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黄页推行代理制。按协议代理金是不能退的。但有的代理商交了钱后没多久又往回要,马云还是全部退还了。马云的大度再次表现出来。 宋的抽走资金,表明他对中国黄页没有信心。其实,他只要再坚持两年,他的1万元股本也会翻几番。 代理商讨要代理金,说白了,也是不看好中国黄页,不相信马云。 但马云坚信自己能成功,当时的黄页团队也相信马云能成功。 信心来自信念和眼光,而长远的眼光并不是人人都具有的。 骗子与被骗 草创时期的几个多月里,马云几人兜售的实际上是一种在国内还看不到的商品。从残酷开始(3) 几份美国寄来的打印纸和一个美国电话,并不能让所有的客户信服。有人怀疑这些打印纸是马云他们自己在电脑上制作出来的,并不在网上,于是有人怀疑马云是个骗子。 尽管马云是真诚的,尽管马云在老老实实做生意,尽管马云在不辞劳苦地义务宣传互联网,但他还是不能被人理解,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当成骗子。也许是因为马云太超前了,也许这就是一个网络先锋一个互联网开拓者必须付出的代价。 直到1995年7月上海开通了44K的互联网专线,马云才有了洗刷自己骗子罪名的机会。 1995年8月的一天,在西子湖畔一间普通的民房里,马云找来一台486笔记本电脑,找来了望湖宾馆的老总,找来了杭州明珠电视台的记者;马云让记者把摄像机对准电脑,然后从杭州打长途到上海联网,三个半小时以后,终于从网上调出了望湖宾馆企业的主页…… 多么漫长的三个半小时啊! 客户兴奋了,来宾兴奋了,记者兴奋了。但最兴奋的还是中国黄页的创业者,经过四个月的煎熬,他们终于从网上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网页! 委屈和幸福的泪水在流淌。马云终于洗去了骗子的罪名。 从此,杭州人相信了马云。 但怀疑马云是骗子的不仅是杭州的客户。当马云第一次北上到京城,游说中央各部委和新闻媒体时,仍有人怀疑他是骗子。甚至当上海、杭州开通了互联网业务后,在那些没有开通的省市拓展业务时,当地人还把马云当骗子。一直到1998年网络潮起,马云才最终摆脱了骗子的罪名。 马云被当成骗子从一开始就是误解和猜忌的结果,但马云被骗从一开始就是残酷的现实。 由于资金匮乏,公司举步维艰。为了寻找资金,马云费尽了心机。1995年下半年,五个深圳老板主动到杭州找马云,说愿意出资20万元,做黄页的代理。马云一听感激涕零,立刻将公司模式,技术支持和盘托出,老板们听完说还没弄明白,马云便派技术人员到深圳,昼夜不停地为其建立系统,老板们终于满意了,通知马云三天后到杭州与黄页签合同。马云苦等了三天,音信全无,再催,得知老板们刚刚开过新闻发布会,拿出来的东西与黄页的一模一样。此时马云才知道受骗了。“当时真受不了,但我还是把它扛下来了。”事后马云这样说。 在创建中国黄页的几年中,马云至少被骗过四次。骗他的不仅有商人,有企业,有机构,甚至还有媒体。 在一个信用缺失的年代,被骗几乎是每个企业家的宿命,是其必经的磨难。 不管有多少损失,多少委屈,也不管有多大打击,多大压力;马云都扛下来了。“打碎了牙咽到肚子里”,马云从小练就的抗击打能力,在残酷的商战中得到了不断提升。 不管有多少人骗他,马云从一开始就坚守诚信的道德底线。尽管他曾被人当作骗子,但他绝不骗人。他奉献给客户和社会的,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是崭新的观念,崭新的产品,是崭新的商业模式。 就像那个传说中的阿里巴巴,他带给人间的是真正的财宝。 第一次北上 1995年12月,马云第一次北上,目的地是北京。 到了1995年底,经过数月苦战,中国黄页成功地发布了杭州电视机厂、望湖宾馆、无锡小天鹅、北京国安足球俱乐部等中国第一批互联网主页,为互联网商务应用播下最初的火种。12月,中国黄页和浙江省合作,成功地把浙江省的“金鸽工程”发布到互联网上,此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连美国都发来了贺电,祝贺中国政府上网。 这一年,公司还是有点亏损。虽然中国黄页成功地把一些中国企业的主页发布在互联网上,虽然不少被送到网上的企业收到了反馈,甚至也有企业从网上得到了订单,但总体效果还不理想。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访问中国黄页的人太少了。 