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我们打一个七,静坐时间比较短,要做动静一如,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必须有相当长时间的训练,有扎实功夫作基础。这样,才会在语默动静时,身心安然。问:本人在坐禅时,头部很胀、很重,感觉头部跳动厉害,有很强的一股气在头上下不来。平时不在坐禅时,稍用一点力,头部也会跳动厉害,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我也用了很多方法,想把这股气引下来,但不见效,请问应用什么方法对治?请主七和尚慈悲开示。答:打坐时,如何用心?所有止观都讲“下着其心”,即在用功之时,意念往下,意守丹田,就会使我们头脑清醒,不会胀,不会跳动。还有一个方法,打坐时要注意,腿要包暖和,不要让下身受凉。因为下身受凉,温度上升头部。尤其在热带地方,天气热,在空调底下打坐,穿好袜子、裤子,穿布鞋,这样气血会往下,血液循环顺畅,身心轻安。问:请和尚慈悲开示,参话头时,是否一直问,做什么都问什么,是谁?请举个例子。参话头时,是否需要意守某处?即注意身体的某一个部分。答:我在有一天讲话,曾经讲到参“是谁”,一连举了几个:行时,要知道走路的这个是谁。提起话头,不要一直提。在“是谁”上用功夫,起疑情,看疑情能否生起,盯住不放。参话头又叫看话头,我们的内心意识,依唯识分为见分、相分、自证分、证自证分。见分就是能观之心,相分就是所观话头,以见分看相分。禅宗是说,用觉照功夫看话头,生起疑情,疑不起来,又提一下;疑情淡化时,又提一下。随着环境转变,话头可以转变。古人说“拖死尸的是谁”,身体就是死尸,这就是指身体的主人翁在哪里。南传佛教的内观禅要守身体的某部位,参话头不需要守身体,能见之心与所见之话头,是一心分为二。为了对治妄心,不得不如此,一切妄想都集中在一点上,以妄止妄,一念不生。正是参话头的时候,守在话头上,话头在哪里,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果要假设一个地方,丹田比较好。意守丹田是印度五千年的修养方法,也是道家修道最基本原理,佛家也是如此。佛陀彻悟宇宙人生真理,他老人家所说的方法应该相信不疑,尽量去用。只要随时找到有经验的人指导,就不会有问题。问:有关开悟的问题,开悟与证悟有何不同?怎样的情况是开悟?开悟一定要有人印证吗?祖师禅与如来禅在开悟上有区别吗?开悟与阿罗汉的悟境有区别吗?以前不明白的道理现在明了,算不算悟呢?答:解悟与证悟有区别,解悟是在理论上找到方法,找到心是怎么回事。不是现量亲证,而是比量分析,不是一种觉悟,而是思维分别,不亲切。一切要当下一念明白,那才是真现量境,才是究竟,直接与真理接触。所以,开悟即是证悟。第七讲安心与生活(4)开悟是一念不生的状态,前后际断,照体独立,物我一如,就是开悟。悟到什么?“灵光独耀,迥脱根尘”,根尘相脱,中间没有识产生,即是转识成智。禅宗强调“体露真常,不拘文字”,真如自性全体显露,这是完全的自受用。“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最重要是离妄缘,才即是佛。因为开悟就是见道,见道即是见法,即见到法身,见到佛。所以,是在因上修,果上圆。悟后起修,才是真修。开悟要有人印证。永嘉禅师看《维摩诘经》开悟,无人印证。他有位同参是玄策禅师,是六祖的弟子。玄策告诉他,一定要找人印证,说:“威音王以前即得,威音王以后无师自悟,尽是天然外道。”于是,永嘉请玄策为他印证,玄策劝他找六祖印证。他找到六祖后,后称为“一宿觉”。前两天讲到的文殊思业、盘山宝积都是无师自悟,但都要老师印证。悟有浅深,既然开悟,悟即无差别。祖师禅是顿悟,如来禅是渐悟。顿悟渐修祖师禅,渐修顿悟如来禅。如果不是在菩提心、般若见的指导下,悟后自了,即是小乘的悟。如何区别大小乘的悟?主要是菩提心、般若见。解悟也算悟。问:请问“前后际断”与“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是同,还是异?答:从不可说而言,二者是相同的。问:“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请老法师开示一下其所包含的时间观念。答:“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这是悖论。不要执著任何相,一切法无住。问:老法师您说,顿悟、顿证是禅的根本生命,请问在修行是顿修还是渐修?答:顿悟后起修,事半功倍;渐修而后悟,容易走错路。如果二者是相同的,六祖有什么了不起?问:一千七百公案,中国有一部书是完全收集在一起的吗?若有,请问书名。每一个公案都是一个独立的教材或者有许多是相似的,最好是有白话解释的。答:《五灯会元》收集公案较多,虽然说不会有一千七百则,但是基本上收齐了。另外,可以参考《景德传灯录》。禅宗典籍是古代白话文,若稍懂文言文,就可以看懂。问:我不曾参加任何的修学静坐课程,这是第一次参加禅修,觉得很好。如果往后没有师父的指导下能否自己学坐?因为曾听说会“走火入魔”。接下来,我该如何去静坐?请师父指导,无限感谢!答:不一定坐禅就会走火入魔,要走火入魔,坐在家里,也会发生。现代社会上,精神病这么多,都是走火入魔的象征。问:对初修禅者来说,在腿痛时,应该是移一下腿,还是一直强忍?答:对于腿,出家众与在家众要求不同。出家法师一定要把腿锻炼出来,来教坐禅,才有说服力。在家众随便,睡在床上也能悟道,只要功夫成片。坐一定要舒服,心容易安,身心轻安即可。如果年纪轻,而且不会太胖,练腿还是比较容易。问:您说修行趁年轻,现在我已经老了,怎么办?就此罢休吗?请指导一条捷径。我很想看您著的大作。答:年轻人可以修,老年人更要抓紧修,有紧迫感,一日千里,一定会有成就。对于年轻人,不要认为自己年轻,早一天悟道,早一天能弘法度生。老年人朝闻道,夕死可矣。老来学道,照样成功,在禅宗也是有例子的。五祖的前身是栽松道人,遇到四祖,说:“您的佛法,我可以接吗?”四祖说:“你接了,又没有办法弘法,要接法就等来世吧。”于是,他便投胎转世。问:(从英语翻译过来)您所教授的禅定方法,英文名字是什么?您是否有英文的著作?这样我可以阅读您的教导。您什么时候会再来,又能开始另外的禅七?您是否有国际禅修中心,这样我们可以每年有机会到中国向您学习坐禅?答:有一本《赵州禅话》是中英文对照的。我和大家天天在一起,大家只要好好学禅,我们就在一起。中国现在坐禅的地方,最著名的是扬州高旻寺,冬天有十个禅七。云居山真如寺、宝峰寺,都是非常有名的禅宗道场。我所在寺院——柏林禅寺,从1992年开始每年禅七,从一个七到每年五个七。我从柏林寺退位,在黄梅四祖寺、当阳玉泉寺。四祖寺是四祖开山的禅宗第一座道场,玉泉寺是天台宗根本道场,这是风景秀丽、好山好水的地方,修禅习定的圣地。四祖寺经过本焕老和尚中兴,我答应当五年住持,帮助他管理。我经常住在黄梅四祖寺,来之前,已经打了三个禅七。诸位想到中国参加禅修,从我的观察,柏林寺比较有条件,可以用英语教授。前不久,有四五十位西方人来打禅七,基本上是天主教徒,坐得非常好,有相当见地,有学了二十年以上的。问:(从英语翻译过来)在禅修中,我们是否应当保持清楚的“觉”?答:当下一念,如果参“谁”,每个当下话头都在,要靠觉照的力量,话头不走失,那就是功夫。问:是不是应该不作他想,只参“谁”?答:对。问:在参“谁”的过程中,是否要观五蕴及五蕴的相互作用?答:看到座位前一米左右,用出家人的威仪来说,眼观鼻,鼻观心,就能下着其心,不至于意念浮起来,沉下去会有昏沉。不用观照五蕴。问:禅七间禁语,目的何在?说话会有影响吗?答:初修要尽量避免喧闹,保持安静,有利于念头不走失。问:如何培养金刚般若智慧?答:从闻思修,培养般若,由理解、理论上的智慧,启发内在的智慧。文字、观照、实相都是般若。解七法语(2005年12月16日)七日禅关啃话头,绵绵密密入清流。翻身触得虚空破,天上人间得自由。新加坡双林禅寺中兴以来首届禅七,与会者四部大众百余人,经过七日洪炉锤炼,各位精神饱满,法喜充满,功德圆满。山衲一行喜遇胜缘,得未曾有,心满意满。感恩大众,感谢常住,感恩惟俨方丈大和尚。解七之后,多数人将回到忙碌的生活,谨以四句俚语作法供养,并以之共勉。莲山不见山,禅关不见关。不见关山处,紧把话头参!(以竹篦一圆相云)解!第一讲禅宗是最契合现代人根基的心地法门(1)(2007年12月11日晚四支香)两年前的今天,曾经在这里打闲岔,同各位结了共同禅修的因缘。两年后的同一天,又重续旧缘。这种因缘不可思议。我们今天所在的这个场地叫禅堂,又叫做选佛场。所谓禅堂,就是我们共同在一起参禅、修禅的地方。所谓选佛场,就是通过修禅定功夫,达到成佛作祖的目标。禅宗是佛心宗,佛语心为宗。禅宗这一法,直截了当地要我们每一个人认识自心是佛,或者说即心即佛。禅宗这一法,是直接的,所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顿超的,一悟即到佛地。禅宗同教下不同,教下是要通过分析,通过种种的比喻、比况,然后再由外到内,慢慢地从闻思修,入三摩地,走的是一条渐修、渐悟的路线。禅宗绕过了这些过程,直接契悟自心,自心即是佛心。所谓离心无别佛,离佛无别心,佛即是心,心即是佛。要求我们每一个修行的人,直下承当。明白这样一个根本道理,修行少走弯路。这是一条捷径,也可以说是捷径中的捷径。自古以来,禅宗门下出了很多祖师。在中国佛教史上,凡是在佛法绝续存亡之秋,出来续佛慧命,振兴佛法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禅宗门下,开悟见性的祖师。我们今天的人,尽管说是末法时代,人的根基比起古人来说似乎要浅薄一些,但实际上,从当前大众对佛法的认同来说,禅的影响力不是在越来越缩小,越来越衰退,而是越来越壮大,影响越来越大。其原因就在于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信仰缺位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众生,自己相信自己已经超过了相信他人,这一点非常重要。每个人都有自信心,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一番事业,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和生存环境。从禅宗的根本意义上来讲,禅就是鼓舞大家要相信自己,要通过自己的修行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一点正契合时代的需求,特别是年轻一代,对于那些古老的信仰,产生了动摇。