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落尘彻底败下阵来,从试衣间走过来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中年妇女拦住了。楚荆扬就看落尘不断的摆手,而那个妇女后来竟然拉住落尘的衣服,不住的说着什么。楚荆扬连忙走过去,就听那个女人不住在说:“去我们那看看吧,保证你满意。” 楚荆扬站到落尘旁边,“怎么回事?” 落尘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没事,我们过去吧。”自己就想先走。 结果那个妇女转而拉住楚荆扬,“男朋友吧,真帅啊。别不好意思啊,男人都喜欢有手感的,喜欢丰满的,真的,包君满意。”说着,还用手比划着自己的上围。 楚荆扬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个女人是在宣传什么,这次,连他的脸也红了。“嗯,我看她这样就很好,嗯,不需要你们的服务了。”落尘听的真切,顿时,连脖子都红了,连忙走到沙发那坐下。楚荆扬还是挺客气的对那个女人点点头,也走回去,同落尘一起等蒙蒙。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侧头扫了一眼落尘的胸部,落尘忽然转过脸来,瞪着楚荆扬:“看什么看,大小都不用你操心!” 楚荆扬清清嗓子,开口到:“我没有经验,但我觉得,有些是不以份量取胜的,比例很重要。”他感觉,他说的已经很隐讳,但在落尘耳中,就是说自己的确是很小,所幸个头也不高。想反驳,却实在开不了口。蒙蒙出来展示的时候,就看到楚荆扬在强忍窃笑,而落尘脸红脖子粗的窘态。 落尘受了点刺激,猛盯着蒙蒙那里看了一下,好像自己的的确有些差距,怎么原来都不觉得呢。嗯,回去问问林绪,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想到这,落尘的脸更红了。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林绪对这样的自己,是否满意,当然,自己也没拿林绪同别人比较过这些,好像,存在即合理,他就是应该是这样,自己也就应该喜欢这样的。 五十二 那天晚上,林绪忙到很晚才回来,洗过澡,自己也犹豫该不该过去找落尘,估计这个时间,她早睡了吧。林绪打开门,看到落尘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脸红红的看着他。 “怎么了?” 落尘把被子拖起,围到自己下巴那,头搁在膝盖上,脸小小的,显得她特别的可爱。“没事。”其实落尘刚刚躺下,想起白天在商场的事情,正觉得有趣,林绪就敲门进来了,让落尘觉得有些心虚似的,好像不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绪伸手探了探落尘的额头,并不热,又用手背贴了下她的脸,很烫。落尘身上很少有这样的温度,林绪有些不由自主的靠过去,把自己的脸同落尘的贴在一起,汲取着落尘的热度。他的手揽着落尘的肩膀,把落尘拥进自己的怀里。 进来之前,林绪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想看看落尘,就去睡了。可看到落尘艳染的双颊,乖乖的蜷在自己的怀中,垂着眼睛的样子,似乎予取予求,林绪就觉得控制自己的冲动会是无比愚蠢的行为。他轻轻的靠着落尘的脸慢慢的来回贴蹭着,手从落尘另一侧滑下,从落尘的领口钻进去,摩挲着落尘的锁骨,用拇指一点一点的抚摸她。然后,他的手向下,握住了落尘一侧的浑圆。 他的动作,把落尘从她的壳中唤醒,触发了今天的疑问。落尘隔着睡衣,按住了林绪的手。“林绪,唔,你觉得,嗯,不是,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绪此时,已经有些意乱情迷,虽然和落尘一起很多很多次,可每次,他都有不同的欣喜和满足。他对落尘没头没脑的问题有些茫然,嘴上有些敷衍的问:“什么喜欢什么样的?”手也没停,另外一只手握住落尘的后颈,轻轻的揉捏着,他知道落尘喜欢这样。 落尘的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就是它,”落尘在自己的手上施了点力,按了按林绪的那只手,心一横,问都问了,得问个清楚,“你喜欢大的么?” 林绪有些诧异,落尘什么时候关心这样的问题了,以她的个性,接受了的东西,是不根究很多的细节的,一定是谁说了什么,或者是蒙蒙或者是姑姑,她身边能聊这样话题的,也就是那么两个人。“怎么这么问?”林绪觉得不知道落尘问的原因,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别是想起翻旧帐才好。 落尘拽落林绪巴在身上的手,把他的双腕手用自己的手禁锢住,“你别乱动啊,”落尘很认真的看向林绪,“问你呢,喜欢多大的?” “谁和你说什么了?” 落尘瞪了一眼林绪,脸已经涨得有点紫红,“今天和蒙蒙他们上街,有个人拉住我,说我应该去,嗯,丰胸,”说着,落尘伸手比了比自己,“说我的太平,太小,不够曲线美,还说男人都喜欢大的,喜欢摸着有手感的。林绪,你是不是也喜欢那种走起来都一颤一颤的啊?”反正已经说了,落尘很有科学精神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等着林绪为她解惑。 落尘在这个方面,还太过生涩。虽然成为女人已经四年多,但落尘始终也是实践有余,理论不足,这样私密的事情,他们之间不讨论,她也不可能和别人探讨。 虽然知道落尘不可能成为那种以扮美为目标,孜孜不倦追求的人,林绪还是觉得防患于未然比较好。“如果只注重表相,那么人的渴望就会无止境,有什么是真能抓到手的呢?”林绪用手握了下落尘的胳膊,“对我来说,大啊小啊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是你。” 这样看着自己,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的林绪,会让落尘觉得,在林绪心里,有个地方,是自己,只是自己。但这样的想法,似乎又会让自己陷入对林绪的迷恋的怪圈,落尘闭上眼睛,想把因这句话产生的异样的情愫挤出脑海。 “就是问你大小握起来的区别,怎么扯远了?”落尘睁开眼睛,又绕回原先的疑问。 林绪笑了笑,“我不清楚,我从来都是整体的对待,没有分成部分去想过,感觉对了,就都很好,感觉不对,就都不好,没仔细想过自己的偏好,比较过自己的感受。” “从来?你有过很多女人么?”落尘马上敏锐的抓住这个信息。 林绪心里哀叹,在这等着自己呢,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虽然无意隐瞒,但林绪并不想因为以前的事情,让落尘有什么不愉快。“我说的对待,并不特指这方面的事情,包括我所有的与人交往。嗯,女人,在你之前是有过,现在都没有私人往来了。” “林绪,你当时同她们一起,也只是各取所需么?” “算是吧,也都相处的还算愉快。” “有这样的人,太太还着急给你纳妾干吗啊,你自己选一个不就成了?”落尘有些纳闷。 “我从没有想过要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共度终生。” 落尘看着林绪,有什么是想问的,但却不知道怎么问,或者问不出口。 林绪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说:“如果尤他可以代表一部分的男人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确有人喜欢胸部爆满的。但我认为,这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会那样物欲。”林绪极少说别人的是非,但如果是说尤他的事情,林绪觉得说事实的话也不算违背自己的原则。 落尘张大嘴,尤他竟然喜欢那样的女人,真是没看出来,怪不得当初一看到自己就很不满意的样子,看看自己的确并不特别突出的胸部,原来是和他的审美相去甚远啊!落尘了解的点点头,八卦因子啊,真是无处不作祟。 转移了落尘关注的焦点,林绪拉过落尘,“为你解惑了,现在,来满足一下我吧,让我看看这个小巧的小家伙吧!”探讨这类话题,并没有让林绪觉得意兴阑珊,反而让他觉得更有些特别的情趣。他一手十分熟练的解开落尘睡衣的衣扣,另外一只手,轻抚着落尘。把落尘的睡衣摊开,林绪抬起落尘的肩,睡衣就被剥落了。他的吻也落了下来,轻触过落尘的脸,落尘的肩,落尘的手臂,最后,流连在落尘的胸前。此前,林绪的确没有细想过落尘的身体的每个部分,只觉得,好像每一处,都对自己的碰触有着只属于自己的反应,不论是落尘的身体本身,或者是她的很直接的反应,都那么的惹人怜爱,让自己欲罢不能。 落尘还明显没进入状态,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身体对林绪的爱抚做出直接的反应,她轻喘着,扭动着身体,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别着急啊,还有长长的一夜呢。”林绪嘴上手上都逗弄着落尘,让她的喘声急促起来,渐渐的,落尘轻哼出声,呻吟声断断续续。 林绪把手探了下去,触手之处,一片润湿。“准备好了啊,我来了。” 落尘反射性的想往后撤,因为林绪总是喜欢猛冲进来,开始的时候,总是有些疼痛的。林绪抓住落尘的双臀,止住她的动作,然后就冲了进来。进去的时候,他多少有些放松手上的力道,因为被紧裹住的感觉已经完全占据了他,恰好这个时候,落尘挣扎,林绪感觉里面狠狠的一紧,落尘左右摆动着,这种不同以往的全新快感瞬间就征服了他。 林绪把落尘举了起来,放置到自己身上,用沙哑的声音对落尘说:“来,你来。” 落尘手撑在他的身上,腿跪在林绪的身侧,身体上上下下慢慢的动作,以前也不是没用过这样的姿势,所以,落尘虽然不很熟练,但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林绪伸手绕到她的身后,用自己的力量,带动落尘,“不是这样的,要这样。”林绪让落尘随着自己的手,晃动着,自己埋在她身体里面,并不出来,而落尘施力的时候,她的私处也会一紧,而那刹那间的销魂,是林绪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每次落尘一动,林绪总是忍不住要重重的喘息。不同于自己进攻的激烈刺激,落尘在上面,是一种轻撩的妖娆,火热中,快感不断攀升,却怎么也达不到最高点。林绪觉得自己在快感中荡来荡去,怎么也靠不到岸,即使是这样的折磨,却也不想夺回主动,因为即将迸发最强烈快感之前的那种酥麻,困扰着他,麻痹着他,让他沉浸此中,不能自拔。 