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赢牌,他都会在我脸上嘬一下,不会大喜,也不会大悲。接着,我就能看到那个美丽女孩子脸上闪过的一丝失落。 小兵是这样的一种人,有时候我觉得他像个孩子,可有时候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他。他会在喝醉的时候强忍着把我带回家,然后吐得一塌糊涂,还要坚持去洗澡。他有轻微的洁癖,与我一样。然后倒在床上就不醒人世,第二天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觉得他的意志其实是很强大的。 小兵的音乐室生意越来越淡,有时候他们会去酒吧唱歌,我就在家里等着,直到他回来才能入睡,已经习惯了他在耳边均匀的呼吸。通常小兵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我就在沙发上蜷着,他会把我抱到床上,轻轻地吻着,然后说,对不起。 捂住小兵的嘴,我知道他开始为不能给我安定的生活而懊恼了。 他不愿用我的钱,小兵的骨子里透着些大男子主义。 他是这样的人,就算口袋里只剩一千块钱,如果遇到特别的日子,他也会用六百块买给我礼物,然后用四百块跟我去吃去玩。 接下来的日子再去努力赚钱。 那段日子是清苦的,却是我至今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小兵写不出满意的歌,开始烦躁不安。我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静默看他一支一支地吸烟或者没完没了地疯打游戏,很专注地转移着注意力。 偶尔我会去听他演奏,很晚很晚,小兵将摩托开得很快,飞驰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我紧紧地抱着他,我想对他说,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我想,他能听见…… 第十二章 爱情的另一张脸(1) ERIC看着我,眼里充满笑意,闪着特殊的光辉。 他对我的关心,其实我早已知道。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我警惕如猫,装傻则是最好的办法。 一点的风吹草动足以摧毁我一世的英明,办公室里的蜚短流长,孰敢沾染? 新的一年,各公司的广告支出开始增多,我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多,公司开始忙碌,我们开始经常需要加班。创意部的碰头会经常要开到很晚。 白葳常常在办公桌前把细细的高跟鞋踢得老远:这些没人性的老板,工作量是芝麻开花,工资是兔子尾巴。无情的剥削阶级啊,时刻准备榨干我们最后一滴血汗。 一日正在感慨,创意总监扔来一份需求,哎,来活儿了,小Case一件,老板接了。 白葳撇撇嘴,反正不管我们死活,他是什么都接。什么啊? 征婚广告,要在报纸上登的。 登就登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还找广告公司策划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此女子生有副乳一只,咱们的任务就是既要在广告上体现出来,又要出位,有煽动力。 哈。白葳干笑一声,让人毛骨悚然。 我看了看照片,上面一丰满女子,穿着宽大的外套,三十多岁的样子,看着还算文静。 圆桌会议又开始。 你一言我一语,怎么都说不到点子上。 我端起杯子,开始大口喝水,在窗前走来走去。 总监瞪着我,你能不能坐下,头都被你晃晕了。你倒是晃出什么点子没?整得还若有所思真跟回事儿一样。 我是真有所思,我开始担心小兵,我不回去的时候,他常常凑合着乱塞一些东西填肚子。 一着急,我顺嘴滑出,你想体会奔腾三的快感么? 哇靠,一激动,小李子连脏口都冒了出来。 至于么你?白葳瞪他一眼。 冰蓝,你真是天才啊。 总监终于放我们回家。我急忙赶回家去,小兵已经不在了。 我们开始很少能够交流。通常我回去的时候小兵已经去了酒吧或者工作室,小兵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梦乡,准备迎接第二天繁重的工作挑战,而我离开的时候他又已经累得呼呼的了。有时候我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兵,孩子般地蜷在我怀中,会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三个月后,白葳兴奋地拿了封信过来。 喂,还记得那个奔三女士么?她还真找到如意郎君啦,这不,喜贴都来了。为了对咱们表示感谢,还特意寄了张限制级照片给咱们。 照片上,三只大乳奕奕生辉。 最后这张照片交由我妥善保管。 小兵看到时憋了半天,说了一句,这老兄,赚了。 又挨我一顿爆揍。 小兵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他有时候会忽然紧紧抱住我说,冰蓝,不要离开我。带着伤感的表情。 甚至在梦中。 公司的一个广告创意思得了年度大奖,客户也非常满意,老板的口袋被撑得饱饱的,新的邀约蜂拥而至。 老板一个激动请创意部所有员工聚餐以示鼓励。 老板姓梁,我们叫他Eric,在公司里,每个人都有个英文名,也没什么老板小工之分了。Eric三十岁左右,很干净的一个男子,不同于一般广告人的桀傲,他有着深深的内敛的眼神,话不多,穿白色或是灰色的衬衫、西裤,皮鞋锃亮,短短的头发干净利落。 我们这帮人,平常闹惯了,嘻嘻哈哈没大没小,Eric很快被感染,几杯酒下肚性情便流露了出来,亦是一个将狂傲灵魂埋藏在西服领带下的人。 我是没有什么酒量的,轻易不喝酒。 那些平日里被我耍来耍去的人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一杯一盏,丝毫不留情面,我面露难色,若是醉了,且不说多日来保持的光辉形像荡然无存,便是小兵那里我也交代不清。 Eric替我挡下了酒杯。老板的话谁敢不听,我猖狂起来。 Eric看着我,眼里充满笑意,闪着特殊的光辉。 他对我的关心,其实我早已知道。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我警惕如猫,装傻则是最好的办法。 一点的风吹草动足以摧毁我一世的英明,办公室里的蜚短流长,孰敢沾染? 烛灭灯熄,歌罢舞毕,Eric顺路送我和白葳回家。白葳下车时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可要负责冰蓝的安全。 别克车里安装着最好的车载音响,从里面流出轻柔的音乐,一路无言,我有点拘束。偷眼看Eric,他开车时面部很专注的样子,没有表情,左胳膊却随意地搭在车窗上,右手食指轻轻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打着拍子。