禅宗这种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思想,对那些信仰缺位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鼓励。从20世纪末,就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学习禅宗、研究禅宗的热潮,并且一直持续不断。关于禅的书籍,一本又一本地印刷出版,有很多还成为畅销书籍。由此可见,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外国,不管是在华人圈,还是在西方人的圈子里,对于禅的欣赏和追求,有其共同点。我们中国佛教,或者说汉语系佛教、汉传佛教,其中最值得我们珍惜和挖掘的思想宝库之一,就是具有中国文化特色,又是由佛陀的正觉所开启的禅宗顿悟法门。它是最契合这个时代的人的根基。禅宗的思想,禅宗的修为,禅宗的顿悟法门,能够在一念之间提升人的品位,开发人的自信心,所谓只要敢于承当,在一念间就顿同佛体。这种思想,这种超越一切过程的理念,对于那些具有自信心的年轻一代来说,确实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本人自1988年开始在河北恢复禅宗道场,倡导禅宗的修持。1989年开始在河北办一份关于禅的杂志,1992年开始在柏林禅寺举办禅七法会,1993年开始在柏林禅寺每年举办一次生活禅夏令营。经过了近二十年的努力,值得欣慰的是自己也能够为禅的弘扬,奉献一份微薄的力量,起到了一点点作用。现在柏林禅寺每年都要打禅七,有五七三十五天,三个禅堂能够有将近四百人参加坐禅;每年的生活禅夏令营,基本上是以在校的大学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为主体,每年都有三百多人参加为期七天的活动;《禅》杂志也超过了一百期,每期能够发行两万册以上。自2004年开始,又在湖北黄梅四祖正觉禅寺举办禅文化夏令营,创办了以弘扬禅宗为主题的《正觉》杂志,也颇受社会大众的欢迎。第一讲禅宗是最契合现代人根基的心地法门(2)我举这些例子,就是想要说明,禅在今天非常契合社会大众根基。我们作为汉传佛教的弟子,有责任把我们自己的家珍奉献给当代的人类。生活禅夏令营在十五年前举办的时候,仅仅只有一家而已。十五年过去了,现在的中国大陆,每年夏天有二十多座寺院举办夏令营的活动。这些夏令营,虽然不都是以禅宗、禅文化为主题,但是这种比较灵活的新型弘法形式能够受到教内和社会的认同,这也说明我们能够在佛法传播方面走出一条新路,适应时代的需要。法轮常转,佛法是处在一个动态的过程中,法轮不断地向前转动。法轮不会自己转动,要靠我们四众弟子共同努力来推动,不断地发挥作用。法轮不断地转动,使那些接触佛法的人破无明、断烦恼、开智慧。法轮常转的意义也正在于此。禅宗这一法,可以说是佛教的根本法门,也是我们汉传佛教的精髓所在。如何通过禅修,使自己在禅宗的修为上、悟境上有所契入呢?在方法上,要不断总结古老的经验,也吸纳现代各种禅法的长处,丰富禅宗修养的宝库。古老的方法是不是都过时了呢?我相信,只要有人来宣扬、来实践,不断注入新鲜血液,古老的方法会常用常新。尽管方法是古老的,但我们修学的人是一个接力赛。虽然大家都使用同样一个方法,各人得到的效果却不完全一致,在使用中,也会不断有新的境界出现。佛法是注重实践的,禅宗更是注重实践的。通过实践,不断地丰富禅修的方式和方法,这是我们弘扬禅宗文化所应担当的一种责任。中国的历代祖师在弘扬禅宗方面,几乎每一个时代都会有方法上的创新,那就是所谓禅风的发展和变化。禅宗发展到今天还有没有变化呢?应该说还是有的。如果没有变化,禅宗就成了死法。从整个佛教来讲,法无定法,定法不是法;从禅宗来说,祖师不以死法与人。人的根基虽然大体上只有上中下三品的差别,但是在这三品当中,每一品又都千差万别。接引这千差万别的人,就要有千差万别的方法来作指导。禅宗的方法就如同医生开药方一样,每个人的病况不同,就不能以一个药方来治疗所有的病。在今天,我们面对时代的需求,如何大力弘扬我们汉传佛教禅宗的精髓,以尽到我们一个汉传佛教弟子的责任,这确实是我们应该觉醒的一点。如果我们不觉醒,汉传佛教的历代祖师所留下的这一点宝贵的精神财富,就会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失去它启迪人心、开发智慧的作用,其责任非同一般。禅宗是心地法门,一切从心地开始。心如大地,大地能生长万物,我们的心也同样如此。一切万法皆从心生,所谓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心净则国土净,心秽则国土秽。禅宗就是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去管理好我们当下的这一念心。整个宇宙的山河大地,十法界的万事万物,说起来很复杂,归纳起来却是非常的简单,都是我们众生当前、当下这一念心的变化。如果说离开了我们当下的这一念心,还能够找到实实在在的东西,那就不是佛法了。不管世间的事情多么复杂,科技多么发达,技术多么精尖,都离不开我们当下的这一念心,都是我们当下这一念心的作用和变化。这一念心,竖穷三际,过去、现在、未来都在这一念心中包容无余;横遍十方,四方、四维、上下,整个宇宙,也都是在当下这一念心中包罗无遗。这一念心在凡的时候,能够创造六凡法界;在圣的时候,能够出生四圣法界,凡圣、净秽都从这一念心开始。我们之所以不能够发挥此心积极、光明的一面,而处在一种杂染的精神状态之下,就是因为我们这一念心被无始以来的无明和惑业所覆盖了。通过禅修,当下就能够把无始以来的无明看破,能够使心地光明。能够将此一念承担下来,保任下去,心地光明就永远不会被掩盖,会永远大放光明。这就是我们集中时间,强化训练打禅七的最终目标。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够珍重这七天的禅修因缘。第二讲如何调心(2007年12月12日早六支香)我们在此打禅七,其目的就是希望通过静坐的方式、调心的方式,达到明心见性的目的。反过来说,要明心见性,首先就要知道如何来调心。调心的方法很多。宗门讲看话头,也是调心、制心的一种方法。心猿意马不加以调伏,它就会奔腾不停。心猿意马的奔腾,就是妄想纷飞。我们的心之所以静不下来,定不下来,智慧不能开发,就是妄想在作怪。所谓妄想,就是自己无始以来的分别执著,这种分别执著,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如何使这种分别执著转化呢?所谓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就是要找到一种方法,使奔腾复杂的妄想之心能够万念归于一念。像这样的方法很多,念佛是一种方法,持咒是一种方法,参禅还是一种方法。这些方法无非是要我们把千头万绪的分别心、执著心统一到一个念头上来。所谓心一境性,妄念能够统一了,能够在一处用心,心就能慢慢沉静下来。方法好比是一种能够使浊水澄清的物质,我们的心地就像一盆浊水,古人把它比喻成清珠,清珠投于浊水,浊水自然会慢慢澄清。心地这盆浊水澄清了,天地万物朗然映照,智慧就逐步地被开发出来。浊水慢慢澄清,清水慢慢涌现,一浊一清,不是两回事,是一回事,没有先后,是同步的。妄念少一点,净念就多一点,净到极致处,就是禅定现前。坐下来以后,收听摄视,念心入观,妄念自然就会停止下来。内心的这一匹野马,用方法上了笼套,有了缰绳,就会慢慢地驯服。古人对于调心,一般是把我们这颗妄想纷飞的心,比喻作一头没有经过训练的牛,用功夫的过程就好比牧牛。从佛陀时代开始,就把修行调心比作牧牛;管理此心,比作管理一头牛。佛在《遗教经》上说:“譬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这是佛陀的教诫,是最古老、最原始的调心方法。据记载,禅宗祖师最早使用牧牛来比喻调心的是马祖道一禅师。马祖的弟子很多,出了许多大善知识。有一天,马祖看到他的一位叫做石巩的弟子在厨房做务。各位听仔细,是在厨房做务,不是在禅堂。马祖就问他在做什么?石巩就回答说他在牧牛。马祖就接着问:“你是怎么样牧牛的呢?”石巩回答说:“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将回。”意思就是说,只要这头牛想犯他人苗稼,我就把牛鼻子上的绳子拽一下,使它不能犯人苗稼,只是享用本分草料,安其本分,这样就能够把这头心牛牧好。马祖赞叹说:“子真牧牛!”你真是一个会牧牛的人。马祖的弟子是在厨房里做务,在厨房里不是当典座就是当饭头,不是烧火就是做饭,或是挑水、洗菜。在这样一些日常事务性的工作当中,古人仍然能够照管此心。所以说,参禅这一法,或者说照管此心这一法,并不拘泥于形式。在日常生活中,二六时中,都是用心处,都是做功夫的时候,都是在考验自己功夫是否纯熟的时候。自此以后,把用功夫比作牧牛的方法开始为历代禅人所运用,并且行诸文字。在文字表述的时候,有的分为六个阶段,有的分为八个阶段、十个阶段。这样就把用功的层次比较具体地明确起来,具有一定的阶段性和可操作性。牧牛,在古人的公案当中有两种情况。比如马祖见到他的弟子问在做什么,他回答说在牧牛。从这一问一答当中,可以明显地看出是在做保任的功夫,是悟后起修;而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牧牛颂、牧牛图所要表达的意思,则是从开始用功一直到明心见性,是一个全过程。我们现在是集体共修。行、坐、吃饭、休息,如何使功夫打成一片?大家就不妨用自己已经使用的方法。我们这一会有出家人,也有居士,每个人所修的法门不一定相同。是不是都要改换法门,都来参话头,或者都来念佛呢?我想,不一定要强求一致。但是在用心、在照管此心的方法上,是有其共同之处的。比如说心心念念都要照顾好当下这一念。念阿弥陀佛,把当下这一念念清楚,听明白,没有第二念,念念相续,念念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同观心的功夫,实际上是一致的;持咒,有所谓三密相应,也无非是要照顾好当下这一念;参禅更是如此,更要在当下这一念上用功夫。所谓猛着精彩,就是观照要有力量,要有力度,不能让妄想杂念**到每一念的中间来。当下这一念是一个当下、紧接着又是一个当下,在这两个当下之间,有现在,有过去,也有未来。过去、未来和现在就叫做三际。在这三际中间,真正能够猛着精彩,把心念放在当下一念上,没有妄想,就能坐断三际。