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去找一种既温和,又刚烈的人?这两种性格是相反的呀。 格:显然是相反的。 苏:但要是两者缺一,他就永远成不了一个好的护卫者了。看来,二者不能得兼,因此,一个好的护卫者就也是不可能有的了。 格:看来是不可能。 苏:我给闹糊涂了。不过把刚才说的重新考虑一下,我觉得我们的糊涂是咎有应得,因为我们把自己所树立的相反典型给忘掉了。 格:怎么回事? 苏:我们没有注意到,我们原先认为不能同时具有相反的两种禀赋,现在看来毕竟还是有的。 格:有?在哪儿? 苏:可以在别的动物身上找到,特别是在我们拿来跟护卫者比拟的那种动物身上可以找到。我想你总知道喂得好的狗吧。它的脾气总是对熟人非常温和,对陌生人却恰恰相反。 格:是的,我知道。 苏:那么,事情是可能的了。我们找这样一种护卫者并不违反事物的天性。 格:看来并不违反。 苏:你是不是认为我们的护卫者,除了秉性刚烈之外,他的性格中还需要有对智慧的爱好,才能成其为护卫者? 格:怎么需要这个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在狗身上你也能看到这个①。兽类能这样,真值得惊奇。 ①指:对智慧的爱好。照希腊文"哲学家"一词,意即"爱好智慧的人"。 格:"这个"是什么? 苏:狗一看见陌生人就怒吠――虽然这个人并没打它;当它看见熟人,就摇尾欢迎――虽然这个人并没对它表示什么好意。这种事情,你看了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 格:过去我从来没注意这种事情。不过,狗的行动确实是这样的,这是一目了然的。 苏:但那的确是它天性中的一种精细之处,是一种对智慧有真正爱好的表现。 格:请问你是根据什么这样想的? 苏:我这样想的根据是:狗完全凭认识与否区别敌友―― 不认识的是敌,认识的是友。一个动物能以知和不知辨别敌友同异,你怎么能说它不爱学习呢? 格:当然不能。 苏:你承认,爱学习和爱智慧是一回事吗? 格:是一回事。 苏:那么,在人类我们也可以有把握地这样说:如果他对自己人温和,他一定是一个天性爱学习和爱智慧的人。不是吗? 格:让我们假定如此吧。 苏:那么,我们可以在一个真正善的城邦护卫者的天性里把爱好智慧和刚烈、敏捷、有力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了。 格:毫无疑问可以这样。 苏:那么,护卫者的天性基础①大概就是这样了。但是,我们的护卫者该怎样接受训练接受教育呢?我们研讨这个问题是不是可以帮助我们弄清楚整个探讨的目标呢――正义和不正义在城邦中是怎样产生的?我们要使我们的讨论既充分又不拖得太长,令人生厌。 ①作为后天接受教育的基础。 阿(格劳孔的兄弟):是的。我希望这个探讨有助于我们一步步接近我们的目标。 苏:那么,亲爱的阿得曼托斯,我们一定不要放弃这个讨论,就是长了一点,也要耐心。 阿:对!一定不放弃。 苏:那么,让我们来讨论怎么教育这些护卫者的问题吧。 我们不妨象讲故事那样从容不迫地来谈。 阿:我们是该这样做。 苏:那么,这个教育究竟是什么呢?似乎确实很难找到比我们早已发现的那种教育更好的了。这种教育就是用体操来训练身体,用音乐①来陶冶心灵。 ①古代希腊重要的文化生活是听民间艺人弹着竖琴演说史诗故事。故"音乐"一词包括音乐、文学等义,相当现在的"文化"一词。关于音乐的讨论一直延伸到第三卷。(《理想国》象现在这样分为十卷是柏拉图数世纪后的事情。) 阿:是的。 苏:我们开始教育,要不要先教音乐后教体操? 阿:是的。 苏:你把故事包括在音乐里,对吗? 阿:对。 苏:故事有两种,一种是真的,一种是假的,是吧? 阿:是的。 苏:我们在教育中应该两种都用,先用假的,是吗? 阿: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苏:你不懂吗?我们对儿童先讲故事――故事从整体看是假的,但是其中也有真实。在教体操之前,我们先用故事教育孩子们。 阿:这是真的。 苏:这就是我所说的,在教体操之前先教音乐的意思。 阿:非常正确。 苏:你知道,凡事开头最重要。特别是生物。在幼小柔嫩的阶段,最容易接受陶冶,你要把它塑成什么型式,就能塑成什么型式。 阿:一点不错。 