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京都有数不尽的可看之处,且无一不是美不胜收,但这些美都建立在排除西洋文化的基础上。而堪称西洋文化代表的音乐剧来到此处,会擦出甚么火花?我心底不禁有些期待。 让我稍微提一提内容。这部作品如宣传板所示,是关于“面具”的故事。但是,其中描绘的并非仅有魅影戴的面具。若说是倾注心血刻画其他出场人物所戴的无形面具,也就是“脸”,亦不为过吧。 女主角私会魅影,学习歌唱。由于有一张不愿示人的“脸”,才会产生悲剧。她的情人基于对魅影的愤怒,不得不撕下贵公子的“脸”。歌剧院的前任老板明知魅影的存在,却将剧场卖掉,及早脱身。新老板对艺术的喜好不过是表面的“脸”,只要能赚钱,即便是八卦消息亦来者不拒。因自己受到怠慢轻视而狂怒的当家花旦、明知真相却保持沉默的芭蕾舞教师,每个人都戴“脸”这张面具。 面具原就是用来隐藏脸的东西。戴上面具,没人会认出我们的真实面貌,没人会看穿我们真正的心声。别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人才能活得踏实,第二幕一开头的〈化妆舞会〉也唱出这样的心情。 然而,人类懂得视情况运用不同的“脸”。事实上,这比戴面具更糟。我们无法从面具中看出任何端倪,却经常因“脸”读取错误的讯息。 这么一想,在本剧中唯一不断真心以对的,便只有魅影一人。因为他没有骗人的“脸”。一向为“脸”饱受折磨的他,放弃了脸,摸索生存之道。前半部有一幕是女主角揭开他的面具,但他之所以大怒,并不是有人看见他不欲隐藏的容貌,而是他不愿忆起想忘却的事。 每次观赏本剧,我都不禁慨叹,“脸”真是可怕。不光是美丑的问题,对人类而言,那是武器,也是堡垒。正因明白这一点,最后才会忍不住心疼残忍的魅影吧。 写得有些长篇大论了。欣赏这部作品,不需要多说。只要敞开心胸,享受目不暇给的迷人世界即可。 我确信,《歌剧魅影》将暂时成为京都的“脸”。 世上独一无二的齿轮 剧团四季会报杂志《La Harpe》二○○五年十二月号 《歌舞线上》(A Chorus Line)讲的是甄选演员的故事。名为札克的导演,要选出在新歌舞剧中的合唱舞者。札克直到中途才会现身,在此之前,只会从我们观众身后发声。他说话的对象,是在舞台上一字排开的十七名男女,一群留到甄选最后阶段的舞者。他们在札克的问话下,谈起自己的故事。 直到最后,观众依旧不清楚札克的新音乐剧是部甚么风貌的作品。但是,我看着《歌舞线上》,感觉到制作舞台的过程和制作物品的过程一模一样。这里指的“物品”,我联想到的是钟表──不是石英之类的电子表,而是装满细小齿轮的老旧机械表。 舞台艺术中,演员也好,舞者也好,都不过是零件。札克要在这十七个名为舞者的零件里,找出最适合自己音乐剧的一个。 关键在于,何谓“最适合”? 甄选开始前,札克对他寻求的零件应该有所想像,好比“这个部份需要这种感觉的舞者”,或是“为衬托主角,此一时间点得有个性强烈的角色”。他手中必定有一张完成品的设计图,然后根据设计理念找寻零件。 但是,所谓的人,无法凡事都完全吻合规格。以齿轮比喻,就是有的形状扭曲,有的缺了齿,有的大小完全在规格外。 那么,这样的齿轮对札克全无用处吗?倒不见得。我甚至猜测,他寻觅的多半就是此种齿轮。全凭算计划出的设计图,很难打动人心。札克在这场甄选中最期待的,应该是遇见一个能够破坏现有的一切、让设计重生为具有崭新魅力的齿轮。 十七名候选人一开始都对全场观众展现同样的表情,脸上只发出强烈的意念──我要选上。然而,随着甄选的进行,所有人都流露出另一面,最后,观众会发现,这里没有一个齿轮是相同的。 讽刺的是,让他们独一无二的,是存在内心的“伤口”。他们各有各的自卑,有的是对学历,有的是对容貌,有的是对能力,尽皆怀抱着受伤的过去。绝大多数的人伤口都还没愈合,但他们深信,这场甄选正是他们脱离自身痛苦的最后机会。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札克面前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而札克等的,也正是这些。 只要有甄选,就不免有入选者与落选者。但当选与落选并没有甚么意义,札克寻求的,纯粹是一个适用于新音乐剧的齿轮,换成其他作品,齿轮的选法想必截然不同。 重要的是,他们了解到自己是一个甚么样的齿轮,且必定会确信,世上没有第二个相同的齿轮。 好莱坞电影也经常举办甄选,据传落选的演员大多会这么说: “很可惜,这次没有适合我的角色。” 我觉得这样很好。 Ⅵ 运动 下个世纪见得到吗?【注:本文中,作者对球队皆采略称,正式队名依序为:横滨湾星队、中日龙队、读卖巨人队、阪神虎队,及广岛东洋鲤鱼队。】 