坐断三际的诀窍就在于不续前,不引后,使当下这一念孤立起来。每一念都能孤立起来,那么每一念都是历历孤明。实际上,这种方法也同样适宜于念佛号,适宜于观照。这种历历孤明的用功境界,古人讲得很多。历历,就是没有任何杂念;孤明,就是独照,使心不分散,使心凝聚在一念上。用教下的语言来说就叫做制心一处。当下一念历历孤明,照体独立,这个时候就是没有妄念的时候。照体独立,历历孤明,就要看一支香坐下来像这样的状态能够持续多久。持续的时间越长,功夫就越纯熟。一般说来,开始有一分钟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往往要使念头达到一分钟的历历孤明都不是那么的容易,不妨从一分钟开始,逐步要求。如果一支香下来,都能做到历历孤明,照体独立,不续前,不引后,这一支香可能就会在几秒钟之间过去了,腿不会疼,妄想不会起,昏沉不会有。之所以做不到照体独立,历历孤明,不是妄想的干扰就是昏沉的干扰。腿疼,往往也是妄想在分别。如果真正能够做到历历孤明,一念不生的时候,腿子疼也没有感觉。用功夫一定要在微细处观照自己的心念、心态,每一分钟不要空过,每一支香不要空过,每一步也不要空过。这样七天下来,就能使自己所用的功夫,所使用的方法打成一片。有机缘开悟的,那就是佛教的大喜事,常住的大喜事,更是当事人的大喜事。希望各位在禅修的过程中都以悟为期,不要空过每一分钟、每一秒钟。第三讲照体独立,历历孤明(2007年12月12日晚四支香)禅源就是心源,照体就是心体。灵明不昧,时刻觉照就是正念的心在起作用,就是观照的心在起作用。此心,在用功的时候,自然地分为两部分,一是能,一是所。一是能觉照,一是所觉照。尽管是在做功夫,心还是处在一种分裂的状态。这是一个过程,到了功夫纯熟的时候,无能无所,无觉无照,就恢复了心的原态。那个时候,就可以慢慢做到照体独立,也就是所说的历历孤明。这种境界,并不是对心路历程分析的结果,而是真心的原态,不生不灭,无能无所,本来就是如此。就像六祖大师在大庾岭头向惠明上座提出的问题一样:“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那就是心的原态,那就是照体独立。照体独立,就是说既不与善相应,更不与恶相应,时时刻刻都是纯善无恶的。马祖弟子当中,有位庞居士,他见到马祖就提出一个问题:“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可见庞居士那个时候的心态,那个时候的功夫已经达到了照体独立,历历孤明的程度,所以他能够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马祖怎么回答的呢?“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再向汝道。”这一回答把庞居士所有的希望、一切的思维分别完全给堵死了。谁能有这样的大口,能够一口把西江水喝干,这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在无答案处,自己得个转身时,言下大悟。这都是照体独立,历历孤明的境界。到了照体独立,历历孤明的状态,就随时有开悟的可能。开悟不一定是在禅堂,也不一定是讲苦集灭道,生老病死。宇宙的万物都有可能激发禅机,都有可能使修行人在功夫达到照体独立时,得到开悟的机会。宋代有一位开了悟的比丘尼,非常遗憾的是史书上没能留下她的法号。她写过一首悟道诗:“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岭头云。归来笑拈花枝嗅, 春到枝头已十分。”她看到清香扑鼻的花枝,马上就见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她把本来面目,把无限的禅机比喻成春天。“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岭头云。”这是讲她用功的艰苦过程,并且她的功夫已经做到一定的程度。回过头来,自有家珍,花枝扑鼻的香味,触发了她的禅机,一下子见到了春天,见到了自己的主人翁,见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用教下的话来说,就是见到了法身。为什么要把禅机,把禅比喻成为春天呢?春能孕育万物,生长万物,能给人类带来芬芳的百花,带来万物的一片生机。禅也是如此。禅的发现给人类的精神领域带来了一片生机,也可以说,禅的发现给人类的精神领域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这种奇妙的境界,这种奇妙的历程,实际上是普遍存在的。当人们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觉得它很神秘,一旦发现了,原来禅就在当下,就在我们日常生活当中。古来大德悟道的因缘有多种多样,某尼见到花会开悟;佛陀夜睹明星会开悟;洞山良价禅师经过一个小溪,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影子,忽然大悟。阿难尊者在迦叶尊者的逼拶下,令他在一夜之间必须见道开悟,然后参加五百弟子结集三藏的大法会。阿难尊者在那个晚上整夜没有休息,都在苦苦地参究。到了五更时分,身体疲惫已极,倒在木板床上瞌睡一会,一不小心将木枕头掉落在地。就是那一个雷霆般的响声,使他豁然开悟,见道了。这段公案见载于《大智度论》。禅机在整个宇宙当中,在整个社会生活当中,在人生的日用当中,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处处都充满着禅机。只是我们的心有种种分别,有种种执著,这颗心宁帖不了,孤立不了。虽然总是在觉照,但我们觉照的功夫还没有到家,还不能够使照体独立起来。照体独立,不是把外在的环境改变成为符合我们内心的需要,而是要改变我们自心。所谓“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即使在万物围绕当中,照体照样能够孤立起来,这就是功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们参禅学道的人,一定要有这种精神和毅力。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掌握了这个方法,努力去做,自有成功的一天。希望我们彼此互勉,彼此珍重。第四讲打禅七的由来(1)(2007年12月13日早六支香)古人建禅堂,是为了成就参禅的人集体修学。禅堂,又名僧堂,就是一个寺院、一所丛林所有的出家众集中居住、参学、生活的地方。僧堂是一座寺院七个堂口中的一个堂口。古代的寺院又称为伽蓝,伽蓝者,众园之义也。一座伽蓝有七个堂口,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堂口就是僧堂,或者叫禅堂。在古代,禅堂只有出家人才可以在里面居住和参学。最初,从一寺之主的住持,一直到清众,都住在僧堂里。所以,住持有另外的一个称谓,叫堂头大和尚。就是说他是僧堂的带头人。带头做什么呢?带头参禅打坐。在僧堂,行如斯,坐如斯,住如斯,食如斯,都在这个地方。当时的禅堂有所谓长连床,实际就是通铺,后来叫做广单。长连床,就是一个床和一个床连接起来,每个人只占一块地方。有所谓“三条椽下,七尺单前”的说法,“三条椽下”,指其床横三尺,头顶上方有三条椽;“七尺单前”,指床的长度。这就是一个出家人生活的空间。古代寺院有很大的,也有不是很大的。僧堂一般都是住上一百人左右,当然,有一些大禅师出世,底下的弟子特别多,参学的门人特别多,也有住三五百人的。但是,像那样的情况毕竟不是很普遍,一般来说也就几十个人。像赵州和尚、临济禅师,都是鼎鼎大名的大禅师。当时,他们两位都是在河北办道场,接引学人。北方天气苦寒,而且生活条件比较差。赵州和尚当时住持的观音院,住的僧人并不多,总共只有三四十个人;临济禅师的门下人也不多,也只有几十个人而已。赵州和尚的语录中曾经提到:参学的人都到南方趁饱暖去也。南方天气好,饮食丰富,生活条件也比较优越,所以自古以来,中国的南北方就存有差距。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大禅堂是由南宋时期的大慧宗杲禅师修建的。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禅师,受皇帝的敕命,住持杭州径山寺。因他承袭的是临济宗法脉,所以在他住世的时候号称临济中兴,有许多人从他参禅。他在径山建筑一个千僧阁,能够供一千个出家人在里面打坐、生活。千僧阁就是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大的禅堂。在今天,禅堂修得很大的地方不多,而殿堂修得很大的地方,倒是有。像大殿、罗汉堂、万佛楼,有些地方都修得很大。殿修得大,是为了接引更多初机的人参加大型的法事活动。而现今参加坐禅的人,就相对少些了。目前在中国大陆,禅堂修得大的,要数扬州高旻寺。那里每年有十个禅七,有三五百人参加坐禅。其次,像河北的柏林禅寺,那里每年打五个七。虽然禅堂不大,但是有三个禅堂。出家众有一个禅堂,能够坐一百人左右;在家众有两个禅堂,一个禅堂是男居士,一个禅堂是女居士,每个地方可以坐一百五十人左右。要是都坐满,就可以容纳四百人左右参加打禅七。其他的一些地方,有些仅限出家人参加打禅七,而在家人想参加打禅七就比较困难。只有像高旻寺、柏林寺,允许在家众参加禅七。禅堂里的一切设施,都是随着宗风的转变而不断发展变化。在古代,由于住持寺院并在禅堂领众熏修的堂头和尚、首座和尚,像东堂首座、西堂首座、前堂首座、后堂首座,大部分都是明眼善知识。所以,禅堂的规矩相对来讲就比较宽松,靠每个人的自觉。第四讲打禅七的由来(2)打七这种共修的形式,在明朝以前是否出现,还有待进一步研究。禅堂是不是有固定的参学时间呢?《禅苑清规》上记载得很详细。现在我们通用的《百丈清规》是明清以后逐步丰富、编纂而成的只有《禅苑清规》才是南宋时期出现并一直保存到现在的,从中可以看到当时禅宗寺院的规模和一些规矩。也有人做过历史考证,打禅七,是明以后才兴起的一种共修形式。在明末清初出世的晦山戒显和尚,他是一位大禅师,做过云居山的方丈、四祖寺的方丈。他写了一本很薄的书,但是很重要,那就是《禅门锻炼说》。是专门讲怎么样在集体共修当中来锻炼禅和子的方式与方法。他是仿照《孙子兵法》的形式来写这本书的。这本书出来后,很受宗门的重视。从这本书当中,可以看到当时集中训练禅和子的一些方法。真正比较普遍地提倡打禅七,应该是在清初,从扬州高旻寺那样一个比较有名的禅宗寺院开始。当时高旻寺的几代住持,都受到清朝皇帝的重视。