你。” “我不管。就要你说。何况,什么事不都得有个提前规划吗?”看她的反应,宗俊的心稍稍落定,嘴里却仍是不依不饶,只不过语气听起来就有些腻人的意味了。 其实平常自听他说起老板对自己毕业后的设想时开始,就曾有思量过,老板看好的两条出路的确都很适合自己,而且她也有意愿日后留在北京发展。 毕竟这里环境更好空间更广阔,同时还有最重要一点,这里有宗俊啊。 以前她是想法不多,觉得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很甜蜜很美好就已很满足,并没分神去考虑更多再往后的事,总觉得那还很遥远。 不过真要细想,她就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安全感,对两人的感情有绝对信心才会这样。她就从没想过要与宗俊分开。 既然现在他非得坚持着要一句话,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忸怩,抬头迎着他期盼的目光,声音很轻眼中却闪着坚定: “现在起你手中就握着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了,你可要努力地把好方向哦!”八十一 应承过宗俊后,平常想了想又在晚上把这件事在电话里说给妈妈听。郝阿姨那边都知道了,她还不赶紧在自家这边争取个坦白主动,后果也许会很严重。 不过冯宪珍的反应倒出乎她意料的平静,只是在听女儿怯生生说已跟宗俊有了亲密关系时感慨地道了句“我家宝贝终于长大了”,随后更对她要想留京的决定表示赞同。 孩子大了终将有她自己的世界,何况一家人都对宗俊比较了解,也对他两人未来会在那边发展有所准备。 平常得到家人的包容与支持后,心情更见轻松。二人世界的生活也的确要比以前更甜蜜和丰富多彩多了,明明还是上学放学一起吃饭,可多了这份同进同出的亲密,却硬是感觉大不一样。 宗俊那就更不用说,嘴边和眼底的得意与欢喜似是时刻都要满溢出来。 尤其到了晚上,恨不能即刻化身为狼,把自己全部体力和热情分毫不留全部挥洒干净。 这晚还不到九点,他做完手边的事就来缠磨平常,正在她半推半就已快到兴头上,扔在客厅里的手机却不解风情地一个劲猛响。 宗俊懊恼地哀叹,半天才不情不愿翻下床,冲过去捂住话筒把它拿进来:“你的!看看是谁,长话短说宝贝!” 平常捂嘴窃笑,该,谁叫你这么早就开始不老实。拿过一看,见是陌生号码,因响得坚持便不由接了,结果竟是李明宇。 他说自己才从墨尔本回来,近两天会来北京,想要和她见一见。平常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满口答应,又听他说到时会带一朋友过来,便不由笑着打趣问是不女朋友? 李明宇竟有点结舌似的,稍后才把声音放低含糊道:“不是。不过我在努力。” 见面地点定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咖啡厅。 宗俊对于李明宇的此次“造访”很有点感冒,干嘛从国外才回来就巴巴进京来会别人的女朋友?不知道自己有前科吗?因此强烈要求列席。 平常只得好气又好笑的应了,毕竟人那也是前校友。 当李明宇携着一高挑纤瘦的女孩刚出现在门口,就被平常认出来了,便跟宗俊同时起身笑着看过去。 大概是国外的食物太生猛,李明宇看起来比从前壮实很多,竟平添了不少男儿气。他身边那女孩更是气质出众,两人远远走来一路把为数不多的几名顾客眼球完全吸住。 平常脸上笑容却在那女孩渐行渐近时一点点僵住,手指下意识去抓宗俊,喉头一阵发紧,脑中嗡嗡作响,只知道双眼定定地直视着她。 那女孩似乎也很激动,伸右手攒住紧贴在唇边,迈出的步子都有些发颤。李明宇一直留意着,看她现出异常,便拿手不着痕迹地在旁扶住。 宗俊也诧异地握住平常的手,又在她和那女孩的脸上来回看看,然后突然张大双眼,想开口说什么又急忙顿住,询问地看向李明宇。 李明宇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那女孩身上无暇理他,关切又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就趋前一步轻轻拉开椅子欲扶她坐进去。 平常这会已近距离看到她的脸,却是双目模糊怎么也瞅不清楚。久久费力地喘息了声,方轻喃出一个名字:“平凡。凡姐!” 那女孩原本已颤微微的身子倾刻更是剧震,眼中的泪立即汹涌,双唇抖了半天才低唤:“小常!”随后脸色苍白,身形摇晃着倚向李明宇早靠过来的胸口,随即被他稳稳扶住送在椅中。 平常还弄不清状况,乍惊乍喜之下扑过去就欲抱她双臂,嘴里边不敢置信地胡乱低喊:“是凡姐吗?真的是凡姐对不对?” 宗俊却已看出那女孩情形不大对头,连忙及时拉住平常阻止她继续前冲,口中急急劝道:“冷静点宝贝,坐下说话,你们俩都先不要太激动,听话,来,你也坐下。” 平常这才回神发现,对面的平凡双肩微耸在李明宇圈着的双臂中似已抖作一团,半垂着脸无力地贴着他,两眼紧闭,状况看起来很是不好。 吓得她掐住宗俊手臂,一迭声叫:“快,快,凡姐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李明宇匆匆抬头拿眼神制止她,又示意宗俊赶紧安抚好平常以及闻声前来的两名服务生。 过了能有半刻钟,平凡才在几人焦急的注视下一点点缓了过来。虽脸色还显苍白,不过身上和口唇的轻颤却终于止了。喝过李明宇喂到嘴边的清水后,她望定平常,轻轻现出一抹虚弱的笑: “我没事了,别怕,小常。就是见了你太激动。” 平常将信将疑地瞅着她,心里的紧张和担忧仍是一点没少。