苏:那么,我们应不应该放任地让儿童听不相干的人讲不相干的故事,让他们的心灵接受许多我们认为他们在成年之后不应该有的那些见解呢? 阿:绝对不应该。 苏:那么看来,我们首先要审查故事的编者,接受他们编得好的故事,而拒绝那些编得坏的故事。我们鼓励母亲和保姆给孩子们讲那些已经审定的故事,用这些故事铸造他们的心灵,比用手去塑造他们的身体①还要仔细。他们现在所讲的故事大多数我们必须抛弃。 ①当时托儿所里采用的一种按摩推拿之类的保育方法。 阿:你指的哪一类故事? 苏:故事也能大中见小,因为我想,故事不论大小,类型总是一样的,影响也总是一样的,你看是不是? 阿:是的,但是我不知道所谓大的故事是指的哪些? 苏:指赫西俄德和荷马以及其他诗人所讲的那些故事。须知,我们曾经听讲过,现在还在听讲着他们所编的那些假故事。 阿:你指的哪一类故事?这里面你发现了什么毛病? 苏:首先必须痛加谴责的,是丑恶的假故事。 阿:这指什么? 苏:一个人没有能用言词描绘出诸神与英雄的真正本性来,就等于一个画家没有画出他所要画的对象来一样。 阿:这些是应该谴责的。但是,有什么例子可以拿出来说明问题的? 苏:首先,最荒唐莫过于把最伟大的神描写得丑恶不堪。 如赫西俄德描述的乌拉诺斯的行为,以及克罗诺斯对他的报复行为①,还有描述克罗诺斯的所作所为和他的儿子对他的行为,这些故事都属此类。即使这些事是真的,我认为也不应该随便讲给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听。这些故事最好闭口不谈。如果非讲不可的话,也只能许可极少数人听,并须秘密宣誓,先行献牲,然后听讲,而且献的牲还不是一只猪,而是一种难以弄到的庞然大物。为的是使能听到这种故事的人尽可能的少。 ①赫西俄德《神谱》154,459。 阿:啊!这种故事真是难说。 苏:阿得曼托斯呀!在我们城邦里不应该多讲这类故事。 一个年轻人不应该听了故事得到这样一种想法:对一个大逆不道,甚至想尽方法来严惩犯了错误的父亲的人也不要大惊小怪,因为他不过是仿效了最伟大的头号天神的做法而已。 阿:天哪!我个人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应该讲的。 苏:决不该让年轻人听到诸神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因为这不是真的)。如果我们希望将来的保卫者,把彼此勾心斗角、耍弄阴谋诡计当作奇耻大辱的话。我们更不应该把诸神或巨人之间的争斗,把诸神与英雄们对亲友的种种怨仇作为故事和刺绣的题材。如果我们能使年轻人相信城邦的公民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争执――如果有的话,便是犯罪――老爷爷、老奶奶应该对孩子们从小就这样说,等他们长大一点还这样说,我们还必须强迫诗人按照这个意思去写作。关于赫拉如何被儿子绑了起来以及赫淮斯托斯见母亲挨打,他去援救的时候,如何被他的父亲从天上摔到地下的话①,还有荷马所描述的诸神间的战争等等,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作为寓言来讲也罢,无论如何不该让它们混进我们城邦里来。因为年轻人分辨不出什么是寓言,什么不是寓言。先入为主,早年接受的见解总是根深蒂固不容易更改的。因此我们要特别注意,为了培养美德,儿童们最初听到的应该是最优美高尚的故事。 ①《伊利亚特》Ⅰ586以下。 阿:是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人家要我们明确说出这些故事指的哪些?我们该举出哪些来呢? 苏:我亲爱的阿得曼托斯啊!你我都不是作为诗人而是作为城邦的缔造者在这里发言的。缔造者应当知道,诗人应该按照什么路子写作他们的故事,不许他写出不合规范的东西,但不要求自己动手写作。 阿:很对。但,就是这个东西――故事里描写诸神的正确的路子或标准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苏:大致是这样的:应该写出神之所以为神,即神的本质来。无论在史诗、抒情诗,或悲剧诗里,都应该这样描写。 阿:是的,应该这样描写。 苏:神不肯定是实在善的吗?故事不应该永远把他们描写成善的吗? 