清朝的雍正皇帝,以人王兼法王的身份,积极提倡宗门参禅打坐之风。他自己也有很多关于禅宗方面的著作。清以后的禅师大都认为雍正是一位大彻大悟之人。当时他在宫中设有禅堂,经常点名要哪几个地方的方丈到宫中去打禅七。七天的时间,要克期取证,必须开悟,不开悟就割掉脑袋。清朝初期出现了几位大禅师,都与清初几位皇帝的提倡有很大关系。特别像雍正皇帝,亲自在宫中陶龙铸象,以国王的命令,以一种非常强烈的手段来锻炼禅师,希望有续佛慧命的真正的大善知识出现。打禅七也就是从那以后,成了禅宗寺院冬参夏学的一种固定模式。清朝初期、中期那些有名的禅宗寺院,一般都是要打十个禅七,要七十天的时间。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解放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才慢慢淡化。有些禅宗寺院每年冬天打一个七、两个七,那就算是很不错的了。到了改革开放以后,禅宗寺院打七的风气又慢慢复兴起来,但也仅仅局限在几座有传承的禅宗寺院而已。一般的寺院连禅堂也没有,大都只有念佛堂。现在形成的这种打七的规矩,应该是比较晚才出现的。从《禅苑清规》上找不到根据。这些规矩都是因人而立,现在基本上形成了一个固定模式,从南到北都是一样。本人开始在河北柏林禅寺举办禅七的时候,把这些老规矩多少改了一点。主要是改了两个方面:一个是坐香的时间短了一些。传统的打禅七是早上三点半就起床,到晚上11点左右才休息。像那样的禅七我也参加过,时间太长,特别是参加打七的居士吃不消。所以就把坐香的时间缩短,还是按照寺院平时的作息时间来安排每一支香。再有就是在形式上也有一些改动。现在诸方打禅七,每一支香要喊几个起字。这个规矩如果仅仅是出家众参加,往往也有作用,能够使大家提起精神。出家众人少,容易整齐。在长期训练中,也就不会感觉到新鲜了。如果有在家众参加,这种形式就往往不便普遍地采用。于是我们就把喊起字的这个规矩存而不用。其他的还有像喝茶,吃点心,都有一些简化。只是实打实地坐香,并保证每一支香基本上精力充沛,尽量做到昏沉少一点。睡眠有保证,坐下来就能够提起精神;睡眠没有保证,坐下来总是迷迷糊糊的,效果也不见得很好。现在,柏林寺的这种模式有些地方也在慢慢采用。当然,那些保留原来模式的寺院,不见得会认同我们现在这种经过斟酌取舍,简化了的模式。但从这十几年的实践效果来看,这种简化了的模式还是比较实用的。特别是适用于僧俗二众共修的禅七。禅堂里有香板,有钟板。钟板是大众的号令,龙天的耳目。禅堂里一般都不讲话,只有维那师父可以讲一句话,方丈和尚、班首师父各讲一句话。当香灯的讲半句话,就是低声讲,加起来有三句半话。一切都靠法器来指挥。敲什么法器,该做什么,一听,就都明白了。那就是令行则行,令止则止。香板就是警策,是帮助我们用功夫的。在用功过程中不免有些昏沉,昏沉来了,监香师轻轻地拍你一下,就会醒悟过来。当然,有些地方香板下得很重,七个禅七下来,要打断一大捆香板。那样就很容易造成禅堂的气氛不和谐,似乎与禅也有一点距离。禅,当然也有其激烈的一面,但那是就用功上说的。禅,应该是温和的,保持一种禅定的状态,并不是那么激烈。香板只是起到警策的作用,不是真正拿来打人的。本人主持了十几年的禅七,还没有看到有谁把香板打断过。当然,这个是题外话,只要我们知道香板起警策的作用就可以了。在禅堂,最重要的是靠我们每个人高度的自觉。有自觉就有自由,有自由就有自在。禅本身就是人自身主体自觉的一种发现,完全要靠自己主观的努力,来实现自身的觉悟。第五讲克服用功中的昏散二障(1)(2007年12月13日晚四支香)在做功夫的过程中,要克服的问题很多。总的来讲,贯彻始终的就是两点,所谓一昏二掉,就是昏沉和掉举。掉举就是妄想分别,昏沉就是心识暗昧,这都是妨碍禅定的一些障碍。古人在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时候提出了很多方法。从佛陀时代开始就用定慧来对治妄想和昏沉,以后又用止观、寂照、惺惺寂寂来克服用功过程中妄想分别和心识暗昧的问题。我们今人在用功过程中的昏沉和掉举表现得更加严重。为什么呢?因为现代社会各方面的情况比古代复杂得多。人要应付复杂环境,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每一个人,只要生活在这个时代,都会感觉到疲惫不堪,那就有妄想,有昏沉,坐下来就不容易使精神全神贯注到一件事情上,这颗心总是分裂的。我们每天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应付着各种各样复杂的生存环境,今人用功修道比古人确实困难得多。在古代的农耕社会,生活节奏相对要慢一些,生活环境要简单一点,人际之间的交往也没有那么复杂。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在古代有可能,而在现代社会几乎是不存在的。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我们意识到要修学佛法,要解决个人生命困惑的问题,在开始修行的时候,如果没有大的志向,没有大的毅力,没有相对清净的环境,就会有很多的困难。双林寺确实是一座非常好的道场。尽管处在闹市之中,但我们坐在禅堂里,就如同在山里一样,一点噪音也听不到。而且,这个道场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有一百年以上的宗风传承,有一百年以上的人气和灵气,一直延续到今天,这对我们修行人来说都是无上的善因善缘。在这个禅堂坐下来,心地很安静。一支香接着一支香,各位都闻风肃静,没有翻腿的,没有打呼噜的,没有东张西望的,这种安静的修学气氛,在集体共修的场所是不多见的。这一方面说明这个道场的清净,说明住持这个道场的大和尚和僧团长期坚持弘法利生,形成了严肃的道风;另外一方面,也说明我们来参加此次禅修的人,都是有大善根的人,都是修行有素的人,才能够成就这一期一会的殊胜因缘。有这样好的道场,有这样好的同行善知识,对于我们参与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鼓励,极有利的条件。修行环境很重要,但我们主体的自觉更重要。这就需要我们有决心和毅力。有这样好的环境,再加上主体的自觉,我们的修行就会一日千里。在平常环境中,要很长时间才能达到境界,在一个好的环境中,在一个好的氛围中,弹指超百劫。对这个道场,大家都欢喜赞叹。作为我们用功夫的人,在这种环境中,应该怎么样来对治修行过程中的昏散两种障碍呢?昏沉,表现为无记性和昏睡。无记性就是说坐在这个地方心念不分明,像是在打妄想,又像没有妄想。心地这盏灯,没有光明,所以是暗昧。暗昧一是无记,一是昏沉。用什么来对治呢?古人说用“惺惺”来对治。惺惺就是观照的力量,就是智慧的力量,就是觉照的力量。有了惺惺,还要“寂寂”。如果意念掌握得不好,观照的力量过度了,往往又会产生妄想。所以,在惺惺的同时,又要寂寂。寂寂者,就是稳定与安静。惺惺与寂寂这两者要保持一种平衡的状态。惺惺中有寂寂,寂寂中有惺惺。从结果上来说,那就是定慧平等,定慧等持;在用功的过程中,就是寂寂惺惺,惺惺寂寂。把握好这个度不容易。第五讲克服用功中的昏散二障(2)永嘉大师有四句话,对运用惺惺寂寂的方法,给了一个界定。永嘉大师说:“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这四句话,就是惺惺寂寂的四料简。“惺惺寂寂是”就是说在昏沉严重的时候,观照的力量要强一些。在观照力量强的同时,又要防止乱想,乱想就是妄想。昏沉多了,怎么来调整,怎么使昏沉减少,使观照力加强,那就要以惺惺为主。同时,也要保持安定的状态,所以说“惺惺寂寂是”。是者,对也,这样来对治就是恰到好处。反过来就是“无记寂寂非”,如果寂寂变成了昏暗,变成了心识的暗昧,那就成了无记。无记者,既非惺惺也非寂寂,不可界定,是为无记。无记寂寂就不是正确的方法,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寂寂惺惺,惺惺寂寂。“寂寂惺惺是”,有了乱想怎么办呢?就要用定来对治,用寂来对治,就是寂而照。有寂有照,这样处理乱想多的情况,就是恰到好处。反过来就是“乱想惺惺非”,如果在惺惺中没有把握好,成了妄想,成了乱想,尽管也是寂寂,但这是不对的。何时应该把寂寂放在第一位,何时该把惺惺放在第一位,那就要看用功过程中心态的状况如何。比如我们在初入座时,一支香止了静,这个时候的心境,应该是昏沉比较少,意念刚好收拢,这时候就应该使用寂寂惺惺的方法,以寂为主,寂寂惺惺。如果整支香,精神状况都非常好,没有昏沉,那就一直坚持寂寂惺惺的方法。如果坐到一半,昏沉来了,就可以换一个方法,做惺惺寂寂的功夫。在使用过程中,运用惺惺的时候防止乱想,运用寂寂的时候防止无记。这两种方法交替使用,就是我们在调整自己的心态,就是在管理此心,也就是在牧牛,就是在做如何使照体独立的功夫。照体就是心体,要使照体从妄想中独立出来,从分别中独立出来,这是一个长期的功夫,绝对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做到的。古人用功夫都是几十年的时间,所以用功夫要有长远心,不畏寒暑的变异,不畏环境的迁流,但念无常,慎勿因循。如何使我们的生命从无常中获得自由,使我们的生命来一次真正的解放。解放实际上就是解脱。解脱了,我们的生命就会自由自在。解脱什么呢?就是从烦恼的枷锁下解脱出来。烦恼从何而生呢?烦恼就是从妄想执著而生,有了妄想执著就会有烦恼。妄想执著从哪里来呢?从分别心而来。分别完全是一种主观计度,本来没有的事,一分别,一计度,问题就来了,烦恼就起来了。烦恼起来了,我们的身心就不得安宁,就不得自在。这都是我们每一个人有过的经验,如何使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心灵不为烦恼所困惑、所困扰,就要好好地用功夫。第六讲生死是当下的,解脱也必须是当下的(2007年12月13日早六支香)宗门一法,一切都是讲直下承当。从见地到功夫,都是直接的,都不走弯路,不能等待。这是根据我们众生的生命而确定的一种修行法门。生命是当下的,生命是现实的,生命中的烦恼也是现实的,也是当下的。要解决生命的困惑、烦恼,必须从当下做起,不从当下做起就等于是隔靴搔痒,搔不到痒处。宗门一法能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它是众生生命本质的要求和规定。一切法都是为治疗众生的疾病而设,众生有什么样的疾病,佛就有什么样的法门。宗门一法,是为具有上根利智的人而设立的一种特殊法门。