落尘依着林绪,努力的动着,这样的晃动,要很好的控制腰部的力量,所以,只坚持了一阵,她就脱力了。但在林绪身上驰骋,能让林绪把持不住的呻吟,并不常见。林绪的每一次的喘息,都扑面而来,那热度,似乎能把自己融化。这种能够控制林绪情绪的感觉,也是前所未有,让落尘不由得坚持又坚持。最后,她向前,伏在林绪身上休息着,把腿也伸展开,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心里想着,主导原来真是辛苦。 落尘的缴械投降,让林绪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扣住落尘,开始大力的进攻起来。他的冲撞,引燃了之前落尘自己累积的快感,让她瞬间就攀到了高峰,她嗯,嗯了两声,就瘫在林绪身上,只手把着林绪的肩,尽量不让自己被撞得乱动,而意识已经渐渐远离。 林绪看了看倦极了的落尘,加快速度,草草的结束了自己的欲望。或者,这个高潮,并不是最酣畅淋漓的一次,但这次的过程,绝对是值得回味的甜蜜。林绪走进浴室,拧了条毛巾,给落尘清理了下,才自己冲洗,很快搂着落尘入睡了。两个人的表情,都宁静深远,嘴角有同样的甜美。 五十三 这样悠闲中带着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落尘的生活就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是楚荆扬和蒙蒙带来的。 楚荆扬毕业后,并没有继续读研,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扬天与华林的合作向纵深延展,很多除了技术之外的生产、营销等方面,扬天都参与进来。而且,楚荆扬在毕业之后又创建了极天文化,主要从事外片的引进,译制和在国内推广的工作。他眼光独到,选的片子所对应的市场拿捏的很准,开始的时候,只是选一些小成本的艺术电影,由落尘和蒙蒙进行字幕翻译,并不做后期配音,就投到小影院,这种原汁原味的外国电影,很快就拥有了一批观众,形成一种新的文化现象。况且,他的成本很低,所以,最初的时候,虽然并不赚钱,但基本能够收支平衡。 给电影做翻译,对落尘来说,是很陌生的体验。以往,也看电影电视,也看原声碟,并没有觉得有多喜欢,落尘本身就并不觉得在别人表演的生活中体验有什么意义。所以,她其实看的很少,多数的时间,她都用在书本上。所以,当蒙蒙同她提起这件事情,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可蒙蒙央求她:“凌落尘,我们赚外快不好么,再说了,就当是锻炼自己了,以后你不是想做翻译工作么。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干吧,赚的钱,我们三七分还不行,我七你三,啊,不对,是你三我七,啊,啊,还是不对,反正你多拿就是了!” 落尘敌不过蒙蒙拉住她胳膊乱晃,只好说:“那好,试试,钱的事情再说吧。” “那可不成,楚荆扬同我说的时候,就是利诱,我才答应的,还指望着这钱拿去孝敬我爷爷,好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呢!”蒙蒙说着,摆出个范来,“怎么样,咱也是条好汉,自己赚钱了!” 落尘有些无奈,伸手在蒙蒙眼前晃了晃,“等接到活,再展望美好未来吧,蒙蒙,醒醒!” 蒙蒙放下胳膊,转而搂住落尘,“落尘,你真好,以后我们就是工作伙伴了,能同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工作,是我的理想。”这的确是蒙蒙的理想,她的一生从她出生的时候就被安排好了,蒙蒙有时很悲哀的想,爷爷的孙女,爸爸妈妈的女儿,是来个傻子都能做好的,就按照他们的意愿动作就是了。所以,当楚荆扬提出这个邀请,蒙蒙几乎是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如果,她能在剩下的三年时间和落尘一起做些事情,她觉得,这个大学生活,简直是完美的让人叹息。那么,她就有更多的美好回忆去支撑将来枯燥模式的生活。 落尘好气又好笑,这个楚荆扬也不知道是怎么煽动的蒙蒙,她怎么都激动成这样了,在落尘看来,这无非就是一种零工,那时,她并不明了楚荆扬的良苦用心和蒙蒙的欢欣所从何来。 楚荆扬,落尘和蒙蒙第一次合作的电影是丹麦电影《野女孩》,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叫拉鲁斯的小男孩帮助失去父母的女孩汀克寻亲的故事。这是落尘第一次认真的去看电影,故事里的女孩的遭遇,把她深深的带入了那个故事情境中。虽然故事笑料不断,但她最后还是在泪眼婆娑中结束了她的观看。当时,蒙蒙和楚荆扬都在身边,落尘只是无声的落泪。楚荆扬已经看过这部影片很多次,所以,他知道,落尘一定会喜欢这个故事,喜欢孩子们的表演。蒙蒙也是第一次看,她完全被吸引住了,受剧情的感染,哭着笑着,毫不掩饰对影片的喜爱。 “楚荆扬,你真行,这影片你也能淘着。” “儿童题材的没问题吧。” “什么话,还有我们绝代双娇办不成的事情么!” 担心蒙蒙越说越离谱,落尘连忙打断她:“楚荆扬,你大概什么时间要译稿。” “不着急,第一次,你们慢慢做。这是资料费,”楚荆扬拿出一个信封:“你们要买一些相关的字典、书和查一些资料,就从这里出吧。还有,你们要注意资料的积累,最好建一个资料库,方便你们以后的工作。” 落尘还想推托,蒙蒙一把拿过钱,“跟当老板的人客气什么,我们也是为他卖命么,受他剥削,先尝点甜头也是好的。”蒙蒙一转头,“楚荆扬,我们拿了第一笔外快,请你吃饭,赏脸么?”挥了挥手里的信封。 楚荆扬不紧不慢,“好啊,走吧,我来请。”然后小声的对蒙蒙说:“别打资料费的主意,你们的钱,我会让落尘看着的。吃饭的钱,会从你将来的稿酬里扣除。”不理会蒙蒙的大喊大叫,径自拉着落尘走了。 新家并没有原来公寓的视听室,在客厅看的话,比较分散精力。落尘手边虽然有剧本,但她还是想把演员的一字一句都听清楚。所以,这段时间,落尘和蒙蒙一有空就窝在蒙蒙的宿舍里,那里有楚荆扬新给她们购置的一套家庭影院,也方便她们一起研究和查资料。刚着手时难免有些艰涩,落尘自己看译稿都觉得没有很好的表达出人物的感觉,更别提能够做到原汁原味了。 楚荆扬看了看她们的初稿,只是说:“还好,反正只是做字幕,问题不大,你们刚入这个门槛,要慢慢积累。”落尘听得出,他并不满意。落尘决定重做,倒不是为着面子或者别的什么,落尘只是很喜欢这部电影,希望把它更好的呈现给国内的观众,虽然她知道,楚荆扬说的没错,去看原声电影的,也都是有一定的语言基础,字幕只是辅助作用,方便而已。 对于落尘的决定,蒙蒙也没说什么,既然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就应该做好。所以,楚荆扬又见到了二稿,三稿,一次比一次更加贴近人物,翻译的感觉更灵动,传神。直到第五稿,楚荆扬配着电影看完,笑着说:“行了。”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并不是这部电影本身有多难,而是看了大量的背景资料,捕捉电影的神韵,人物的语言特点,是很需要功夫的。这次的努力,给落尘她们打开了一扇门,通往电影殿堂的门。 之后的庆功宴,有楚荆扬,有落尘、蒙蒙,还有落沙。落尘为着这部电影,已经很久没陪落沙出去玩了,每天能抽空看他一会学习,就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当蒙蒙提出要聚会的时候,落尘马上说:“不行,我答应落沙,结束后要带他出去玩。” 蒙蒙说:“一并一并吧,不然咱们三人行也注定有个形单影只的,四个人,刚刚好。我来打电话。” 落尘心里并不抗拒把落沙介绍给蒙蒙和楚荆扬的想法。在这三个月可以说是朝夕相对的工作中,落尘对蒙蒙的认识更进了一步。她可不是只会疯玩的女孩,蒙蒙很有思想,有的时候见解很独到,想法又比落尘灵活,落尘觉得很受触动。经常是灵感来自蒙蒙,而落尘胜在表达,能恰如其分的表述出来,所以,两个人的合作很是愉快,是个相互促进的过程。楚荆扬也是含蓄的表达他的意见,但觉得不够好的时候,绝不说好。有那么两次,蒙蒙恨恨的要掐他的脖子了,他也只是问:“有把握更好么?”但,或者只是一个字的改动,楚荆扬都会注意到,让你觉得,你的努力是受到尊重的。所以,如果说,之前的朋友概念,有些泛泛,现在,落尘心里把他们看作是伙伴,一起经历过一些值得珍惜的过往,她愿意让落沙结识他们,她很肯定的知道,落沙会喜欢他们。 那个夜晚果真过得很轻松和尽兴,落沙很好奇姐姐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听他们讨论问题。蒙蒙还沉浸在完成作品的喜悦中,滔滔不绝的谈论自己的心得,谈论屡次被楚荆扬否决的怨气,洋相百出,很快就让落沙喜欢上她。楚荆扬并没有刻意的多和落沙聊什么,但他问落沙,有没有兴趣学习做电影海报,因为极天娱乐将来的目标,是投资拍片,推广到国际,要起一个双向的桥梁作用。落沙很感兴趣,追问了楚荆扬很多问题,楚荆扬四两拨千斤,说如果他有这个想法,可以找师傅带他。摄影、构图本身也是万法同宗,何况,落沙自己又学的很杂,对什么都兴趣浓厚,自然很希望接触这个领域,他望着落尘,想答应。落尘摇摇头,“等他上大学以后再说吧,他现在的业余爱好实在太多。”落尘知道,落沙对由绘画延展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但他似乎也是并不确定自己将来的目标,很多大师都说落沙有天分,但他自己反倒不确定自己热爱什么了。 楚荆扬没多说什么,只是对落沙说:“什么时候想了解这方面的情况,都可以同我联系,当然,前提是你姐姐同意。”后面这句是对落尘说的,显得十分的刻意。 饭后,楚荆扬带落尘他们去看赶制出来的样片,之后又是和公司的几个后期制作人员的庆功酒会。落沙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乱开心一把的和落尘说:“姐,以后你就要译制电影了啊,屏幕上都有你的名字呢,好厉害啊!” 落尘挽起落沙的手臂,“哪有你说的那么玄,只是给人家好的作品转译一下罢了,嗯,就和一个话筒,显示器的作用是一样的,但是,的确是很有趣的工作。”落尘觉得,这部浸着自己和蒙蒙辛勤的汗水的影片播映的时候,的确有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或者就像自己喜欢的娃娃穿上自己亲手做的漂亮衣服的感觉,有丝得意和满足在里面。 后来,这部影片顺利的上映,在业界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为极天娱乐大展拳脚开了个好头。