一个英俊且有成的男子。 离家百米的时候我叫停车,似乎在怕什么,小兵越来越敏感,能避免的最好避免。 第十二章 爱情的另一张脸(2) Eric静静看着我,这么晚送你回来,会不会引起误会? 小兵是我的男朋友,众所周知。 我笑,谢谢你。 Eric替我拉开车门。左手拿掉我头发上沾上的纸屑,早点休息,最近比较辛苦,你瘦了。 我先走了,我慌忙躲闪,却撞上了黑暗里站着的小兵。 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去工作么?我没来由的慌乱。 怎么?我不可以在这里么?语气冰冷。 小兵,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着急解释什么?我有说你么? 我……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我……没有听到。我拿出电话,9个未接。 小兵,吃饭的地方太吵了,我没有听到,看到小兵狠狠的目光,我有点怯怯的。他是我们的老板,晚上公司聚餐,他送我们回来。 送你们回来?送你们回来为什么车上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你在躲什么?你在怕什么? 我只要你相信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 我想像中的哪样?小兵第一次冲我咆哮。 他抓着我的胳膊,大步流星往家里走,我一路小跑,胳膊很痛,心里更痛。 一进家门,我傻在那里,屋子里星星点点的烛光,桌子上有我最爱吃的菜,还有棒棒糖。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我们相爱一周年的纪念日。 小兵一把把我甩到沙发上,发了疯般地把桌子上的菜扫到了地上。我开始流泪,不停流泪,却无法解释。 哭着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小兵冒着血丝喷火的眼睛,小兵硬生生的语气,小兵钳子般的手,在我的梦里萦绕不去。 原来,我温柔的小兵骨子里却也有着暴烈的一面,我对他真的如我想像般的了解么?但是我知道,我爱他,无论如何。 半夜,小兵把我抱到床上。他抱着我,我感觉到他的颤抖,我听到他懊恼地对我说,冰蓝,对不起,对不起,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很怕,很怕失去你。 我装做睡着,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小兵开始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他总会在半夜突然醒来,把我紧紧抱住,让人窒息的拥抱,不停地说,冰蓝,我爱你,我爱你。 小兵的音乐室越来越难做,他也不再去酒吧演奏,每日下班后陪着我,做我爱吃的东西,煮浓浓的黑咖啡,抽烟,在咖啡的香气中做爱。我们的语言越来越少,我开始常常发呆,小兵则用无辜的孩子般的眼神看着我,冰蓝,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我在发呆。 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 怎么会。我抚着小兵的头,他越来越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冰蓝,我们结婚吧。 我心头一震。若是几个月前,我会欣然应允,可现在,我居然有点忧疑,我开始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小兵,正如他的感觉,我亦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但是我爱他,这就足够,剩下的就是时间。 再等等吧,等我们稳定了再说,好么? 小兵看着我,我竟在他的眼里看出了泪水。 冰蓝,是不是我不能给你稳定的家的感觉?是不是我太过自我,太没有对家庭的责任感。 我没有说话,也许,面对婚姻,人们不自觉地变得实际。我想有个安稳的家,有个稳定的爱人。 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小兵剪去了头顶的黄发,短而黑的小平头,职业装,他一转成为了一家证券公司的职员,为了给我一个安定的家,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当爱情中存在有放弃和奉献,也许这样的爱情已经不平等了。 我开始学着做饭,煮黑咖啡,等小兵回家。小兵的话越来越少,我觉得他不快乐。 我们本是自我膨胀的人,为了彼此放弃了自己生活的轨迹,越来越累,越来越偏离,越来越失去平衡。 Eric仍与我不远不近地接触着,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没有压迫感,也不曾远离,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样一个镇定的做什么事都稳操胜券的男子。 白葳说,冰蓝,我倒是觉得你和Eric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能满足你小小的虚荣心和对理想化生活的追寻,而不必整天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白了白葳一眼。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来当说客。 呵呵,给我好处我未必能被收买,只是觉得如此良飨错过了实在可惜,只可惜人家追求的不是我,也可惜你是眼里蒙了猪油,真不知道你还要与你的浪荡歌手玩多久,青春苦短啊。 白葳,你怎么变了? 她对我嗤之以鼻地笑笑,只有小女生才相信爱情,你说说下半身动物有可信的么?你就做你的爱情美梦去吧,迟早会醒。倒不如早点抓住现实,出名要趁早,赚钱要趁早,谈恋爱也要趁早,清醒当然更要早才好。 第十二章 爱情的另一张脸(3)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Eric偶而会给我送一种深紫色的玫瑰,深得发黑,极其名贵的品种。每次送花的小工一来,办公室里就会炸锅。 哇塞,冰蓝,又是哪个有钱且痴情的主子? 我就会看到Eric透过玻璃窗淡淡的微笑。 然后他会打电话来,用温柔的语气问我,喜欢么? 被人追求总是幸福的,但对于这花,我总感手足无措,不能当着Eric的面放入垃圾桶,可这样招摇地放在办公桌上,我很怕小兵突然的来访。 Eric,有时间么?中午一起吃饭,我有话要跟你说。 选的是窗明几亮的麦当劳,据说这种吵哄哄的环境下最不容易滋生爱情,也最容易隐藏尴尬。