全部是企业广告的中国黄页,访问者自然很少。为了扩充丰富网站内容,为了把新闻、信息、体育、文化等搬上中国黄页,马云决定北上,因为北京才是信息的大本营。从残酷开始(4) 同时马云也感到杭州这个城市太小了,既不是全国的信息中心,也不是全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当他们到外省市发展业务时,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根本不买杭州小公司的账。马云感到杭州已经制约了中国黄页的发展并渐渐萌生了将公司总部迁往北京的念头。 马云开始是只身赴京的。在北京他得到一个叫钱锋的朋友的帮助。钱锋外号钱大爷,其实当时还不到30岁,他开始在四通公司干,后来自己出来做BB机生意。为了帮马云,钱大爷放下了自己的生意,开着一辆捷达车,全天候陪同马云,那真是舍命陪君子(钱锋后来去了加拿大)。 从此在寒风凛凛的北京街头,在各个部委的大楼前,在几大媒体的大门前,多了两个永远是脚步匆匆的人。小个是马云,肩上老是背着一个笔记本电脑,高个是钱锋,手里老是握着把汽车钥匙。 那时的北京还没人知道中国黄页,更无人知晓马云。 为了在北京造势,马云首先想把从杭州带来的资料拿到北京一家媒体上发表。在当时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北京的媒体还不敢大张旗鼓地宣传互联网。当时中国政府对于互联网的态度还不明朗。有关网络高速公路的争论也刚刚开始。两种观点针锋相对,一种观点认为,中国不能发展信息高速公路,否则将被西方发达国家所控制;另一种观点认为,中国必须加快发展互联网,否则中国将被数字鸿沟挡在信息时代之外。 政府没表态的事,媒体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马云最后还是通过一个报社的司机找到了一位报社的老总,这位老总就是我,当时我在《中国贸易报》任副总编辑。 马云和钱锋到我家里来,开始只打算谈两小时,后来谈了整整半天。那是我和马云的第一次见面,从此开始了我们之间长达十年的友谊。 马云那天依然是背着那台386笔记本。他从电脑中调出中国黄页的主页,一页一页演示给我看。当时因为网速太慢,所有的网页都是储存在硬盘里的。面对电脑屏幕,马云神采飞扬,云山雾罩地侃了几小时,而钱锋在旁一言不发。 回想当时,马云的确把我说动了。我相信互联网一定是未来发展的大趋势,互联网不仅将改变中国而且将改变世界。我也相信马云扮演的是网络产业伟大开拓者的角色,相信开拓这个前景无限的互联网产业要靠政府力量,也要靠民间力量。但我当时还不能坚信马云一定会成功,我依稀感到马云有可能成为成功的网络先锋,也有可能成为第一批英勇牺牲的网络烈士。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他。 几天以后,我把《中国贸易报》记者江勇写的5000字长文《走近马云》发表在《中国贸易报》上,这是北京媒体第一次报道马云和中国黄页。 马云急于把新闻、文化、体育等各种信息搬上黄页,于是我带他拜访了国家信息中心。合作没谈成,对方顾左右而言他,潜台词是,堂堂国家信息中心怎会与你这个个体户合作? 后来我又带他拜访了《经济日报》(我曾在那工作过十年)信息部,结果也没有实质进展。接着马云和钱锋又去拜访文化部、国家体委,得到的还是闭门羹;马云甚至提出把自己抢先注册的“中国文化”、“中国体育”域名免费奉送,人家也毫不领情。 这时,马云认识了在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工作的杭州老乡樊馨蔓。樊馨蔓非常仗义,虽然她听不懂马云的网络模式,但却被他的热情打动了。她对马云说:“马云啊,你的后果自负,跟我没关系,只要是合法的。但我可以记录你的这个事情,因为我们做的是‘生活空间’,这个节目就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你有理想很好,我们可以记录你实现理想的过程,但是结局你是要自己收场的。你这个牛吹出去了,万一你是胡闹,或者最后结果证明你是典型的胡思乱想,我们也无非记录了一个善于幻想的人的一段经历。”从残酷开始(5) 樊馨蔓的态度代表了当时大多数媒体记者的态度。他们还不能理解马云和他的互联网。向来号称敏感的记者尚且如此,遑论他人。 