楚荆扬把利润的二分之一都拿出来给落尘和蒙蒙做稿酬,是个不小的数目。他没给落尘机会拒绝,“用这笔钱,成立一个属于你和蒙蒙的工作室,拓展你们翻译的业务,其他方面,我会全力支持你们。” 对于落尘的新变化,林绪是支持的,尽管他有些气恼楚荆扬的越界。影片首映那天,他包下了剧场头三排的票,分发给亲戚朋友,并且亲自去看,虽然,他并没告诉落尘,但他看过后,有些理解落尘为了这部影片付出的心力,并确信,落尘已经做到最好。 五十四 十一过后,落尘和蒙蒙迎来了军训。军训在C大,是安排给大二学生的。因为C大认为,新生刚一入学,是独立生活的开始,应该给他们适应的时间,让他们学着管理自己。军训的目的应该是强化这种纪律性,以及培养团队精神与合作默契,这些都应该建立在一定的对同伴的熟悉和了解之上。文理科分开进行军训,理科是一开学军训,而文科就等到了一个月后。 军训是真正要去部队进行训练的,蒙蒙倒是无所谓,家里就跟正规军一样,这样的军训,在她而言,就是儿戏一样。落尘就没那么轻松了,自从被王妈知道,十一之后要去部队进行四周的军训,她就一直的给落尘做各种进补的药膳,要她好好调养自己,好能坚持下来。落尘也不忍驳了王妈的好意,只好一样一样的尽量吃。连陪吃的落沙都叫苦不迭,直嚷着让落尘快去快回,好结束这大补的折磨,倒也冲淡了和姐姐小别的不舍。 林绪开学初为了军训的事情特意问过落尘,问她是否想参加,她若不想去,自然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落尘当时这么回答:“不参加的话,太特殊了。”说心里话,她是不愿意参加的,每天枯燥的训练,让她直觉那就是消耗体力,浪费时间。新生的时候,看着高一届的校友都晒得干巴巴,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是提不起对于军训的兴致。但是,正如她对林绪说的,她并不想太过特殊,太引人注意,所以,参加是最好的选择。林绪当时只是笑了下,走过来,轻轻吻了下她的嘴角,说了句:“参加也好,或者你会喜欢。” 当落尘到校礼堂集合的时候,穿着校服,戴着落沙送的帽子,背着王妈给准备的一个大包,里面吃的、穿的、用的、应急的药品,一应俱全。本来,王妈是装了一个行李箱,但落尘觉得,是去军训,受锻炼,自己拖着一个大箱子,好像不是太好,于是又精简了一下,装进一个登山背包里面。落沙是把自己很喜欢的一顶帽子送给落尘了,还说:“我知道是要发帽子的,可那种帽子能遮多少阳光啊,不训练的时候,你就戴这顶。”林绪算是最没有什么异常的了,送她过来的时候,只是告诉她,不要硬撑,坚持不下来,就给他打电话。 相较于落尘的郑重其事,蒙蒙可真称得上是轻装上阵了,她只带了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书包都没装满,看着落尘身后的大包,她也一副了然的样子,周围的同学哪个不是如临大敌的装备齐全。趁领导在上面不能免俗的在做动员,蒙蒙凑到落尘耳边低语:“怎么都是一刀,还非要大家都洗干净脖子,积极踊跃的冲上去,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或者这样,抡刀的就更带劲了吧!”说着,还比着自己的脖子来了一下。 落尘刚想说什么,忽然旁边有人开始鼓掌,落尘和蒙蒙也跟着拍手,然后,整个礼堂里爆发了持续了很久的热烈的掌声,有人陆续的站起来,拿着东西,想出发了。正混乱着呢,落尘发现刚才讲话的那位领导还站在台上,很尴尬的样子,蒙蒙的声音又传过来,“完了,刚才好像是谁起哄,上面那个还没讲完呢,咱们俩被人陷害了。”落尘转过脸看蒙蒙,只见她把头顶在前面的座位上,神秘兮兮的和自己在说话,好像很担心的样子。落尘把她拉起来,“走吧,没事,大家都出去分队出发了,有的是冲在你前面的,你挨不了刀子。”蒙蒙还是缩头缩脑的四处看了下,唉,估计被坐在上面的爷爷看到自己了,这种小事情,不知道他来凑什么热闹。一路上,落尘都发觉蒙蒙在不住的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哼,就藏起来不给你看,哼,我才不想你呢”之类的话,以为她又为了李其在苦恼,虽然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在蒙蒙嘴里出现了,但这几天又有什么变化,也未可知。聪明人的苦恼是时间太多,有太多的空闲去胡思乱想。落尘没理蒙蒙,如果想说,蒙蒙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耳朵的。 军训的地方是一个军事训练基地,平时并不常驻部队,但各种设施很齐全,宿舍是六人一间,只有床、柜子和可折叠的板凳。落尘和蒙蒙被分到一个宿舍,放下东西就去领军装,然后去操场集合,简直是马不停蹄。 之后的军训,落尘觉得简直把自己改造成另外一个人。军装穿在蒙蒙身上,觉得就很飒爽英姿的像个女军官,可穿在自己身上,至多能算个卫生员,还是多少有些邋遢的那种,怎么也没有那个气派。可就是这身军装,好像有魔力似的,穿着它,落尘就能在训练的间隙随时随地的席地而坐,毫无顾忌。或者,也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休息的哨声一响,唰的一下,大家全部瘫倒。好像也只有蒙蒙,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在地上,上身还保持直立,就跟连长要求的坐姿一样那么标准。 头几天,的确是累得不行,落尘的脚都磨起泡了,每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能休息,每个时刻,都觉得自己要到了极限。有的女生,竟然站着就晕倒了,有一个,从后面压到落尘身上,把她也吓了一跳。这次之后,连长对她们班的训练也稍微放松了些,蒙蒙也知道无数种暗中偷懒的方法,所以,落尘也不知不觉的适应了这种纯消耗体力的生活。她渐渐明白,林绪说的或者自己会喜欢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生活,是和日常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如果不是强制的参加,或者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体会。这样的生活,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力量很渺小,自己的意见也很微不足道,服从就是最好的选择,完全不需要动脑。在这个世界里,群体才是第一位的,个体,应该是被完全遗忘的存在。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和自在,心灵在此处,是完全被放开的。随着汗水流出的,是过剩的精力和情绪,落尘觉得,自己慢慢的被净化,被完全放空。 白天没有时间打电话,晚上又累得不想说话,所以,落尘至多每天给落沙发一条短信,报个平安。楚荆扬在晚上的时候打过几个电话,也都是简单的问候,见落尘实在是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周末亲自送了很多水果来。同他以往不管不顾张扬的作风不同,这次,楚荆扬只是把水果留在接待室里,指明是给落尘送来的,就走了,并没有露面。但,即使是这样,二十箱水果,也让落尘愁得要愁白头了。后来,还是蒙蒙作主,给教官送了一箱,剩下的各排均分,新鲜的水果当然是大受欢迎,连原本害羞的小教官看到她们都笑眯眯的说谢谢呢。 落尘回到宿舍,马上到阳台给楚荆扬打电话:“你改行卖水果了么?” 楚荆扬笑呵呵的道:“猜错了,是我种的。” 落尘一时语塞,这个楚荆扬,油盐不进的厚脸皮,只好说:“谢谢,水果很新鲜,大家都很喜欢。” “当然了,很甜吧。” “不知道,我还没吃。” “怎么不吃?” 落尘向屋里看了一眼,同宿舍的人正围在一起大快朵颐,水果真是太得人心了,这个地方地处偏僻,零食都可以带来,就是水果没得卖,估计自己电话讲完,也就没剩下什么了。“不急。” “去吃吧,怎么也得吃到一个啊。下周我再去看你们。”楚荆扬也是经历过军训的磨练的,自然知道羊入虎口的下场。 “不用了,你那么忙。”落尘连忙拒绝。这个楚荆扬就是一个漩涡,他到的地方,没有掀不起风浪的。 “周末还行。” “别来了,我们再有两周也回去了,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虽然知道落尘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去,但楚荆扬还是被落尘话语中带出的那一点关心的意思弄得心里暖洋洋的,“嗯,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只要他不来,怎么都好,落尘连忙答应:“好,回去再说。” 落尘进屋,同宿舍的人都笑嚷着让落尘交代,神秘的水果王子到底是谁。幸好蒙蒙带头又一顿疯抢,才打断了她们的逼问。事后,蒙蒙问:“是楚荆扬吧。”语气很肯定。落尘点点头。蒙蒙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落尘不由得苦笑了下。她此时才明白,自己原来是想摇头的,自己原来是希望另外一个人出现,希望另外一个人的惦念。 思念就像春天的野草,被风雨浸润过,就会一夜间疯长起来。 五十五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落尘同林绪并没有什么联系,想起林绪说的让给他打电话的话来,几次拿起电话,甚至摁下号码,又一个一个删除。其实,落尘只是累极了的时候,益发的想听到林绪的声音,好像只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就不会觉得那么累,身上就不会觉得那么酸痛,或者这点累和痛,就不那么重要了。思念,并不是分分钟都在想念,是一晃神的时候,才发觉,只有此刻,没有在想。 当然,最终,落尘也没有拨出那个电话,而她,也没等到林绪的电话。落尘就在林绪给她编织的网里,缠来荡去,往往觉得自己已经挣脱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被缠得更紧,陷得更深。所有的摆脱,仿佛只是自欺欺人。 军训的效果,从大家日渐娴熟的叠被技巧,穿衣吃饭的速度就可以明白的看出来。但这种成效在返校的那天并没有显现出来,大部分的同学都换回便装,东西也是左一个包、右一个包的,整体的感觉有些像丢盔弃甲的逃兵。 落尘也单拎着袋子,是昨天晚上洗的那身军装。因为每周只休息一天,所以,可以想象,摸爬滚打了一周的衣服,会有多么的脏,所以,它的使命完成之际,落尘就迫不及待的把它放到盆里,好好的洗了个彻底,泥水都倒掉好几盆。