阿:当然应该。 苏:其次,没有任何善的东西是有害的,是吧? 阿:我想是的。 苏:无害的东西会干什么坏事吗? 阿:啊,不会的。 苏:不干坏事的东西会作恶吗? 阿:绝对不会。 苏:不作恶的东西会成为任何恶的原因吗? 阿:那怎么会呢? 苏:好,那么善的东西是有益的? 阿:是的。 苏:因此是好事的原因吗? 阿:是的。 苏:因此,善者并不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只是好的,事物的原因,不是坏的事物的原因。 阿:完全是这样。 苏:因此,神既然是善者,它也就不会是一切事物的原因――象许多人所说的那样。对人类来说,神只是少数几种事物的原因,而不是多数事物的原因。我们人世上好的事物比坏的事物少得多,而好事物的原因只能是神。至于坏事物的原因,我们必须到别处去找,不能在神那儿找。 阿:你说的话,在我看来再正确不过了。 苏:那么我们就不能接受荷马或其他诗人关于诸神的那种错误说法了。例如荷马在下面的诗里说:① ①《伊利亚特》ⅩⅩⅣ527-532。这里引文与现行史诗原文略有出入。 宙斯大堂上,并立两铜壶。 壶中盛命运,吉凶各悬殊。 宙斯混吉凶,随意赐凡夫。 当宙斯把混合的命运赐给哪个人,那个人就―― 时而遭灾难,时而得幸福。 当宙斯不把吉凶相混,单赐坏运给一个人时,就―― 饥饿逼其人,飘泊无尽途。 我们也不要去相信那种宙斯支配命运的说法: 祸福变万端,宙斯实主之。 如果有人说,潘德罗斯违背誓言①,破坏停战,是由于雅典娜和宙斯的怂恿,我决不能同意。我们也不能同意诸神之间的争执和分裂是由于宙斯和泰米斯②作弄的说法。我们也不能让年轻人听到象埃斯库洛斯所说的③: ①《伊利亚特》Ⅳ69以下。 ②希腊神话中代表法律的女神。 ③埃斯库洛斯,轶诗160。 天欲毁巨室,降灾群氓间。 如果诗人们描写尼俄珀的悲痛――埃斯库洛斯曾用抑扬格诗描写过――或者描写佩洛匹达的故事、特洛亚战争的事绩,以及别的传说,我们一定要禁止他们把这些痛苦说成是神的意旨。如果要这么说,一定要他们举出这样说的理由,象我们正在努力寻找的一样――他们应该宣称神做了一件合乎正义的好事,使那些人从惩罚中得到益处。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诗人把被惩罚者的生活形容得悲惨,说是神要他们这样的。 但是我们可以让诗人这样说:坏人日子难过,因为他们该受惩罚。神是为了要他们好,才惩罚他们的。假使有人说,神虽然本身是善的,可是却产生了恶。对于这种谎言,必须迎头痛击。假使这个城邦要统治得好的话,更不应该让任何人,不论他是老是少,听到这种故事(不论故事是有韵的还是没有韵的)。讲这种话是渎神的,对我们有害的,并且理论上是自相矛盾的。 阿:我跟你一道投票赞成这条法律。我很喜欢它。 苏:很好。这将成为我们关于诸神的法律之一,若干标准之一。故事要在这个标准下说,诗要在这个标准下写――神是善的原因,而不是一切事物之因。 阿:这样说算是说到家了。 苏:那么,其次,你认为神是一个魔术师吗?他能按自己的意图在不同的时间显示出不同的形相来吗?他能有时变换外貌,乔装打扮惑世欺人吗?还是说,神是单一的,始终不失他本相的呢? 阿:我一下子答不上来。 苏:那么好好想想吧。任何事物一离开它的本相,它不就要(或被自己或被其它事物)改变吗? 阿:这是必然的。 苏:事物处于最好的状况下,最不容易被别的事物所改变或影响,例如,身体之受饮食、劳累的影响,植物之受阳光、风、雨等等的影响――最健康、最强壮者、最不容易被改变。不是吗? 阿:怎么不是呢? 苏:心灵不也是这样的吗?最勇敢、最智慧的心灵最不容易被任何外界的影响所干扰或改变。 阿:是的。 苏:根据类推,那些制成的东西也肯定是这样的了。―― 家具、房屋、衣服,如果做得很好很牢,也最不容易受时间或其它因素的影响。 阿:的确是这样。 苏:那么万事万物都是这样的了。――任何事物处于最好状况之下,(不管是天然的状况最好,还是人为的状况最好,或者两种状况都最好),是最不容易被别的东西所改变的。 阿:看来是这样。 苏:神和一切属于神的事物,无论如何都肯定是处于不能再好的状态下。 阿:当然。 苏:因此看来,神是绝对不能有许多形相的。 阿:确实不可能的。 苏:但是,神能变形,即??自??己改变自己吗? 阿:如果他能??被??改??变,显然是能自己改变自己的。 