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尘,你行啊,你现在还把谁放在眼里!”林绪松手,落尘掉在床上,弹了弹,才停下。她越是没有什么反应,林绪的怒火越是有些高涨,憋在那里,无处发泄。 “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已经推想了个大概,但林绪有些没话找话,总感觉一个人在这张牙舞爪的有些狼狈。 “楚荆扬今天告诉我的。”落尘极慢的坐起身,后背本就有些酸痛。 林绪思索着,楚荆扬肯卖这么大的人情给落尘,看来是有所动作了。“他想干什么?” 落尘想了想,“恢复邦交。” “你答应了?” “是。” “我不希望你们来往。”林绪不知道怎么表达,索性直接开口要求。 “我记得我们是互不干涉的。”落尘并不示弱,自己不喜欢楚荆扬是自己的事情,同不同他往来也是自己的事情,林绪要管,未免少了些立场。 林绪既然已经开口,怎么能就此罢休,“你是我的女人,楚荆扬对你目的不单纯,我希望你检点你的言行。” “除了床上,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联系。还有,我的言行已经检点的可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值得你来指责。”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这什么态度!”林绪觉得,这样的落尘很有点可恶。 “你同我谈这个,我就这个态度。” “你是说,谈楚荆扬你就这个态度么?” “你非得这么理解,我也没意见。” “我怎么理解,你都没意见?” “是,您随意。” “还是说,我的想法,你根本就不理会?” “我的想法,你又理会过多少。”落尘摆摆手,“我不是同你抱怨,我觉得我们各不相干这么相处,很好,不要节外生枝,不要掺杂不应该有的情绪,提不合理的要求。” “我什么情绪不该有,我什么要求不合理!” “林绪,”落尘在床上站起来,不然,林绪早就激动的站在床边,太高大,怎么都有些压迫的感觉,“你非得现在,半夜的时候,跟我争吵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么?” “你是说我无理取闹?”林绪的脸阴沉下来,现在,他才真正动怒了。 “林绪,你冷静点。如果你是因为我晚归,住到落沙那里,手机没有开机而生气,我可以道歉,对不起,好么?明天我们还都有事,今天争论的结果,也不会影响明天的生活,你说的都对,我改正。”落尘心里,真的是觉得,同林绪说什么都枉然,所以也懒得同他交流,让着他吧,让他认为他主导一切,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在口头上争个尺短寸长的,毫无意义。 落尘的敷衍,林绪岂会看不出来,“哄骗小孩子呢,你改正,你心里不以为然,你改正!”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落尘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无技可施。 听落尘这样问,这种语气的问,好像当自己是不给东西就不善罢甘休的无赖,林绪又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这是跟谁摆什么高姿态呢,自己又不是非她不可,管她同谁来往,管她眼里有没有自己,管她心里有谁,心里有自己的时候,把自己装在她心里的时候,不也是不希罕么,现在即使真的没有自己又能怎样呢,日子不还是一样的过,她不还是自己的女人,同自己一起生活么。虽然,还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疼的地方还是那么疼,好像说了半天,就是自己找堵呢。林绪还是赌着一口气,“随便你。”拣起地上的领带,就转身离开。 落尘重新躺下,最近,身边仅有的这些人都变得有些奇怪,楚荆扬变得温情脉脉,最没有情绪的林绪变得阴阳不定,莫明其妙的。如果,楚荆扬是因为他以为的爱情,那林绪是因为什么呢,他也爱上谁了么?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落尘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滋味,是心慌或者释然,或者都有一点。自己预想的改变,或者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契机,的确是没有什么准备,还是等等再看吧。 四十一 第二天早上,林绪打开落尘的房门,落尘已经不知所踪。林绪对着平整得好似没人睡过的大床,忽然有一丝惶恐,落尘好像也终会这样,不留痕迹的离开自己的生活,自己这里,已经再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了。 早上,手机唤醒落尘,她连忙爬起来,收拾了下,就带着昨天拿上来的东西又冲下楼。落尘就是这样,既然答应落沙,虽然没有完全做到,但能做得到的部分,还是要尽力补救才是。 紧赶慢赶,到楼下的时候,落沙已经开始吃早饭了,看到落尘的样子,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猛吃,并没有说什么,但情绪同昨天相比,可以用低落来形容。 落尘进房间,把衣服换好,出来坐到落沙旁边。王妈一早把她爱喝的果汁准备好了,还有她喜欢的黄油蛋糕。落尘冲王妈笑笑,然后说:“落沙,一会姐姐送你上学。” “不用了,有司机送。” “我也要回学校的。” 落沙不出声了,但看脸色,好了很多。 趁落沙回房间取书包的间隙,王妈低声和落尘说:“一早醒来就冲去你房间,说要叫你起床,吓你一跳,看你不在,顿时蔫了。这半年,平时你不在,落沙都不怎么爱说话,也就周末你回来的时候,他好些。我不该多嘴的,但他很希望你多陪伴他。” 落尘把手里的包抱紧,自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什么是对大家都好,或者那只是对自己好罢了,给落沙的,都未必是他真正需要的。良好的教育无非是给他将来的生活提供更多的保障,但代价却是让他这么小就寄人篱下,和自己在别人家里讨生活。虽然落沙没说过什么,但落尘知道,这几年,林绪和他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他们之间的沟通几乎是零。自己的姐姐同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落沙一定觉得很难接受吧,或者有的时候,会觉得他自己才是外人,但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什么,见面时,总是欢欣雀跃的样子,心事从来不对自己表露。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落沙把不高兴摆在脸上。昨天,自己还让父母放心呢,殊不知,最让落沙过得不好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他成长,他出色,但他未必过得幸福。尤其是这半年,自己住校,他想见也见不到的时候,心里会难过吧。落尘此刻,真正的自责起来,顾着自己的感受,想着摆脱林绪,摆脱让自己尴尬的感情,却没有想过,还有个弟弟,需要自己时刻的关心和照顾。 正出神,落沙出来了。落尘走过去,握住落沙的手。落沙还想挣脱来着,他觉得自己是个大男孩了,被姐姐拉住手,总是别扭。落尘紧紧的抓住落沙,拉着他出了门。 电梯里,落尘问他:“落沙,姐姐和你,就我们俩,搬回咱们自己的家住,你愿意么?没有现在舒适的生活,没有王妈服侍你,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可能也不能进最好的中学读书,学画啊什么的,姐姐也不一定能供你同最好的老师学习。你想么?” 落沙先是低着头,后来闷声说:“真的么?”落尘侧头看去,落沙的脸上都是泪水,这个长得比自己都要猛一些的男孩,哭得和小时候一样。落沙忽然抱住姐姐,把鼻涕眼泪都蹭在落尘肩头,“我愿意,姐,我愿意。我们什么时候搬?我,我就是有点舍不得王妈,如果她能和我们住就更好了。” 落尘也觉得眼眶一热,自己疏忽弟弟太久了,把自己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是该负起责任,亲自照顾他了。 落尘搂住落沙,“别哭,我尽快。家里还得收拾呢,慢慢来。”落尘带着落沙步出电梯,上车。两个人都再没说什么,落沙始终紧紧握住落尘的手。 落沙下车的时候,落尘叮嘱他:“好好学习,别的事情周末再说。答应你的事情,姐姐一定做到。”落沙点点头,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就走了,大步流星,头昂得很高。 司机问她,想去哪,落尘看看时间,林绪应该还在家里,就说,回公寓。 脱离林绪,好像隐藏在心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下决心,落尘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想解脱的心思,就很是迫不及待。 林绪的确还在家里,但不是按照他雷打不动的作息进行着,而是还坐在落尘的床上,发呆,没错,是发呆。好像他的头脑已经混乱,不能正常工作和处理信息,只能呆坐在那里。落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姿势,坐在自己的床上,差别只是他这次穿的是睡衣。夜无好眠,林绪的胡子也长出胡茬,头发乱乱的,很有些颓唐的味道。 看到落尘进来,林绪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起身,想去洗澡上班了,好像呆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确定,她还会回来,回来这里,回来这个房间,回来有他的地方。 “林绪,我想和你谈谈。” 林绪看了看时间,今天早上有董事会,“我早上有会。” “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 林绪努努嘴,示意落尘坐下说,这是他为数极少的落尘觉得可爱的动作。 “我们去厨房吧,你吃早餐。” “也好。” 其实,落尘是觉得,对面坐着,同林绪有个正式的距离,好像才能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意见。 等林绪开始吃早餐,落尘喝了口水,开始说。 “林绪,我想搬出去。” “怎么?”林绪当然清楚她说的搬出去所指为何。 “我想和落沙住在一起,搬回原来的家里。” “异想天开。” “林绪,我知道这么提出来,很突兀,有些局促。但,落沙很需要我,我也希望陪他一起成长。”落尘知道,不能触及自己和林绪之间的问题,不然,这个议题永远没有下文。本来,感情的事情,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要求搬出去,林绪或许还以为是自己耍性子。 林绪几口,吃完早餐,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这件事不要再提,落沙的问题,我觉得在你们搬来之初就解决了,当时你也很满意。” “是,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但,我决定,还是搬出去。” 林绪本来已经起身走了,现在突然回身,把落尘从椅子上抓起来,“你决定?!你凭什么决定!你是我的人,是我们林家的人,是见过族人,拜过父母的,想走就走,你还有没有规矩!” “你这如果没的商量,我会去找林老爷谈。”落尘也很强硬。本来自己这个妾也做的有些半调子,心里并没有觉得这是婚姻,加上林绪常年的可有可无的态度,更让落尘觉得,这种本就勉强的关系,存续起来已经意义不大。