落尘边洗还边想着,这次军训,是军事锻炼和劳动改造相结合,自己都多久没这么洗过衣服了,其实也蛮有乐趣的。 蒙蒙也陪落尘一起洗,她的手法之专业不亚于落尘,让落尘刮目相看。蒙蒙笑着对落尘说:“小看人了吧,咱也是苦出身,从小就被奴役惯了的。” “嗯,你就是负责洗衣服的小丫头。”落尘调侃她,除了洗衣服,其余样样稀松。 “谁说的,我还负责一切收拾洒扫的事务,就是不会做饭罢了。”蒙蒙也笑着,并不认真的为自己辩解。 落尘觉得,这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和同学的真正的集体生活。虽然男生女生都住的很远,但训练结束后的晚上,还是会有男同学集体造访。然后,女生住的营房就沸腾了。打扑克的,说笑的,还有组织小晚会,唱唱歌,跳跳舞的,热闹极了。教官们并不很禁止这些交往,有的时候,还会被比较大胆的女生也拉进来和他们一起疯,蒙蒙就很擅长和这些小教官打交道。 虽然,落尘多数的时候只是在一旁看,但偶尔,也会被蒙蒙拉上同他们打双升。打扑克,落尘看了几次就学会出牌规则,但她就怎么也搞不懂怎么记牌,对家出的时候,她也会跟,反正记牢了对家大的话,出分就好了。可到她大出牌的时候,她就很糊涂了,不知道该出什么才好。幸好,蒙蒙很厉害,所以,她们搭档的时候,是赢多输少,即使落尘出错牌,蒙蒙也从不抱怨。当然,赢了的时候,气氛是极其热烈的,因为输家要钻桌子的。每当输家诞生,满屋子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钻,在一旁品头论足的起哄。落尘她们要钻的时候,蒙蒙总是说:“我来钻两次,落尘是被我连累的,放过她吧!” 可落尘怎么好意思呢,明明都是自己在扯蒙蒙的后腿。况且,蒙蒙本来就高些,钻的再利落,总是看着让人很别扭,觉得她很吃力似的。所以,落尘一般都不理蒙蒙在那嚷什么,就自己走过去,猫着腰,钻过去。只有玩的起的人,才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落尘这么做,也让大家对这个少有来往的凌落尘有了些好感,觉得她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孤高,对她也渐渐开起了没有恶意的玩笑,待她和蒙蒙一样亲切。 落尘本身比较谦和,又爱干净,住在这的期间,宿舍的卫生基本都是她在打扫。所以,虽然她在熄灯之后,很少参与女孩子的卧谈,显得不那么随和,她们也还是很愿意接近她,把自己的事情都倒给她听。很快,这六个女生就十分交好,同吃同住同行动。但如果她们问她一些私人问题,比如男朋友啊,比如家里啊,她也多半轻挡过去,自己的事情,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为相处的时间短,除了蒙蒙,其余的女生都是其他院系的,所以,大家只来得及产生感情,还没来得及产生矛盾,就要返校分开了,彼此亲密得很。返校前的那晚,落尘和蒙蒙洗完衣服回到宿舍,发现宿舍的灯都关了,同屋的女孩都静静的坐在床上。静了静心,落尘听到,有歌声从窗外传进来。是很有磁性的男生的弹唱,声音低低的,却好像能敲到你心里的那根弦。那一刻,他正唱着:“风永远吹不停,in the fall of forty-four(秋天1944黄大炜)”,歌声中都是苍凉。落尘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歌曲,但也随着他的声音,沉浸到那种意境中去,有无助,有悔恨,有爱,有握不住的伤痛。 后来,他又唱了很多,又有很多男声加入他,那种静夜中的轻弹清唱,远比喧嚣的演出更打动人。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落尘发现,同屋的女生都怔怔的坐在床上,迷失在动人的歌声和醉人的氛围中。落尘始终也没到窗口去看那声音的主人,她只是甚至略带虔诚的聆听着歌声,感受着他的情绪,在这种情绪中想着自己。她知道,这个歌声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纪念这段有些青涩却饱满的青春。 五十六 回到学校,又是好一阵总结。蒙蒙在她自己刻意的隐藏下,并没有被评选为任何类型的先进,还暗自窃喜呢。可抬头一看,爷爷又端正的坐在那里,忽然觉得,完了,又让他老人家大大的没面子了。这一年没回家,爷爷似乎也有些老了呢。 虽然上面还不住的颁发奖状和锦旗,下面早乱成一锅粥了。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发短信,哪里有在部队训练过的秩序痕迹。蒙蒙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形下,再不明白老爷子是为何而来,就是太罔顾他的一番心思了。蒙蒙拿出手机,给妈妈发短信,告诉她,一会和爷爷一起回家,自己的被放逐的生活也告一段落了。 终于,总结大会结束,在一片抗议声中,院里的总结会推迟到下周进行,同学们顿时作鸟兽散,蒙蒙也是跟落尘打个招呼,就消失了。落尘背着包,拎着袋子,慢慢的向校门口挪动着。昨夜的歌声直至深夜,落尘也靠在床边听了那么久,现在只觉得头昏昏的,也没有什么力气似的。路上,几个刚刚有些熟悉的同学不住的和她打招呼,落尘也友好的点点头。几个男生还表示要帮她拿东西,她都客气的拒绝了。正走着,忽然觉得手上一轻,袋子被人夺走了,肩上一轻,背包被人卸下去了。落尘抬头一看,林绪就站在自己身边,眉头微蹙的看着她。 “走吧,看你,好像很累。”林绪丢下一句话,就一手拎着落尘的东西,迈开大步先走向停在路旁的车。 落尘没敢看周围,只好自欺欺人的想,大家都忙着,不会有人注意的,连忙跟过去,上了车。 等到林绪的车发动,开出校园,落尘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在学校里坐车出入,两旁的同学都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看着。落尘很鸵鸟的把头伏低,轻声的催促林绪,“我们快走。” 车子驶离了校园,落尘才有些后知后觉的问林绪:“怎么有空来接我?”看看时间,快到十二点,或者是午休时间,所以,问了后,也没希望林绪回答,又说:“直接回家吧。”王妈让落沙告诉落尘,早点回家吃饭,给她准备很多她爱吃的东西呢。落尘觉得,这样的好意,是一点都不能违背的,全心全意的关心,最是可贵。 林绪一直没有出声,落尘过了一会,才发觉,林绪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看了看林绪的脸色,她就没再多说什么。 林绪把车开回他们原来的公寓,让落尘下车。落尘只来得及给王妈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是同林绪在一起,先不回去吃饭,就被先下车的林绪拎下车。 落尘挣脱他,“你干吗!”落尘抚着自己被林绪勒疼的脖子,有些气恼。 “怎么受训的,动作这么慢。”带上车门,林绪迈步就先行,落尘只得跟在后面。一个月不见,落尘觉得他的背影都能带给她亲切感,虽然那个背影展示的都是疏离。 进屋之前,林绪在门口顿了顿,“嗯,这是王助理准备的,给你洗尘。” 进得屋来,落尘顿时被摆在屋内的整齐的花丛淹没了,用的都是娇艳的玫瑰花,各种颜色都有,屋顶上也吊挂着一些。落尘诧异的回头看林绪,发觉他的表情也是很惊讶且尴尬,看来,真是王小姐一手操办的,他毫不知情。 这个房子还留着一些他们认为并不重要的东西,还有曾经住过的痕迹,但鲜花完全改变了原来比较刻板的氛围,增添了很多浪漫的元素,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绿的,房顶上的高高低低的错落着,地板上一束一丛的摆放着,能看出,很是用了心思。每个女孩子都喜欢鲜花,落尘也不例外。她走进去,先是站在那环顾了一下,又蹲着仔细的看了看每种颜色,每个品种的大大小小的那些花朵。后来干脆坐在地板上,随手拿过一捧,过来把玩,轻闻花的香气。如果,这片花海不是假他人之手的心意,落尘会觉得更幸福,并不是像现在,只得到鲜花带来的愉悦,尽管如此,她也觉得。 “喜欢么?没想到你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林绪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对落尘的判断,是很理智又现实的,跟花朵所代表的那种感觉完全不搭界。 “嗯,喜欢。”落尘从来不想掩饰什么,“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自己有一座花做的房子,每天生活在里面,只跟鲜花和小鸟做朋友。”鲜花在于落尘,代表的并不是浪漫,而是美好。 “怎么不在别墅那种呢?” “喜欢盛开时的花朵,看着就是享受,不想看到凋零,总是害怕看不到下一次的盛开。有的时候,美景只是看到就好。” “吃饭吧。”林绪无意把落尘的偶发的感慨放大。 餐桌上,摆着一个各种玫瑰的插花,绚烂多姿,漂亮而别致,落尘很惊喜的喊了一声。 林绪看着落尘,看来自己的出现,远不如鲜花能带给落尘的惊喜来的大,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花花草草上。 林绪没再说什么,只是很绅士的帮落尘拉开椅子,自己走到对面坐好。桌上是林绪请厨师过来做的西餐,用保温的容器盛着,打开精致的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落尘笑了笑,“林绪,谢谢你。”虽然是王小姐准备的细节,但林绪能有这份心思欢迎自己回来,已经超出她的预期。怀揣这小小的甜蜜,落尘慢慢的吃着饭,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始终擒着一丝微笑。 吃过饭,落尘很自然的想起来收拾,林绪按住她,“不用管这些,我会叫人过来收拾。”然后,拉着落尘走进她以前的房间。 几个月没过来,落尘发觉,这里一定是有人经常打扫,房间里窗明几净,没有空置很久的味道,虽然略显空旷。 林绪半拥着落尘,把她放倒在床上,“过来,陪我躺躺。” 落尘没有挣扎,只是有些羞红了脸,她和林绪都侧身躺在床上,面对面。落尘轻轻的把头靠在林绪胸前,侧耳听着林绪沉稳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静谧的环境,让落尘渐渐忘记了之前的旖旎的猜测,坠入梦乡。 林绪在落尘熟睡之后,怕她觉得闷,把她放平,盖好被子。自己只是斜靠在床头,牵起她的手,轻握着。这些天,林绪都是一个人睡在这里,睡在落尘独睡了几年的这张床上。