《小说现代》一九九八年十月号 这篇拙作出刊的时候,职棒优胜落入谁家是否大致抵定?写文的当下,横滨以些微差距领先中日,巨人应该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吧。 至于阪神,目前排名最后,以舍我其谁之势垫底。当本文问世时,状况大概也不会改变。无论广岛再怎么输,阪神肯定输得比他们惨。 说来实在丢脸。但是,今年笼罩心中的感觉不同以往。此时的懊恼,若要用一个词交代,应该就是空虚吧。 其实七月时,我久违地去看了球赛,是门票很难到手的东京巨蛋巨人阪神之战。临行前,我既兴奋又期待,像要出发远足的小学生。 然而,比赛刚开始,这样的心情就消失无踪。球赛照例由巨人领先,但这不是影响我心情的原因。当时双方点数相差不多,只要把握机会,大可扳回劣势。 主要是看阪神的选手打球,一点都不觉得快乐。不,正确地说,是发现自己无法乐在其中。 我已不晓得为何要支持他们。确实,他们穿着我心爱的直条纹制服,也打得十分卖力。但是,我对他们不再抱持任何期待。我指的不是输赢,在优胜可能性几近于零的情况下,胜了巨人一场也没多大意义。 我踏进球场,是期待能看到唯有在阪神这个球团才看得到的精神。不必是巴斯或挂布选手那样豪迈的打击,也不必是媲美江夏选手的豪速球,因为我过去始终相信,一定有像以往川藤选手挥棒落空般“值得付钱来看的东西”,可惜梦想完全破灭。无论轮到谁上场打击,我一点都不期待;无论哪一个投手登板,我也不兴奋。眼见的每一名选手,似乎皆只求能平安赛完,既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更完全感觉不到未来。我在座位上待到最后一回合,竟是想看巨人队松井选手的打击,别无其他。 我不再是阪神球迷。忠实球迷们一定会骂我是叛徒吧。可是,我也很难过,毕竟失去人生中很大的一份乐趣。 好想瞧瞧阪神还具魅力时的选手,希望能再次看他们打球,我迫切地渴求。然而,现下最想见的,是以前那个脑子放空、死心塌地支持阪神的自己。 神啊,为甚么? 《ALL读物》二○○○年九月号 记忆所及,我从没为电影或小说情节落泪。感动归感动,泪腺就是不受刺激。即使如此,仍有一次差点破纪录,就是看电影《癫疯总动员》(Cool Runnings)。内容描述四名牙买加短跑选手因故无法参加奥运,转而将目标改为参加冬季奥运。想必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改编自牙买加国家代表队在卡加利冬奥发生的真实经历。没有技术、资金,也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他们发挥不屈不挠的牙买加精神,在奥运场上表现杰出,看来十分痛快。然而,故事并非就此结束。最后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意外,及他们如何挺胸面对的结局,连泪腺不发达的我都不禁动容。我旁边一个看似国中生的男孩,眼泪流个不停。 奥运的精华之处,便在于各国代表展现出超乎常人想像的力量与技能。同时,远望他们如何实现梦想,也是一种乐趣。既然是梦想,就不见得会一一实现。绝大多数选手最终是力有未逮,也有不少选手虽具备坚强的实力,却遭意想不到的命运捉弄与梦想擦身而过。那一刻,他或她们脸上的神情,彷佛凝聚一生的点滴,最是令我感动。卡加利冬奥的竞速滑冰中,丹?强森(Dan Jansen)选手在上场前得知姊姊的死讯,尽管他是五百公尺与一千公尺最有希望得金的选手,却在两项比赛中跌得四脚朝天。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彷佛在问:“神啊,为甚么?” 夏季奥运中,发生在巴赛隆纳奥运男子四百公尺准决赛的插曲也十分难忘。当时,全日本的运动迷想必都非常关心那场比赛,因为攸关高野进选手能否晋级径赛运动项目决赛。若顺利晋级,当然是空前的创举。 就结果而言,高野选手成为光荣的决赛选手,因为八名准决赛选手中,他第四个跑到终点。然而,当中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第五跑道的英国德瑞克?雷蒙(Derek Redmond)选手若没失常,他的成绩应该是优于高野选手的。然而,跑到第二处转弯时,噩梦骤降。他肌肉拉伤,中途跌倒。晋级梦碎的他,仍奋力站起,再度迈步向前,想必是认为此刻该做的,便是跑完全程。可是,腿的疼痛不允许他完成这个心愿,来到最后的转弯处时,他连走都走不动。此时,一名男子从观众席飞奔至场内,闯进跑道,奔至雷蒙选手身边,将他扶起。 这名胖胖的黑人男子,便是雷蒙选手的父亲。