半晌才怔忡着问: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怎么没人告诉我?” 平凡笑容一顿,垂下眼来:“家里不知道,我还没敢联系她们。” 闻言,平常惊异张眼,还待再问,宗俊在旁轻咳了声适时插上一句:“你们姐妹好久没见,必有许多话讲,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回公寓再细说?” ◇◇◇ ◇◇◇ ◇◇◇ 当晚平凡就留在小公寓里。宗俊不放心只有她姐俩在家,便在客厅沙发上凑和了一宿。李明宇纵不情愿,也只得一步一回地走了,还不忘叮嘱平凡一定控制情绪,又说自己明日就来看她。 姐妹二人抵足夜话,将这些年的离别和坎坷经历细说从头,只是顾及到平凡身体,数度忍泪相互规劝安慰,许多辛酸往事尽量稍带而过。 饶是这样,平常仍震惊于她所历经的那些颠沛流离,其背后的艰难困苦和恐慌孤寂即使没有细述也是可想而知,真难为她那时小小年纪是怎样一点点熬过来的。 当年平凡的母亲纪咏薇带她跟着那个叫盛世拓的男人先是飞的旧金山,然后又是火车又是轮船的从北美一直辗转到南美,途经很多国家和地区,往往总是才安顿下没几天就又整装上路,步履匆匆,行程不定。 平凡隐约明白一点他们这是在逃亡,不可以被发觉,否则会被捉回去,妈妈和继父也得进监狱,于是尽量乖巧,不敢给他们添麻烦,连情绪上都不敢丝毫表露出来。 可是知女莫若母,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儿如此贴心如此压抑,纪咏薇心里又痛又悔,深深自责自己不该一时意气就把孩子也牵连进来,她二人弄成现在这样仓惶度日不人不鬼的也就罢了,可女儿的一生怕也得跟着毁了。 然而这世上是没后悔药可吃的,事已即此,也由不得她再把女儿送回去,否则一定会暴露自己二人的行藏不说,女儿回国也未必能有平安日子过,前途也同样没指望。 于是极度的恐焦疲惫与各种心理压力下,纪咏薇开始染病,生理的,心理的,各种不适纷至沓来。而现实条件又不容许她好好地住院检查,只能在一些小诊所里流动着治疗,开的都是一些仅能缓解症状的药,却不知那些药多是违禁的,负作用也相当明显。 逐渐的,她开始烦躁、易怒,后来更发展到酗酒、与盛世拓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激烈争吵。后来连平凡都知道,妈妈这是得了抑郁症了,可为免引来别人的注意,他们却只能更加频繁地迁徙,劳累、动荡则进一步加重纪咏薇的病情和失控程度。 平凡十五周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们在玻利维亚的苏克雷度过。 纪咏薇难得情绪平稳的给女儿置备了个简单席面以示庆祝,可随后夜深人静她却酩酊大醉地摇晃出了旅店,待盛世拓发现并追出去时,她已被街上急速驶过的一台大货车撞飞到了一边,当场死亡。 极度震惊与悲痛过后,盛世拓都没敢向当地寻求协助和索要赔偿金,只匆忙在警方指点下把纪咏薇的后事简单处理了就带着她的骨灰和失魂落魄的平凡离开那里,又继续新的征程。 如果说母亲的死带给平凡的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和悲凄,那么它带给盛世拓的打击则更加致命。这个男人从二十岁起就迷恋纪咏薇,直至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她,可纪咏薇心里爱着的却始终是平凡的爸爸。 这次他孤注一掷地将她带离国土,也是存着彻底断念的心思,想她早晚会完全接受自己。可任是再如何地关爱忍让,都没能换来她多少心动不说,还最终用这样最决绝的方式将他永远抛弃。 可他却连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像样的葬礼都做不到,这让他这个骄傲显贵了半生的男人绝望到几乎崩溃。 由于消沉不振,他在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小镇后就再没心思前行,窝在租来的小房子中整日整日地呆呆发怔。平凡更是每天以泪洗面,她疯狂地想着妈妈又对未来的生活一片茫然充满恐惧,夜里都不敢闭上眼睛熟睡,可怕的冰冷的梦境整整折磨了她大半年。 在这期间,盛世拓拣起了谋害他妻子的酒瓶,用醉生梦死来麻痹自己绞痛的神经。而平凡则被一个常来送外卖的当地女孩引着吸起了大麻,一开始还能隐约抗拒,可当这东西能令她忘却伤痛精神亢奋后便已是欲罢不能。反正她知道继父身上有的是钱,而他们仅剩下的也只有那个。 直到某天平凡毒瘾发作被盛世拓当场撞见,才令这个颓唐已久的男人幡然猛醒,他究竟对心爱的女人做了些什么?累得她惨死异乡不说,就连这唯一的血脉都被拖害至此,他,再也辜负不起了! 于是他立刻带平凡离开了那里,不能去戒毒所,便用自己的方法绑着困着看着守着,誓要帮她把毒瘾戒掉。经过漫长的一年时间,他们终于成功了,可平凡脆弱的神经中枢到底留下了被毒品侵害的痕迹。 接下来盛世拓不顾自身安危,终于冒险联系门路为平凡买到个新的身份,就连国藉都改了。然后把她送往澳洲,在留下大部分金钱后自己悄然远离。 自此,平凡终于孑然一身地流落在了异国他乡。 她知道继父此举是为自己好,怕他的身份终有一天又会拖累她。而她也早在看到他为母亲的死痛不欲生时心里就再没了恨,不过也没想去找他,就这么都飘着过吧,反正她对明天早就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