苏:那么他把自己变美变好呢,还是变丑变坏呢? 阿:如果变,他一定是变坏。因为我们定然不能说神在美和善方面是有欠缺的。 苏:你说得对极了。如果这样尽善尽美,阿得曼托斯,你想想看,无论是哪一个神或哪一个人,他会自愿把自己变坏一点点吗? 阿:不可能的。 苏:那么,一个神想要改变他自己,看来是连这样一种愿望也不可能有的了。看来还是:神和人都尽善尽美,永远停留在自己单一的既定形式之中。 阿:我认为这是一个必然的结论。 苏:那么,我的高明的朋友啊!不许任何诗人这样对我们说: 诸神乔装来异乡, 变形幻影访城邦。① 也不许任何人讲关于普罗图斯和塞蒂斯的谎话,也不许在任何悲剧和诗篇里,把赫拉带来,扮作尼姑,为阿尔戈斯的伊纳霍斯河的赐予生命的孩子们挨门募化,我们不需要诸如此类的谎言。做母亲的也不要被这些谎言所欺骗,对孩子们讲那些荒唐故事,说什么诸神在夜里游荡,假装成远方来的异客。我们不让她们亵渎神明,还把孩子吓得胆战心惊,变成懦夫。 ①《奥德赛》ⅩⅦ485-486。 阿:决不许这样。 苏:既然诸神是不能改变的,难道他们能给我们幻象,让我们看到他们在光怪陆离的形式之中吗? 阿:也许如此。 苏:什么?难道神明会愿意说谎欺骗,在言行上对我们玩弄玄虚吗? 阿:我不知道。 苏:你难道不懂:真的谎言――如果这话能成立①――是所有的神和人都憎恶的吗? ①"真"和"假"(谎言)是对立的。 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我的意思是说:谎言乃是一种不论谁在自身最重要的部分①――在最重要的利害关系上――都最不愿意接受的东西,是不论谁都最害怕它存在在那里的。 ①在心灵上。 阿:我还是不懂。 苏:这是因为你以为我的话有什么重要含意。其实,我的意思只是:上当受骗,对真相一无所知,在自己心灵上一直保留着假象――这是任何人都最不愿意最深恶痛绝的。 阿:确实如此。 苏:但是,受骗者把心灵上的无知说成是非常真的谎言(如我刚才所做的)肯定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嘴上讲的谎言只不过是心灵状态的一个摹本,是派生的,仅仅是形象而不是欺骗本身和真的谎言。对吗? 阿:很对。 苏:那么,真的谎言是不论神还是人都深恶痛绝的。 阿:我也这么认为了。 苏:不过,语言上的谎言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用,对谁可用,所以人家对它才不讨厌的?对敌人不是可用吗?在我们称之为朋友的那些人中间,当他们有人得了疯病,或者胡闹,要做坏事,谎言作为一种药物不也变得有用了,可以用来防止他们作恶吗?在我们刚才的讨论中所提到的故事里,我们尽量以假乱真,是由于我们不知道古代事情的真相,要利用假的传说达到训导的目的。 阿:当然要这样。 苏:那么在什么情况下,谎言能对神有用?会不会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古代的事情,因此要把假的弄得象真的一样呢? 阿:啊,这是一个荒唐的想法。 苏:那么,神之间没有一个说假话的诗人吧? 阿:我想不会有。 苏:那么他会因为害怕敌人而说假话吗? 阿:绝对不会。 苏:会因为朋友的疯狂和胡闹而说假话吗? 阿:不会,神是没有疯狂和胡闹的朋友的。 苏:那么,神不存在说谎的动机。 阿:不存在。 苏:因此,有一切理由说,心灵和神性都和虚伪无缘。 阿:毫无疑问。 苏:因此,神在言行方面都是单一的、真实的,他是不会改变自己,也不会白日送兆,夜间入梦,玩这些把戏来欺骗世人的。 阿:听你讲了以后,我自己也这样认为。 苏:那么你同意不同意这第二个标准:讲故事、写诗歌谈到神的时候,应当不把他们描写成随时变形的魔术师,在言行方面,他们不是那种用谎言引导我们走上歧途去的角色? 阿:我同意。 苏:那么,在荷马的作品里,虽然许多东西值得我们赞美,可是有一件事是我们不能称赞的,这就是宙斯托梦给阿加门农的说法①;我们也不能赞美埃斯库洛斯的一段诗,他说,塞蒂斯②告诉大家,在伊结婚时,阿波罗曾唱过如下的歌: 多福多寿,子孙昌盛, 敬畏命运,大亨以正。 当众宣告,胜利功成。 她曾对大家说: 出于阿波罗之神口,预言谆谆。 不欺不诈,信以为真。 孰知杀吾儿者,竟是此神。 神而若此,天道宁论。 ①《伊利亚特》Ⅱ,1-34。 ②埃斯库洛斯,残诗350。 任何诗人说这种话诽谤诸神,我们都将生气,不让他们组织歌舞队演出,也不让学校教师用他们的诗来教育年轻人,如果要使未来的城邦护卫者在人性许可的范围内,成为敬畏神明的人的话。 阿:无论如何要这样。我同意你这两个标准,我愿意把它们当作法律。□ 柏拉图〔古希腊〕/著郭斌和 张竹明/译第三卷(1)第三卷(1) 苏:关于神的看法,大致就如上所说。为了使我们的护卫者敬神明,孝父母,重视彼此朋友间的友谊,有些故事应当从小就讲给他们听,有些故事就不应该讲给他们听。 阿:我也这样认为,我觉得我们的看法是对的。 苏:那么,其次是什么?如果要他们勇敢,我们不能就此为止。我们要不要用正确的说法教育他们,使他们不要怕死? 你以为一个人心里怕死能勇敢吗? 阿:当然不能。 苏:如果一个人相信地狱是确实存在的而且非常可怕,他能不怕死,打仗的时候能宁死不屈不做奴隶吗? 阿:不能。 苏:看来我们对于写作这些故事的人,应该加以监督,要求他们称赞地狱生活,不要信口雌黄,把它说得一无是处。因为他们所讲的既不真实,对于未来的战士又是有害无益的。 阿:应该监督他们这样做。 苏:那么,让我们从史诗开始,删去下面几节: 宁愿活在人世做奴隶啊 跟着一个不算富裕的主人, 不愿在黄泉之下啊 统帅鬼魂。① 其次,他担心对凡人和天神 暴露了冥府的情景: 阴暗、凄惨,连不死的神 看了也触目心惊。② 其次,九泉之下虽有游魂幻影, 奈何已无知识。③ 其次,独他还有智慧知识,别人不过幻形阴影,来去飘忽不定。④ ①《伊利亚特》ⅩⅩ64。神分成两派,一派站在希腊人一边,一派站在特洛亚人一边。请神亲自参战,以致山摇地震,吓坏了冥王哈得斯,他担心地面震裂,让人和神看到了阴间的恐怖情景。 ②阿克琉斯梦见好友派特罗克洛斯的鬼魂,想去拥抱他。但鬼魂的阴影避开了。阿克琉斯发出了感叹。见《伊利亚特》ⅩⅩⅢ103。 ③女神刻尔吉叫奥德修斯去地府向先知泰瑞西阿的鬼魂打听自己的前程。据她说,这位先知虽然死了,冥府王后波塞芳妮让他仍然保持着先知的智慧。见《奥德赛》Ⅹ495。 ④古希腊人认为,人死了便不再知道人世的事,连亲人都不认识。只有受祭吃了牺牲的血时才认识还活着的人。 其次,诗见《奥德赛》Ⅺ489-491。奥德修斯游地府看见阿克琉斯的鬼魂时,对他说了些安慰的话,称赞他死后还是英雄。阿克琉斯却表示了好死不如赖活的想法。 魂灵儿离开了躯体,他飞往哈得斯的宫殿, 一路痛哭着运命的不幸,把青春和刚气 一起抛闪。① 其次,魂飞声咽,去如烟云。② 其次,如危岩千窟中,蝙蝠成群, 有一失足落地,其余惊叫飞起: 黄泉鬼魂熙攘,啾啾来去飞鸣。③ ①关于派特罗克洛斯的死,见《伊利亚特》ⅩⅥ856。关于赫克托之死,见同书ⅩⅫ36── ②诗见《伊利亚特》ⅩⅩⅢ100。阿克琉斯在梦中看见派特罗克洛斯的鬼魂,象一阵烟似地消失了。 ③诗见《奥德赛》ⅩⅩⅣ6。求婚子弟都被奥德修斯杀死。这里描写他们的鬼魂在神使赫尔墨斯引领之下去地府时的情景。 如果我们删去这些诗句,我们请求荷马不要见怪。我们并不否认这些是人们所喜欢听的好诗。但是愈是好诗,我们就愈不放心人们去听,这些儿童和成年人应该要自由,应该怕做奴隶,而不应该怕死。 阿:我绝对同意。 苏:此外,我们还必须从词汇中剔除那些可怕的凄惨的名字,如"悲惨的科库托斯河"、"可憎的斯土克斯河",以及"阴间"、"地狱"、"死人"、"尸首"等等名词。它们使人听了毛骨悚然。也许这些名词自有相当的用处,不过,目前我们是在关心护卫者的教育问题,我们担心这种恐惧会使我们的护卫者软弱消沉,不象我们所需要的那样坚强勇敢。 阿:我们这样担心是很应该的。 苏:那么,我们应当废除这些名词? 阿:是的。 苏:我们在故事与诗歌中应当采用恰恰相反的名词? 阿:这是显而易见的。 苏:我们要不要删去英雄人物的嚎啕痛哭? 阿:同上面所讲的一样,当然要的。 苏:仔细考虑一下,把这些删去究竟对不对?我们的原则是:一个好人断不以为死对于他的朋友――另一个好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阿:这是我们的原则。 苏:那么,他不会哀伤他朋友的死去,好象他碰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似的。 阿:他不会的。 苏:我们还可以说这种人最为乐天知足。最少要求于人乃是他们的特点。 