我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想告诉Eric,深紫色的玫瑰,我受用不起。 Eric微笑笃定地看着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他把那双温暖的大手盖在我的手背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我看着这个干净稳健的男子,笑了。 晚上,买了骨头给小兵炖汤,他最近工作很忙,虽说有了稳定的收入,付出也是成倍的增长。常常要加班,回来后还得工作。 我就像个小妻子一样,开始学着接手家里的琐碎事,实在不忍看到小兵无边无际的操劳。 一桌刚刚从菜谱上学来的菜,期待小兵回来后变吃边吻我说,咱老婆就是能干。 小兵回来时已是深夜,一身的酒气。 忙去扶他,小兵却甩开了我的手,滚!拿开你的脏手! 我愣在那里。 怎么了?小兵? 你少给我假惺惺,小兵瞪着我,酸酸地说,人家的手是不是又大又温暖? 我知道,小兵一定看到了什么。 别胡说,我只是告诉他我们是不可能的。 哈,那用得着上手么?小兵死死捏着我的肩膀,生疼。 我告诉你,我最恨别人的背叛和谎言。你给我小心点。 我强忍着眼泪,狠狠瞪着小兵,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哈哈,小兵大笑。当然,当然。手指几乎嵌进了我的皮肤里。 你松开我,我不想跟你说了。我把头扭向一边。 小兵抓着我的头发,你看着我。 有眼泪流进了肚子里,涩涩的,强忍着,没有流出眼眶,我不要认输。 我知道此时自己的目光,冰冷的,不屑的,绝望的。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你做错了事,不是我!小兵大吼。 我没有!我倔强地看着小兵。 小兵猛地把我摔到床上,背碰到了桌角,痛到了心底。他用全身的力气压着我,任我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一股酒气冲了上来,我一阵反胃,狠狠咬了小兵一下,在他疏忽的一瞬间冲下了床,不停地呕吐起来,吐得天翻地覆,我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痛哭流涕。 小兵砸着洗手间的门,我失去理智般地大吼,你走开,走开,让我静静,让我静静。 小兵踢开门,紧紧抱着我,冰蓝,冰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你别吓我啊。 然后,我看见小兵嘴角的鲜血,虚弱地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心里一阵绞痛,这个我所爱的,有着血狼般神情的男子,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底不停抽搐,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用说。 小兵给我用药水擦着背后碰破的伤口,很轻很轻,用嘴轻轻吹着。 我听见小兵内心的声音。 为什么你让我既爱又恨呢? 第三部分 第十三章 抱紧的刺猬(1) 爱情原来就是一种伤害,越在乎,伤害得越深。我们都是神经质的孩子,敏感、脆弱,在不断伤害别人的过程中保护自己。小兵和我,就是两只深冬的刺猬,需要相互取暖,希望能靠得很近,却把彼此扎得遍体鳞伤。 我不怪小兵,从不曾真正责怪。我们有相同的灵魂,相同的经历,我们是不完整的孩子,我们注定要伤害别人并受到伤害。 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小兵仍旧很照顾我,每天都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吃,永远都不用自己碰凉水洗衣服,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幸福的。 西瓜,你辞职吧,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累,现在我又不能每天去接你下班了,公司那么远,我的工资足够应付咱们的生活了,你在附近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吧。 我点点头。不想有太多的争执和怀疑,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其实我的经济并不拮据,仅仅银行的利息就可以让我过上不错的生活了,没有告诉小兵我有一大笔存款,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本就是个太善于自我保护的人,也许,我在害怕什么。我知道小兵开始偷偷查我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他有太多的不安全感,是一个太容易受到威胁的人。 猪头,躺在床上,我问他,给我讲讲你的父亲吧,你跟他像么? 有什么好讲的?小兵忽然变得很狂燥,死了! 我发现,面对小兵,我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冰蓝么? 小冰忽然觉得自己的失态,转过身来抱着我说,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了。过些天妈妈会来看咱们。妈妈是个很好很本分的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笑笑,把头埋在小兵的怀中。其实我是憧憬婚姻生活的,可为什么我又惧怕提及婚姻,蓓蓓说我是个太缺乏安全感的人,也许她是对的,现实的生活让我过早对婚姻失去了信心。如果你不爱,就不会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小兵与他的父亲之间有怎样的瓜葛,但我真心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平静宽容地看待一切。 小兵的母亲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嗓门很大,话不多,表情也不多,感觉得出内心的隐忍。 她做小兵喜欢吃的菜,笑眯眯地夹给他吃,很满足的样子。小兵总是把菜夹到我的碗里,我就从余光里看到小兵母亲怨毒的目光。从心底里感到发冷。 是的,小兵的母亲是这样一种人,她在小兵的面前对我非常得好,俨然一个慈祥婆婆对待将要过门的儿媳,可是背着小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为了不让小兵的妈妈对我有什么偏见,我开始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小兵妈妈依然不依不饶地给我脸色,尤其是看到小兵偶尔跟我亲昵一点的时候,就满脸的晦气,到处乱扔东西。 