自己反正是个小角色,即使分开,也不怕什么众口烁金、千夫所指之类的,现在同居的多了,落尘不觉得这是什么污点,虽然自己是因条件诱惑使然。 “你想都别想!”林绪也知道,落尘的性子有执拗的一面,是真可能找爷爷去谈的。 “你等我下班回来再谈。”扔下这句话,林绪就匆匆的冲个澡,打理了下自己,换身衣服就走了。 这天,林绪始终处于一种躁乱的状态,华林的高层都知道,今天千万别去捻龙须,否则,一定挨捋,大家都战战兢兢的祈祷这一天快些过去。也就是王译秋,照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当林绪拒绝出席晚上的应酬时,她很毒辣的说了一句,“不去好啊,没生意正好大家都休假。”然后就踩着她的小高跟走了。晚上是最近一个项目最后的一次非正式洽谈,的确十分重要,不能轻慢。 林绪无奈的再叫王译秋进来,要她准备他的着装和给客人的礼物。王译秋也不含糊,“早准备好了。对方是陈董夫妇出席,您看,您是同尤经理一起,还是?” 一般,林绪的这些商务应酬都是同尤他或者王助理出席,不是没有名门淑媛愿意同他携手,可林绪觉得,她们都是绣花枕头,反而坏事。况且,林家家教甚严,像他这种已经成家的,是严禁在男女问题上还牵扯不清的。即使是将来要娶的妻子,也是要由家里出面,正式的相亲,联姻,不允许私相授受,有什么暧昧的状况出现,有辱家风。 即使是没有这些限制,林绪也从未兴起背叛落尘的念头。同她在一起以后,林绪同异性的接触绝对都是工作关系,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现在的社会,忠实于家庭的男人有几个,林绪不是自夸,他觉得,在商界,林家的男人是个中翘楚,林绪曾经很是引以为傲。但就是这样,也不能让落尘安分的就守着他,竟然还会有要离开的念头,林绪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曾经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喝酒的时候说,男人够忠诚,是使他不忠城的砝码不足,不是女人够忠诚,是诱惑不够大。林绪并不是认为落尘就背叛了他,但现在的状况,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就像他和楚荆扬说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落尘分开。 林绪耙了下头发,“尤他吧。”尤他比较活络,有他张罗,自己还可以少应对几句,或许还能早些抽身。现在,后院失火,哪有心思理生意上的事情。当初,选中落尘,不就是以为这个女孩的性格好,不会麻烦呢,可是,麻烦一点都没少,不如找个干脆蠢笨的,衣食富足就满足就好,林绪有些愤愤的想。 尤他晚上带着一大束鲜花,帅气的出现了。“行了哥,晚上还是我去搞定吧。你哪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才过来,就收到怨声载道,超负荷,超负荷。”说着,还做着搞怪的动作。 尤他的本事,林绪是知道的,既然他主动请缨,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好,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林绪没有一句废话,起身就走了。 开车的时候,林绪忽然就把一天都没敢细思量的问题想通了。落尘只是要求和落沙一起生活,大不了,把楼上楼下打通,或者干脆再买一套房子,住在一起。这样,落尘也不用再住校,也可以同落沙在一起。虽然自己的确不喜欢家里有生人,但,落沙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算是外人,何况,落沙并不讨厌,是很好的一个孩子,住在一起,也没什么。所以,他几乎是有些愉快的开车回家了。 四十二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等待林绪的,是空落落的屋子和满室的寂寥,落尘不在。 拿出手机,给落尘打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听。林绪调出落尘的课程表,下午的课,即使去上课,也应该回来了。林绪打开门,走到楼下,摁门铃。 是王妈来应的门,见到林绪,“林少爷,您是?”并没有马上让林绪进门。 “落尘在么?” “小姐在里面洗澡呢。” 林绪向前一步,“我进去等她。” 王妈只好让开,她也知道,林绪上门,只能是来找落尘的,可是,看到落沙和落尘在一起那么开心,她就想,能多留落尘一分钟也是好的,就根本不想让林绪进来。 进得门来,林绪觉得,这个同自己房子格局一样的屋子,气氛完全不同。落沙见他进来,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惴惴的打着招呼:“林哥哥。” 林绪点点头,问他:“姐姐呢?” 落沙马上说:“姐姐还在洗澡,马上出来。”明显很不情愿告诉他,落尘在哪个房间。 林绪也不以为忤,走过去,坐下,好像是他家一样,那么自然。 王妈正在摆晚饭,走过来问:“林少爷,晚上在这吃么?” “好,您辛苦了。”然后,起身走到餐桌,坐在主位,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 落沙也跟过来,再不喜欢林绪也好,基本的礼貌是要遵守的,不然姐姐会不高兴。落沙帮助盛饭,摆碗筷。本来,就王妈和落沙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起吃的,但现在,林绪来了,王妈执意让他们先吃,这就让落沙更觉得这个林绪很是有些碍眼,不但和自己抢姐姐,现在,还跑到自己家里来耀武扬威。前几年,落沙对林绪还谈不上好恶,但年龄越大,知道得越多,就渐渐明白,这个霸占了自己姐姐的林绪,并不是自己的姐夫,并不是自己的家人,姐姐得和他住在一起,才能换得现在的生活。对于姐姐的决定,落沙知道,自己没有插言的余地,姐姐有她自己的选择,自己可能也是促成这个选择的因素。但,自己有不喜欢林绪的权利。所以,对于林绪偶尔的关心,落沙也不多回应,就只简单回答,绝不主动攀谈。当然,是在落尘看不到的时候。姐姐总是教育他,要尊敬长辈,要好好学习,要争气。所以,落沙在落尘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林绪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落尘洗好出来,就看见林绪和落沙都坐在那,等着她一起吃晚饭,这可真是新鲜。见王妈站在一旁,落尘知道,林绪在这里吃饭,王妈一定不会和他们同吃了,所以,落尘就说:“王妈,您先去歇会,等我们吃完叫您。”落沙也配合着半推半拥的把王妈送回房间。落尘取出一个空盘子,把菜都盛一些出来,又留出一碗汤。她尊重林家的上下之分,不代表自己也有高下之见,在大宅自己是管不了那么许多,但王妈,家人一样,照顾他们尽心尽力,怎么也不能让她吃剩菜。 林绪看着落尘和落沙忙活,并没有出声。在他看来,规矩就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对下人体恤,并不表现在一餐一饭上,在林家工作的人,生活都有保障,到了退休年龄,也能颐养天年,若是患病,更是全力救治,福利很好,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落尘在这一点上,不够大家风范,所幸,她在大宅没有表现出来。 等落尘和落沙都坐下,林绪拿起筷子,“吃饭。”他这个样子与林钊在大宅如出一辙,落尘看着,忽然想,林绪几十年后,就是林钊的样子,依然是无趣得紧。 吃过饭,落尘收拾桌子,落沙刷碗。然后,把给王妈留的饭热好,才叫王妈过来吃饭。王妈本就是个易感的心肠,见到他们这样,捧着饭碗,偷偷的掉了几滴泪,才开始吃饭。落尘还是淡淡的,她这样的态度,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林绪坐在厅里看新闻,就等落尘忙完了一起上去。今天晚上一起吃饭,这种相处模式让林绪更加确定,之前的设想,是完全可行的。 落尘又低声和落沙说了几句,才走过来,“我们上去吧。” 回到家,林绪并不急着和落尘说什么,径自进屋洗澡换衣服去了,既然已经心中有数,就不急在一时。落尘也回自己房间换衣服,今天,突然提出来要搬出去,的确有些冒失,但白天一个人的时候,细想想,落尘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错,离开林绪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心里生根。 落尘拿过来一个垫子,坐在地上,地是热的,靠着床,等着林绪过来。这个家,满屋子都没有个像样的能谈话的地方。 林绪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拿着书,席地而坐的落尘。半长浓密的发丝垂落着,只隐约露出后颈的白皙,散发着慵懒与妩媚。林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有它的意志似的,痒痒的,想拂开她的发,想抚上她曲线优美的颈部,想一直向下。手痒着,似乎,心都跟着痒起来。 林绪走过去,半跪在落尘身边,拿开她的书,俯身吻她,手插到她的身后,自下而上的重重的抚弄着落尘。不得不承认,林绪如果想调情的时候,实在可以称作高手,落尘在同他的性爱中,都是享受并且满足的。所以,落尘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扫兴的推开林绪,继续早上的话题。 林绪并没有给落尘更多的时间考虑,他的吻细细密密缠缠绵绵,他的手温暖湿润,他的怀抱里,都是落尘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蛊惑着落尘,忘情的投入。 林绪把落尘放倒在地上,手探进她的睡衣内,找到她的起伏,或重或缓的揉弄着,间或还夹起她的尖端,让她体味一点刺痛,听她那一声声娇喘。 慢慢的,林绪的手向下伸去,落尘不自觉的并紧了双腿,但林绪的手撑在那里,让她无法合拢。他的手由轻到重的抚弄,并不用手指侵入,只是在外面轻轻重重的逗弄着。慢慢的,落尘也有些难耐,随着林绪手的动作,弓起身体,迎合起来,心里更渴望,他的手,别只在外面,能够进来,填满自己。所以,落尘的手,伸出来,寻找着林绪,摸索到林绪的火热的时候,林绪重重的喘了一下,他的手指,就那么冲了进来。里面,已经是春潮泛滥,那种熟悉的润湿,紧绷和热度紧裹着林绪,让他无法等待。 “落尘,乖,等等,我就进来。”手下加快动作,在落尘耳边调笑着,林绪托起落尘的腰,把她下身的衣物褪下,然后,把落尘翻过去,让她也趴跪在地上,林绪箍住落尘的腰,固定住落尘,用他自己取代手指,挺了进去。包裹与被包裹的同时,两个人都舒服得呻吟。林绪轻拍着落尘,这种力度的疼痛,能让落尘紧缩,刺激得很。拍打声,呻吟声,呼吸声,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房间里顿时春光无限,淫糜得厉害。 林绪双手抓住落尘,上下前后的调整,示意落尘的配合。落尘伏低自己,然后随着林绪前后起伏,觉得,林绪的每一下,都顶得不能再深,却似乎下一次,更深。林绪也正食髓知味,只顺从需要的指引,他觉得,落尘里面热得好像要把他融化。 这样的姿势,林绪看不到落尘的表情,只看到她双肩耸动的样子。林绪忽然慢下来,轻轻舔弄落尘背上的细汗,更是撩拨得落尘向后迎去。 林绪按住落尘,就是让她吊在那,半上不下的,看着她仰起头,回身望着他,眼睛里渗满情欲,却还是晶亮晶亮的,唇因之前的吻,红艳欲滴,脸也粉嫩粉嫩的。现在的落尘,早不是几年前的样子,蜕变得十足女人,举手投足,都是嫣嫣袅袅的味道,眉眼中也是清冷中有着难掩的高贵,但她的骨架,还保持着少女时的纤细,小小巧巧,柔若无骨,林绪看着这样的她,自己都有些着迷。 林绪抱起落尘,放到床上,面对面的又开始了他的侵袭。