所谓“教外别传”,不是言教所能道得出来。教外别传的特殊意义就在于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就在立处皆真。怎么样才能够做到立处皆真呢?历代祖师有许多的开示,其中一个共同点,就是要我们修行人当下观空,心如虚空,把一切对立的观念全部扫除干净。佛见、法见、众生见、烦恼见、人我见、凡圣见,所有诸见都要扫荡干净。只有使当下这一念从一切二元对立的枷锁下真正挣脱出来,才能够做到“照体独立”。照体独立,实际上就是我们当下这颗心,独立无依,所谓赤洒洒地、寸丝不挂。能够有这样的见地,然后通过长期艰苦的保任功夫,见到了,行到了,解脱的可能性就变成了现实性。解脱的可能性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修行实在是难。如果真正打开了知见,见到了这个道理,然后一往直前地做下去,修行并不难。心如虚空,灵光独耀,心地朗然,真正做到行所言,言所行。一定要见到这个道理,见不到这个道理,往往就是盲修瞎练;见到了这个道理,保持一颗平常的心,随缘安住,修行就在其中。这颗平常心,不是我们简单理解的那种平常心。“平常心是道”这句话最初见于马祖的语录。马祖说平常心是道。何为平常心呢?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圣无凡,这才是平常心。用我们现代人的观念来说,禅宗所说的平常心就是超越了一切二元对立,没有分裂的那个完整的心的原态。心分裂了,有了对立面,就有取舍,有憎爱,有凡有圣,有天堂有地狱。恢复到一真法界,任何对立面都消融了。一切法都是为了医治众生的疾病而设。一切对立面在解脱者的当下是不存在的。如果作为一个解脱者,还有对立面,还有取舍心,这种解脱就不是究竟解脱,就不是无上大涅槃。真正把一切对立面都消融了,我们的生命就自由自在了。生也自由,死也自由;生也自在,死也自在。来去自由,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传说,不是一个故事,它是真真实实的。在当代,有一位老法师,他是真正做到了来去自由,不为任何事物所牵挂,临终的时候,说走就走。这位老法师的德号说出来大家可能都非常熟悉,那就是能海老法师。他是中国有名的学习藏传佛教格鲁派的一位老法师,又是一位持律非常精严的老法师。老法师中年出家。出家以前,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做过大官;出家以后,勤苦修行,弘法利生,培养人才,讲经说法。老法师为人平实得不得了。我有幸在1952年有机会亲近老法师。1952年的秋冬之际,我随侍虚云老和尚到北京,住在广济寺。当时,在广济寺暂住的还有圆瑛老法师、能海老法师,以及其他几位大德。这些老法师见面,都非常讲究传统。能海老法师要到虚云老和尚那里去,都不是随随便便,都要穿袍、搭衣、持具。每去一次,两位老人见面都要彼此行礼。行礼不是合掌,不是问讯,是要拜下去。能海老法师那个时候将近七十岁,虚云老和尚已经一百多岁。两位老人见面,首先是能海法师向虚云老和尚顶礼,虚云老和尚尽管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但他也能非常灵活地就地拜下去。那种情景实在是让人感动。不仅是说像能海法师这样有名的大法师去顶礼虚云老和尚,虚云老和尚会回礼,就是其他年轻的出家人顶礼老和尚,老和尚也照样要回礼,要拜下去。那些去拜老和尚的人就害怕了,本来想顶礼老和尚求点福报,老和尚一回礼,不但没有求到福报,反而折福甚多。有一次,能海老法师来向虚云老和尚辞行。因为他有每一次见面互相礼拜的这个经验,就事先在窗外展好具,在那里准备磕头。被我们当侍者的人看见了,他就一个劲地摇手,叫我们不要做声,我们也只有依教奉行。老法师在窗外顶礼三拜,起具,然后再进屋来。进来就只问讯。他觉得这样做就不会使虚云老和尚这么大年纪的人来回礼,不敢劳动老和尚。解放初期的那些老法师在见面的时候,都是如此地有礼貌。说到能海老法师,平常我们跟他接触,好像也没有什么奇特处。平平常常的,平易近人,对后学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关怀备至。他解放后定居在五台山清凉桥,“文革”时集中到台怀镇显通寺。“文革”开始的时候,老法师显神通了。一提到“文革”,大家可能就毛骨悚然。实际上,对于我们这些过来人来说,不管怎么恐怖,都平平地走了过来。“文革”期间,不但佛教受到冲击,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卷进那场运动当中。既然是革命,那就一定会斗争激烈。有一天,说要开批斗会。也没有说要斗争谁,就把所有集中在一起的和尚都召集去开会。能老以身体不大舒服为由请假,当时管理的人看见他是个老人家,即使心里有一些意见,也不好说出口,就勉强同意了。当时老法师住的是一间很多人挤在一起的屋子。众人走后,老人家就坐在炕上,把腿一盘。他是三衣不离身的,再把整个身体用被子围起来,拥被而坐。坐在那里干什么呢?他老人家就那样地走掉了。大家想想看,稀奇不稀奇?他一点病也没有,说走就走,真实的功夫,就在那个时候起作用了,就在那个时候显示出来。等大家开完会了,回来看到老和尚还坐在那里,管理的人就说:“快吃饭了,你怎么还坐着不动,你坐在那里装死啊?”老人家还是不言语。睡在他身边的人,就走拢去推一推,见到老法师依然不动,才发现他已经走掉了。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同参道友圆彻法师告诉我的。他当时跟能海老法师就住在一个炕上。这件事情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经历的。这是什么境界呢?在临命终时,能够如此洒脱自在,那就是平常的功夫。平常在生命当中,没有任何牵挂。功夫用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我们这一颗心,我们当下的这一念,超越了一切二元对立,真正做到壁立万仞,无依无傍。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无挂无碍,来去自由。这种功夫,就需要我们在平常用功的时候,使我们当下这一念孤立起来,不被任何情见所牵挂,保持一颗平常的心,无断常,无取舍,无憎爱,无凡无圣,超越一切对立的东西。这是最直接最究竟的解脱生命的法门。我们平常用功一定要下苦心。了生脱死,是学佛的一个根本目标。如何了生脱死呢?不是等到腊月三十日,而是在现在,在当下。当下能了生能脱死,腊月三十日到来,自然就能够说行就行,说走就走。第七讲人生的基本理念(1)(2007年12月14日晚四支香)时间过得很快,禅七的第四天就要结束了。这几天来,大家都很投入,很用心,也很用功。每支香基本上没有缺席,都很安静。常住的大和尚每支香也都在这里,跟大家同行,同坐,同修,带领大家一起走修行的路。这是我们出家人的根本,是我们学佛人的根本。所说的道风建设,就是要从实修开始,离开了实修,道风建设就会成为一句空话。我们修行人,在禅堂里共修,或者独修的时候,都要有自己的方法,有自己的法门。要把自己所使用的方法,所修的法门,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不要中断,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成就。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空间、生活圈子,出家人有出家人的生活空间,在家人有在家人的生活空间。出家人的生活空间相对来说要单纯一些,而在家人的生活空间就比较复杂。在生活中,如何保持一种修行的心态,这个很重要。只有在生活中也能保持修行的心态,功夫才能真正打成一片。在世间,不同的社会阶层,每个人的心态都有所不同。这是由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理念。有什么样的信念,就有什么样的心态;有什么样的心态,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信念,在人的生活中起着主导的作用。人生的信念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因为人不是一个抽象的事物,是具体的,基本上是以各种不同的利益关系、兴趣关系、爱好关系,分成一个一个的板块。具体的人就要有具体的信念。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些共同的信念呢?应该是有的。比如现在我们从教界到社会,从中国到外国,都在提倡一种感恩的心。应该说,像这种感恩的信念,对于人类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大家都能接受得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要有感恩的心,但是由于各人文化背景不同,信仰和社会背景不同,每个人对于感恩又都有着不同的理解。佛教是一个感恩的宗教。佛弟子每天都要念诵“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的偈语。佛教的经典称为报恩,而现在整个社会是用感恩一词来表述。感恩是一个时代语言,我们随着时代的进步,语言也要进步。佛教生存在现代社会,也要逐步跟上时代的步伐,也要使用时代的语言,这样才能为社会大众所认同,所接受。因而,感恩就代替了原来的报恩。佛教把一切的恩,分为四个方面。上报四重恩,有众生恩、父母恩、国家恩、三宝恩。这四恩把我们人生在世所有受到的恩惠,统统包括在内。特别是众生恩,众生就不仅仅是人类,还包括一切的生命在内,我们对所有的生命体都要有感恩的心。有生命体的是有情,我们要感恩。对于无情世界是不是也要感恩呢?同样如此。有情的世界不是孤立的,是和无情的世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所谓情世间和器世间,情器两种世间就是生命界和非生命界,二者都对我们有恩。这种恩不是指的一个集团或者一个阶级,而是指的每一个具体的人,因为感恩是要从每一个人做起,感恩要落到具体的人身上,才是实实在在的。每一个生命来到世间,就在接受有情世间和无情世间的恩惠。我们每一个人,从娘肚子生下来,甚至从投胎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沐浴着母亲的恩德,就在接受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谓情与无情的恩德。