虽然不能理解,但樊馨蔓还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她拍了一部名为《书生马云》的专题片,真实记录了马云在京的凄凉遭遇。如今这部专题片弥足珍贵,片中可以看到当年马云在北京现场推销的画面,看到他到处碰壁到处吃闭门羹的画面。 “在片子里,他就像一个坏人,虽然滔滔不绝,但表情总有一点鬼鬼祟祟。他对人讲他要干什么什么,要干中国最大的国际信息库,但再看听者的表情就知道,人家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樊馨蔓如此评说。 这部片子是互联网早期在中国遭遇的真实写照。从中可以看出,马云当时是多么超前。 马云在北京的上门推销,在各大部委和各大媒体中的高层公关,都以失败而告终。马云不但没有签下一个合同,没搞到一条信息,甚至没有拿到一份订单。 马云走访《人民日报》时,开始露出一线曙光。 当时一些工程院院士认为网络不符合中国国情信息高速公路,离中国太遥远。马云在《人民日报》信息部讲课时,愤慨激昂地说:“对于发展国家来说,中国搭上的是末班车,错过了就很难再有机会了,对于处于劣势的我们来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时任《人民日报》总编辑的范敬宜,听完马云的讲课后深受启发并认为政府上网是一种必须。第二天范敬宜就给中央打报告,申请《人民日报》上网。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人民日报》上网工程启动了。马云为了拿下这个工程,把中国黄页最好的工程师调到北京,为《人民日报》精心制作了好几个主页。毫无疑问,在制作网页方面,中国黄页当时的技术是国内最好的,但《人民日报》主管工程的人还是把这个项目给了别人。 马云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唯一的安慰是《人民日报》为他报销了杭州到北京的来往路费。 数日后,我帮马云在长安俱乐部的雷吉尔餐厅搞了个新闻发布会,请来30多位报界老总,也请来了几位有投资能力的地产商。因为我知道马云急缺资金。 马云和他的技术人员为了准备这个新闻发布会,苦干了两天两夜。但要开会了,又听说上面发下文件不让宣传互联网,弄得马云整个一个没脾气。 新闻发布会开始后,黄页的工程师们摆上电脑,当场演示从电话线上下载的中国黄页的页面,马云激情演讲了一小时,从网络应用到网络前景,但莅会的老总和记者们似乎只听懂了三分。会后会餐时,我为马云找来了两个大款,目的是想帮急缺资金的马云融点资。马云又为老板们演示讲演了一小时,讲完,两位实力雄厚的企业家反问:“这样的东西国家会让民营企业来搞吗?”我和马云无言以对。 老板们的担心不无道理。 既然网络技术国家都没有放开,何谈网络内容? 还是那句话,马云太超前了。中国黄页生不逢时。 《书生马云》专题片的最后一幕是,马云疲惫地坐在北京的公共汽车上,望着车窗外的街灯,一脸茫然,神色凝重,喃喃地说:“再过几年,北京就不会这么对我,再过几年,你们都得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在北京也不会这么落魄!” 1995年底,正是杨致远的雅虎起飞之时,也正是贝索斯的亚马逊诞生之时。假设马云的北上成功,假设马云顺利地把新闻、财经、文化、体育装进中国黄页,中国黄页会不会成为中国雅虎,成为中国的第一个门户网站?果真如此,中国门户网站的诞生就无需等到1998年,中国互联网的历史就得重新改写,中美网络产业的差距就会大大缩短。 但果真如此,马云的阿里巴巴呢?马云的B2B呢?中国的电子商务呢? 然而历史从不接受假设。1995年底马云的失败是历史的必然。那时的中国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互联网,也没有做好准备接受马云这位中国互联网的先驱!从残酷开始(6) 记得在《人民日报》演示时,马云激动地说:“现在要迅速抢占信息时代的制高点,在操作系统和网络电子商务上中国再落后,那么全世界就要被洋鬼子抢去了。” 马云是个精明的有远见的商人,但同时也是一个爱国者。他看到了美国互联网高速发展的势头,也看到了网络带来的巨大机遇和挑战;他想帮祖国迎头赶上,他想帮祖国抹平数码鸿沟;他不明白国家民营一齐上有什么不好? 在资金极其困难的时候,马云花钱在报纸、杂志和电视上普及网络知识,宣传互联网应用,并为此付出了极大的热情和精力,这些本该是国家应做的事。 马云是网络时代的先行者和探索者,是中国商用互联网的开拓者和创业者。