越是要她,林绪越是觉得越是要不够,越是在一起,越是渴望。林绪把头靠在落尘旁边,在她的耳边,配合他的动作,有些狠狠的,又有些哀怨似的说着:“搬走!离开!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想出来的,你怎么想要走!说,说你不离开,说你不走!” 此时的落尘已经是高潮后的瘫软,有些体力透支,听林绪说着什么,但有些恍惚,注意力都在身体上。只觉得,自己要散了一样,觉得,林绪好像在说着什么,落尘也无力回应什么,满心都期盼着,林绪能快些结束这种甜腻的折磨,没事还总健身,弄得身体那么好,每次都反衬着自己的力有不逮。落尘有些支离破碎的声音,嗯嗯啊啊的虚应着。 林绪在落尘身上撕咬着,手钳住落尘的肩膀,开始最后的冲刺。每次,他们之间也都是激烈的,落尘已经习惯,并且喜欢这样的激情碰撞,但这次,林绪似乎是更用力了些,有几次,落尘都觉得有些疼痛。终于,林绪低吼了一声,满足的趴在落尘身上。落尘也解脱似的,松了口气,就挣扎着要从林绪身下出来,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绪只是板过落尘的脸,“还要么,这么热情。”落尘马上停止了所有动作,闭上眼睛,不敢看林绪眼底的火焰。她是知道林绪的能耐的,只要他想,再来几次完全不成问题。现在,落尘脑子里闪过一丝清明,现在,还要谈话。 四十三 “林绪,林绪,”落尘奋力从林绪身下钻出来,真是挤出了最后的那点力气,“我们还有事情要商量呢。” 林绪好整以暇的又抱住落尘,“说吧,”用头在落尘的胸前轻蹭,感受着落尘丝滑肌肤的凉意和柔软。他觉得,落尘的丰盈那么诱人,让人很难把持得住。 落尘用手护住胸部,“你这样,我怎么说,你下去,我们好好说话。”落尘觉得,林绪的性格某一部分是分裂的,他平时那么道貌岸然,私底下,是个有些纵欲又有些好耍赖的人,哪个他,都不是不好,但是,重叠在一个人身上,总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落尘,”林绪没有放开她,只是轻环着她,有些正色的开口道:“早上的事情,很好解决,让落沙和我们一起生活。” 落尘根本没想过,林绪会做这样的让步。如果说,别人告诉她,林绪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走动,她或许将信将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不喜欢,但,同林绪生活了这么久,家里只他们两个,再没有任何人来过,即使是同林绪很亲近的尤他,或者林端紫,都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这个房子是林绪自己的城堡,寂静的城堡,真正封闭的是林绪的心,他的心,不允许任何人驻足。 落尘没有质疑林绪的决心,她知道,林绪一定是考虑清楚,才会提议的,并不会随口说说。 “住哪?” “上下打通,或者再买新房子。” 落尘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林绪难得的好意,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好像自从自己上大学开始,林绪对自己的态度,就是很忍让。现在,刚一提出想和落沙一起生活,他就愿意对落沙敞开大门,落尘不是不感激的。但看着林绪一副意得志满,舍我其谁的样子,落尘又觉得,事情不从根本上解决,就不叫解决。迟早有一天,不用任何借口,自己也是要离开,离开这个男人,从他的世界离开,寻找自己的路,建立自己的世界,现在,即使成全了他的意思,最终总会违背。 落尘不由得小心翼翼,虽然知道,解释什么都是徒劳,拒绝本身就是伤人:“林绪,我是想,和落沙搬出去。” “不用搬,让落沙搬进来。”林绪耐心的又重复了一次,虽然,他不相信,落尘没听清楚,他也是想强调一次自己的意见,离开,绝不可能。 “林绪,落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是我自己。” 林绪握紧了落尘的肩,他知道落尘想说什么,她只是想离开自己,拿落沙说事儿罢了。现在,要冷静,林绪对自己说。刚刚才分享了亲密的两个人,靠在一起,说要分开,林绪怎么也想不清楚,她究竟是为着什么。 “为什么?” “林绪,同你生活,你们的钱和背景并不是最吸引我的,促使我当初做出决定的,是我自己的需要,那时,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依靠,需要温暖,你就是那一切的来源。” “现在不是了,或者不需要了?” “我也说不清楚,但人的需要是会不断升级的。我选择离开。”求之不得,过度渴望的最后,就是极度的厌弃,恨不得从来没有见到过,恨不得从来没有拥有过,落尘就是这样的心情。落尘知道,林绪把他能付出的都尽数付出了,但仍然不是她要的完整。 “你选择?!你有什么资格选择!”林绪坐起来,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我没资格,你连理我都觉得是抬举我吧,”落尘有些自嘲,“经过了那些被你故意冷落的夜晚,经受了被你漠视的屈辱,我现在,就想要平静的离开。” “你要,你想要,你知道,要这个字,不是那么随意的,你得有要的权利。”被拒绝,林绪真的是未曾想过,明明已经很为他们着想了,也未曾想过,落尘想着要离开,真正的离开自己。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我自己的权利。你不也说过,要把握住自己,我只是想做我所想的。”落尘的情绪,已经有些离别的哀婉了,毕竟是自己迷恋过的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甜蜜美好的瞬间,就是这么成功的一个男人,曾是自己的,又永不是自己的。 “你觉得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就奈何不了你么?找爷爷谈,你真想的出!你知道我们林家是没有离婚的先例,祖训就是和睦!” “不是的,当初太太和我谈的时候,明明说你随时都可以给我自由。”这点,落尘是记得很清楚的。 “你不也说即使我结婚也不离开,别就想着别人背信弃义。”林绪讽刺。 是啊,自己的确是不守信用,答应过的事情不想去做,委屈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想去做,自私么,任性么,或许吧,落尘也无从辩解。林绪甚至没有任何别的女人,没有要结婚的迹象,在别人看来,自己急着要离开,是很不可理喻的吧。但是,自己现在就是这么希望,希望和落沙过简单的生活,过没有林绪的生活,这种想法一经萌出,就呈燎原之势,不可遏制。 “林绪,你希望我守着你,就这么过我的一生么?” “不应该么?” “林绪,在你看来,我同王妈他们一样,在你的家里,在你的生活中是有一个位置的,不论权利还是义务,都是有着明确的界定的,你要做的,就是给我最好的福利,让我尽心尽力,还心怀感激。或许,是我的问题,难以餍足,我曾经逾越过,然后,慢慢明白,什么是要得,什么要不得。”落尘望着林绪,现在看他,心也是酸酸的。 “我也想守着你,就这么守着你,一生一世,不论你爱我与否,能看着你就好,能陪伴在你身边,是足够幸运的。但那么长久的日子,我需要爱去支撑,单是我爱你,也可以。可是,你不需要,甚至不允许我那样的爱着你,林绪,我不能和自己抗争,我不能对自己宣战,那样好累。”落尘不自觉的拉过枕头,抱住。 “离开,或者我只是任意妄为,我会后悔,但,我怕我会再爱上你,我不想再经受一次,几次,或者无数次无休止的那种循环。我想趁现在还能抽身的时候,离开。” “我并不想说这些感情的事情,在你看来,这就是虚无缥缈,无病呻吟,但,这就是我所想的,或者在我说给你听之前,我都没有细想清楚,但,我确定,林绪,我确定,我想离开你。”落尘从未对林绪说过爱他,她并不想用自己的爱去交换什么,索取什么,她觉得爱在爱着的人中,不言自明,爱对于不爱的人,是枉然。所以,坦承爱意的同时,落尘是对爱过的告别。 的确,对林绪而言,谈感情,太过形而上了,那不是他能够具体解决的问题。因为爱的原因,要离开,是什么逻辑,好像冠上爱的名义,什么都是应该被理解被原谅的,这也是林绪讨厌这个名词的原因,它堂而皇之的破坏秩序,现在,就在破坏自己的秩序。 林绪揉了揉眉际,她肯说出来,还是好事。“落尘,我想,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但为了改变而改变,为了离开而离开,对你也毫无帮助。并不是离开我,你就安全了,你就不被打扰,不受伤害。你尝试换个角度,这样想,我们之间,经历过你认为的最低谷,至坏也不过如此了,比将来的未知,还是要好些。” “不如这样,我们先和落沙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等你能靠自己安排好你和弟弟的生活,清楚自己想要怎样,将会怎样,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也不迟。”林绪尽量让自己表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更诚恳一些,他现在没有劝诱落尘的把握。 落尘觉得,林绪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又觉得,自己这样近似歇斯底里的毅然决然的说了那么多,被他就这样不着痕迹的化解,好像之前的一切就是无用功了,自己明明破釜沉舟,自己的决心怎么在林绪面前,就显得那么幼稚?不能,不能就这么被说服,有什么是不对劲的,落尘感觉得出,却不能明确找到。 对,不能将来再谈,拖下去,自己怎么还会有勇气,怎么还会有决心,现在都十分勉强,将来,或者就认命了,或者就觉得,这样也不错,本来自己也不十分执着。 “起码给我个期限。” “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再谈。”林绪应允。 “那时,你放我自由。” 林绪沉吟,“落尘,你应该学过,没有绝对的自由,如果那时,你还是要离开我,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林绪坚持,应该给彼此留有余地,话不能说得太满。 林绪拉过落尘,搂住她躺进被里。落尘此刻才意识到,他们都未着寸缕,这样来探讨问题,能有多严肃,怪不得,林绪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不觉得冷,现在才觉得寒意自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落尘禁不住打起寒战。其实,屋子里的温度保持在二十多度,但落尘的体质就是畏寒,冬天的时候,就是会觉得很冰,怎么也捂不暖。 林绪靠过来,手向下,握住她冰冷的脚。“才觉得冷?下次武装好自己再谈判。” 落尘偎进林绪的怀中,是啊,还是那么温暖,什么时候,对这个温度免疫了,才能真正的离开吧。落尘就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在林绪沉稳的呼吸声中,在林绪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四十四 这一夜,落尘觉得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冬日晨光洒进点点,竟也有一丝暖意。林绪竟然还在身边,熟睡。落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绪,睡梦中的他,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密密长长的睫毛,下面都是静谧。林绪的睡姿和他的人一样,端正,一丝不苟,好像睡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放松。看着这样的林绪,落尘忽然觉得有一点心疼,他撑着整个华林,才二十多岁,就肩负那么多的责任。