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工作,要整天面对这样一个女人。 现在工作可真辛苦,养家不容易啊。小兵妈妈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说,我从心底里发寒。 啊呀呀,看看这小手多细嫩啊,一看就是不干活的,这可不行啊。我们家小兵从小就什么都不做,可要辛苦你啦。再说了,他整天工作也怪忙的。 嗯嗯,阿姨,我知道,我这不正在努力接近您的要求呢。 于是,我成了整天受气的小媳妇,跟婆婆去市场买菜,大兜小兜都往我身上压,想想我妖精冰蓝,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算了,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看看,现在的女孩子,都穿的什么啊,不守妇道。小兵妈妈冲着路边穿吊带衫的女子指指点点,吓得我回家后收起了所有歪门邪道的衣服,怕一个不小心被指责成不守妇道。 什么都要按照小兵妈妈的要求来做,擦桌子要从左边开始,洗米要用小碗,早上小兵一出门不管我有多困都得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然后就看到一张拉得比什么都长的脸。 阿姨,我每天晚上要写稿子到很晚,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 他妈妈话都不说,转身继续乒乒乓乓,我只落得个白眼。 单我们两个在家的时候,小兵妈妈是要冻结冰箱里的食物的,尽管是我去买的,似乎花得都是他儿子的钞票,理当他儿子吃,我也只能望梅止渴。 就连接电话也成了一件大事,不管男男女女都要有个通报,谁来的电话,做什么,有什么事,讲了什么,讲了多长时间,晚上小兵通通知道。小兵妈妈就像个间谍,无论我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侦探片般的随时竖起个耳朵,认定我是个无良女子,弄得我精神紧张,就连蓓蓓的电话都不敢多说。 这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日子着实叫人紧张。 猪头,我觉得你妈妈不喜欢我。 怎么会?看她对你多好,你爱吃什么她就做什么给你,连碗都不让你洗。 第十三章 抱紧的刺猬(2) 可是,我话卡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噎在嗓子眼里,哑巴吃黄连了。谁不知道血浓于水啊。 别乱想了宝贝,以后妈还要跟咱们一起住呢,我脑袋一阵发麻。 更麻的事情还在后头,正拎着大包小包跟着小兵妈屁股后面往家走,眉眼恭顺,活脱脱一小媳妇,只见蓓蓓浓装艳抹,一身紧身吊带小裙,妖精般地拧了过来,离我还有十米远就大叫起来。 啊呀呀呀呀,说呢,谁家丫头啊,敢情从良啦? 任我挤眉弄眼也无济于事。 哇塞,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衣服,你也穿,蓓蓓笑得花枝乱颤,从你身上我终于知道黄脸婆是怎么造就出来的了。怎么?无怨无悔当起家庭主妇啦?当我认错人了呢。蓓蓓不断挖苦,我脸都绿了。 小兵妈妈瞪了我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我们真是不良青年,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 看小兵妈妈走远,我说,那老太太,看到没?难缠。 这衣服,她买的,十年前我都不穿了,现在还得往身上套。 蓓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个板得僵硬的背影。 信不信,好戏还在后面呢。冰蓝啊,你算走上了条不归路。无比同情ING。 你少在这儿给我说风凉话,告诉你,早晚你也有这一天。 不可能。我是谁。 嘿嘿,我得赶紧走,要么真说不清了。 咋的?敢情我是挖你墙角的?我也不是绅士,也没那兴趣。蓓蓓捏一下我的下巴,我也没手还手。 冰蓝,正经的,不开心就回来住,你又没有嫁给他,还是一句话,你们两个不合适,你了解他多少?了解他的家庭多少啊? 我心里真的开始有点惴惴的,强装笑容,得了,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老姑婆。 你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 她是很好的女孩子,我们从小就是朋友。 活脱脱一狐狸精胚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生气,我想我不该再这么一味迁就下去,关上房门,不理任何人。他妈妈叫我便答声,我在工作。然后就听见外面噼哩咣啷的声音。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还是我么?宽大的粗布袄子,头发乱七八糟地束着,一脸的憔悴。不行,我需要改变。 妈妈中午遇到谁了?这么大火气? 蓓蓓。我就不明白,你妈是怎么了,看谁都不顺,看谁都是狐狸精?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小兵抱着我,别生气啊,妈妈也不容易,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爸爸在我五岁的时候跟别的女人走了,很坚决的,妈妈怎样都拉不回来,后来,她就对烟行视媚的女子有种与生俱来的抵触。 也怪可怜的。我忽然心生怜悯,为何女人一生的命运总要牵挂在男人的身上? 是啊,你也别怪她,她真的不容易。受嘲笑受冷眼还要受坏男人的非礼,一个人过了这么一辈子。 男人怎么总是这样薄情呢?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的,你相信我,我恨薄情的男子。 嗯。我吻了吻小兵的脸颊,以后我们对妈妈好点。 小兵把我抱紧,无数的吻落了下来。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彼此的身体上起伏,小兵用嘴堵着我的嘴,生怕一不小心我叫出声来。 我笑笑说,感觉我们在偷情。 是不是更刺激?小兵咬我。 再咬我就叫。 我们就像演哑剧般地运动着。 你知道么?我觉得不能在自己的家里为所欲为简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嗯,我知道,迁就一下好么? 我无奈地点点头,漆黑的窗外,仿佛看见一只黑色的猫,盘在树枝上,绿色的眼睛窥视着窗内两个幽蓝色交错的身影,诡异异常。 我看着小兵,这个我爱的男子,找不出理由,我就是爱他,从心底里爱他,因为这份爱,我愿意承受一切的苦难。 我开始借着工作的借口早出晚归,惹不过还躲不过么?眼不见心不烦。 有时我在咖啡厅里一坐就是一天,写文字,看书。