阿:真的。 苏:因此,失掉一个儿子,或者一个兄弟,或者钱财,或者其它种种,对他说来,丝毫不觉得可怕。 阿:是的,毫不可怕。 苏:因此他绝不忧伤憔悴,不论什么不幸临到他身上,他都处之泰然。 阿:肯定如此。 苏:那么,我们应该删去著名作者所作的那些挽歌,把它们归之于妇女(也还不包括优秀的妇女),归之于平庸的男子,使我们正在培养的护卫者,因此看不起这种人,而不去效法他们。 阿:应该如此。 苏:我们请求荷马以及其他诗人不要把女神的儿子阿克琉斯形容得: 躺在床上,一忽儿侧卧,一忽儿朝天, 一忽儿伏卧朝地。① 然后索性爬起来 心烦意乱踯躅于荒海之滨,② 也不要形容他两手抓起乌黑的泥土,泼撒在自己头上③,也不要说他、长号大哭,呜咽涕泣,有如荷马所描写的那样;也不要描写普里阿摩斯那诸神的亲戚,在粪土中爬滚, 挨个儿呼唤着人们的名字, 向大家恳求哀告。④ 我们尤其请求诗人们不要使诸神嚎啕大哭, 我心伤悲啊生此英儿, 英儿在世啊常遭苦恼。⑤ ①②见《伊利亚特》ⅩⅩⅣ10-12。描写阿克琉斯思念亡友派特罗克洛斯时的情景。 ③见《伊利亚特》ⅩⅧ23。阿克琉斯第一次听到派特罗克洛斯战死的消息时的情景。 ④这位特洛亚老王看见儿子赫克托死后尸体遭到凌辱,悲痛欲绝,要大家放他出城去赎回赫克托的尸体。见《伊利亚特》ⅩⅫ414。 ⑤《伊利亚特》ⅩⅧ54。阿克琉斯的母亲,女神特提斯的话。 对于诸神要如此,对于诸神中最伟大的神更不应当描写得太无神的庄严气象,以至于唉声叹气: 唉呀,我的朋友被绕城穷追。 目睹此情景我心伤悲。① 还说: 伤哉!最最亲爱的萨尔佩冬 竟丧身于梅诺提阿德之子派特罗克洛斯之手中。② ①《伊利亚特》ⅩⅫ168。主神宙斯所说关于赫克托的话。 ②见《伊利亚特》ⅩⅥ433。 我的好友阿得曼托斯啊!倘使我们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去听了这些关于神的故事而不以为可耻可笑,那么到了他自己――不过一个凡人――身上,对于这种类似的言行,就更不以为可鄙可笑了;他也更不会遇到悲伤,自我克制,而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怨天尤人,哀痛呻吟。 阿:你说得很对。 苏:他们不应该这样。我们刚才的辩论已经证明这一点。 我们要相信这个结论,除非别人能给我们另一个更好的证明。 阿:他们实在不应该这样。 苏:再说,他们也不应该老是喜欢大笑。一般说来,一个人纵情狂笑,就很容易使自己的感情变得非常激动。 阿:我同意你这个想法。 苏:那么,如果有人描写一个有价值的人捧腹大笑,不能自制,我们不要相信。至于神明,更不用说。 阿:更不用说。 苏:那么,我们绝不应该从荷马那里接受下面关于诸神的说法: 赫淮斯托斯手执酒壶, 绕着宴会大厅忙碌奔跑; 极乐天神见此情景, 迸发出阵阵哄堂大笑。① ①见《伊利亚特》Ⅰ,599。诸神看着赫淮斯托斯拐着瘸腿来往奔忙,给众神斟酒,滑稽可笑。实际上是笑话他多管闲事。在奥林波斯山上替神们斟酒本来是青春女神赫柏的任务。 用你的话说,我们"不应该接受"它。 阿:如果你高兴把这个说法算作我的说法,那就算是我的说法吧。反正我们不应该接受的。 苏:我们还必须把真实看得高于一切。如果我们刚才所说不错:虚假对于神明毫无用处,但对于凡人作为一种药物,还是有用的。那么显然,我们应该把这种药物留给医生,一般人一概不准碰它。 阿:这很清楚。 苏:国家的统治者,为了国家的利益,有理由用它来应付敌人,甚至应付公民。其余的人一概不准和它发生任何关系。如果一般人对统治者说谎,我们以为这就象一个病人对医生说谎,一个运动员不把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教练,就象一个水手欺骗舵手关于船只以及本人或其他水手的情况一样是有罪的,甚至罪过更大。 阿:极是。 苏:那么,在城邦里治理者遇上任何人, 不管是预言者、医生还是木工,① 或任何工匠在讲假话,就要惩办他。因为他的行为象水手颠覆毁灭船只一样,足以颠覆毁灭一个城邦的。 阿:他会颠覆毁灭一个城邦的,如果他的胡言乱语见诸行动的话。 苏:我们的年轻人需要不需要有自我克制的美德? 阿:当然需要。 苏:对于一般人来讲,最重要的自我克制是服从统治者; 对于统治者来讲,最重要的自我克制是控制饮食等肉体上快乐的欲望。 