林绪一定没有像自己和落沙那样玩过吧,他的运动,只是在家里健身,他有过什么玩乐呢,落尘回想,这几年,好像都不曾有过。 唉,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要离开,今天,就因为他在身旁过了一夜,就因为他赏脸同床共枕一下,就替他操心,心思又围着他转了?落尘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落尘打算起床了,上午还有课呢,林绪,就让他睡去吧。 其实林绪早在落尘悠悠醒转之前,就已经醒了,他的生物钟准得很,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睡着落尘,真是个全新的体验,好像从来没有人和别人在一张床上醒来的经验,感觉还不错。落尘蜷在一旁,把被子都卷在身上,自己身上,只有个被角,林绪把落尘抱着的那部分被子挪了出来,才算是勉强盖住自己。幸好屋子里的温度还可以,不然一定会感冒,被子上有落尘的余温。林绪闭上眼睛,最近这几天,心真是累。但不可否认,昨天夜里,落尘的话,有一部分还是让他窃喜的,漠视和无视还是有本质差别的,那时,只顾着要安抚她,现在回想起来,那可以当作是落尘的表白,她还会随时爱上自己。 时过境迁,林绪也觉得奇怪,以往,觉得如果被爱上,是极其麻烦的事情,但现在,如果爱能绊住落尘想走的心,林绪觉得,那就让她爱吧,两害相权取其轻。 林绪在落尘马上要下床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想尽快和落沙住在一起,只有搬家,我会让王助理带你去选房子,你来收拾,周末弄好,搬进去。” 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落尘跌坐在床上,“哪能那么快啊。” “王助理会协助你弄好的,房子先在现有的几套里面选,实在不满意,再告诉我。”林绪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到落尘走的时候,他都没再出来。 落尘又是匆忙的赶到楼下,边跑还边想,最近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总是慌里慌张,手忙脚乱的。虽然和之前承诺他的不大一样,但,落沙一定还是很高兴的吧。 只赶的及同落沙一起出门,落尘也只能长话短说。 “落沙,林绪同意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今天下课就去看房子,周末就能搬了。” 落沙听到了,猛的抬头,眼里都是不解。 “落沙,我们和林绪一起住,你愿意么?”落尘并不想和落沙解释太多,何况,她自己都不十分清楚,自己怎么那么轻易的想离开,又那么轻易的被留下来。但照顾落沙的心愿还是达成了,别的,也没有再想的必要。 “王妈呢?” “也是一起。” 落沙不出声了,虽然和姐姐能在一起,但林哥哥,落沙一方面觉得他抢走了姐姐,本能的不喜欢他,另一方面,他有些怕林绪,觉得他深不可测。同他一起生活,落沙想都没有想过。 “姐,”落沙犹豫了,能和姐姐在一起固然好,可是,联想到昨天晚饭的情景,就知道,今后的日子都得那么拘束了。“我是想和你住在一起,可和林哥哥一起住,很不自在啊。” 落尘抿着嘴看着落沙,她也知道,自己算不上好姐姐,不能随时随刻的把落沙的利益摆在最前面。自己也算不上个好女人,对林绪也没有多少关心,如果说,他是自己的男人,可他的吃穿住用,自己几乎都没关注过。相反,这两个身边最近的异性,用他们的方式在体谅和照顾着自己,这些,其实是落尘刚刚有些明白的,看着林绪的睡颜得到的感悟。落尘觉得,这几年,自己似乎都没有长大,还有些退步,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在意自己的感受,或者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落尘怀疑。 落尘并没有非要落沙和林绪生活在一起还其乐融融的想法,在她看来,生活在一起,能够相安无事,已经足够。每个人的活动范围也无非就那么大,相处起来,又能有多大的问题呢。这倒不是落尘的想法过于简单,她自己的逻辑就是如此,人能管好自己,每个人都约束自己,小到一个家庭,大到国家和社会,自然就安定了。 “落沙,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有你自己的事情,同林绪住在一起,只是住在一栋房子里面,不要想得太多。我会从宿舍搬出来,如果你愿意,”落尘虽然希望落沙能够同意,但也不想过多的劝说,“你自己决定。” “只咱们俩,不行么?” “好像不行。” 落沙心里清楚,一定是林哥哥不同意姐姐离开他。 “姐,我们花了他们多少钱?” 落尘被落沙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落沙,很多东西,不是用金钱衡量的,不是你把钱都还给他们,就互不亏欠了。比如他们对你的栽培,在你身上的用心。欠人家的人情,只能量力而还,尽自己的本分,做能做到的事情。”这其实就是落尘一直的想法,在落沙家里那时也是,现在也是,她尽力做自己能做到的,超出能力范围的,也不强求自己。 落沙似懂非懂,始终,他还是在落尘的庇护下生活,林家人,对待他们,也不是施恩的态度,所以,对于这些,他考虑的不多。他喜欢林老爷,喜欢徐蔓之,喜欢王妈,他就去亲近他们,没想过其他。他的确比同龄的孩子要稳重要早熟一些,但他的注意力也全在姐姐身上,想的都是快些长大,好好照顾姐姐。 “我要做什么?” “不要你做什么,你好好的长大,就好。”落尘现在够落沙的肩膀已经很勉强,所以,她勾住落沙的胳膊,两个人走向车子。 落沙有些泄气,觉得姐姐还是拿自己当小孩子。“姐,你去看房子吧,我愿意和你们一起住。” 落尘拍了拍落沙的手,“好。” 四十五 这两天,都是匆匆来去,上完课就回家,今天,落尘回来的早,就先回宿舍收拾一下,短暂的舒适的宿舍生活,就这样夭折了。但体验过了大学生活,落尘也觉得,就可以了。得把小东西收拾一下,别的,林绪自然会安排。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呢,还是一直都如此依赖,所以,才使自己有些功能退化了?林绪呢,落尘坐在那里想,他和自己在一起,有什么功能是退化了呢?好像没有啊,他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无所不能的林绪。 忽然,有人敲门,还不到八点呢。落尘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外面蒙蒙的大嗓门,“落尘,我看到你进楼了,快开门,躲是躲不过地!” 落尘莞尔,这个蒙蒙,怎么串门都这么拉风,生怕没人知道似的。 打开门,蒙蒙就冲了进来,然后,又用同样的速度从落尘手里抢过门,关好。然后,她又警觉的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我说么,楚荆扬那么极品你怎么看不上,竟然和华林的董事长林绪有一腿,怎么好男人都砸你身上了,我想砸别人身上还被人给闪了,唉,让不让人活了,什么世道!”蒙蒙的思维跳得太快,已经从打探的原意过渡到为她自己感叹中了。“生不逢时,既生尘,何生蒙!”然后又啊啊呀呀的一顿花腔,倒在落尘的床上,整个过程,完全不需要落尘的参与。 其实,蒙蒙见到林绪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华林现任的董事长。但林绪实在是太出名了,C大为这样的人才出自自己的培养大肆宣传,把他的照片放大了,同很多知名人士一样,挂在教学楼的走廊中,作为荣誉校友,供大家瞻仰。蒙蒙只是觉得他很眼熟,因为同林绪差的年级太多,所以并不十分熟知他的事迹,可是总是路过的扫一眼那些照片,怎么也有些印象。回到宿舍,她就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好像见过这个人啊。第二天,食堂播经济新闻,华林要上市,附了一张林绪的照片,还有一段他在董事会演讲的录像,很多男生女生都仰着头看,蒙蒙也凑过去,啊呀!这不是那天找落尘的人么,竟然这么大的来头。 蒙蒙自己,来历也不简单,她家从曾祖那辈,就代代都在军界,从军从政,都离不开这个根源。现在,家里的亲戚,遍布全国,星罗棋布,势力很大。她的将来,早被安排好了,她唯一的反叛,也就是没听从家里,报考军校,而考了C大。父母也是心疼她,也就默许了,她就是在爷爷的咆哮声中来C大报到的,上学以后,也始终没敢回家。 对于落尘,蒙蒙直觉,她是个不简单的人,但和她在一起,一点压力都没有,她很超然,对其他人好像没有任何要求。躺在她的床上,蒙蒙觉得,简直舒服死了,还有她做的菜,对于从来没有吃过家常菜的蒙蒙来说,那就是绝对的美食。这些,就足以让蒙蒙把落尘引为一生的知己,用来赖吃赖喝赖皮的知己。 蒙蒙最近,喜欢上建筑系的一个男生,叫李其,就是那种打小就学画画,艺术气质很浓,有些随意的颓唐,但还有才气的狂放。蒙蒙和他们系的一帮人,都走的很近,称兄道弟的,总在一起混。想也知道,这样的男生,家里是一定不会同意的,规矩得木讷,或者还合爷爷他们的口味。蒙蒙就想,远观吧,没有亵玩的福气,哥们相处吧。可,就当蒙蒙痛下决心的同时,竟然有个校花级的清纯女生向李其表白,还无所不在的缠着李其,到哪都跟着。 本来,校花不出现,蒙蒙觉得还按捺得住,可一有明确的情敌出现,她就实在是忍不住了。先是紧跟李其,不让校花有出手的机会,可天天跟着又更觉得喜欢,自己不想心动,也不想让李其心动,所以和落尘念叨着想练玉女心经。总之,是把自己折腾个够呛。 和落尘堆雪人那天晚上,蒙蒙又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情之所至,蒙蒙有些高了。加上,那个小女生含情脉脉的坐在一旁,同李其不住的眉目传情,看的蒙蒙愈加的觉得窝囊。自己先看上的吧,就是没出手而已,怎么就让别人勾走了呢。窝囊得难受,喝的也有些难受,蒙蒙就出去吹吹风,希望看不到会好受些,不是自己的,看也看不住。 没想到,抱着头蹲了一会,再抬起头,李其就站在面前。蒙蒙心一横,管什么将来,等他被人死会了,再惦记也迟了,先追到手再说,成不成那是后话,反正不能让自己空欢喜一场。所以,蒙蒙当时就开始了她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表白,因为太糗。 当时,蒙蒙也没想要怎么说,只是站起身,抱住李其,“李其,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话都没说完,一阵风过来,蒙蒙就觉得头特别的晕,胃特别的难受,然后,然后就着李其的怀抱,都吐到他身上了。不是李其不想闪躲,实在是当时蒙蒙太激动,抓他抓得太紧,所以,他只来得及拖开她一只手,未能幸免于难。 再之后的事情,蒙蒙就很模糊了,怎么回的宿舍,还说了什么话,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光顾着出了天大的丑,心思都在那上。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想留个好印象啊,何况是表白的时候,是要转为特殊意义的朋友的关键时刻啊。即使是不能在一起,也要让他想起来,噢,曾经有那么个女孩喜欢我,然后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得意。现在,全砸了。尤其李其当时闪躲的样子,更是伤了蒙蒙的心,避之唯恐不及。蒙蒙觉得,自己是彻底的失败了,失败加出了洋相,让她这些天都猫在宿舍里,谁都不想见,耻辱啊。 唯一想见的人就是落尘,可她更形色匆匆,似乎比蒙蒙自己溜得还快呢。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她了,蒙蒙很想和她一起待会,好像这样就能平静下来,就能又厚着脸皮四处晃去了。 落尘看着蒙蒙一个人在床上折腾,捶胸顿足的样子,好笑得不行。