有时会去蓓蓓那里。最怕就是小兵加班,我和老太太坐在那里看电视,不看不行,看也不行,反正浑身长了刺一般,我想我是过早体会到了婚姻生活,甚至开始惧怕起来。 老太太看不得我每天早晚洗澡,天天数落,我也看不得床单那么多天不换,不换衣服就往床上趴。 但这一切又能如何是好呢,如何妥协? 常常感到头疼,心烦意乱。 蓓蓓,老太太这些天好像吃错药了,对我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倍儿好。 小心点,这是伏笔。硬核桃还在后面呢。我劝你离开小兵,那老太太不好惹,小心点。你想想,人家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养大,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废吹灰之力就把自己二十多年的劳动成果一下抢了去,心里能平衡才怪,尤其是这种单亲家庭,变态得很呢,就怕媳妇把儿子抢了去,你看着吧,有你的好日子过,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十三章 抱紧的刺猬(3) 你说她是为什么?我就奇怪了,就这么一两天的工夫,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呢,本来我是心里发寒,现在都寒到骨子里去了。你说吧,饭也不要我做了,衣服也不要我洗了,还舍得给我买东西吃买衣服穿了,整天没事拉着我寒暄,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奇怪了,前一阵不是还瞧不上我,整天在小兵面前掰掰,说我不是个贤妻良母的料呢么? 哼哼,有所改变必是有所求,我就不信那什么改得了吃那什么,就像男人永远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一样,男人对女人好,无非是两样,要么是色,要么是钱。女人不会要你的色,剩下的就是钱了。老大,你想想,是不是什么把柄撂人家手里了。 我的心顿时惊了一下,火气直往上窜。敢情这老太太翻了我的抽屉,我有一个上锁的抽屉,小兵是从来不看的,里面有爸爸给我的信,还有,我的存折。 我暂且压抑着光火,看谁先忍不住。 连最起码的隐私都不尊重,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否还能进行下去,而我,是要找一个恰当的时候和小兵谈谈了。 终于有一天,小兵问我,妈说你有四十万的存款,是真的么? 我看着他,冷静地点头。 他也冷静地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我觉得还没有必要。 什么是有必要,什么时候才有必要?你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们已经生活在一起了,我们甚至谈论到婚嫁,可是,你还有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 小兵,我不认为这些钱是我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动它们。我希望爸爸有一天能从监狱出来,这些钱是他的,对于他所付出的一切,这些钱是微不足道的,在爸爸有生之日,我一分也不会动,也没有必要告诉别人。 我是别人么?在你眼里我只是别人?你以为我要花你的钱? 不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也不想解释。小兵,人总该有一些隐私吧?有一些事情我不想想,不想提,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残忍? 我残忍?是我残忍还是你残忍? 我不想说了,你让我出去走走。 不许。 我转身往外走,小兵冲了上来。 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出这个家门。 你要我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这笔钱是这笔钱,我们的感情是我们的感情,它们没有关系。 你就是在怀疑我。 十年S h i n i a nS H I N I A N抱紧的刺猬小兵,你不要那么敏感。 小兵的眼睛发红。我开始觉得恐惧。 我开门,小兵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往里甩。我疯了般地尖叫。 老太太上来假惺惺地拉架,却是在抓着我,让我无力反抗,两个人把我压住。我开始流泪。 小兵,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大喊。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小兵,问她这钱是哪儿来的?老太太撺掇。 你闭嘴!我冲她吼。 老太太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竟然就这么生生流下了眼泪。 跟妈道歉!小兵凶巴巴地看着我。 我倔强地盯着他,我没错! 啪。脸上落下脆生生的一个耳光。小兵第一次跟我动手,很疼,疼到心里去。 小兵,有话好好说啊,怎么打人啊。老太太虚伪地说,我看得见她心底里的窃笑。 捂着脸,我冲进浴室,合衣倒在浴室的水龙头下,任凭冰凉的水冲在我的头上、身上,没有丝毫的感觉,心里,心里有一块地方,开始变得坚硬而冰冷,我所梦想的爱情,它似乎正在一步一步离我远去。就这样,在冷水的浸泡里,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小兵坐在床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听见他一遍一遍地说,蓝蓝,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愿醒来,不愿醒来。见我睁开眼睛,小兵马上端来一碗姜红糖水,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没有说话,把脸别向一边,不想看他。 蓝蓝,喝一点吧。求求你了,以后不要再作践自己了。他把我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我这里疼,很疼。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小兵,你知道么?我这里更疼。我捂着胸口,脸上还在火辣辣地烧着。 蓝蓝,你喝了吧,喝了再说。 我一把掀翻药碗,你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糖水流了一地,黑红色的,像心底里淌出的血。 