同时,我们自己也都在以恩惠惠及每一个众生,每一个生命。生命不是孤立的,生命是在所有的恩惠的抚育下才得以存在。每一个生命个体一定要认识到,自己的存在是在无穷无尽的恩惠当中存在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有感恩的心,要学会感恩。如果我们在生活中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有感恩的心,都自觉地感恩,我们的心态会非常平和。这有利于我们心胸的开朗,烦恼的淡化,人我是非的消除。既然所有的人都对我有恩,哪里还会有什么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一切的一切都消融在感恩的心态当中。第七讲人生的基本理念(2)感恩就是要尽己所能来奉献自己的一切。情与无情、山河大地对我有恩,我就要尽己所能来回报情与无情、山河大地。我们要在感恩中奉献自我。在奉献中,有的是有报酬、有回报的,但更多的时候是没有回报的奉献。作为一个具有感恩心态的人,就要在那些没有回报的奉献中来落实感恩的心态、感恩的理念,那样才符合奉献不求回报的要求。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生活在一个国家的人,因其所处的阶层不同、集团不同,彼此就会存在不同的利益、不同的观点、不同的主张。那么,彼此之间是争争吵吵,还是互相包容呢?今天的社会提倡包容,不要争争吵吵,不要你是我非,不要搞斗争哲学,要有包容的心,包容一切。恩恩怨怨都在包容中消融了,我们人生的烦恼、人生的痛苦就会少掉许多。虽然现在世界上在积极提倡包容,但依然有不包容的地方、不包容的现象存在。我们想想看,那些不包容的现象、不包容的事情,给人类,给生命,带来多少痛苦啊!那些和谐的社会、包容的社会,人民的生活就很安定,人民的生活就能够幸福,自由自在。比如说新加坡这个国家,虽然人口不多,但是这个国家的文化背景,有一定的复杂性,而且信仰是多元的,利益也是多元的。由于政府有一种包容的精神,使得众多的民族、众多的信仰、众多的文化能够和谐共处,这是一个很好的典范。从个人来说,人与人之间更要包容,彼此何必争长短,看看少年白了头。人的生命很有限,我们要在一个和谐的、包容的气氛中,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共同发展,共同来创造个人美好的未来、社会美好的未来、人类美好的未来。不包容、不和谐就是毁灭人类的未来,所以我们要在包容中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我们还要有分享的心。社会的财富不是哪一个人创造的,集体的财富也不是哪一个人创造的,即便是家庭的财富、个人的财富也同样如此,都是来自社会大众的成就。没有社会大众的成就,没有国家的成就,没有全世界所有人的成就,没有山河大地的成就,我们个人的财富,个人的一切又从何而来呢?我们有了财富也好,有了知识也好,都要有一种分享的心。我们要在分享中广结善缘:只有分享,才能使自己的财富发挥作用;只有分享,才能使自己的知识技能发挥作用。我们还要有一种结缘的心。佛学是缘的哲学,佛教是缘的宗教,学佛的人都是有缘的人。所谓佛度有缘人,佛陀发现宇宙人生的根本规律,就是缘的规律。缘,在佛教里是一个共同的理念,超越了一切宗派的界限。空宗讲缘起而性空,讲缘起空;有宗讲缘起有。十二因缘是众生流转还灭的根本规律。空也好,有也好,都离不开缘。我们要在结缘中来成就自他。因为人生在世,唯一能够积极主动去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结缘。人生要创造美好的未来,要成佛,要作祖,要成为大人物,要成为有财富的人,要成为有大成就的人,世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要在结缘中落实,都是在结缘中实现、在结缘中成就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有结缘的心,在生活中要结缘,在工作中要结缘,在人际关系中更要结缘。即便是家庭的生活,也同样如此。从在家居士来说,夫妻之间是因为有缘才走到一起。母子之间同样如此,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我们出家人,走尽千山万水,云游四方,“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缘聚缘散,都是缘起规律的作用。所以,我们时时刻刻都要想到结缘,结人缘,结善缘,结法缘,结佛缘,广结四缘。我们就在这四个方面获得最圆满的成就。人生很被动,一切都是被动的,唯有结缘这件事可以主动去做。结缘就是在创造人生未来成就和发展的一切有利条件,同时也就是在排除人生道路上各种不利的因素。我们要想明天好,就广结四缘;要想永远好,同样如此,要广结四缘。我们修行人要在日常生活中,具有感恩的心,包容的心,分享的心,结缘的心。在感恩中奉献自我,回报社会;在包容中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在分享中广结善缘,和谐发展;在结缘中成就自他,共创未来。这是我们人生必须有的一种处世待人的基本理念。信佛的人可以用,必须用;不信佛的人,同样可以用,同样必须用。第八讲菩提路上信为根本(2007年12月15日早六支香)所有关于修行路上的法门、方法,历代的祖师和现代的大德都讲了许多。我在此讲来讲去,无非都是一些闲言碎语。但是,一番提起一番新。此次参加禅修的有这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接触过祖师的语录、大德的开示。所以,我在这里做一个传话筒,重新把祖师大德的话,领会得多少,就重复多少。如果我领会错了,那问题就很大。在禅堂里讲话,一定要非常地谨慎,讲错了话,有很大的因果。在百丈的会下,有一个“野狐禅”的公案,大家一定都很熟悉。“野狐禅”的公案,讲的就是很早以前,有一位禅者,在回答学人提问的时候,答错了一个字,五百世堕为野狐身。简单地说来,就是一字之差,堕为狐身。过去迦叶佛时,有学人向一位禅师提问题,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禅师回答说:“不落因果。”这一问一答之间,初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这位禅师回答错了,五百世堕为野狐身。直到百丈祖师在江西百丈山建丛林,办道场,大开禅门。这个时候,那个野狐就化作一位老者,到百丈的座下听法。有一天,百丈祖师上堂说法之后,大众个个散去,只有这位老者还留在堂中。百丈见到这位老者不肯离去,心想必有原因,就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开,还有什么问题吗?”老者就把他所经历的一切,如此这般地向百丈祖师禀报一番。百丈祖师就说:“你把这个问题重新来问我。我再给你下一转语,你看如何?”老者就遵命说好。老者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百丈祖师说:“不昧因果。”这位由野狐变化的老者当下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就对百丈祖师说:“您的回答使我心开意解,我从此可以脱离野狐之身。”这就是有名的“野狐禅”公案的来由。向下还有一些过程,大家参看《五灯会元》(卷第三)百丈禅师的那一章,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要在此提起这段公案呢?就是为了说明讲解佛法,弘扬佛法,责任重大。一字之差就会瞎人眼目,而说错了话的人,就要堕为野狐身。我觉得像这位老者堕为野狐身,其果报还是比较轻微的。佛法上说错了话,瞎人眼目的还有更重的果报。蕅益大师说:“出一言不足以使学人解惑去疑,不足以利天下者,则不说也。”可见立言说法,非常重要。当今时代,是一个信仰比较淡化的时代。作为佛教,虽然也主张大智大慧,但是佛教的整个修行次第,信、解、行、证四个阶段缺一不可。选择任何一个法门,都要从信入手。我们步入佛门,就是从信开始的。信佛而后皈依,信奉三宝,皈依三宝,才能够发起出离心,菩提心。信不具足,就没有求知求解的兴趣。只有信心具足,才会进一步去追求佛法的真理,追求佛法的智慧。在修行的过程中,只有在真理智慧指导下的实修,才能得到受用。证,是一点点地来。尽管每个果位之间的次第很清楚,层次分明,但这些果位也并不是一步就可以达到的,是从信的那一刻开始,逐步地走向每一个果位。每一个果位的证得,都离不开信、解、行。初入门,有初入门的信。一直到修行圆满,到等觉、妙觉,信的力量都在起作用。在当代,也有的大德主张佛教是一个智慧的宗教,不是以信仰为主,而是以智慧为主。缘起性空,不是信仰的问题,是智慧的观照。当然,这种说法对于那些信仰坚定的人,修行有素的人,没有多大的妨碍。但是初机学佛的人,一下子要想懂得“缘起性空”的道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懂得了“缘起性空”,能不能如实地观照,这又是一个问题。因为“缘起性空”不能仅仅是停留在学问上,停留在学术上。如何用“缘起性空”的道理来指导我们如实观照生死轮回之苦,如实发起大菩提心,救度一切众生,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佛教的一切法门,都是以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没有菩提心,菩萨的精神、菩萨的品格、菩萨悲天悯人的情怀,是无论如何都建立不起来的。佛教的每一位大菩萨,都是无量劫以来修种种苦行,难行能行,难忍能忍,难舍能舍。舍掉自己的头目脑髓、国城妻子、身内身外、一切的一切,只要众生有需要,都可以舍掉。这种崇高的宗教品格、菩萨精神从哪里来呢?从菩提心来。菩提心不能够离开信仰。菩提心的根是信,菩提心的力量也是信,所以说信是根,信是力,五根五力,信为第一。我们参禅、念佛、持咒,没有一个法门不需要笃实虔诚的信仰。信心具足了,修行才能上路;信心具足了,修行才有后劲。当今的佛教界,都在慨叹信仰淡化。是不是由于过分强调了智慧,过分强调了缘起性空,过分强调了学术的重要,而引起信仰的淡化呢?我想,任何东西都不能过分。