蒙蒙其实是很漂亮的女生,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颧骨,笔直的鼻梁,适中却性感的嘴唇,近170的身高,很有些异域风情的那种美。如果说落尘是工笔,胜在味道,那么蒙蒙就是油画,浓妆重彩也掩不住她飞扬的神采。落尘觉得,蒙蒙不说话的时候,很冷艳,但她一耍宝,就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谁把你闪了,那么大的胆子。”落尘问。 “是啊,”蒙蒙干巴巴的想回答,她是想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落尘的,又觉得实在丢人。 “蒙蒙,我要搬回家住了。”落尘觉得,如果搬走,最应该告诉蒙蒙一声,所以,即使蒙蒙不过来,一会她也想去蒙蒙宿舍的。说起来,还从来没去过呢。 “怎么这个时候,一个学期都没结束呢,不能过来这赖着了啊,”蒙蒙有些离别的伤感,落尘是她最知心的同性朋友了,起码她自己这么觉得。见落尘似乎也难过了,蒙蒙连忙取笑说:“啊,是不是你家那位,有些闺怨啊,寂寞难耐。” “别笑我了。蒙蒙,等我搬了新家,请你过来玩,你一样可以随时去,待多久都行。”虽然,落尘知道林绪不喜欢家里有生人,但看到蒙蒙因为自己要搬走落寞的神情,就好像看到自己曾经孤单的样子,就忍不住邀请她,是发自内心的想和她经常见面,也期待她的造访。 蒙蒙当然清楚这种邀请的分量。像他们这种人,请人去家里,是绝对很重视对方的一种表示,可以说是最高规格的款待,是亲密的体现。蒙蒙冲过去,紧抱了落尘一下,“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虽然相处仅几个月,但似乎是认识了很多年那么久,彼此有种奇异的熟悉,很多事情不需要讲明,知己,是让人觉得温暖的存在。于是,蒙蒙觉得,心没那么痛了,脸也没那么烧了,男人么,会有的。 蒙蒙积极的开始帮落尘收拾起来,利落的帮落尘装箱,打包。这个蒙蒙最是拿手,家里经常还会搞紧急集合,弄得跟正规军似的。见蒙蒙很迅速的把什么都收起来,落尘连忙拉住她,“我要住到周末呢,日常用的先别收。”蒙蒙的效率,落尘都自叹不如,一会的功夫,都分类收好,还贴上标签,秩序井然。 两个人收拾干净,就手挽手去上课了。经常在校园里看到两个女孩手拉手的一起走,但她们都从来没有过那么亲密的朋友,没有过类似的经验。落尘的邀请,正式在她们心里确立了彼此的友情,所以,出门的时候,蒙蒙很自然的挽起落尘,她们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四十六 这两天没捉到落尘人影的,何止蒙蒙一个,楚荆扬又不能同落尘一起上课,即使知道她的课表,也是徒劳,白天他很难抽身出来,毕业设计和公司的一个新产品开发,都到了关键时刻,这两个晚上,落尘又都没回来。所以,能在路上遇到落尘,楚荆扬觉得,如有神助,因为他刚刚走着的时候,还想,要是能遇到落尘该多好。可真的遇到了,楚荆扬又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这个新关系的开端。 蒙蒙见到楚荆扬,马上很热情的打招呼,她虽然不想干预落尘什么,但她又很同情楚荆扬,他和自己一样,襄王有梦,神女无情。要说之前只是对楚荆扬这个神奇人物的好感的话,现在这种感觉,就很有些惺惺相惜,惜英雄重英雄么,蒙蒙忽然就悲壮起来。 时间还早,蒙蒙马上说:“落尘,刚才和你一起就出门了,我上课的东西都忘了带了,我回去取一下,你在这等我啊。”说完,就转身向宿舍跑去了。这也的确是事实,可蒙蒙什么时候上课带过书和笔记啊,她就是那种,上课时候认真听讲,书偶尔会看别人的一眼,笔记是从来不记的那种记忆力超好,很得天独厚的那种人。落尘就觉得,胳膊一轻,蒙蒙都跑远了。 立在对面的楚荆扬也是很有些措手不及,这个蒙蒙怎么忽然这么偏帮自己,落尘会不会以为自己收买了她啊。“这两天你都不在学校啊,我去你宿舍找过你,联络不上你。” “有事么?” “嫌犯已经移交检察院要提起公诉了,好像林家那边也出面了,估计会很快开庭公审。”楚荆扬不想说这些,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什么似乎也不能恰如其分的表达时刻在胸口涌动的那份情感。 “嗯。”落尘看着楚荆扬,觉得他变得很陌生,似乎有些腼腆的样子。 “落尘,你方便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么?”楚荆扬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得开口。 落尘的手机,事实上属于林绪的专线。落沙还小,落尘不让他用手机。落尘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需要联络,所以,手机的用途无非就是接听林绪的电话和收发林绪的短信。没有人问她要过号码,她填资料留的联系电话也都是家里的固定电话,所以,可以想见,她的手机是多么沉寂。有的时候,在路上看到有人边走边打电话,或者边走边发短信,落尘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可聊呢,都不停的。 落尘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虽然换了几个,但号码还是林绪当初选的那个。“你的号码?”落尘低头按键。 “还是我来吧。”楚荆扬很主动的劈手夺过落尘的手机。在姓名下输入楚荆扬三个字,然后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又用落尘的手机打过来,然后存下落尘的号码。两只手拿着两个手机,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落尘并没想存他的号码,但也没删,只是夺回自己的手机,放好。“楚荆扬,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嗯,我给你发短信吧。那,那我先走了,我还有课。”说完,脸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窘态,两只手握着自己的手机,就走了,其实他去的方向,是校门的方向。 昨天,一起长大的一个朋友指点楚荆扬,追女孩子,要甜言蜜语,最好是用短信,发那些酸死人的话,反正见不到,她倒你不倒。楚荆扬当时的表现,很不以为然,还嘴硬着说,“谁说我追女孩呢。”朋友一脸鄙夷,“你就快魂飞魄散了好不,看你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样,不就是凌落尘么,你也不问问,C大有不知道的么,我们有不知道的么!这么大的阵势,追不到可给我们丢人啊,全力支持你!”说完,就声嘶力竭的喊着死了都要爱,扬长而去了。这就是楚荆扬今天的动力来源,是啊,不论是不是真的用这个方法,能由此找到落尘,不也是很好的么,总有着什么是联系着彼此,她在彼端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落尘看着楚荆扬走远,总觉得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别扭。忽然,蒙蒙神出鬼没的出现了,也抻着脖子看,“楚荆扬喝了多少啊,怎么飘飘然的呢。”落尘噗哧的笑了,对了,蒙蒙一针见血,就是,楚荆扬看着好像有些没踩实的感觉。 蒙蒙挽起落尘,“走吧走吧,虽然是你灌的,但他掉坑里,也同你没什么相干,上课去。”落尘只是轻笑着,也没说什么。 刚进教室,落尘就听包里一阵响动,是手机振动。不能吧,落尘有些疑惑,楚荆扬不会这就打过来吧。拿出手机一看,显示的是林绪的办公室电话。“是我。”落尘马上出去接听。 “和落沙说好了?”林绪的声音传过来,有些没有休息好的暗哑。 “嗯。宿舍蒙蒙也帮我收拾了。”落尘汇报着。 “那看完房子回来住吧。”林绪嘱咐她。 “日常用的还没收起来,我想住到周末。”落尘忙说。 林绪沉吟了下,“也好。”这两天出差,处理一下手边要紧的事情,周末争取和他们一起搬进新家,“我出差,房子的事情,你和王助理看着办,定不下来的,找姑姑。”说完,林绪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先挂断,而是等着落尘说点什么。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的房间还保持原样么?”虽然知道,林绪或者会吩咐王译秋,但落尘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 “我争取周末前赶回来,我会和你保持联系。房间么,按你喜欢的布置。落尘,不是我的房间,是我们的房间,我想我们应该住在一起。”林绪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落尘不问,他还未必能下得了最后的决心。他给自己的解释是,不论以后怎样,现在,何不对她好一点,似乎,让她更靠近,也不会真的妨碍到自己什么。 落尘拿着手机,久久没有出声。曾经的多少个夜晚,从浴室出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那种噬人心肺的疼痛,那种用过就丢在一旁的屈辱的感受,此刻,都涌了上来。怎么,他现在觉得,留下也无所谓了,多待会也无所谓了!落尘只觉得,血液逆流,有种自己说不出的委屈。 良久,落尘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找到自己的意识,“林绪,结婚后,你还能和我住么?” “……”林绪默然,他就是想到,自己和落尘真正单独生活的日子有限,才觉得应该更对她好一点,好像对她好一点,自己才更好受一些。 “那就维持现状吧。”落尘觉得,与其让自己沉迷,以后注定要失望,还不如就这样,就这样,离开的话,也不会是要断其手足一般。落尘挂断了电话,她并不想林绪再劝说她,距离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保护,保护自己,不去奢求,保护自己,断了奢望。 四十七 林绪这边,拿着电话,皱起眉头,被人先挂断电话,感觉真是不好,被人拒绝,感觉也不好。这时,有敲门声,林绪调整了下情绪,“进来。” 王译秋走进来,“董事长,这是您要我准备的材料,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这就去准备选房的事了。” “不忙,落尘还有两节课。”林绪顿了顿,想问她一些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知道,王译秋一直很喜欢落尘,或许这就是投缘吧。 王译秋可不管他需要什么指导,“我得先每个房子看一下,大概有个想法,陪落尘去的时候,才好事半功倍。” 林绪只好点点头,“你去吧,有结果了,随时告诉我。”自己的家事,林绪还是不好拿出来讨论。 这几套房子,户型都没有问题,只是地点和自身设计的差别。如果在短时间内要入住,这些就是需要考虑的全部了。王译秋让司机带她一一看过,质量是没有问题的,但位置,就没有现在的公寓交通那么便利。有三套离C大还不算远,王译秋打算先带落尘去看,她估计,依落尘的性格,是不会要求都看过才决定的,她不是那么挑剔的人。 虽然只是草草筛过,等王译秋赶到C大门口的时候,时间也只是刚刚好,落尘正走出来。王译秋迎过去,“这么久没见,也不见你长高些。”语气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她对落尘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好感。的确,落尘164的身高,并没有变化,只是身材略微丰满了些,青涩褪去了些,。 王译秋忽然扫到落尘身后,“楚总,您怎么在这?”然后就拿出公事上的笑容,十分认真的和楚荆扬客套起来。