蓝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这一切都成了条件反射,小时候很多人欺负妈妈,我已形成习惯,谁要是出言不驯,我就会像一头豹子一样去保护我的母亲,只有这样,我只能做到这样,蓝蓝,你明白么? 我哭了,心里默默地说。小兵,你知道么?我没有伤害你的母亲,可是你却这样伤害着我,在你心里,我又算是什么呢? 第十三章 抱紧的刺猬(4) 小兵,别说了,我能理解,但是,无法原谅。等我好点了,就搬出去,也再不会欺负你妈妈了。 小兵跪了下去,这个倔强的不肯认输的男子,这个从不流泪的男子,我看见他的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我知道,我们都受伤了。 起来,你起来。我的心底又开始疼痛。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不争气地原谅他,爱情,原来是这样一种没有道理可讲的东西。你明知道对方的残忍与背叛,仍不能舍弃。 小兵一直这么跪着,很久很久,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窗外,眼泪不停地流,头痛,心里更痛,痛到无法呼吸。 我滑下床去,跪在小兵的对面,流着泪,你起来啊。 你原谅我,你要真的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要相信我。 我抹去小兵的泪水。起来吧。我根本无法恨你,你知道的,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小兵轻轻摸着我的脸,我真混蛋,我真混蛋。他把头在墙上撞得山响。我抱着小兵的头,已经肿了起来,泪如雨下。 前世我们造了怎样的孽,今生要如此偿还,在对彼此的伤害中寻找着对方的爱情。 小兵的母亲终于回去了,我们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但是有一些什么东西,却是回不去了。小兵小心翼翼地博取我的开心,但我开始忧郁狂燥,我写很颓废很抑郁的文字,精神常常游离,我想,我是无法快乐了,无法再和小兵向以前那样单纯而快乐了,即使有小熊糖和香水百合。 我开始喜欢发呆,有时候正吃着饭就开始发呆,小兵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牢笼,我已不想出去。电话越来越少,甚至失去了和蓓蓓的联系。我每天写字、做饭、等待小兵,变得出奇的乖,可那不是我,在爱情里,我把自己丢了。冰蓝,你就像那冷水里的螃蟹,水温慢慢变高,你却浑然不知,等到你意识过来,怕是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蓓蓓说。我知道,对于我,她从来都是恨铁不成钢的。 怎么说你也是个现代女性,怎么搞得跟旧社会一样? 我笑笑。我不快乐,却无法去追求快乐。爱情变成了心甘情愿的枷锁,我乐得被套牢。 我们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小兵会抱着我,但是总感觉有一种距离,是我所不能说明的,似乎这么短短一年多就走过了所有爱情应走过的程序,开始变得无关痛痒。我也乐得如此,只要不吵架,怎样都好。 小兵发脾气,冰蓝,任凭我怎么努力,你都不快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我感觉到窒息。 你说话啊!还是你爱上了别人? 我不说话,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意义,解释也变得没有意义。为什么人们在感情遇到危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否变心,为什么大家从来都不曾从自己检讨起? 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够爱上别人,可我不能,除了小兵,我无力去爱任何人,尽管小兵有很多的缺点,这一切没有道理可讲。可是,我们的爱情遇到了盲点。 小兵开始烦躁不安,我却出奇的安静。他越来越患得患失,似乎我随时会离他远去,我知道,由于紧张,他开始窥探我的一切,开始不停地给我电话,开始问我在哪儿,跟谁在一起,甚至,开始偷看我的短信和上网记录。直到有一次,在一家餐厅,我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兵拿着我的手机把玩,顿时火冒三丈。我把筷子一把甩在餐桌上,小兵,你太过分了。抓起包,我转身出门。 小兵紧追出来。 我只是玩玩游戏,你紧张什么? 你的手机不能玩么?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说说,你哪一天不在怀疑我? 你如果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小兵如果动了怒气便不肯善罢甘休。 我做亏心事?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真TMD瞎了眼,会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货色? 越演越烈,我和小兵的唇枪舌战开始变得越来越刺耳,非要在口舌之上将对方打得一败涂地,不肯善罢甘休是小兵的习惯,我若缄默,小兵便会狂燥,开始不停地砸东西。小兵一次次地将我触怒,又在我一次次的原谅中找寻我对他的爱情。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会让他如此不自信。小兵每次爆发之后,便会像个迷失的孩子,紧紧地抱着我,神经质地说,冰蓝,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的心里就开始疼痛。 小兵在我的心里埋藏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将我炸成碎片。我开始变得沉默。 小兵常常抱着我的脸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发呆。像一株失去了水分的花朵。 起身给小兵盛饭,他烦躁地甩开碗,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脆脆地碎成一片片,粥洒了一地。我打了个寒战,去收地上的碎片。小兵一把抓起我。 第十三章 抱紧的刺猬(5) 冰蓝,你怎么成了这样?我做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我甩开小兵的手,你让我收拾,你快点吃饭。 不许收拾。小兵一脚踢在碎片上。 我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不许去。 我瞪了小兵一眼,继续往出走。