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同落沙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林绪始终觉得,这里才是自己和落尘的家,是真正能够放松和休息的地方。但,这些夜里,林绪并没有一夜好眠,他才意识到,睡不好,不是因为地方的问题,是因为这里那里都没有落尘。自己不可能在夜半的时候,走过去看看她睡的好不好,她并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些天,落尘都没有给自己打电话。林绪甚至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自己用座机拨了几次,挂通之后,才笑自己愚蠢,连忙把手机搁置在一旁,可过了一阵,又忍不住反复的看。 王译秋早就看出林绪有些失魂落魄,还很认真的建议林绪去训练基地看看落尘,“董事长,我看,您有空的话,不如去看看凌小姐,或许那边信号屏蔽,手机不能用,真的有什么事情,联系不上家里就麻烦了。” 林绪虽然也在那里军训过,但毕竟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王译秋这么一提,他就当落尘是手机不能用,才不打电话的,却始终没有给落尘的手机拨电话去确定什么。去看落尘,见了说什么呢,做什么呢?如果不能实实在在的把她抱在怀里,如果不能把她带回来,林绪知道,见了落尘,只是更加煎熬罢了。 这次小小的分别,让林绪感受到的并不是性的饥渴,他发觉,自己的身边,自己的怀里,不能没有这个小人儿,自己对她的关注和渴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像今天,把房子交给王译秋布置,自己去学校傻傻的等落尘,像现在,明明下午有重要的会议,却一点也不想挪动自己。此刻,他万分确定,他不要同落尘分离,哪怕就是短短的一瞬。 五十七 落尘悠悠醒转,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年轻就是这点好,不论多么疲惫,一觉醒来,就疲态全消。恍惚间,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身旁,林绪侧靠在那里,好像睡着了的样子,自己的手还在他的大掌中。落尘轻轻抽动自己的手,想让林绪躺好,舒服的睡会,看他的样子,竟像是比自己还需要休息。也是,军训只是体力的消耗,他每天的工作,是双重的压力和历练。 落尘坐起来,倾身过去搬动林绪的肩,试着让他躺下。她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林绪就已经醒了,他不动,看落尘要做什么。落尘靠过来的时候,林绪只觉得一种很熟悉的淡淡的香气慢慢的飘过来,轻拂过鼻尖,似乎那种冷香带着诱惑,向自己袭来,挑战着自己的镇定,要戳穿自己的伪装。 林绪勉力控制着放在身旁的手,如果只是被欲望主宰和落尘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落尘扶着他躺下后,并没离开,而是轻轻的贴靠在他身旁,用头顶着他的下巴,轻蹭着,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林绪能控制自己的手脚,此时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即使那么努力的试图控制,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胸膛起伏一次大过一次,即使用嘴呼吸,似乎也还是不能把氧气吸入肺中,所有的空气,都被落尘夺走了。 落尘并没有发觉林绪有什么不对,她觉得林绪睡着的时候是最可亲的时刻,不会高高在上,不会冷漠,不会不可捉摸,只会无条件的提供他的温度,温暖她。落尘把脸贴在林绪的胸膛上,又环住了林绪的腰,一个来月没在一起,想念让落尘难免有些忘形。 “凌落尘,你在挑逗我么?”林绪强自隐忍的声音从落尘头上传来,嗓音怪怪的,听起来阴恻恻的。 落尘闻声吓了一跳,原本主动的就有些心虚,马上伏到林绪的身上不肯起来。 林绪伸出手指戳着落尘的手臂,轻轻的,似故意又似无意,“敢做不敢当,不是凌落尘的风格啊!” 落尘忽的一下,从林绪的身上闪出来,手脚并用的站起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绪,“什么是我的风格,让你见识一下!”落尘好玩的跳起,然后放任自己重重的落下,砸向林绪。林绪有些纵容的笑着,张开双臂,接住落尘向旁边一闪,卸去冲撞的力道,把落尘紧紧抱在怀里。 “不许再瘦了,再瘦就只剩骨头了,”林绪在落尘耳边轻声说着:“一个军训就把你折腾成这样么。”林绪很想问落尘为什么不同自己联系,但话到唇边,又生生的止住,这样就好,这样在一起就好,只要她回到自己的怀抱,何必问的那么清楚呢。 “我才没瘦。”落尘在林绪怀里挣扎着坐起来,骑在林绪身上,伸出手臂,“你看,你看啊,我哪瘦了,是结实了,军训把我锻炼的很有力量!” “真的么,那么有力量?” “当然,力大无穷!” “那么,大力神女士,来,征服我吧!”林绪的声音早已变得暗哑,他的手到落尘腰间,钻进她的衣服,急切却并不忙乱的脱着她的衣服。 落尘也很配合,顺从的脱去身上的衣物。她甚至觉得,从见到林绪的那一刻,似乎就期待他这么做了,被他渴望,会让落尘觉得很踏实,有种无可替代的幸福感。 当落尘重新坐在林绪身上的时候,林绪也已经准备好了,不,他是早已准备好了。林绪不想攻城略地,他只想让落尘来主导,他克制着自己,好像只是轻触落尘,就会忍不住把她推倒,压住。 落尘不紧不慢的伸手抚摸着林绪,抚摸他的脸,他的唇,他的喉结,他的胸膛,下身和林绪的下身贴在一起,慢慢的磨蹭着。她想慢慢的撩起两个人之间的火热,在林绪感觉,却是落尘冰凉的手指,刺激并折磨着他,撩拨起的欲火,又瞬间被凉意所压制,反反复复,快意与求之不得的压抑接踵而至。林绪忍不住环住落尘的腰,想引导落尘,快些进入主题。 落尘把他的两只手拽下来,摁住,“不许动!”然后又按着她的节奏,慢慢来。其实,落尘并不是有意如此,但同林绪一起这么多年,她渐渐对做爱有了一点自己的理解,觉得慢慢进入状态的这个过程也一样美好。由己度人,她想当然的认为,林绪一样也会很喜欢。的确,林绪喜欢,但林绪此时的状态,已经是箭在弦上,根本不很需要她的带入状态,她这么做,只会放大他的需要,累加他的冲动,后果可想而知。 当落尘终于扶着林绪,让他慢慢进入自己的时候,林绪大喊了一声,就按住落尘动了起来,身上一层薄汗,都是艰难强忍的证明。林绪刚刚几乎以为自己等不及落尘主动了,而进入时,落尘的火热,又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就要缴械投降。 落尘还想压住林绪,可林绪大力的冲撞,那么热烈的求索,很快就让落尘忘记自己先前的想法,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只能在林绪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等一切终于重归平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落尘裹着被,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林绪轻拍着落尘的脸,“别睡,洗洗,我们回家吃饭,早点好好休息。” 落尘挣扎着想起来,对啊,还没回家呢,落沙这会应该放学了。可才坐起来,就觉得腰很软,晃晃悠悠的就要再躺下。林绪在后面撑住她,“很累啊,”把她抱起来,带去浴室,“洗个澡会好些。” 回到家,落沙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和王妈摆晚饭呢,看到落尘回来,高兴极了,叽里哇啦的打听落尘的军训,又不住的说着自己身边的新鲜事,整个人就快粘到落尘身上了。平时,落沙在林绪面前是很注意的,基本上单独和落尘在一起才会这么随意谈笑。可今天,或者也是和林绪相处久了,不那么陌生介意了,或者也是实在想姐姐了,他就很自然的拉住落尘,招呼着林绪,大家一起吃饭。落尘敏感的感觉到,这是个拉近他们距离的好机会,就刻意的说些话题,想让他们多交谈,多交流。所以,经常是落尘和林绪说一句,又抬头和落沙说一句,两边讨好着,自己忙的都没吃什么。后来,是林绪实在看不过去了,“吃完饭再说。”给落尘盛了碗汤,就不再开口了。落沙还想再说什么,被对面的林绪一瞪,就噤声了。落尘看看落沙,再看看林绪,一旁,王妈也笑眯眯的,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五十八 接下来的周末,林绪让落尘待在家里休息,不要出去。落尘反倒觉得自己没什么休息的必要,“我想带落沙上街,给他买些东西。” 林绪正在系领带,闻言松开手,走过来,“还有体力么,那么就是装虚弱给我看呢,不如,我们再卖力一点。” 落尘在床上连忙起身,翻了一下,想躲开林绪的手,却翻得太大力,掉下床去。林绪想救她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落尘在床的那侧落了下去。林绪几步从床上跨过去,只来得及把摔的有些发蒙的落尘捞上来。 “你怎么越长大,越像小孩子,竟然还会从床上掉下去。”林绪多少有些宠溺的取笑落尘。 落尘哀叹了一声,不肯抬头看他,“你快忙你的去吧。” “不出去了?” “那不行,和落沙说好了的。”落尘坚持。 林绪站在那定定的看了落尘一会,穿着睡衣的落尘蜷伏在那,手还兀自揉着刚才摔疼的地方,显得那么娇小和无辜。只是这样看着她,就会想,随她高兴就好。可自己什么时候就这样被落尘牵着走,顾及她的感受,没了原则,甚至没了主张,生活中,自己的声音眼见着越来越弱,可以想见,会慢慢的被埋没。为什么会这样,林绪也不想深究,他并不想专制的要落尘只是听从自己。 静静的穿好衣服,林绪开门走了出去。 落尘伏在床上,心里好似还等着林绪再说什么,可他什么都不说就出门了,落尘起身看他,只看到林绪的背影,和被轻关的房门。 落尘起来,换好衣服,想和落沙出去的心,不知道就怎么淡了下来,可单凭林绪的一句话,自己就这样,又觉得太过不争气,摇摇头,就去叫落沙了。 同落沙在街上走着,买了落沙需要的画具,落尘还想带落沙去买些衣物。虽然家里每季都有端姨送过来的当季的新装,但落尘总觉得,那些衣服,美则美矣,或者并不是落沙喜欢的。落尘一直觉得落沙穿得中规中矩的也不错,但看到街上很多染了头发,穿得很另类的男孩,似乎现在都流行张扬个性,落尘希望,落沙按照他自己的心意生活。 