是的,楚荆扬又折回到落尘教室外面守株待兔了,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出现的理由,落尘见到他,只是说:“我还有事,不回宿舍。” 楚荆扬点点头,陪着落尘一路走到门口,他已经做好要见到林绪的准备,没想到,是王助理等在那。公事上的往来,楚荆扬又是另外一个样子。面对王译秋的寒暄,楚荆扬也十分客气的应对着,然后说:“你们还有事吧,我不打扰了。” 王译秋也很得体的说:“好的,您也忙吧,那我们就先走了。”为人民服务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得清楚,眼睛、耳朵和嘴的不同用途。王译秋当然看的出来,楚荆扬同落尘之间不寻常的交流,何况,楚荆扬的眼神根本就不避讳的都在落尘身上么。落尘虽然没理他,但走的时候,也几不可见的微微的冲他点了下头。王译秋心下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只是这个楚荆扬,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落尘怎么就招这些比较难对付的啊。 上了车,果然,落尘说:“您帮我选两三个,我们重点看一下吧。” 王译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别跟我客气啊,还您您的,我可受不起。叫我王姐吧,虽然年龄上让你叫姨也合适,但总不好占老板便宜啊。” 落尘一直很欣赏王译秋,觉得她很本事,性格也风趣,作风干练,真是女性的楷模。虽然还是不好意思,她没有过称别人哥啊姐啊的经验,但还是开口:“嗯,王姐,您选几个地方吧。” 王译秋心中有数,马上告诉司机,去之前看好的那三处。落尘静静的跟着,听王译秋很内行的一一讲解。其实这三处都是独门独院的别墅型房屋,区别只在于所属小区的位置不同,内部构造和装修真是大同小异。落尘看了看,觉得真没有搬家的必要,一样也是几层的房子,同现在的区别只在于,楼梯在屋内还是屋外罢了。或者根本的区别在于,是否允许落沙他们的出现和任意走动,可即使是现在,自己都不被允许动他的东西,这种状况的一起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这样想,落尘还是挑了一个翔天花园内的别墅。这个别墅区别于其他的特色就是,事实上它位于住宅区内,里面不只是有别墅,也有高层住宅,小区的配套设施很完善,附近菜市场,超市,商场一应俱全。另外的两个,生活不是很方便,到哪里都得开车去才方便。落尘也是为王妈和落沙考虑,落沙需要交朋友,王妈需要买菜购物,太孤立了,他们会很不适应。 落尘选好后,王译秋就给林绪打电话汇报,说了两句,王译秋把电话递给落尘,“林董要和您通话。”然后,她自己就出去了,留落尘一个人在新房子里接电话。 “林绪?” “嗯,我才下飞机。”听到落尘的声音,林绪马上觉得,不应该出差的,落尘的声音有些冷冷的,自己似乎又制造了问题,然后转身离开。林绪觉得此时说什么,安慰什么,可能也是苍白无力,只好说:“落尘,我们的生活不能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让位,总想着那些,太累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摆在那,当不知道么?” “斤斤计较不是你的个性。” “什么是我的个性?”落尘不是吵架的口吻,纯粹是就事论事的态度。 “凌落尘!”她越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林绪越觉得问题严重了。 “嗯?” “你就容不得我对你一点上心啊!”林绪口不择言。 落尘半晌没有出声,当林绪都有些怀疑她会不会再开口,“林绪,别为了我改变什么,包括你的原则。不需要因为我们的关系,努力的对我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以后,我不会任性了,不会随意要求离开。”落尘说完,静静的看着窗外,听着林绪的呼吸声拂过耳际。 好一会,林绪说:“先这样吧。”林绪说完,就摁下了挂断键。他觉得,他有些出离愤怒了,或者,自己先动要和落尘同床共枕的念头时,是有安抚她的成分在里面的,但被落尘这样的指出来,林绪顿时觉得,她歪曲了他的意思,毁了他的一腔心意。她保障的不会离开,好像伴随她渐去渐远的心,伴随她变淡的情意,显得那么的寡淡无味。让林绪觉得,自己抓住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怎么去抓自己所想的,却还没有头绪。握紧的手有些僵,林绪慢慢伸开,觉得那种突然过血的麻顺着手慢慢的蔓延到全身,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想了想,林绪还是拿起电话,取消了行程,心里责备自己一万遍公私不分,还是到服务台去等退票,想马上赶回去,解释给自己,就是,不能让她那么不识好歹,得见到她,说个清楚。再又登上折返的客机,林绪对自己说,完了,你变成那种自己最瞧不起的,拿女人太当回事的人了。但还是心存侥幸的,摆平了,也就好了。殊不知,他在步步退让,一再妥协,尽管,不是落尘要求的,也不是他的自觉。 落尘接完电话,出去找王译秋,“王姐,就这里吧,我们明天选家俱好么?”眉眼间都是疲惫。 “好,先送你回学校么?”王译秋询问。 “嗯,回宿舍。”落尘说完,就上车,闭上眼睛,无意再开口。 四十八 落尘拖着脚步一步一步的慢慢上楼,耳边回响的,都是林绪刚才的呼吸声,慢,却很重。落尘知道,这是他怒意的表现。落尘觉得,那个声音,好像重重的敲过来,又好像闷闷的压过来,总之,是让自己喘不过气来。那么在意他的感受干吗呢,到头来,伤心的还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还不是自己,落尘只能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手却不由自主的拿起手机,打给他? 抬头,已经到了五楼,再走,门口,真正有位不速之客。楚荆扬坐在地上,身边都是购物袋,看到落尘,手一撑,站起来,“嗯,我估计你会回来住,买了点东西,想做点,”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赧然的脸上有丝局促。 这个楚荆扬,今天可真是阴魂不散,落尘用手捧着头,无力的晃动了下,拒之门外?好像不大厚道,落尘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吧。” 楚荆扬大手一挥,几个购物袋都抓在手里,大踏步的进来了。他俊朗的外表配上这些只有主妇才买的材料,倒也不很突兀,有种冲突的效果,很是相得益彰。“累了么?你先歇会,我去做。别看我买的多,其实多是给你填冰箱的,你这几天没住这,估计水果都没有了。” 落尘站在厨房喝水,闻言抬头看看楚荆扬,他正把东西分门别类的往冰箱里面放。买的都是自己常吃的东西,可见,那次他在这做饭,很是留心了的。“楚荆扬,”落尘叫他。 “在,有何吩咐!”楚荆扬兴致很高,让落尘有些不忍心打击他。 “不用都给我,你拿回去一些。我周末就搬了。”总好过不告而别吧,落尘思量。 “怎么?”楚荆扬的动作马上停住了,他甚至有念头要继续在学校读研,只为了能经常见到落尘。 “我还有个弟弟,林绪同意我们一起住,我们要搬家,搬到一起。” 楚荆扬放下手边的东西,掩上冰箱的门,靠在料理台边,低着头,“落尘,这里面有我的原因么,有要躲开我的原因么?” 落尘看着他,“或者吧,我没想过,主要是弟弟需要我照顾。” “落尘,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只是让你有些厌恶的故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就算我多想悔过,也不能转变你心里根深蒂固的我的丑恶形象。”楚荆扬早没有张牙舞爪了,他低着头,语气倒有些控诉的意味,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 落尘看着这个完全不楚荆扬的楚荆扬,“不是的,楚荆扬,你帮我抓住劫杀我父母的嫌犯那天,我已经不介意过去的事情了。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功利,但我觉得,虽然你欺负我,但你也帮助了我,无论如何,我不能对你的好意熟视无睹。”想了想,落尘终于狠狠心,开口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和蒙蒙一样,成为我的朋友,其他的,不行。” “林绪就那么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楚荆扬看着落尘,慢慢的问道。 落尘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不是刚刚还想过逃离么,如何谈得上死心塌地啊,但这些似乎没有同楚荆扬解释的必要。“楚荆扬,我同林绪在一起很多年了,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我也不想对外人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落尘,林绪会娶你么,你不觉得委屈么?”楚荆扬虽然觉得,当面提及这件事,无疑是打落尘的脸,但他觉得忍无可忍。自己被否决不要紧,可看着自己这么心爱的人那么委曲求全,任谁也觉得心疼。 落尘的眼神马上犀利起来,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加惨白,谁让这个楚荆扬专挑人的痛处下手。“你怎么知道的!”在落尘看来,按说,没有人会透露这么隐私的事情给楚荆扬知道,但他既然连父母的事情都能查出来,打听出这些,也不足为奇。却没想到,楚荆扬始终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林绪那,在她这,都是歪打正着而已。“我愿意给人做小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楚荆扬忽的一下站直身体,逼近落尘,他爱好运动,突然就这么压过来,那身形,可不是闹着玩的。落尘伸出手,撑住楚荆扬,心里懊恼,狼披了人皮也还是狼,怎么就放他进来了呢。 楚荆扬抓住落尘:“你是林绪的小老婆?”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过多的流露自己的情绪了,却还是有些骇人。 “知道你还问!”本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以启齿,现在被楚荆扬逼问,落尘更觉得气恼,伸手,想打落楚荆扬的手。 楚荆扬抓的更紧了,似乎所有的语言都付诸于这个握住的行动。他深深的看着落尘,也不说话。眼底的狠意,被一种哀伤一点点取代。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就这么着,任人欺凌而不自知。虽然总是竖起想保护自己的刺,但或者,每次刺伤的都是她自己。她防备着,却又那么容易放松警惕,心底深处,她是渴望更多的善意吧。对自己就是如此,一点点的好,就让她把过去的那么许多对于孩子来说,令人发指的一切,都原谅了。这样的落尘,怎么能不让人为她心疼。 是的,楚荆扬的感觉除了最初的震惊,全是心疼,是因落尘就这样的被错待的心疼。接下来,就是自责,或者,她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同自己当初的作为不无干系,如果,她能在孤儿院呆的好好的,今天也是自己创业同伴中的一员,如果她被别家收养,就不会遭到那些飞来横祸,太多、太多的如果,啃噬着他的心,让他无力的垂下手。 “对不起,落尘,对不起。”楚荆扬的手遮在脸上,不住的道歉,不完全是为着昔日的欺凌,更多的是为自己的迟到,为自己对落尘经受的过去的无能为力,可心里的种种感受,都蕴含在这句话里,反复的、反复的忏悔着。 “楚荆扬,你怎么婆婆妈妈。”