只觉得无边的压抑层层将我包围,一定要走出去才能解脱。 小兵拦腰把我抱住,我拼命抓着门,两个人扭做一团。 你让我出去!我开始吼,压抑了很久般的狂吼,狼一般的,要吼尽所有的委屈和郁闷。我永远都想不通,原来我们是多么的开心,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爱情原来就是一种伤害,越在乎,伤害得越深。我们都是神经质的孩子,敏感、脆弱,在不断伤害别人的过程中保护自己。小兵和我,就是两只深冬的刺猬,需要相互取暖,希望能靠得很近,却把彼此扎得遍体鳞伤。 我不怪小兵,从不曾真正责怪。我们有相同的灵魂,相同的经历,我们是不完整的孩子,我们注定要伤害别人并受到伤害。 求求你,让我出去走走。我开始哭着哀求。 小兵心碎地看着我。 走在寒冷寂静的街头,泪水静静滑落,我知道,小兵在不远的身后跟着。这个人,我永远也走不出了。我开始坐在马路沿上痛哭。 是被小兵背回家的,那样的肩膀,曾以为自己是要依靠一辈子的,我在小兵的肩上流泪,很多很多的泪水,顺着小兵的脖子流了进去,不知道会不会冷。 小兵看着我,孩子般纯净的表情。是的,小兵的表情是孩子般的纯净,他所有的冷漠,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小兵,知道么?你有雪狼般的神情,有时,却纯净得像个孩子。轻轻摸着那张我熟悉的深爱着的脸。 小兵笑了,冰蓝,我们不要吵架了,不要再吵架了。 我虚弱地点点头。这种虚弱来自于忽然得知,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没有告诉小兵,对于这个忽然来临的孩子,我没有太多的欣喜,只是震惊和慌乱。 当医生证实了这一切时,我胃里一阵绞痛。 医生说,你身体挺虚弱的,考虑一下,还是生下来吧,不然很影响体质。 我强装笑容,我爱人在国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付得来,让我考虑一下吧,谢谢您,医生。 辗转了很多个不眠之夜。 小兵说,冰蓝,你有心事么?你生气了? 没有。我抚着小兵的头,别那么敏感,我只是有点闷。 冰蓝,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蓓蓓说,你是不是过得不好?小兵对你不好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要么你搬回来吧。 我虚弱地摇头。 蓓蓓,我有了小兵的孩子,可是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告诉我该怎么办? 小兵知道么? 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 冰蓝,你们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 没有。我笑笑,很无奈。 你别骗我,我就知道。我早说了,你们不合适,你就是不听,回来吧。 我摇摇头。我不能离开小兵,你知道的,我爱他,他就像个孩子一样,他需要我,你明白么?但是,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冰蓝,其实你心里也没有谱,对么? 我不说话。 这事不能拖,如果你决定了,我陪你去。只是不告诉小兵的话,你觉得合适么?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蓓蓓,求求你了,你帮帮我。我感觉自己像寒夜里一只无助的流浪猫。 蓓蓓扶着我,我手脚冰凉。 很和蔼的医生,我却仍旧害怕。 一种冰冷的机器,切入你的体内,切走属于你和你所爱的人的生命,那是怎样一种悲哀,悲哀到没有疼痛。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想要这个孩子。 想起小兵以前对我说,我们要生一个足球队出来,你当拉拉队长,我当教练。 躺在雪白的手术床上,心生悲凉,我们是如此的相爱,有什么理由要丢弃我们的孩子。可是,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日子呢? 没有勇气去面对,对生活,我逐渐失去了信心。 冰蓝,以后怎么办呢?蓓蓓担心地看着我。 不要告诉小兵,好么?让我去你那儿住两天,你给小兵打电话,告诉他你心情不好,让我陪你两天,让他放心。 蓓蓓看着我,眉头紧锁,冰蓝,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怎么做才能补偿你呢? 蓓蓓,说什么呢你? 冰蓝,小兵不是个坏人,但他不适合你。这世界上有很多的好男人,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不是救世主,小兵也不是你所能拯救的,为自己想想,好不好? 第十三章 抱紧的刺猬(6) 我的肚子很疼,蓓蓓,让我睡觉。 我甚至希望,这一觉就再也不要醒来了,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去面对呢? 我离不开小兵,为什么会离不开小兵,我开始痛恨自己。 梦里,好多的血,好多的血,一个小孩子满身是血,他对我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我开始重复这个梦,并在梦中惊喘。 冰蓝,又做什么梦了?每每小兵把我摇醒,倒杯温水给我压惊。是的,小兵仍旧对我关怀得无微不至,不管我们怎么吵架,怎样无法走入彼此的内心。 我想,我是对不起小兵的,我开始有一颗内疚的心,开始怀着内疚的心情善待小兵,并且开始强颜欢笑。 我的内心在滴血,用生活演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情开始有了好转,小兵的工作也有了成绩,我们也不再经常吵架,我们开始学着少要求对方,多反省自己。生活似乎上了一个平稳的轨道。但是,这种安静之下却隐藏着巨大的风暴。 第十四章 满地荆棘(1) 颓丧地走下车,平日里我总将脊背挺得直直,腰肢轻扭,离开小兵,一夜间,我变成了美丽的女子,是的,是女子,不是女孩。而现在,我惟一的感觉就是累,累于与工作的周旋,与男人女人的周旋,与流言蜚语的周旋,与思念的周旋。我只是一个疲惫的女孩,是的,是女孩,不是女子。 我记得已经销毁了所有医院的证明,小兵没有理由知道的。 当小兵发怒的狮子般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感到手脚发凉,该来的终于来了。 冰蓝,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自己么?小兵红着眼睛,你这个没人性的女人,我终于看清你了。小兵的喉结颤动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走吧。小兵的语气出奇的冷。 好,你不走,我走。