两个人在小店里面转着,落沙明显感觉到姐姐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挑出来的衣服,都怪异得有些可笑。“姐,这些衣服,总感觉穿着像街边练摊的。”落沙还是挺乖的,一一试穿了下落尘递给他的衣服,还比比划划的,要落尘看他怪怪的样子。 落尘被落沙难得的搞笑引去了注意,“不喜欢啊,街上的男孩子都穿啊!” “姐,他们喜欢,不代表我也会喜欢好不,穿成这样出门,我会觉得是穿了别人的衣服。” 落尘笑了笑,“不喜欢就去换下来吧。”心里却是在想,不试试的话,始终不会确定究竟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却原来,习惯了,就那么的喜欢了,所有的选择在选择之初,就已经没有了其他机会,原来,自己始终是有些不甘心,总希望能转变什么,却始终都沿着原来的路,兜兜转转。 中午的时候,落尘正和落沙商量去吃什么呢,落尘的电话就响了,是蒙蒙的短信。 “落尘,是我,我回家了,正在受训中。楚荆扬找我谈下部片子的事情,我出不去,你替我去吧。” 落尘想了想,回了一条:“我和落沙在外面,改天吧。” “你们在哪?” 落尘抬头看看,对面竟然就是华林大厦。“华林对面。” “哦,知道了,你要约会啊,这个的确重要。我和楚荆扬再约好了。” 落尘看着蒙蒙无厘头的短信,不由得觉得很好笑,在华林对面,就要和林绪约会么?蒙蒙概念里的感情,总是那么简单直接,显得自己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那么的复杂繁冗。 “姐,你看,那是不是林哥哥。” “是么,或许吧,很奇怪么?”落尘把手机收好,慢慢抬头,望向对面,在华林看到林绪,也很正常。可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对面华林门口的林绪,同家里的他很不一样,让落尘忘记了想要说的话。林绪站在门口,好像在等司机开车过来,旁边是王译秋,两个人正说着什么。立在那里的林绪,目光坚定,很有担当的样子,嗯,用蒙蒙的话说,很男人。 那边,王译秋忽然看到落尘,很快的送了个大大的笑容过来,冲落尘摆手。林绪顺着她的目光望过来,见到落尘和落沙,神色顿了下,就招手示意让落尘过来。 落尘拉着落沙的手,很快穿过马路过去。 王译秋在林绪面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亲热的拉过落尘,站到林绪和她之间。 “怎么来了?”林绪问落尘。 “我们要去吃午饭。”落沙抢着回答,他心里还是不想让林绪加入进来,多少还有些孩子气。 “我中午约了人,你们和王助理去吃饭。” 落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机已经把林绪的车开过来。王译秋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林绪拿着就上车了,根本没给落尘机会拒绝。 王译秋带他们去的是一间附近的韩食餐厅,食物精致而有特色。“这里刚刚开不久,味道还不错,老板有的时候会带客人来这里就餐。”王译秋介绍说。 落尘点点头,这个餐厅的设计也很合林绪的感觉,简洁中见大气,细微中见匠心。 由王译秋作主点了东西,落沙就去洗手间了,落尘开始和王译秋闲聊。 “最近忙么?” “嗯,上市的事情还在商谈。” 这个落尘是知道的,“去年不就准备就绪了么,怎么,不顺利?” “还有些细节需要处理。”上市的事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这同华林本身并没有关系,是程序上,或者说是运作上的问题。既然林绪没有同落尘说,王译秋自然知道该三缄其口。 果然,落尘并不再追问,两个人只是谈些轻松的话题,和落沙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午餐时光。只是,落尘和王译秋两个人,各怀心思,若有所思。 五十九 吃过饭,林绪一个电话,落沙就被安排由王译秋送回家,而落尘,则被司机接去他的办公室。 同林绪在一起这许多年,甚至都没有来过华林,更别提林绪的办公室了。落尘身在那个许多年前就印象深刻,却始终没有一睹真容的大厦中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这就是林绪的王国。 落尘被带到顶层,电梯打开,楼层里显得很空旷,很宽的走廊,每个办公室都是玻璃的间隔,更让这个顶层光线充裕的优势很好的展现出来。虽然是周末,还有很多看起来就很精英的人在工作着,好像在充满阳光的玻璃房子内忙碌着,这样的忙碌,也似乎能够晒出干燥的幸福。 落尘觉得,自己绝对不会错认林绪的办公室,他那么注重个人空间,这个楼层唯一的大门紧闭的办公室就是他的。落尘走向那扇门,嗯,旁边的简洁整齐的办公室,一定是王译秋的,看她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文件,跟着林绪工作,一定辛苦得很。 落尘敲了下门,就推开门进去了。很意外,林绪竟然已经回来了,落尘一直认为,商务性质的餐会,应该很冗长才对。林绪正站在窗前,听到她进来,只侧身回头看看她,“过来。” 落尘走过去,静静的立在他身旁。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王译秋之前说,林绪遇到了些问题,或者,他是为着这些事情在烦心。 林绪看了看落尘,“你看,我们站在最高处,我们脚下,是所有华林的员工。我们身后,有林家,他们身后,有他们的家人。我拥有的一切,是和他们所共有的,我得为此负责。” 落尘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却又说不出。林绪生意上的事情,她是完全不懂,即使要顺着他的话头开解他,都无从下手。“上市的事情,就那么要紧?既然遇到问题,就再等等不行么?” “华林为了海外上市融资,已经进行资产重组和会计审核等过程,进行了长时间的准备,投入巨大,如果夭折,损失可以想见。何况,现在遇到的问题,只是行政审核的问题,是人为的问题,没有再等的必要。” “有什么办法么?” “可以买壳上市,但这同我的初衷相去甚远。” 落尘有些不大懂,但也大概猜出意思,好比借鸡下蛋,所以,她并没就这些专业问题追问。 “你想到要怎么做了么?” 落尘话一出口,就感觉,林绪或者一直在等她这么问,等她开口问他的决定。 “落尘,我叫你来,是因为我刚刚做了决定。” 落尘强自镇静,“你说。”同自己有关的决定,还能有什么,林绪是要把自己心里的那根刺彻底拔出来,再扎进去。落尘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觉得自己手上的汗湿,在玻璃上晕出了手掌的印记,蜷起手指,可上面滑滑的,无处着落。 “我打算结婚。” 尽管已经猜到是什么,可还是有什么猛撞到心口那么的疼。落尘把脸都贴到窗子上,看着外面,感觉自己好像悬在空中,吊在这,也只能吊在这。心里虽然呼喊着要镇定,可落尘还是感觉到脸上一片凉意。 “你不要这样,”林绪站在身后说:“先告诉你,让你能有个准备。” 是啊,落尘想,我已经为着这个消息,准备了六年,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痛楚却依然没有任何缓冲的奔涌进来,渗入每一寸的自己。每一次,来自林绪的痛,都会让我感觉,不会更痛了,可下一次,竟然痛得更甚,每一次,都觉得痛到了极限,可下一次,竟然腐肉刮骨,痛彻心腑。落尘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心也不是自己的心,每次,它都以痛的形式告知自己,林绪占据了它,戳穿自己所有伪装的坚强和不在意,戳穿自己最后自尊的保护。 任泪水静静流着,落尘找到自己的声音,找回自己的意志,“华林到了需要你这样来挽救的地步么?” “并没有。”林绪把手臂伸到落尘那,支撑起落尘,扶着她站好,然后才又开口:“落尘,我以为你应该能理解我,我们都不是到了山穷水尽地步垂死挣扎的人。既然有条直路,何必绕远。今天我去见了许绾纨,我想你能猜到她是谁。” 许,这个姓氏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政界,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就是落尘这个对政治那么不敏感的人,也能从每天的要闻中听到看到同许家相关的一切。“用婚姻给你们权钱交易护航?林绪,你就只能这样么?”落尘凄然中流露着失望。 “……”林绪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他此刻觉得,伤害就是伤害,不论自己是否第一个告知她,不论自己为了什么这么去做,解释是徒劳的,补救是徒劳的,结果已经决定了一切。 落尘仰起头,“她知道有我的存在么?” “当然。”既然不想失去落尘,林绪只能尽可能的不让她感觉有一丝委屈。 “她愿意?” “许家几年前就同我提过,只是那时许绾纨还在国外读书,就一直拖到现在,他们一直都知道。” “我是问你,她愿意么。” 林绪摇摇头,“我不清楚,但她同意结婚。”今天的见面,前后不过短短的30分钟。期间,林绪还把带去的文件顺利的签了下来,甚至对许绾纨这个人,都没好好的仔细看过,更别说同她交谈,论及这么深入的内容了。 落尘靠着玻璃窗慢慢的滑落,最后,坐在地上,眼睛始终注视着窗外。泪水夹着凉意,冰着她,已经作不出任何表情。所有的预计和逃避,都没有料到此刻有这么的伤痛。落尘抱住自己的双膝,就是这个男人,昨天还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的和自己欢好,是他的心太大,还是自己的心太小,落尘不明白,也不想弄清楚。 林绪见落尘只是坐在那里不开口,抱住她自己的样子显得她更加娇弱,尽管知道她未必稀罕,但林绪还是开口,“落尘,我们可以到加州注册,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有没有这个程序,都没什么分别。” 落尘抬起头看他,只这一会,她的泪水就干涸了,就像她的心一样。“不用了,林绪。我不是赌气,我们的关系是否合法,一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就这样一生也没有关系。原谅我,同我生活在一起的你,忽然说要结婚,我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困难,是,是早就知道,是该早就料到。”后面的话,落尘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声音越来越低,神色只是哀然。林绪的确没有做错什么,他或许同自己当初选择的初衷一样,只是选了更容易的路去走。