佛教是中道的法门,一定要保持中道。我们作为一个修行人,一定要相信佛言祖语,相信佛祖的言教“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一切的善根都以信为本,信是一根拐杖,我们扶着这根拐杖,就能在菩提道上勇往直前。第九讲缘起与因果是佛教的两大定律(2007年12月15日晚四支香)连日来,有很多法师、居士在禅七共修用功过程中得到很好的觉受,这是我们这次法会最重要的收获。有居士到我那里去讲静坐过程中的一些情况,感到这个道场很殊胜,很清净。坐在禅堂里,与坐在家里有显著不同,在禅堂中共修,心能够马上静下来,而且每支香都能够进入到觉受的境界。这就是集体共修的优越性。在古老的寺院进行共修,有它多方面的优势。比如双林寺在一百多年来,有宗风、有传承,有护法神在护持,有三宝的威力在加持,有现前的福田僧在摄受,在这样的环境下共修,进步会是一日千里。所以,一所寺院经常有共修活动,这对于我们在家信徒来说,是无上的大因缘。我们在此共修,一方面是要明白修行途中的方法,所要注意的问题,避免走到误区;另一方面也要对佛教的理论思想有一个整体的把握,有一个明确的大方向。记得我在中国佛学院读书的时候,我们有一位老师,是一位老居士,又是大学问家、大修行人,他就是我们当时佛学院的教务长周叔迦老居士。周老出身于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他的祖上在清朝政府做过大官,又是中国近代民族资本家的第一把交椅。周老居士从年轻的时候就研究佛法、修学佛法。他给我们开设了很多课程,在讲课的时候,他每每都要强调,佛教有两大定律不可动摇:第一是缘起的定律,第二就是因果的定律。这两条定律,是佛教思想的奠基石,教义的奠基石。由于缘起的定律,确立了佛教无我的思想。诸法因缘生,众因缘生诸法,没有第一个原因,所以佛教是一个无我的宗教。由于有了因果的定律,确立了佛教在实践上业果不失的思想。也就是说,一方面是无我,另一方面众生的所作所为都有因有果,业果不会丧失。他有一本书叫《八宗纲要》,其中有一篇绪言就是专门讲这个思想的,讲他多年学习佛法、修行佛法的体会。历史上,许多的高僧大德,既是大修行人,又是大学问家。像各宗的创宗人,像那些大翻译家、大论师,他们对佛教的研究,深入经藏;对佛法的修行,自由自在,说留就留下来,说走就走掉了。同时,在历史上也有许多的大居士,信仰佛法很虔诚,修行很到位。到了近现代,居士当中既有学问又有修行的,也有很多人。像被称作“中国佛教复兴之父”的杨仁山老居士,像研究唯识宗非常有名的王恩洋老居士,还有我刚才提到的周叔迦老居士,他们都是非常有名的大学问家、大修行人。既有很好的学问,又有很好的修行,那确实是要在佛教的两大定律面前五体投地才可以做得到。在这两大定律面前,只是从理论上去说明,从实践上不能落实,那就是学问与修行脱节,或者说是学问与做人的脱节。我们现在也有一些很有名的法师、大德对因果的道理、缘起的道理讲得很透彻,但是在因果的实践上就有打折扣的地方。因果的道理、因果的规律,是从众多因果事实中总结出来的。没有因果的事实,就不会有因果的道理。懂得因果的道理,并不等于就能够承认因果的事实,这是我们当今的人研究佛法的一个致命问题。许多大学者,佛法讲得非常圆融,但是和自己的信仰是脱节的,和做人是脱节的,为学问而学问,不是为了改变自己而去做学问。儒家的思想,学问和做人是统一的;道家的思想,学问和做人也是统一的;佛教的思想,学问和做人更是统一。这是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一大特点。到了近现代,学问与做人脱节了。问题就出在信心不能够真正地建立起来。信心建立不起来,实践就无法落实;信心建立不起来,就不能够真正地把业果不失的问题落实到实际行动上。业果不失是佛教实践上一个根本问题。业果不失,是由因缘果报一环扣一环延伸下来的。只有因缘的理论,没有果报的落实,修行成佛,上天入地,都成了空中楼阁。在菩提路上,信是根本。在修学佛法的道路上,首先要树立起坚定不移的信仰。信业果不失,修行才有根据。我们坐在这个地方,说不辛苦是假的,为什么要受这种辛苦呢?不是为了辛苦而辛苦,也不是为了在这里坐着好看,更不是为了大家聚一聚。如果说仅仅是想聚一聚,那可以有多种方式。这是一种修行,这是一种生命解脱的实践,是一种要求生命升华的搏斗。实践离不开因果,实践是因,而果与因是同时存在的。有一份进步,有一份受用,就有一份结果。对因果的道理深信不疑,修行起来就顺利得多,思想上就没有障碍了。认准了这条路,思想上没有障碍,勇往直前地走下去,就能够时时刻刻与道相应,与诸佛菩萨、历代祖师进行沟通。十方诸佛菩萨、历代祖师修因证果,都是在实践因果的规律。我们重新踏着十方诸佛、历代祖师的脚步,在菩提道路上前进,那就一定要跟诸佛菩萨、历代祖师在思想感情乃至一言一行上保持一致,不能够有任何打折扣的地方。一打了折扣,信心就动摇了。信心动摇,坐在这个地方,也就白辛苦了一场。我们学习佛法,要重视理论的钻研,而理论钻研的结果是要落实在行动上。理论可以说是缘起观,实践就是因果观。这两者是统一的,并没有先后。有先后者,只是在了解的过程中,觉得有先后次第,实际上是完全统一的。有什么样的理论,就有什么样的实践。修行不能没有理论,修行一定是要在深信因果的前提下,在三宝的加持下,在护法龙天的护持下,在集体共修中,修行一定进步得快。如果说对护法龙天的加持信不及,对三宝的加持信不及,就等于自己将自己孤立起来。我们在苦海漂泊的众生,从来没有找到家,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家了,找到了三宝的家,我们就要稳稳地坐在三宝的家中,接受三宝的加持。不要把自己孤立起来,孤军奋战会是事倍功半。我们要相信这个道理,不要把自己在众多的善因善缘中孤立起来,要在护法龙天的护持下,利用所有的善因善缘,来成就自己的道业,使自己在修行的道路上,少一些障碍,多一些善缘。第十讲挣脱二元对立的枷锁(1)(2007年12月16日早六支香)昨天晚上,我讲到佛教有两大根本定律,那就是缘起的定律和因果的定律。这两大定律是万事万物的根本法则。四圣六凡十法界,有情世间和器世间,都受这两大定律的制约,都要顺应这两大定律。只有顺应了这两大定律,才能够安立世间的一切法与出世间的一切法。这两大定律在每一件具体事物上,在每个有情身上,都是同时具足的。每一件事物,是因果的现象,同时也是缘起现象。因果是缘起,缘起性空;因果又是客观存在。这就是佛教经常讲的两句话,或者两个最重要的概念,就是真空和妙有,或者说缘起和幻有。众生迷惑在什么地方呢?就是迷惑在因果上,迷惑在缘起法上。一切法既然是因缘所生,就无人、无我,没有固定不变的实质。而众生却在缘起法上横生执著,以为有我、有法,执之不舍,那就是所谓的妄想执著,认识不到缘起性空的道理。因果的道理是缘起,因果的现象是缘生。有情界的因果是众生行为必然的反映。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是由众生的言行所致。因果不失,同类的因必然感同类的果。因果自体,在众生的业力行为上不会错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有的因,都会招感必然的果报。自然界的一切事物也同样如是,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因果不会错乱,法住法位。因能感果,果必有因。迷失的众生不认识这个道理,在遭遇到苦果的时候怨天尤人,不知道苦果来自苦因。苦果乃是自己负面言行的积累,不是外来的,一切都是自己业力行为的结果。菩萨在因上下功夫,要没有苦果,首先就不种苦因。所谓“众生畏果,菩萨畏因”,这就是迷悟之间的差别。众生的迷,迷在因果上;菩萨的觉悟,悟在因果上。众生的迷是因为不知缘起法其性本空;菩萨的觉悟,就在于了知一切法缘生缘灭,没有固定不变的实质。所以,菩萨能够直观缘起,能够看到诸法的实相,认识到诸法的实相,认识到缘起的规律,对于世间的万事万物,自然就能够随顺因缘,不迎不拒,一切随缘,没有任何勉强的地方,没有任何留恋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的执著。有执就有苦,无执就无苦。我们在修行的过程中,无非是要从因果上来了解苦果来自苦因,不种苦因就不感苦果;从缘起法上认识到万事万物,都是流变的,都是无常的。用因果的规律、缘起的规律来看待每一件事,观察自己的每一个心念,就能够在佛法的指导下,过佛法的生活,使佛法变成自觉的行为,变成自觉的言行,那就走向觉悟了。如果事事如法,处处如法,头头无取舍,事事无张乖,那么我们就顺应了事物的规律,我们就是一个解脱自在的人。修行训练自己这颗心,使这颗心从种种分别执著中跳出来,独立出来,使觉照能够独脱于一切攀缘之外,我们的精神面貌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就是另外一种境界。我们在训练此心的时候,一是要认真地做功夫,同时也要明白道理,明白了道理又做功夫,功夫就容易进步。明白了道理,又有切实的功夫,道理就不是空洞的,道理就有实实在在的内容。两者结合起来,也就是见地与功夫统一起来了,修行才能真正到位,才能真正使自己的生命与佛法融为一体,与诸佛菩萨、历代祖师融为一体。到了这种境界,想迷也迷不了。因为自己的迷惑,已经有了彻底的突破,已经挣脱了一切对立的枷锁,我们的生命也就真正获得了自由自在。第十讲挣脱二元对立的枷锁(2)第十一讲 如何使功夫成片(2007年12月16日晚四支香)七天的禅修活动马上就要结束了。在这七天中,各位都很用功,都很精进。行住坐卧,不离这个,功夫就容易上路,容易成片。这就是集中共修的利益。在功夫成片的基础上,举心动念正念现前,妄念减少,一支香坐下来,能够保持正念绵绵密密,那就是功夫得力处。功夫能够绵绵密密,妄念自然就减少了。时时刻刻正念现前,那就是得力,就是功夫做到点子上了。得力处,也就是省力时。在功夫还没有成片的时候,提起念头,妄念又来了,正念不能成片,那就不能省力气,就要经常提起正念来。如果能够成片,就用不着提,自自然然的,正念已经形成了一条线。在功夫没有成片的时候,正念是有间隔的,正念—妄念—正念—妄念,不能打成一片。时间久了,心能够静下来,念头、功夫不做而自做。妄念减少了,这一个一个的正念就能够连接起来,形成一条线。在静中做功夫,不费力气,一坐下来就可以进入境界。在动中怎么样呢?行香的时候怎么样?不坐香了,回到宿舍又是怎么样?有这条线还不够,还要让这条线延展开,成为一片。那就是在二六时中,在在处处都能用得上功夫,那就真正打成一片了。二六时中都能打成一片,那才是真正的得力处,省力时。这一过程,古人把它叫做生处转熟,熟处转生。什么叫熟处,什么叫生处呢?