落尘看着楚荆扬,他好像自责的有些过了,比自己还耿耿于怀呢。至于自己和林绪的事情,落尘想当然的觉得楚荆扬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也并没觉得多难堪。“我饿了,你不是要做饭么?” 楚荆扬缓缓的抬起头,“嗯,你出去歇一会吧,我马上就好。” “我打下手。”落尘说完,拿出菜板冲洗一下。自己呆着难免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做些简单机械的事情,分散下注意。 楚荆扬是想做牛排的,肉是现成的,他取出器皿把肉放进去,肉需要加佐料,腌一下。他拿出西兰花、洋葱、胡萝卜、香菇等配菜,示意落尘洗一下,然后切好。他自己专心把肉腌上,牛排曾是他师父的不传之秘,也就他得了真传,虽然这里的调料炊具不能同店里相比,但楚荆扬有把握做出七八成的味道。 两个人都低下头,静静的操作着,只是偶尔有点响动,彼此递些东西。楚荆扬把肉腌上,就在一边看落尘切菜。落尘切的菜,规规矩矩的,很是精致,不知道她做的饭,是什么味道。楚荆扬想着,看着落尘的脸,这么认真生活的人,她做的饭,也一定很有诚意在里面,让人举箸忘言。她,就是自己要守护的人,虽然错过了这些年,但以后,只要是她想的,就要努力帮她实现,不论她要怎样的生活。 拿过一个小碟,楚荆扬用乳酪粉和黄油调制烤面包片的配料。然后取过买来的全麦面包,切好。看落尘也已经准备完毕,他对落尘说:“剩下的我来就行,不要弄得你一身的味道,你收拾下,准备吃饭了。”落尘举着两只手,看了看,这里实在也是小,没什么自己能插的上手的,就比了比一旁的小桌,“我们在房间里吃吧。”这个楚荆扬大展伸手的样子,好像在厨房吃的话,有些辜负人家的心意。 “好,你摆碗筷吧。”楚荆扬把桌子搬到房间里放好,只能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椅子,沙发有些低。 果然,一会的工夫,牛排和烤面包都做好了,配上蔬菜和楚荆扬的秘制的料汁,看起来,很是诱人,连落尘都觉得,单只是看着,就饿得不行。 楚荆扬倾身过来,给落尘倒了杯清水。“不是应该配红酒么?”落尘其实是不讲究这些的,但西餐也吃过,所以知道,似乎都是那么搭配,有些人还表现的很内行一样,点固定年份的某个牌子的酒来喝。 楚荆扬闻言,笑了笑,“我觉得,应该不拘一格,自己觉得好吃就行了。买酒过来,怕你觉得我要图谋不轨。” “怎么装也不是正人君子了,现在你的状态,可以称作居心叵测。”落尘有些玩笑的回答,就开动了。楚荆扬发觉,落尘对自己,已经不那么戒备了,似乎两个人的关系,朝着好的方向,进步着。 美食,会让人有种满足感。或者正是这个原因,落尘的心不那么重了,好像烦恼只是你自寻烦恼一样。 四十九 落尘的心慢慢慢慢的放下的同时,林绪这边却还是心急如焚呢。他很幸运,几乎是刚下飞机就又上了返程的飞机,既然已经决定回去,林绪就不去想这么做应该与否的问题,想的都是落尘,想的是怎么消弭这一阵紧过一阵的冲突。虽然,他一样没有任何把握,落尘,从来就不在他的掌握之内,或者,只是他没有试图去掌握过,林绪也在反思。 林绪没回家,下了飞机,就直接坐车来C大了,他想,不论谈的结果如何,两个人见面谈,还是要好一些。结婚,在同落尘在一起近五年后的今天,在林绪看来,依然是很遥远的事情。女人,一个都这么烦了。但,林绪清楚,不论落尘多想独占他,不论自己多喜欢她,但婚姻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关系整个家族关系整个华林集团的事情。守成并不是他的理想,开疆辟土才是他的抱负。 从没来过落尘的宿舍,林绪到门卫那问,现在的阿姨,还是原来那位,以前当学生干部的时候,也经常打交道,林绪说要找个人,阿姨连忙把登记册双手奉上。林绪想忽然上去,或者落尘会觉得惊喜,不再别扭了也不一定。 在楼梯上走,林绪也有些感慨,学校里的时间,似乎是缓慢的几乎静止,这里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物是人非罢了。不知道落尘的宿舍和自己的布置上有什么差别,但学校的宿舍就那么一点大,估计也是雷同吧。 林绪就这样,想着走着,也就到了落尘的门口。敲敲门,里面很静,林绪不由得微笑,落尘在哪都是这么安静,但就是这个安静的人,怎么总让自己不得安宁。 此时,落尘和楚荆扬已经吃过饭了,他们都没有在饭桌上交谈的习惯,所以很快就结束了晚餐。落尘坚持要由她来收拾洗碗,但楚荆扬不让,他手一抄,整张桌子都抬到厨房去了。落尘只好站到他的旁边,看他洗完,递过来,自己再放好。 听到敲门声,他们对视了一眼,会心的一笑,都想到是蒙蒙来蹭饭来了,虽然没听到蒙蒙惯常的大喊大叫。楚荆扬擦擦手,牛排他多做了些,一早留出来了,面包可以现考,也算是回报早上蒙蒙的见机闪人吧。 落尘过去开门,不自觉的带着笑意,见到蒙蒙,心情总是好的。因为她的烦恼似乎是比别人都烦恼,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应该苦恼,而她的快乐又比任何人的都快乐,会让你感染到她的好心情。而所有的这些影响,让你觉得,并不是勉强的打扰,而是很轻快的传递。 门一开,立在外面的竟然是林绪,太过惊讶,以至于落尘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看在林绪眼里,他的解读是,原来,她的心情很好,原来,她并不希罕他的出现,原来,她不是他以为的那么需要他。 这时,楚荆扬从厨房出来,蒙蒙这么安静,可不寻常。只见落尘把着门站在那,也不出声。楚荆扬走过去,把门全拉开,看到林绪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很是复杂。他看到楚荆扬,眼里又有一丝严厉闪过,看得出,是极度不悦。楚荆扬觉得,这种情况,似乎自己应该离开,让他们解决问题,但就是不愿意抬脚,真的离开。所以,三个人就在门的里外,呆站着。后来,还是林绪自己走了进来,他的原则是,什么都要清楚明白,误会是最无聊的事情。 房间里还有食物的余香,林绪扫视了一眼,房间的格局同自己当初的宿舍完全一样,布置也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就是落尘有一个米黄色的双人沙发,而现在,楚荆扬走过去,很不自觉的坐在那里,一个人霸占住那个看起来很舒适的地方。 落尘回头看看他们,然后把门关好,谁都没理,也无意解释什么,走进厨房,继续所剩无几的工作。落尘是觉得,同林绪即使说什么,也不好当着楚荆扬的面,而同楚荆扬,虽然熟悉了些,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与其呆在房间里,说些毫无意义的话,还不如干点什么。她一点都没想过,自己同楚荆扬两个人呆在宿舍里,会引起林绪的猜测和不满,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落尘就是这样,她没觉得自己有多好,没觉得应该有人多么喜欢她,楚荆扬当初的那些话,包括现在的这些行为,被她自动归结为他歉意的表示。而且,在她的逻辑中,一切事情都是如此,自己心里坦荡就够了。 林绪不是不恼怒的,楚荆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女人的房间,让他怎么能不恼怒,他选择坐在椅子上,并不急于开口,不想卖破绽给楚荆扬。楚荆扬更是好整以暇,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咖啡,递给林绪一杯,俨然一副待客的样子。然后他又回到厨房,“这里我收拾吧,你有客人,收拾完了我就走。”楚荆扬还是不想让落尘为难,自己在这,终究是不大好。他希望,无论落尘处于什么情况之下,选择权是握在她自己手上,如果她失去那种权利,他也要试着帮她争取,交到她的手里,他要落尘,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可言。 林绪把咖啡放在一边,并不喝,眼睛也没有望向厨房,他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这是第几次了,他觉得,自己被绝缘于落尘的生活之外,绝缘于落尘的感情之外,绝缘于落尘的世界之外。一切的异样都自这个楚荆扬出现开始,虽然,落尘以前很讨厌他,但,这或者正是他对落尘影响力的来源,楚荆扬是个不能让人忽视的存在。 落尘还是坚持同楚荆扬一起收拾完,才出来,有的时候,越是在意,心越乱,越不愿意面对。楚荆扬拍了拍她的肩膀:“冰箱里的东西,记得要吃啊。”然后冲林绪点点头,就走了。林绪也只点点头,再不防微杜渐,或者就有夺妻之恨了,林绪再好的风度,也不可能还高姿态。 落尘跟去门边,等楚荆扬出门,把门关好。 “怎么回来了?”她问林绪。 林绪不理她,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有些孩子气,但就是不想看到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吃饭了没?”落尘又问。 林绪抬起头,“楚荆扬经常来么?” “呃,来过两次。” “你就不知道避嫌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楚荆扬对你另有企图。” “嗯,他说过。” “那你还和他单独相处?!” “他没恶意的。” “你怎么那么随便!” 落尘听着林绪越来越有些指责的意思了,不由的心都灰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随便的女人,所以,可以随便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不需要尊重的任意安排,可以罔顾我的想法,圆了扁了的揉捏!我对你就是太随便了,我对其他男人也都那么随便,你就看着办吧!” 再怎么不高兴,林绪还是力求自己的声音不温不火,落尘的语调高了,他就更得平静些,“凌落尘,我最讨厌别人同我耍态度,有事情就说清楚,吵架劳心劳力的,无益于事。” 落尘觉得,林绪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居高临下的,自己要的并不是一个名分,自己渴望的或者只是一个平等的身份。现在的这种关系,怎么能对话呢,有什么可以交流的。虽然好像事事都是为着自己,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来,他呢,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希望如何,林绪从来不说,任由自己折腾。或者他认为,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他已经很容忍了,已经足够了,但他其实不知道,或者自己也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反正这样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也想给予,想被需要,而不仅仅是被使用。 五十 落尘在沙发上坐下,她觉得,或者,自己的态度是有些问题,想那么多,想要那么多,不还是心里有怨气么,为什么会怨,或者,还是太在意他了。明知道这些都是无谓的奢求,他不会为了自己改变什么,自己期望的也不是他为了自己改变,或许只是希望他就真的那么认为才好,不想勉强他,不愿意勉强他,其实,说到底,是不想自己的感情来的勉强。既然这样,还干吗要弄得两个人都不开心,抛开这些情绪的问题,具体的事情很好解决。 “林绪,我同楚荆扬来往,你为什么不高兴?” “那你认为我该觉得高兴,我的女人同一个对她明显有企图的人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你认为我应该怎样。”林绪不怒自威,语气里不是疑问,充满讽刺。 “林绪,你应该信任我。” “你总想着要离开,让人怎么相信你?” “不是说好不提离开了么,你不要总记着。” 