他唯一残忍的,是根本没想过,他这样的决定,会伤害到别人,会伤害到自己。安抚,是他唯一能做,或者唯一想做的事情,相安无事,可能就是他对将要在一个家里出现的两个女人的所有期许。 落尘缓缓站起来,“林绪,我想先回家了。”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决定是无可挽回的,落尘拒绝自己一直像个可怜虫一样,给他看自己的伤处,流露自己的痛楚。落尘的自我保护,已经练就到了像是与生俱来的程度,她神色有些木然,眼神总是落到他处,并不跟林绪有任何的接触。 “我们一起回去。” “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们是两个人,你得时刻记住。”林绪不希望落尘有事情的时候,总是把别人抛开,一个人去想,去面对,去决定,在他看来,所有,都是他可以包揽解决的,却没想过,问题似乎正是源自于他。 落尘终于对上林绪的视线,“这一点,你是时刻记住了么?!”虽然语气带着凄楚,但丝毫不影响落尘此刻的气势。 “不要用我很对不起你的语气同我喊。”林绪多少也有些不耐烦,有事情就想办法解决,什么都摆在那里,闹情绪,吵架,是他最反感的。 此刻,落尘才是真正张口结舌,她怔怔的呆立片刻,“林绪,你要的,是个娃娃,不是我,不是凌落尘。”说完,她就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在毅然决然的心绪中,落尘的动作很缓,并没有急于逃离的尴尬。她不怕林绪抓住她,或者说,并不介意林绪是否要抓住她,一切的一切,原是自己自寻烦恼。 林绪并没有任何动作,看着落尘一步一步的走向门,一步一步的离开,她僵直的背影似乎比她的泪水更让他心慌,更让他心疼。他想开口挽救什么,虽然他也说不清要挽救什么,如何挽救,但似乎连叫住她,确认什么的勇气都失去。就这样,看着门开了,门关上。门内外的两个人,好像都为着暂时的不用面对松了口气,说不清是怕面对自己还是对方。 六十 落尘,慢慢的,一个人从华林向家的方向走去,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行走上,就琢磨着一步要跨几块地砖,踩在什么颜色上。落尘觉得,得让自己空下来,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落尘仿佛没有听到,不去理它,任由它反复的响着。停了一会,它忽然又响了起来,似乎更加喧嚣,让落尘觉得好吵,在她刻意安静的空间里吵闹不休。落尘拿出手机,想关掉它,此时,她不想同任何人联系。 屏幕上闪出的是楚荆扬三个字,落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或者,他是有什么事情。 “楚荆扬?”刚哭过,又很久没开口,落尘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闷闷的。 落尘这么长时间没接电话,楚荆扬的手已经按在挂断键上,听到她这样的声音,马上觉得不大对劲。“不是和落沙在一起么,怎么情绪不高?” “嗯。有事么?” “你在哪?”知道落尘不会回应什么,楚荆扬干脆单刀直入。 落尘抬头看了看,先是很茫然,渐渐辨清了自己的方位,走的还真是慢,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却原来,才走到时代广场,距离华林,不过跨了两条街。“我在时代广场附近。” “在那等着,我去接你们,大概十分钟到。”在楚荆扬看来,能让落尘动容的事情不多,他只能揣测,或者是落沙有什么事情。 落尘想拒绝,想说,“我想回家。”可对着林绪用来逃避的理由,现在却说不出口。自己的确并不想回家,如果有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暂时不用见到林绪,那该多好。对着落沙和王妈,强作欢颜,只会更觉得难过吧,被他们看出什么的话,也于事无补,反而给他们添烦恼。所以,落尘轻轻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要是有什么事情可做,填满自己,也未尝不是好事。 正思忖间,一辆宝马X5停靠在路边,落尘之所以认识这款车型,是因为落沙曾经拿着杂志郑重其事的对她说过,长大了,就要买这辆车,要落尘好好记住,到时好提醒他。落尘当时仔细的看了下,宝马的标志好记,这款车又的确很大气,落尘也喜欢。当然,吸引她注意力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这么好的一辆车竟然明目张胆的在这么繁华的路段上逆行。虽说是紧靠在路边,可是已经引起很多路人侧目。 落尘忽然有些担心,果然,楚荆扬打开车门走过来了,这个人骨子里就是这么张狂,无视一切。 落尘皱皱眉头,正想开口,楚荆扬却说:“快跑,教训我也不急在一时,不然警察来了,车就要被扣了。”不由分说,打开车门,把落尘推上车。由于他是逆行,这侧是驾驶座位,楚荆扬推推搡搡的把落尘塞过去,然后,自己利落的上车,马上挑头开走,在车阵中穿梭,又是让人阵阵冷汗直流的惊险。 “楚荆扬,你能不能不那么粗鲁,”落尘揉着被他抓疼的胳膊,“还有,你能不能遵守交通规则,这样是无视法规,无视他人的生命安全,你自己活够了,也别害别人!” “凌落尘,我忽然发觉,你也是个爱碎碎念的人啊。怎么,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同生共死啊!”楚荆扬这么做,实在是有些故意。他从对面开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落尘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目光无神,没有焦点的发呆,看起来那么的单薄凄清。这么冲过来,无非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论是什么问题也好,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没必要让她自己放在心里苦恼不已。至于危险,这么拥挤的路况,开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也就是自己以前混的时候,把车玩的不错,不然,不说寸步难行,也差不离。所以,或者会给别人造成点麻烦,但危险一定不会有。 “楚荆扬,闭上嘴,认真开车。”落尘可没心情同他斗嘴,无法无天也不是今天开始的,之前替他担心真是多余。 “规矩不就是用来破坏的么,正所谓不破不立,没点摩擦,制度怎么改进啊!”楚荆扬一手扶在方向盘上,一手拿出根烟来,点上,用拿烟的那只手的拇指在眉心上轻轻擦动。这个小动作其实是楚荆扬有些心烦时候的标准动作,他思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会这样。 落尘心想,不知道会碎碎念的是谁,并不理他。 楚荆扬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一点,烟捏在手里,并不抽,只是任由白色烟雾顺着风飘散出去。 落尘转过来,看着他手上的那点光亮,忽明忽暗的,缓缓上升的那线白烟,明暗的何止是这点微光,缥缈的又何止是这些烟尘。除了无可奈何,就是悲哀,落尘想着自己的心境。 “凌落尘,”楚荆扬连名带姓的叫她,“我们去哪?” 不知道,随便哪里都一样,这是落尘的想法,即使就在车里这样坐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所以,落尘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无声无息。 楚荆扬并不惊讶落尘不理他,也猜到她心情不好,“去我家吧。”楚荆扬自作主张。毕业后,楚荆扬才算是真正安了家,公司刚上轨道,现金都用来周转,但楚荆扬并不打算将就,房子和车都是贷款买的,挑的都是他最喜欢的。自从房子收拾好,住进去之后,楚荆扬一直都想让落尘去看看,看看属于他自己的家。此时,也算是机会,会错过,就不是他楚荆扬了。 落尘并没有理会他说什么,也没理会他的车往哪里开,如果,能沿着这条路,一直一直的开下去,永远不到尽头,该多好啊。 楚荆扬的房子,离时代广场非常近,是一个名为天下的花园小区,这也是他能很快赶过来的原因。这个小区,闹中取静,几栋高层,中间是取景于苏州园林的人造景致,山石,小桥流水,湖泊,长廊,无不清新精致。从喧嚣的街市几个弯转进来,就仿佛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一样,也是应取曲径通幽之意。 楚荆扬的房子位于云楼,他选的是顶层。倒不是为着君临天下之意,而是他觉得,这个小区唯一的遗憾,就是楼太高,再好的园林,身处其中,都有井底之蛙的感觉。如果,自己的居所再不能随意的看到蓝天,那就太憋闷了。两下相抵,楚荆扬还算是比较满意。 落尘跟着楚荆扬来到他的房子里,这是落尘第二次来到单身男子的房子,感觉上,风格跟林绪相差很多。林绪的房子中规中矩,沉稳中略显沉闷。可楚荆扬的房子,可以看出来,一切都以舒适为先,很注重房子的功能性。大大的沙发,宽敞的格局,几处点睛之笔的字画摆设,古今中外风格的杂糅,无处不透露着主人广泛的兴趣和异于旁人的品位。 “随便坐,喝点什么?” “水。” “喝一杯?”楚荆扬坏坏的笑了下,用手比了一下,做了个喝酒的姿势。 “不了。” 楚荆扬没有异议的倒了杯水过来,推给落尘,自己倒了杯牛奶。 “落沙呢?”楚荆扬这才好整以暇的同落尘聊起来。 “他先回家了。”落尘不想多说什么,就端起水,喝了一口,这杯水,有淡淡的柠檬味道,落尘又抿了一口才放下,“蒙蒙说,你想谈下一部片子的事情。” “嗯,这是剧本,你先看看,片子回头我拿到蒙蒙那去。” 落尘翻了翻,这次的是一部英国影片,看起来似乎要容易,但因为讲的是一个舞者的故事,里面有很多专业的术语,想做得好,翻的地道,还是要一番功夫的。 落尘拿起来,“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楚荆扬马上站起来。 落尘拦住他,“不用了,我,先不回家。” “你去哪,我就送你到哪。”楚荆扬坚持。 落尘觉得,今天的楚荆扬无比的罗嗦,自己从心里流出来的哀伤,却似乎在他的纠缠中,被冲淡一些,“别跟着我。” “说吧,怎么了,凌落尘?”楚荆扬站在门口,不肯让开。 “没怎么。”落尘低头穿鞋。 “没怎么你会这样,你的眼睛一直看着远处,心思更在魂外了。”楚荆扬忽然伸出手臂,把落尘拉过来,搂住,“谁欺负你了?” 落尘挣扎,用刚穿好的鞋猛踩楚荆扬的脚,“放开!”泪水却忽然涌了出来,说不清是因为楚荆扬突然的轻薄,还是因为“欺负”这两个字触动了心事,包含的关心。