打妄想是熟处,经常的,起心动念都是妄想;正念不能现前,做功夫很生疏,不习惯。要把这种心态调转过来,使原来熟悉的东西,慢慢变得生疏了,那就是妄想慢慢少了。把原来不熟悉的正念、净念让它多起来,心心念念都能自觉做功夫,那就是生处转熟。生处转熟,熟到极点了,就能使功夫打成一片了。在用功的过程中,不管修哪个法门,这个过程都是一样的。看话头有这个过程;念佛号,有这个过程;持咒还是有这个过程。这个过程也就是得力处与省力处,生处转熟、熟处转生,要很好地来掌握它,用古人说的方法来检查自己当下用功的心态、境界是什么。如果现在用功的状态和古人说的得力与省力相应了,那说明这一个七打下来,有收获,做到了生处转熟,熟处转生,也说明这个七没有白辛苦。然后,要把这种功夫,好好地坚持下去,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工作中,坚持做下去,就一定会有好消息、好境界在前面。做功夫不仅仅是在禅堂里,在安静的环境中,出家人也是如此。出家人要历境验心,在环境当中考验自己。对境的心是什么状态呢?开始一定要做到对境心不起,要心能转物,心不要为物所转,这是做功夫的一个起点。虽然六祖曾经说过“对境心数起”,那是过来人的话,那是从体起用。我们初做功夫的人还是要把握住对境无心,对境心不起,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功夫不走失。还是回到开始讲的牧牛的公案上。如果功夫开始成片了,那就像牧牛的比喻一样,佛说:“汝等比丘,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如何才能够做到“制心一处”呢?“如人牧牛,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犯人苗稼,就不是本分事,就超越了用功夫的范围。杂用心,那就是犯人苗稼。做功夫一定要做到无杂用心。二六时中,都不杂用心,都能够抱住自己的法门、方法,不放手。就像一个不会水的人,一不小心掉到大江大河里去,在生命危险之际,忽然水上漂来一块木板,如果我们能够死死地抱住这块木板不放手,借助木板漂浮的力量,我们就有可能超越生死之流,到达彼岸。怎么才能够抱住这一块救命的木板呢?那就要有力度,要有决心,要想到生死就这一着,抱住这块木板就得救了。如果一失手,就会丧失生命。能有这样的紧迫感,我想用功是一定能够成功的。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要痛念生死,生死心切,就能够死死地抱住这一块救命的木板。这块木板就是我们所修的法门,所用的功夫。我也同样是在生死苦海中,也要抓住这块救命的木板,死死地不放手,才有渡到彼岸的希望。第十二讲在日用事中用功夫(1)(2007年12月17日早板香静中开示)七天的禅七,以最后静中警策作为一个标志,就算圆满结束了。静中警策,虽然仅仅是轻轻地打了一板子,但是,这是佛法的象征,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这块板子,从虚云老和尚那里接过来。虚云老和尚的那块板子,又是从过去的老和尚那里接受过来,传承过来。这块板子,一直可以追溯到世尊灵山会上拈花,迦叶尊者微笑,禅起源的那一刻。甚至还可以追溯到无尽的过去。一切诸佛都是以心印心,心法的传承是一个根本的传承。本人很惭愧,只是在形式上接受了虚云老和尚这一块板子,我希望通过这个道场,通过大众的摄受力,把佛祖传下来的这一板子,供养给各位,真正把它受用于心,成为我们修行用功夫的一种动力。禅七就要结束了,此次参加禅七的人以在家居士居多。最后还是讲一个在家居士的公案,来供养各位参加共修的居士们。昔日,在马祖会下,有一位庞蕴居士。他最早是亲近南岳的石头和尚。见到石头和尚以后,庞居士就提出一个问题:“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石头和尚用手掩住庞居士的口。庞居士当下就明白了,然后就在石头会下住下来,保任此心。一日,石头和尚见到庞居士,就问:“子见老僧以来,日用事作么生?”你庞居士见到我以后,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么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在日用当中是怎样保任的呢?庞居士回答说:“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为什么没有开口处呢?时时未离这个,所以才没有开口处,才用不着来描述日用当中究竟是怎样的精神状态。不过,庞居士最后还是旁通一线,写了一首偈子上呈石头和尚,偈曰:“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这八句话,就是描述庞居士见了石头和尚以后,在日用事中保任的功夫。第一句是 “日用事无别”,说到日用事,没有别的,就只有五个字,“唯吾自偶谐”。只有我自己和我见到的那件事,一直都保持一种最亲密的关系、最友好的关系,从来没有离开过,和谐共处,就像朋友、像伴侣一样。在这个过程中,“头头非取舍”,每一件事上都能够做到无取无舍,无憎无爱。“处处没张乖”,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本性,都不会背离自己的本心本性,都不会失去觉照,一切任运自然。“朱紫谁为号”,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假名,都是妄想、执著、分别所安立。什么是红颜色,什么是紫颜色,都是相对而言,没有一件事情是绝对的。是谁安立的名呢?都是缘生缘灭。“丘山绝点埃”,丘山,就是比喻事物的实相。事物的实相本身无名无号,没有形段,没有体积,没有方圆,一点尘埃都没有。这就是庞居士的功夫。庞居士以他清净的智慧,观察世间的万事万物,万事万物都是平等无差别的。最后两句,“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在日用生活当中,处处都在显神通。自己见到的那件事,自己的本来面目,二六时中,都在六根门头,放光动地,大显神通。显神通做什么呢?做平常的事。古代没有自来水,没有煤气。饮用水是用一个水缸将水储存起来,水没有了,就要搬运,要去担水;没有煤气管道,要煮饭怎么办呢?住在山上,可以到山上去拾柴禾。运水及搬柴,就是生活中的平常事,以平常的心,做平常的事。以运水搬柴做一个代表,说明神通妙用在什么地方发挥。神通妙用就是在平常事当中起作用。也就是说,我们做功夫,得到了受用以后,不是把这种受用来显异惑众,而是用来做平常的事,做那些微不足道的事,做那些人们生活中一件也不能少的事。庞居士把这首偈子呈给石头和尚,石头和尚淡然一笑。悟了还同未悟时,只是不在旧时行履处。第十二讲在日用事中用功夫(2)庞居士是一位在家的修行者,有同修,有儿子,也有女儿。他有一首偈子说:“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栾头,共说无生话。”一家人都是大修行人,大家坐在一起,说无生话。在大修行人看来,所说的一切话都是无生话。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中,无生亦无灭。因缘法就是无生法,说因缘法就是说无生的话语。庞居士家境很贫寒,就靠他的女儿灵照编竹篓子卖,维持清贫的生活。但是,他们生活在禅悦法喜当中,在生活中处处显露禅机。有一天,庞居士背着竹篓子到街上去卖。回来要经过一座小桥,下桥来跌了一跤。他的女儿看到父亲跌一跤,也马上走到父亲身边躺下来。庞居士就问:“我跌倒了,你怎么也躺到我身边来呢?”他的女儿就说:“我想来扶起您啊。”老头子微微一笑。庞居士想要离开人世,暂时告别这个苦难的世间,就叫女儿去看看太阳,“如果日正当午,你就回来报告我。”女儿得到父亲的指示,走出门外一看,马上就回来禀报庞居士说:“日正当午,只是有日蚀而已。”庞居士走下座来,出门去看个究竟。就在这个时候,庞居士的女儿走到父亲的座位上,腿一盘,走了。庞居士走进来,看到女儿已经走了,就淡淡一笑说一句:“我女锋捷!”就说灵照见地很透彻,行为很洒脱,说走就走掉。就这样,庞居士又延长七日的寿命。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州官于前来探望庞居士。庞居士就告诉他:“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世事如梦幻影响,没有的东西,不要让它有;有的东西要让它空掉。讲完这句话,庞居士头枕着州官的大腿,走了。这就是一位大修行的在家居士的榜样。六祖告诉我们:“若欲修行,在家亦得。”在家居士修行,现菩萨像,具足菩萨精神,在尘劳中不染尘,在尘劳中来度脱尘劳,把生活中的日用事,都看成是自己显示神通妙用的地方。宋朝有一位大慧宗杲禅师,他是一位大解脱、大修行的人,是禅宗的中兴祖师。他一生接引无数达官贵人信仰佛法,修习禅宗,明心见性。他以文字说法,写了许多的书信给当时信向此道的达官贵人。大慧宗杲禅师说修行这件事,没有离开日用事。就要在日用事中来勘验此心,考验此心,训练此心。他说:修行这件事,茶里饭里,喜时怒时,与朋友相酬酢时,侍奉尊长时,与妻儿聚会时,行时、住时、坐时、卧时,触境遇缘或好或恶时,独居暗室时,不得须臾间断。这是古代的生活情景,今天的生活情景内容更加丰富。做功夫这件事,在挤电车的时候,在搭公交的时候,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在电脑前,在电视机前,在电梯上,在街上看到人来人往,在海边听到涛声,在林中听到鸟鸣,事事物物缘生缘灭,处处都在演圆音。我们出家众、在家众,不要厌染取净,也不要舍闹取静,有求、有取舍心,都是分别执著,最终都与道不相应。不过,没有到那个境界,还是不要说那个大话,专修是必要的,独修更是必要的,打好了基础,才可以在生活中运用。这几天,常住很慈悲,大和尚很慈悲,各位班首师父很慈悲,内外护七、维那师、监香师都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成就我们修行,我们要以感恩的心,从内心表示感激。最好的感激,是把这一颗宁静的心,安详的心,保持下去,在二六时中,让它真正能够成为我们生活的伴侣。第十二讲在日用事中用功夫(3)解 七 偈(2007 年12月17日)闹市莲峰七日禅,同餐法味体幽玄。虚灵心性离言说,湛寂真如绝动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