落尘的话,林绪听着觉得特别别扭,好像小孩子被哄着告诉,“别怕,妈妈不走。” “你觉得,我怕你离开么?我只是不能让你那么随心所欲的坏了林家的规矩,当我们林家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林绪当面的这样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落尘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很像是当初被楚荆扬打了一顿的感觉,甚至比那还要疼还要羞辱。自己那么急于离开,可能就是隐隐的不想他先走开么,无论如何,先放开手,会好受些。 曾经,以为林绪是最亲密的人,是除了落沙之外最亲近的人,所以,他出的冰冷的刀子,好像格外的锐利,刺的格外的深。即使心里多么难受,小媳妇样的委委屈屈,可不是落尘的风格。她越难受,越要强,越表现的若无其事。 林绪看到的现在的落尘,就是很平静的坐在那,对他说的,好似并没有听到,径自在想自己的事情的样子,久久也不开口。 并不是落尘不想说话,只是怕一旦开口,就更加不可挽回。落尘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心思从林绪身上转到了落沙身上,早上还说好要搬到一起住呢,现在就同林绪弄得无法收场,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定了定心神,落尘还是开口:“林绪,我和楚荆扬不会有什么,并不是因为你以为的我是你的女人,纯粹是因为我并不爱他,并没有动过念头和他在一起。我们之间的所谓的婚约,或许在你们家,对于你而言,是很正式的,是有约束力的。但对于我而言,需要遵从的,只是我的心。” 林绪皱了下眉,“人要有起码的责任感。” “对自己负责,才能对别人负责。” “答应别人的事情,做不到,是对自己负责,对别人负责么?”林绪其实骨子里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有的时候,觉得没必要同女人讨论责任的问题,她们只需要安分的在家里就好,受保护就好,外面的世界是男人的天下,打拼也是男人的事情,负责也是男人才应该考虑的。可是,落尘似乎考虑的也太少了一些,自己认为的那些仁义道德,在她那里完全行不通,说她不知礼数,也不是,她自有她的一套逻辑,不被任何人左右,包括自己。 “嗯,承诺的事情的确是应该努力做到,或者我这么说,有些无赖,但如果努力也做不好,还有什么必要非得去做呢?那么勉强自己,别人也不会真的开心。就比如,你刚刚说的,如果不是家庭的缘故,你并不见得就不想我离开,你在遵守规则,我遵守对你的承诺,我们都未必听从自己的心。我认为生活,就是跟着自己的心去走,”落尘忽然笑了下,这个笑容,显得很缥缈,“我知道我的想法不现实,真正的随心所欲是不存在的,是你给我安定的环境,才让我想要的更多吧。” 林绪本来为了落尘歪曲他的意思要辩驳,但看到落尘那样的笑,笑的那么淡然,有些超脱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再说什么,可能都无济于事,落尘,真的,并不快乐。的确,勉强,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这点,自己已经是很清楚明白了。 “我们对事物,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很不同。”林绪忽然陈述道。 “嗯,我们很不一样。责任,我的责任只有落沙和我自己,你的责任太多,你的家族,你的事业,都是你的责任,你的心都被这些占满了。有的时候,试图去了解是徒劳的,除非感同身受。” 林绪点点头。“我们岂不是结了个死结?” “结在绳子的两端有什么要紧,这些本就离生活很远,我们也离题太远了。” 见林绪不出声,落尘轻声慢语,“林绪,可能我说这么多,的确有我的想法在里面,但真的也就是想想而已,可能说着说着,就放大了有些情绪。”落尘看了看林绪,“楚荆扬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会注意分寸,不会再做惹人猜疑的事情。” 林绪惊讶于落尘的突然妥协,他心中的凌落尘,绝对是遇强则强,遇刚则刚的个性,自己刚刚说的话那么重,这样实在是不像她。 落尘的神色是平静中带着些许的凄然,也不是不知道林绪说的可能是气话,但伤心还是难免的。她就想着快些结束谈话吧,不在意,说多少也是如此。问问自己的心,并不想这样同林绪这么多的争执,并不想因此再负气说要离开。 “很晚了,不吃饭么?” 提起晚饭,林绪刚刚和缓的脸色又有些绷紧,“回家简单做点吃吧。”说完,就走到门口,等落尘起身。 “家里也没有什么材料,不如在这吃完再走,想吃什么,我去做。” “回去吃吧,明早我送你过来。”林绪异常坚持。 落尘觉得,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忤逆他,何况这是小事。“那好,不行就去王妈那做。”把明天上课用的东西放进包里,落尘就跟林绪出门了。看看自己,落尘在心里暗暗叹气,下课就去看房子,然后楚荆扬连着林绪,现在要再折腾回家,自己真是疲惫得紧,这一天,纷乱而漫长。 落尘坐在林绪的车上,就睡着了,好像他在身边,就很容易入睡。林绪也没吵她,缓缓的开到车库,林绪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一些,把座椅放开,自己也靠在上面,闭上眼睛。今天的谈话,看似离题万里,却实在是落尘对她自己的表达。落尘不是一个能用常理去约束的人,想去抓,未必能够抓得住,或者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只依从她的心,要她,就得要她的心,得到她,就要得到她的心。 林绪不能不承认,见到楚荆扬出现在落尘房间里,明显两个人相处的还很融洽,他一刹那划过心房的感触,绝对是妒忌,因为那个瞬间,他都能意识到,有些很丑恶的念头一闪而过。 或者是因为车停了,或者是因为周遭太过寂静,落尘忽然惊醒,就好像睡着只是堕入梦乡又忽然醒转那么几秒钟的事情。车里的灯都没开,车库里的灯光大半被车窗遮住,只能隐隐看清车里的轮廓。林绪在旁边,手放在身侧,闭着眼睛,好像也睡着。此刻的静谧,让落尘有种海枯石烂的错觉,好像时空都静止在这一刻,真不想叫醒他,清醒的两个人,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真不想叫醒他,他的呼吸轻却绵长,此时的他,是真正放下一切在休息着吧。 五十一 那个晚上,是林绪和落尘关系的一个转折,他们似乎什么都谈开了,即使事实上并没有约定什么。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让彼此不舒服的任何事情,对对方更包容些,是他们的共识。 周末,他们就如期搬入新居。室内的家俱布置都是落尘去选的,三层各不相同。一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还有个小小的会客厅,落尘觉得,这样的地方,应该力求大方得体,所以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家俱或者奇特的设计,只是浅色系的背景,配上色调稍重的同色系点缀的木制家俱,独具匠心。二层是落沙和王妈的住处,还有落沙的书房,落尘只是针对他们的喜好选择了实用性很强的家俱组合。三楼是落尘和林绪的卧室还有给林绪布置的书房。基本上把林绪原来住处的书都搬了过来,格局同以前的一样,不会让林绪觉得有任何的不适。林绪的卧室也是保持原样,落尘无意过多插手,只是他房间的主题元素被落尘重新设计了,换掉了他一贯的黑白色系,改为一些素淡的条纹或者花纹,落尘实在觉得,如果不是色盲,是无法忍受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那么单调的。落尘自己的房间,她用了点心思,除了为了林绪,买了张大得有些夸张的床,她给自己买了张躺椅,放在阳台上,买了一个木制的小几,放在地中间的圆形手织地毯上。床的对面,落尘摆了一张很大很大的沙发,就是那种坐下来是靠不到靠背的那种,必需得把整个人都靠进去,脚要离开地面,才能真正的靠到沙发。房间的一角,是落尘学习的地方,她保留了在房间学习的习惯。半圆形的书桌,把落尘围在里面,身后的墙上,是一格一格的书架,创意来自林绪。时间仓促,即使家俱都是在相熟的店里定制的,设计师跟着落尘细细的走了房子的每个角落,尽可能在原有成品基础上加工,在几天内赶制出来,但所有家俱进齐,还是入住一星期之后了。 落沙和王妈都很满意这个新家,因为落沙恰好有个还算聊得来的同学也住在这个花园,他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而王妈,对附近的服务设施满意极了,反复说,这边超市里面有最难买到的一种调味酱,不住的说好,但是至今落尘也没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调料。 入住的当晚,落尘他们第一次没在周末去大宅,而是就他们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当时,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收拾东西,林绪过来说:“今天很累了,不用过去了,我会给爷爷打电话,咱们都在家吃吧。”落尘只好丢下收拾一半还不到的房间,同王妈一起准备晚饭。这个晚上,林绪没再让王妈自己单吃,他在王妈上完菜要走的时候,很及时的说了一句:“一起吃吧,我们以后就拜托您照顾了。”落尘连忙起身,拉王妈坐下,大家都不去看王妈眼角的泪水,温馨的吃了那顿入住的团圆饭。她觉得,能有一个这样的开端真好,这样的转变了的林绪,实在是很让人喜欢。 落尘同林绪的关系,在经历了一个震荡期之后,又重新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融洽的时期。林绪晚上如果过来,也会留下来过夜,如果他没有需求,那么两个人就分开住,两个人各让一步,联系而独立的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楚荆扬在落尘搬出宿舍之后,就只能通过电话和落尘联系,因为落尘上课之后,都马上回家,她的精力除了用在学习上,全部用在落沙身上。蒙蒙也只有在课上能见到落尘,虽然落尘几次邀请她去家里玩,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太了解落尘家里的状况,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自己的那点小女孩的心事,在落尘来去匆匆的身影中,也磨去了诉说的冲动,偶尔也感叹,自己交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楚荆扬去教室找落尘的时候,经常的结果是找不到落尘,只看到蒙蒙,一来二去,两个人因为总不见人影的落尘,倒结成了另外一种莫逆。 冬去春来,落尘就发觉他们三人行的时候居多,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偶尔和蒙蒙约在外面,尽管楚荆扬毕业在即,仍然时时出现,任劳任怨。他出现,也都是规规矩矩,就像他给落尘打电话,有的时候,就是说些开心的事情,或者讲个笑话,仿佛曾经的那些暧昧,都烟消云散了,他以另外一种姿态陪伴在落尘的旁边。 曾经有一次,落尘和蒙蒙逛街,楚荆扬被蒙蒙叫来充当劳力。蒙蒙那天特别高兴,见到喜欢的衣服就试。落尘以前没有试过和同龄的女孩一起买东西,这次,可把她折腾惨了,因为蒙蒙看中的衣服,也一定要落尘试穿。十几套试下来,落尘连连求饶,蒙蒙就撇下落尘,自己去狂试了。楚荆扬一直坐在商家提供的沙发上,看落尘和蒙蒙试穿新衫,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