阿:我同意。 苏:我觉得荷马诗里迪奥米特所讲的话很好; 朋友,君且坐,静听我一言。②还有后面: 阿凯亚人惧怕长官, 静悄悄奋勇前进。③ ①《奥德赛》ⅩⅦ383。 ②《伊利亚特》Ⅳ412。迪奥米特对斯特涅洛斯说的话。阿加门农责备迪奥米特和斯特涅洛斯等作战不力,迪奥米特虚心接受了元帅的批评。当斯特涅洛斯反驳阿加门农时,迪奥米特制止他这样做,要求他理解和尊重元帅的批评。 ③《伊利亚特》Ⅲ8和Ⅳ43!" 以及其它类似的几段也很好。 阿:说得很好。 苏:那么,这一行怎么样? 狗眼鼠胆,醉汉一条。① ①《伊利亚特》Ⅰ225。阿克琉斯辱骂阿加门农的话,骂他没有勇气亲自上前线作战。同一处还有别的骂他的话。 后面的那几行你觉得好吗?还有其它诗歌散文中描写庸俗不堪犯上无礼的举动也好吗? 阿:不好。 苏:这些作品不适宜于给年轻人听到,使他们失掉自我克制。要是作为一种娱乐,我觉得还勉强可以。你的意见呢? 阿:我同意。 苏:再说荷马让一位最有智慧的英雄说出一席话,称赞人生最大的福分是,有侍者提壶酌酒,将酒杯斟得满满的,丰盛的宴席上麦饼、肉块堆得满满的。① 年轻人听了这些话,对于自我克制有什么帮助?还有听了: 生民最苦事,独有饥饿死!② 或者听了关于宙斯:当其他诸神,已入睡乡,他因性欲炽烈,仍然辗转反侧,瞥见赫拉浓装艳抹,两情缱绻,竟迫不及待露天交合。宙斯还对妻子说,此会胜似初次幽会,背着他们的父母。③ ①《奥德赛》Ⅸ8。奥德修斯对阿吉诺王说的开头几句话。 ②《奥德赛》Ⅻ342。在存粮吃尽时奥德修斯的伙伴尤吕洛科说的话。 ③《伊利亚特》ⅩⅣ294-341。诗见同书ⅩⅣ28! 于是他将一切谋划顷刻忘怀。③以及听了关于赫淮斯托斯为了战神阿瑞斯和爱神阿芙洛狄特的情事用铁链把他俩绑住的事,①对年轻人的自我克制有什么益处呢? ①《奥德赛》ⅤⅢ266。 阿:据我看来,绝对没有什么益处。 苏:至于一些名人受到侮辱而能克制忍受的言行,这些倒是值得我们让年轻人看看听听的,例如: 他捶胸叩心责备自己: "我的心呀,你怎么啦?更坏的事情都忍受过来了"。① ①同上书ⅩⅩ17。奥德修斯回到自己家里看到混乱情况时,对自己说的话。 阿:当然。 苏:此外,我们不能让他们纳贿贪财。 阿:决不能。 苏:也不能向他们朗诵: 钱能通神呀,钱能通君王。① ①见十世纪时的辞典Suidas中的δωIρα条。其中告诉我们:有人认为这行诗是赫西俄德的。 我们不应该表扬阿克琉斯的导师菲尼克斯,是他教唆阿克琉斯拿到阿凯亚人的钱,就出来保卫他们,否则决不释怒。①我们也不应该同意或者相信这种说法,说阿克琉斯是如此贪财,他曾接受阿加门农的礼物;②还曾接受了钱财,才放还人家的尸体,否则决不放还。③ ①菲尼克斯对阿克琉斯讲的一番话。见《伊利亚特》Ⅸ515以下。菲尼克斯讲话的主旨还是想打动阿克琉斯的心,求他出战。没有"否则决不释怒"的意思。 ②《伊利亚特》ⅩⅨ278。在荷马笔下阿克琉斯并不是一个特别贪财的人。他和阿加门农和解并答应出战主要是为了替好友派特罗克洛斯复仇。 ③见《伊利亚特》ⅩⅩⅣ502,555,594。事指特洛亚老王普里阿摩斯送给阿克琉斯许多礼品,赎回爱子赫克托的尸体。 阿:不应该,表扬这些事情是不应该的。 苏:但是为了荷马,我不愿说这类事情是阿克琉斯做的。 如有别人说,我也不愿相信。否则是不虔敬的。我也不愿相信阿克琉斯对阿波罗神说的话: 敏捷射手,极恶之神,尔不我助! 手无斧柯,若有斧柯,必重责汝!①还有,关于他怎样对河神凶暴无礼,准备争吵;②关于他怎样讲到他把已经许愿献给另一河神的卷发一束,献与亡友派特罗克洛斯之手中。③这许多无稽之谈,我们都是不能相信的。至于拖了赫克托的尸首绕派特罗克洛斯的坟墓疾走,并将俘虏杀死放在自己朋友的火葬堆上,这些事我们也不能信以为真。我们不能让年轻人相信阿克琉斯――女神和佩莱斯(素以自我克制闻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孙)的儿子,由最有智慧的赫戎扶养成人――这个英雄的性格竟如此混乱,他的内心竟有这两种毛病:卑鄙贪婪与蔑视神、人。 ①《伊利亚特》ⅩⅫ15。 ②阿克琉斯对斯卡曼德洛斯河神。见《伊利亚特》ⅩⅪ130。 ③阿克琉斯的父亲曾给斯珀尔克斯河神许愿:如果阿克琉斯能平安地从特洛亚回到家乡,就把阿克琉斯的一卷长发和五十头羊作祭品献给这位河神。