是马云第一个把商用互联网引入了中国,开创了企业主页发布的互联网商用模式。 筚路蓝缕、披肝沥胆、千辛万苦……这些马云都能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人们的冷漠、歧视、不理解;是人们视其为骗子,是人们无视他拳拳爱国心。 有时,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四处奔波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难道这就是历史送给先行者的礼物吗? 我并不是马云前五年创业的见证者,我只看到了他在北京碰壁的那一小段。但我能理解为什么提起当年,马云要用“五年苦难,五年残酷”这样的词。 当时,我隐约感到,马云的事业代表着未来的方向。他也许会成功,但不是在现在而是将来,因为他太超前了。高位出走(1) 中国黄页是马云超人商业智慧和敏锐市场洞察力的产物,是马云抢到的中国互联网市场上的绝对先机。从1995年上半年到1997年底整整两年半的时间里,马云为黄页倾注了所有的智慧、心血、时间和精力,为黄页创造了运营模式和盈利模式,并最终为黄页创造了年营业额700万的奇迹。 但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马云不得不被迫辞职北上,不得不被迫放弃所有股份。 辛苦一场到头来黄页给了马云什么呢?一无所有! 但并非真的一无所有。黄页给了马云苦难、磨难、委屈和打击,给了马云经验、教训、失败和成功。所有这些都是比金钱和股份更为宝贵的东西。 中国黄页是马云的失败也是马云的成功!没有中国黄页就不会有阿里巴巴! 泪别黄页(当然马云没有哭),很悲壮也很耐人寻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杭州那天大雨滂沱,天冷水寒,但马云在挥手告别故乡时说的是:“杭州你等着,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 竞争对手 “从中国互联网十年历史看,我是第一人。”马云的这句话没有错。 成立于1995年4月的海博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的确是中国第一家网络公司,其中国黄页也的确是中国第一家商业网站。黄页创办一个月后,张树新的赢海威在北京问世。 马云是中国互联网的先驱无可置疑。然而马云究竟领先了对手多少呢?细算只有一个月,最多不过半年。 在商业大潮汹涌澎湃的九十年代,中国市场上拷贝跟进的速度是惊人的。 从1995年上半年到下半年,经过几个月地艰难开拓,马云和他的中国黄页团队成功创办和运营了中国第一个商业网站,成功推出和验证了一个崭新的电子商务模式,虽然这个模式很简单,就是在网上发布企业广告。年末盘点,中国黄页还没有盈利,但当时的营业额已经突破百万,而且离做平只差一点点。特别是浙江省“金鸽工程”的推出,开了中国政府上网的先河。中国黄页的开创作用和示范效益是巨大的。 到了1995年年底,马云遇到了第一个竞争对手,“中国之窗”,这个网站的背景是中科院。中国之窗给中国黄页造成的威胁并不大。 但是到了1996年初,几乎一夜间冒出了好几家堪称强大的竞争对手:“东方网景”、“亚信”、“西湖网联”……新生的中国互联网市场的竞争骤然激烈起来。 中国的互联网市场从此不再寂寞,而中国黄页也从此不再孤独。 田溯宁实力雄厚的亚信差点成了中国黄页的死敌,幸好田溯宁发现在网站业务这块自己的优势并不比中国黄页大,于是转向光纤铺设和网络工程建设。田溯宁几年后成了中国网通的掌门人。 西湖网联就不同了。这是家门口的对手,而且两家实力悬殊。当时西湖网联是拥有3亿多资本的国企,而中国黄页的注册资本只有10万元。西湖网联从中国黄页的成功中看见了互联网市场的前景,于是开始全力抢占这块市场。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不公平竞争。西湖网联财大气粗,中国黄页势单力薄;西湖网联有政府背景,中国黄页只有民间身份;西湖网联垄断着网络技术平台,中国黄页只能依靠海外服务器。在杭州老百姓眼里,西湖网联是正规军,中国黄页是游击队。正规军打败游击队是没有问题的。但竞争的结果却是中国黄页占了上风。连杭州市政府都承认,中国黄页做得比西湖网联好。 中国互联网产业从一起步就有政府搞还是民间搞的争论。由于马云的率先创业,使中国第一家互联网企业有了民营色彩。 