他发狂地闯出门去, 我在门内,瘫倒在地。我知道小兵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原谅我了。炉子上还炖着小兵爱吃的排骨汤,我一把把汤砸在地上,脚被烫起了泡。我知道,小兵再也不会从哪个拐角蹦出来,心疼地捧着我的脚了。是的,我总是要折磨自己,才能看到他对我的心疼。 日子很快过去,半年了,我再没见过小兵,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他的气息,有时候我会很想很想他,想他温暖的怀抱、细长的手指、纯净的眼神,想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想他生气时发红的双眼,想在一起时所有的快乐。 人原来是这样一种动物,时间长了,所有的回忆便被过滤,剩下的都是美好的东西。 我又回广告公司工作了,Eric笑得比山花还灿烂。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冰蓝,你是个广告奇才来着。 既然是奇才,当然要涨工资,我笑。 Eric说,冰蓝,你比原来更自信,更漂亮。 是么?原来失恋会让人变得自信漂亮。我苦笑。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自从小兵离开,我仿佛回到了森林的小鸟,回到水里的小鱼,忽然间觉得酣畅淋漓,也许这才是冰蓝,我需要的是自由的空气,虽然心里被划上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虽然还要忍受巨痛,但生活是真的重新开始了,我开始忙碌,开始周旋,开始有不同的朋友,开始被不同的男人追逐,但是,不再有爱情。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买了车,却仍住在小兵租来的屋子里,也许,我在等待什么。我把小兵的东西整理到了一起,重新换掉了所有的摆设,是的,即使我在等什么,也不要在无休止的回忆中等待。 蓓蓓说,别自欺欺人了,你压根应该搬出那座房子。 冰蓝,我庆幸你和小兵分手,却又开始担心你的以后。我太了解你,你不可以一直生活在回忆里,甜美的回忆是磨灭人追求幸福的罪魁祸首。 别瞎操心了,我现在哪天不是夜夜笙歌男友不断? 那是真的么?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是啊,离开小兵的日子,我不曾接受任何男人,无法接受。我想,我是受到惩罚了。 我会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吃饭,看电影,享受着被人追求的快乐,或是发疯般的工作,打发空余的折磨人的时间。最经常约的是Eric,我告诉他小兵的故事,他常常心疼地看着我,他说,冰蓝,试着接受别人,你会发现,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难。 我了解我自己。我知道,并不如我想像中的那般容易。我觉得自己越变越坏,越来越堕落,只差没有上别的男人的床。 蓓蓓说,和两个以上的男人上过床,就可以和任何男人上床了,这样高深的理论,不知何时才能实践。 心底里装着不死的爱情,不停地飞啊飞啊,惟一的落地便让人鲜血淋漓。我们是彼此的荆棘。 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的,很大的回音,熄了灯,我在车里坐了一会,无边无际的疲惫,我开始想念小兵,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还在恨我。 颓丧地走下车,平日里我总将脊背挺得直直,腰肢轻扭,离开小兵,一夜间,我变成了美丽的女子,是的,是女子,不是女孩。而现在,我惟一的感觉就是累,累于与工作的周旋,与男人女人的周旋,与流言蜚语的周旋,与思念的周旋。我只是一个疲惫的女孩,是的,是女孩,不是女子。 停车场走道的灯又坏了,管理费没有少交,服务却总跟不上,有点生气,如若不然,早搬走了,免得夜路惊吓,据说最近有匪徒在停车场流窜作案,越想心里越发惴惴不安。忽然,一个巨大的人影将我顶在了墙上,我惊声尖叫,嘴巴被一双大手捂住。我死命地踢咬,却无济于事,一只手在我身上摸索,裙子被撕破了,一个强大的男人紧紧地顶在我的身上,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听到了急促的喘息,感觉到了强烈的心跳,心开始往下坠,又豁然跳起,是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喘息和心跳,是我所熟悉的喘息和心跳,还有,青草的气息。我不再挣扎,任由他进入了我的身体。多么美妙而熟悉的感觉,我的心开始狂跳。 第十四章 满地荆棘(2) 我轻轻地问,小兵,是你么?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笑道:呵呵,这才乖,一年不见,力气倒长了不少。 顿时,眼泪落了下来,你总要用这种方法来羞辱我么,猪头。 我开始狂躁,开始流泪,开始笑,开始不停拍打小兵,撕扯着他的头发,开始,痛哭。我的思念,我的爱,他还是回来了,我知道,我们是不会分开的,不会的。我们已经深深嵌入了彼此的体内,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没有。 我们在停车场黑暗的角落里亲吻做爱,我的思念,我所有的激情,全部迸发出来。这个能够将我轻易全部点燃的男子,更加强壮了。我死命地掐着小兵,从衣服里触摸到他的汗水,我狠很地噬咬他的嘴唇。 激烈的冲撞,小兵在我内心的最深处膨胀开来,温柔的疼痛着。 我不停地流泪,不停地索求。 小兵把衣衫褴褛的我钳进了家门,猛虎般地扑了上来。 我恨你,小兵,我恨你。 我爱你,西瓜,我爱你。小兵看着我。我第一次觉得,心动得那样厉害。 我们开着灯,在明亮的灯光下不停地爱抚着对方,我们即将干涸,贪婪地吮吸着彼此。 当我从浴室里湿漉漉地走出来时,小兵又恢复了酸溜溜的嘴脸。 呵呵,你一个人生活得挺滋润啊,什么都鸟枪换炮了。 当然,就差男主人了,希望也能鸟枪换炮。 小兵一把抓过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你知道我每天都在默默地关心着你,却看到你成天跟不同的男人周旋,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怕你走夜路危险,总是偷偷地跟着你,你却从来不会回头看一眼,我真恨不得能少爱你一点,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忽然笑了,这一役,原来我胜利了。 哈哈,原来成天跟踪我的人是你,幸亏我没回头,要么立马踢得你断子绝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