可现在阿克琉斯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死在特洛亚,回不去了。所以忿怒地把长发剪下献给亡友。见《伊利亚特》ⅩⅩⅢ15! 阿:你说得很对。 苏:很好,让我们简直不要相信这一派胡言乱语,更不要让任何人说海神波塞顿的儿子提修斯①和主神宙斯的儿子佩里索斯掳掠妇女的骇人听闻的事情,也不要让人任意诬蔑英雄或神明的儿子,把那些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行动归之于他们。让我们还要强迫诗人们否认这些事情是神的孩子们所做的,或者否认做这些事情的人是神明的后裔。总之两者他们都不应该说。他们不应该去要年轻人认为,神明会产生邪恶,英雄并不比一般人好。因为在前面讨论中我们已经说过,这种话既不虔诚,又不真实。我相信我们已经指出,神明为邪恶之源是决不可能的事情。 ①传说,提修斯曾在佩里索斯协助下抢劫海伦,还曾和佩里索斯一起企图诱抢冥后波塞芳妮。提修斯的故事曾是一些史诗和索福克勒斯与欧里庇得斯失传悲剧的题材。 阿: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苏:再说,这些荒诞不经的言行,对于听者是有害无益的。因为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作恶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他相信这些坏事神明的子孙过去都曾做过,现在也还在做的话―― 诸神亲属,宙斯之苗裔兮, 巍巍祭坛,伊达山之巅兮, 一脉相承,尔炽而昌兮。① 由于这些理由我们必须禁止这些故事的流传。否则就要在青年人心中,引起犯罪作恶的念头。 ①诗出埃斯库洛斯失传悲剧《尼俄珀》。 阿:我们一定要禁止。 苏:那么,什么应该讲,什么不应该讲――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有什么要规定的呢?我们已经提出了关于诸神、神灵、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确说法了。 阿:我们提出了。 苏:剩下来还须规定的恐怕是关于人的说法吧? 阿:显然是的。 苏:我的朋友啊,我们目前还不能对这个问题作出规定呢! 阿:为什么? 苏:因为我恐怕诗人和故事作者,在最紧要点上,在关于人的问题上说法有错误。他们举出许多人来说明不正直的人很快乐,正直的人很苦痛;还说不正直是有利可图的,只要不被发觉就行;正直是对人有利而对己有害的。这些话我们不应该让他们去讲,而应该要他们去歌唱去说讲刚刚相反的话。你同意我的话吗? 阿:我当然同意。 苏:如果你同意我所说的,我可以说你实际上已经承认我们正在讨论寻找的那个原则了。 阿:你的想法很对。 苏:那么,我们一定先要找出正义是什么,正义对正义的持有者有什么好处,不论别人是否认为他是正义的。弄清楚这个以后,我们才能在关于人的说法上取得一致意见,即,哪些故事应该讲,又怎样去讲。 阿:极是。 苏:关于故事的内容问题就讨论到这里为止,下面我们要讨论故事的形式或风格的问题。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内容与形式――即讲什么和怎样讲的问题――全部检查一番了。 阿: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啊,我一定会使你懂的。也许你这样去看就更容易懂得我的意思了:讲故事的人或诗人所说讲的不外是关于已往、现在和将来的事情。 阿:唔,当然。 苏:他们说故事,是用简单的叙述,还是用摹仿,还是两者兼用? 阿:这一点我也很想懂得更清楚一些。 苏:哎呀!我真是一个可笑而又蹩脚的教师呀!我只好象那些不会讲话的人一样,不能一下子全部讲明白了,我只能一点一滴地讲了。《伊利亚特》开头几行里诗人讲到赫律塞斯祈求阿加门农释放他的女儿,阿加门农大为震怒。当赫律塞斯不能得到他的女儿的时候,他咒诅希腊人。请问,你知道这一段诗吗? 阿:我知道的。 苏:那么,你一定知道接着下面的几行: 彼祈求全体阿凯亚人兮, 哀告于其两元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