早在1995年,弱小的民营中国黄页就曾经战胜过强大的国营西湖网联。这个案例早早预示了民间互联网企业的强大生命力。 在1996年初,马云的中国黄页的一时取胜,并不能化解公司面临的危机。资金匮乏,资源匮乏,信息匮乏。身处杭州的黄页要想完全摆脱西湖网联的阴影也是不现实的。高位出走(2) 马云北上失败,把新闻、体育、文化装进中国黄页的计划泡汤,把中国黄页变成中国雅虎的壮志落空,也使把中国黄页总部放在北京的计划根本无法实现。 1996年初,黄页一度发不出工资。好在马云启动的代理制很快有了成效。纺织进出口行业的广告代理签单。10万元打进黄页账号,解了黄页燃眉之急。 为了生存,为了长远发展,为了得到资金支持,也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马云决定中国黄页与西湖网联合资。 中国黄页将资产折合人民币60万元,占30%的股份;西湖网联所属的南方公司投资140万人民币,占70%的股份。 在合资后的股份公司中,马云仍出任总经理,但大股东肯定是南方公司。 对于10万元人民币起家长期患资金饥渴症的中国黄页来说,140万就是个天文数字。有了资金支持的中国黄页业务扩展大大加快,到了1996年年底,中国黄页不但实现了盈利而且营业额突破了700万。 分道扬镳 对于一个正在成长的创业公司来说,有时,合资并不是一条出路,尤其是两种文化两种模式两种所有制的合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黄页与南方公司的合资是一种变相收编,也是一种变相国有化。 合资之后,尽管公司业务在推进,但双方的裂痕则愈来愈深,直致破裂。 1995年和1996年的马云,心中一直装着一个伟大的梦想:把中国黄页打造成中国雅虎。应该说马云当时还是有机会有可能的。第一,中国黄页毕竟是中国第一家互联网企业,占有绝对的先机;第二,中国互联网产业起步虽晚但市场巨大;第三,马云的创新能力和市场感悟使中国黄页一启动就找到了一种成功的盈利模式。正是这个盈利模式以后困扰了中国网络企业多年,无数网站倒闭的根本原因也是徘徊多年死活找不到一个盈利模式。 但马云还是失败了。摧毁马云伟大梦想的是两把重锤:一是北上失败,二是合资失败。相比而言,无疑是第二把重锤制造了毁灭性的效果。 中国黄页与南方公司合资不久,裂痕就出现了。 马云的战略目标是打造中国的雅虎,为此制定了一系列品牌培育策略,但南方的目标是赚钱,为此它也有一套急功近利的经营策略。对此马云曾说:“做‘.COM’公司如同养孩子,你不可能让三岁小孩去挣钱吧!” 随后,双方分歧日深。几乎马云所有的经营方案都被大股东否决。此时,马云这个总经理已经难有作为了。 几个月后,破裂终于不可避免。 马云带人到外地拓展业务,回到杭州一看,公司大变。南方自己又注册一家自己的全资公司,名字也叫“中国黄页”。 为了利用中国黄页已有的品牌声誉,东方公司建立了一个“m”网站,和中国黄页的“m”相近,而且中文名字都叫中国黄页。于是杭州有了两个“中国黄页”。 新黄页利用老黄页之名开始分割老黄页的市场。两家黄页一个套路,同城操戈,自相残杀。做一个主页,你收5000,他就收1000……刚刚起步的商用互联网陷入混乱之中。 直到现在马云才明白,西湖网联并无合作诚意。“因为竞争不过你,才与你合资,合资的目的是先把你买过来灭掉,然后去培育它自己的100%的全资黄页。” 马云一手创办了黄页,在他眼里黄页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两年多来,马云带领黄页团队左突右杀、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打出一片天地,到头来突然发现“儿子”已经改姓,天地已经易主。 悲愤至极痛苦至极的马云,为了保住黄页,为了迫使对方关掉新黄页,愤然提出辞职。紧接着,中国黄页的全体员工也提出辞职。 黄页的辞职风潮惊动了《人民日报》记者。 辞职风潮后来虽然平息,但马云知道大势已去,这个别人控股的黄页已经不可久留。高位出走(3) 就是与美国的网络先驱比,马云创建中国黄页的时间也并不算晚。 然而两年之后,雅虎如日中天,亚马逊闻名遐迩,而中国黄页却面临分崩离析。再次饱尝失败苦酒的马云,不禁仰天长叹。 但马云并没有流泪,也没有被击倒。“每次打击,只要你扛过来了,就会变得更加坚强。通常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所以我总是想明天肯定会倒霉,那么明天真的打击来了,我就不会害怕了。