她只是在挣脱不了之后,任泪水沾湿楚荆扬的衣袖,在这个被自己标记为爱欺负自己的坏人的怀中,宣泄着真正的心伤。 六十一 只一会,落尘就慢慢的有些清醒了,这是什么地方,对着的是什么人,自己怎么会慌乱至此,竟然就任由情绪这样的流露。擦了下脸上未干的泪水,落尘推开楚荆扬,“对不起,我先走了。” 楚荆扬明白,落尘又张开她的保护伞,把她自己遮起来了。可自己能做什么呢,刺到她的痛处,自己还不是一样的疼。除非能帮她解决问题,否则,问她也是枉然。 楚荆扬还是紧握了下落尘的手,似乎想借此传递自己的力量,可落尘抽回了手,楚荆扬看着自己的手,只能慢慢的握紧,攥成拳头,有些颓然的落下。并不是所有心意都可以被接受,也并不是所有的关心都可以自然而然。 落尘仰起头,她从楚荆扬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神似的心痛,从楚荆扬慢慢垂落的拳头上,体味到挫败。落尘抬头看着楚荆扬,如果说,之前楚荆扬说什么,做什么,她还是将信将疑的话,易地而处,她忽然领会到,原来,原来他真的在关心自己,原来,原来他一直在委曲求全。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或者,从楚荆扬的关心中,找到一点暖意,却也因为确知一份感情,而有些不知所措,落尘有些期期艾艾的说:“楚荆扬,你不是知道我的事情,”忽然,觉得,对着他,有交代什么的必要,“林绪要结婚了。” 楚荆扬点点头,见落尘正看着他,就解释:“华林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只是没想过他这么急切。是许家,还是王家?”能助华林走捷径的,也就是这两家了。 “许绾纨。”落尘其实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写,但不知怎么,只是听过一次,就记住了。 那个女孩啊,楚荆扬想,林绪即便是策略婚姻,不能不说,还是有眼光的。这个许绾纨,也是才回国,在国外读MBA,是真正学了点东西的,很有些见地,并不似有些大家闺秀,读书只是装装门面。楚荆扬回想之前几次遇到,许绾纨的一些言谈,如果她做了林绪的妻子,以落尘的单纯,一定不是对手。 “有什么打算?” 落尘很茫然,是啊,要怎么办,好像还没想到这里。 楚荆扬绕过落尘,走到厨房,给落尘也倒了杯牛奶,递给她,“别着急走,喝点牛奶,我们聊聊。”牛奶是楚荆扬的法宝,也是童年留给他最深的痕迹,奶香总会让他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落尘接过牛奶,握在手中,并不喝,只是看着,也在想着。落尘没有再脱鞋,只是在门口坐下,军训使得她在哪里席地而坐都很自若。然后开口:“我一直认为,林绪很厉害,他为了这样的理由结婚,我没想到。” 楚荆扬也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来。“那你感觉,他为着什么原因结婚,你比较可以接受呢?” 落尘认真的思索了下,摇摇头,“不知道。” “如果他喜欢上谁,才要结婚,是不是更会让你受不了。” 落尘再摇头,“不能想象他会喜欢谁。” 楚荆扬点点头,林绪的情绪是少了点,有的东西,他想的太多,有些又想的太少。 “楚荆扬,男人如果有两个妻子,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呢?” 楚荆扬笑了下,伸手接过落尘的杯子,自己把牛奶喝掉,她不喝,端着似乎有些辛苦,“问我啊,我可没什么资格发言。但我猜想,由此带来的,是双倍效应,愉悦翻倍,烦恼也要翻倍。” 落尘想了下,在林绪那里,估计不会有情绪方面的问题,或者只是利益翻倍,事务翻倍。想到这,落尘也笑了下,她是笑自己,为什么难受呢,自己的情绪也一样不在林绪的烦恼范围之内。为自己难过么,那就打住吧,如果无法改变他的决定,难过也是徒劳。 “楚荆扬,事业很重要么?” “是吧,成就自我,人总得是在做什么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落尘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好了,来,好好参观一下我的房子,我的手笔。”楚荆扬伸手拉起落尘,落尘只来得及把鞋蹬掉,就被楚荆扬带进客厅,四处看。 楚荆扬带她来到一幅照片前,是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小孩,笑容很灿烂。 “我爸妈,我。”楚荆扬介绍。 落尘靠近了仔细看,那时的楚荆扬才那么一点点大,很漂亮,但已经有了现在的气势,一看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当时,”楚荆扬把手在相框上擦拭着,“他们出事后,我把家里的照片都烧给他们了,这是唯一保存下来的,这几年,我才敢看。” “楚荆扬,那件事,不是你的错。”落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安慰,她总觉得这样的安慰很苍白,却又觉得,还是得说些什么,不是为了应付现在的场面,而是她确实觉得,楚荆扬不应该再背负什么。 “你应该明白,不是对错的问题,我做的再对,也不能救回我父母。现在,我心里,剩下的,是怀念。” “楚荆扬,你不要这样,”落尘抬头直视着他,“你不要揭开你的伤疤来安慰我。” “我并不担心你,不论你现在多难过,也不妨碍你做出理性的判断,不妨碍你理智的决定。你需要的不是安慰,是有可做的事情,不去胡思乱想。” 落尘不置可否,不想,怎么有判断和决定呢,对林绪的婚事,总是要有个应对才是,楚荆扬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 落尘正想着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手机声响起来,落尘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林绪。想了想,落尘还是转过身,接起来,毕竟,现在的心情的确平复了很多。 “是我。” “你在哪?” 落尘并不清楚这里的具体方位,拿开电话,问楚荆扬:“这是哪里?” 楚荆扬从落尘手里拿过电话,“喂,你好。” 那边的林绪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楚荆扬?” “是,落尘现在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 “换落尘接电话。” 落尘见楚荆扬把电话又递回来,接过来,电话才贴到耳边,才喂了一声,林绪那边已经在说:“马上回家来。” 林绪的语气听起来,就让落尘很反感,“我还不想回去。” “你在哪?” “在楚荆扬家里。” “回来。” “晚些我会回去。” “别耍小孩子脾气,马上回来,父亲他们回来了,我们晚上要过去大宅。” 太太他们回来,无非也就是为了林绪结婚的事情,落尘更觉得,过去的话,尴尬的是自己。“他们回来参加你婚礼么?”落尘也不客气。 “凌落尘,你最好马上回来。”说完,林绪就挂断电话。 落尘拿着电话,出了会神,楚荆扬坐在一旁,点燃了一根烟,并不打扰她。 “我真的要走了,我和林绪之间的事情,不想你牵扯进来。” 楚荆扬按住她,“如果是这个原因,大可不必担心。” “楚荆扬,谢谢你。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最后,还得我自己处理。” “嗯,你能这么说,就说明你已经有点打算了,去哪,我送你。” “去林家大宅。” 六十二 落尘指路,楚荆扬开车,很快,车子就停靠在林家门外。落尘坐在那,让自己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就要下车。 楚荆扬忽然靠过来,落尘下意识的紧靠向椅背,“干吗?” “安全带没解开,”楚荆扬解释,口里的热气擦过落尘的耳际。 落尘觉得好痒,伸手揉了揉耳朵,可还是觉得有什么粘在上面似的。刚刚积聚的勇气,被楚荆扬的举动全部打乱打散了。落尘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也没再有下车的意思。 楚荆扬把车向前开了一段路,停靠在路边,然后才转过头,看着落尘,“凌落尘,进去吧,我相信,你会把事情处理好。”而我,会一直在这里。这句,楚荆扬没有说出来。 落尘目视前方,想着,不,我一点把握也无,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可,谁会理会呢,不是一样要进去,不是一样要面对。 落尘掏出手机,关机,然后对楚荆扬说:“谢谢,我进去了。” 楚荆扬伸过手来,轻拍了下落尘的肩,“去吧。”这个时刻,无言的支持,胜过一切。 落尘打开车门,下车,楚荆扬就坐在车里,用后视镜看着落尘一步一步向车后的那个大门走去。忽然,觉得,落尘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倔强的女孩,她就像当初每次被欺负了那样,就自己一个人,坚持着站立,坚持着前进,坚持着生存下去,不肯示弱,不肯屈服。自己那么打都没打倒打服的凌落尘,这次,也会没事的。 落尘进门,管家还是恭敬的站在门口,“凌姨娘,老爷,少爷和少奶奶都在书房。” 落尘笑了笑,今天这个称呼听起来尤其刺耳,要名副其实了。 落尘走到林钊的书房门口,都在,也好。敲敲门,徐蔓之迎出来,“老爷和你公公有事要谈,你怎么自己先来了?” 落尘想了想,毕竟之前也都是和徐蔓之谈的,现在,同她讲,也未尝不可。 “太太,我有话想和您说。” 徐蔓之并不意外的看了落尘一眼,“林绪正赶过来,我们上楼说。” 两个人来到的,正是落尘第一次过来林府的那个试衣间,真正的物是人非,这许多年,落尘一直没有进来过这里。 徐蔓之见落尘若有所思,便说:“这里安静,不会有人过来。”一副准备好了要和落尘深谈的样子。她那个样子,让落尘觉得,好像又是请君入瓮,根本一切都尽在掌握。 落尘走向自己坐过的那把椅子,坐下来。“太太,林绪今天和我说,他要结婚。”然后,就闭口不言。 徐蔓之等着听她的下文,但见她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接道:“嗯,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然后就赶回来了。” “您以前说过,如果他结婚,是可以随时放我自由的。” “可是,据我所知,林绪已经让律师准备文件,要同你到加州注册,他丝毫没有让你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