你除了重重地打击我,还能怎么样?来吧,我都能扛得住。”马云事后如是说。 自从1995年上半年下海创办黄页到1997年下半年黄页变色,马云已经在网络江湖闯荡了两年半。虽然大业未成,但也名声在外。 1997年10月,马云偶然认识了外经贸部的王建国。 不久,久闻马云大名的外经贸部中国国际电子商务中心(EDI)诚邀马云加盟,共创大业。 马云考虑再三决定二次北上,毕竟外经贸部这棵大树比杭州通信粗多了,但真正使马云下决心再次北上的原因,还是EDI的业务与马云的电子商务情结之间的联系。 到了1997年底,马云去意已决。 离开黄页对于马云来说,不仅是自断其臂,而且是自剜其心。中国黄页曾是他的所有事业和未来,是他的全部希望和梦想! 1997年11月的一天,马云和他的中国黄页团队(这时的黄页已经有了将近40人)一起乘车前往桐庐的红灯笼度假村。这是一次集体出游也是一次集体婚礼,几对黄页的新人要在度假村举办集体婚礼。 在度假村的晚宴上,马云站起来让大家安静一下,然而宣布了北上之事,并宣布了随他一起北上的8人名单。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大家惊呆了。对于这些同创业共患难,朝夕相处,亲如兄弟姐妹的年轻人来说,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因为走的不是别人,而是黄页的创始人,是整个团队的领袖和灵魂。谁都知道马云的离开意味着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突然迸发出哭声。开始一两个,后来一大片,当时在场的女员工几乎都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不掉泪的马云没有哭,即将随行的8员大将也没有哭。 回到杭州时,大雨倾城。几十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以雨洗面,以泪洗面,走进了一家餐馆,含泪举杯为马云一行饯行。马云也动情地说:“我去北京但并没有离开黄页。去北京是去做一个事业,想把黄页带起来。如果北京能做成,杭州至少也会有一个分公司,那时一定回来,回来和大家相聚,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希望留下的人在杭州好好工作,等我们回来!” 那时的马云并没有想完全放弃黄页。 马云带走的8个人,应该说都是中国黄页的骨干。他们只是第一批。后来黄页中还有人陆续北上进京。这些人后来都成了阿里巴巴的创始人。 走还是不走,当时的抉择决定了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马云并没有带走中国黄页所有的骨干。他为黄页留下了不少人才,甚至把最好的工程师也留给了黄页。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马云还是真心希望中国黄页在他走后,还能生存,还能发展。 两年之后,我又问起中国黄页的命运。马云说,黄页还存在,还坚守着那块阵地。“我是在黄页赚钱时走的,那年黄页的营业额是700万。我马云不会在失败时放弃,只会在成功时离开。黄页毕竟是我们的儿子,不管黄页今后怎样,我们都不会动它一根手指。” 李芸是马云的第一个秘书。马云在夜校教英语时,李芸是马云的学生。1995年9月,李芸加入中国黄页并成为马云的秘书。李芸除了专职秘书外,还负责公司财务和招聘。她在这个岗位工作了两年多。 1997年11月泪别桐庐时,李芸也在场,但那时还没结婚。几周后,李芸结婚。新婚的李芸不顾两地分居还是跟随马云到了北京。但李芸在北京只待了一个月就回到了杭州回到了黄页,原因是她觉得家庭的稳定更重要。高位出走(4) 1998年2月,马云夫妇回杭,由何一冰牵头,包括李芸在内的黄页老员工一起请马云夫妇吃饭。宴会上的气氛很融洽。会上还谈到把EDI的业务分给黄页一些,帮助黄页度过发展期的话题。但不久李芸就发现马云和何一冰渐渐产生了矛盾。马、何的矛盾让李芸很为难。 1999年初马云重回杭州创建阿里巴巴时,打电话叫李芸参加。马云知道李芸的难处,建议她先回家待三个月,然后再到阿里巴巴来,这样压力会小一些。李芸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去。 几个月后,收购马云股份的10个员工中有李芸。2003年8月,李芸离开名存实亡的黄页来到一家化妆品公司任职直到现在。 李芸没有去阿里巴巴,也没有再回到马云身边。假如李芸去了阿里巴巴,她的人生轨迹就会完全不同。 5年之后,马云和我谈起此事,依然充满感伤和遗憾。5年之后,李芸和我重提旧事,眼圈里依然有泪水。“有时候去看看他,一起聊聊天,这样也蛮好。”李芸最后对我说。“我要创办全世界最好的公司”(1) 马云二次北上的目的地还是北京,目的不是去找信息而是与官方合作二次创业。 这一次,马云没能把黄页的总部迁到北京,但把他的部分团队带到了北京,可谓移师京城易地再战。 这次马云和他的团队在北京只待了一年零两个月。他们做成了许多事:做了外经贸部的内网,也做了它的外网;搞了合资公司,并做到了一年盈利。似乎一切都很成功。 但这次马云还是失败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北京,率队再回杭州创建阿里巴巴。 马云在京的日子似乎并不快乐,有时甚至很郁闷。他说:“在北京那一年多吃的苦胜过在黄页时……”可他团队中的大多数人的感觉却是开心。 马云在北京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和痛苦,他与外经贸部的相关部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分歧,将永远成谜。因为马云从不告诉任何人。 移师北上之后紧接着就是挥师南下,杀回老家重新创业,那已经是第三次创业了。时间是1999年2月。此时的中国大地已是网络大潮排山倒海,新浪、搜狐、网易、8848相继而起,来势逼人,而作为中国互联网先锋和元老的马云依然两手空空、前路茫茫。于是有人说,他才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但这一切并不是结局。马云没有认输,没有放弃,也没有退出历史舞台,互联网的好戏还在后头。 二次北上 1997年12月,马云率队二次北上。这次北上是坐火车走的。 第一批跟随马云进京的有8人:孙彤宇、吴泳铭、盛一飞、麻长炜、楼文胜、谢世煌,再加上马云和张英。后来又有了第二批和第三批:彭蕾、韩敏、蒋芳、戴珊和周越红。北京团队三批共来了13人。 马云受邀率队北上实际上是来加盟外经贸部所属的中国国际电子商务中心(EDI),马云出任该中心信息部总经理。 EDI重金邀请马云北上的目的是做网站。外经贸部毕竟是做外贸的,它是国务院各部委中最先上网,最先建立电子商务的。而这第一个部委网站就是马云团队做的。 所谓重金是指当时马云的北京团队的人每月能拿到上万元的工资,这在当时的北京已经算很高的了。 但EDI毕竟是政府的机构,因而它的网站建设思路也具有浓浓的政府色彩,路数还是依靠政府力量依靠红头文件。EDI要马云团队建设的这个网站实际是个外经贸部的官方内网,靠各地拉光纤联在一起。这个内网是收费的,收费的办法是靠红头文件。 马云是靠互联网起家的。他破釜沉舟撇家舍业所献身的也是互联网大业。因而马云一开始就反对这个内网方案并试图说服EDI把网站建在互联网上。尽管马云反对,但他这个EDI下属部门的小经理做不了主,方案还得部里官员定。 于是马云的北京团队就开始按照官方的意志建设内网。当时的北京团队云集了不少在网络江湖摔打了好几年的高手,做网站对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网站做得很快也很成功,但网站的运营并不顺利。红头文件下去了,但反应寥寥。越来越市场化的中国企业已经不会轻易为政府买单了。 二次北上时,也许真是“壮士一去不复还”。从杭州出发时,张英租了一个集装箱,把家整个端到了北京。不久马云和张英还把儿子接到北京上小学。当初并没想到回去,当初肯定是想在京城大干一场。 刚到北京时,整个团队都住在外经贸部位于潘家园的集体宿舍里,办公地点在外经贸部7号楼。 12个人分成三群,分住在三套房间里。房子很简陋。 开发网站的工作很苦很累,还得经常加班。时值寒冬腊月,北风呼啸。每天早上,大伙都要在潘家园等公交车,车很难挤上,出租车又很难打着;遇见大雪纷飞,车就更难坐,时常天黑才能回到家里。每天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太阳。周日大多用来休息睡觉。这些江南游子,西湖丽人,很难习惯北京的生活。“我要创办全世界最好的公司”(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