他原本期待看到儿子在田径场上的英姿,最后却与儿子一同流泪步向终点。儿子也靠在父亲的肩头哭泣。 竞赛委员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是向他们解释辅助选手是犯规的。但父亲掉着泪,愤怒地拒绝。这正是保护孩子的父亲的面容。 竞赛委员不再制止,默默为两人开路。 德瑞克?雷蒙选手失去资格。巴赛隆纳奥运四百公尺准决赛中没有他的纪录,不过,雷蒙父子抵达终点是不争的事实。这份记忆,深深烙印在全世界千千万万人的心中。 而这是我看电视落泪的唯一一次体验。 偶像再见 《NUMBER》二○○○年十一月二日号 看雪梨奥运女子百米短跑的预赛时,牙买加的默琳?奥蒂(Merlene Ottey)竟出现场上,我不禁有些吃惊。早先我透过报纸,得知原本在国内选拔会中位居第四的她临时入选,引起该国选手队反弹的消息。 姑且不论此事,她能够参加奥运,实在教人意外。毕竟前一年塞维利亚世界田径锦标赛中,她因药物检验呈阳性反应而退赛一事,令人记忆犹新。今年一月在德国举行的室内田径锦标赛,德国田径总会对她的参赛表示为难,最后是她本人在开赛前弃权。考量到她四十岁的年龄,我早就不指望在雪梨瞧见她的身影。然而,七月的调停委员会做出“药物检验有缺失”的结论,通往雪梨之路才乍然开启。 我不晓得奥蒂参赛的背后隐藏多少阴谋。也许是国际田径总会希望雪梨奥运有运动明星出场,也许牙买加原就打定主意,无论选拔会结果如何,都要派她出场。但若让一介不负责任的运动迷来说,能够再次看到那精悍的褐色身躯真是无比幸福。 三面银牌、五面铜牌,这是她自莫斯科奥运至今连续参加六届奥运的收获。包括世界锦标赛在内,她年轻时专拿铜牌,因而被称为“铜牌女王”(Bronze Collector),尽管她写下百公尺决赛六十二连胜的纪录。 她的悲惨遭遇也相当丰富。斯图加特那次的世界锦标赛,她显然是与美国的狄弗丝(Yolanda Gail Devers)同时抵达终点,却以百分之一秒之差屈居第二。我看着电视,确信她至少没有输,因此大感意外。果不其然,后来修正计时,两人纪录相同。那么,为何狄弗丝是金牌,而奥蒂是银牌?至今我仍无法释怀。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亚特兰大奥运,百公尺决赛又以千分之几秒之差输给宿敌狄弗丝,当时我也以为她赢了。 一九九七年的雅典世界锦标赛百公尺竞赛,另一种不幸又降临到她身上。她没发觉起跑犯规的警示音,全力冲刺几十公尺。如此一来,她当然无法在真正的比赛中使出全力,最后凄惨地落到第七名。 但我支持她,并非她是“悲剧女主角”,而是从她奔跑的身影,感觉到有种超越幸与不幸的东西。换个说法,即使她没获得幸运之神的眷顾,也能够展现光凭实力可以爬到甚么地步。成果就是奥运、世界锦标赛加起来的二十二面奖牌,这难道不是另一个颠峰吗? 雪梨奥运百公尺短跑第四名。她只比我小两岁。除了厉害,我无可形容。 泛太平洋最后一天,HAGITOMO 没游! 《NUMBER》二○○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号 依我推测,一般人都不怎么关心游泳这种运动。若非奥运,就更是如此。听到世界游泳锦标赛,也有很多人一下反应不过来,那么对泛太平洋锦标赛毫不在意才算正常吧。不过,我并没有指摘之意,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不,正确地说,若在平常,我大概会这样。 但是,我无法忽视这次的泛太平洋游泳锦标赛。原因之前我在本杂志提过,有夺牌希望的选手之一“HAGITOMO”萩原智子小姐,是我的远亲。 具体而言,她是我母亲的姊夫的弟弟的孙女。一下子会意不过来的读者,请当成是远亲就对了。再怎么说,我可是和 HAGITOMO 的妈妈她们一起去过海水浴场。 而这个远亲女孩可望赢得奖牌,当然得帮忙加油助阵。八月二十九日,大赛最后一天,我与杂志《NUMBER》的编辑们前往横滨国际游泳池。 原以为不会有多少人到场关心,却出乎预料,会场几乎全满。主持大会的青年扯着嗓子使劲解说今日赛事的精采之处,工作人员硬要观众举手做波浪,让我深深明白每个人都拚了命想炒热这场大赛。 身在观众席的我,倒认为没甚么必要,只要日本选手尽力表现,比赛自然会热闹起来。 不过,HAGITOMO 的人气可不是盖的。 她不仅参与好几项比赛,且都有望夺牌,人气旺想必也是理所当然。我坐的位置正前方就挂了一幅巨大的布条,上面写着“HAGITOMO 加油”。 我暗想,萩原一家会不会就在那里?等她拿到奖牌,应该去打个招呼吧?听母亲说,萩原家最热心支持的是爷爷,智子若出赛,无论多小的比赛都会赶到会场加油。 我看着布条,心里却感到一丝不安,但愿她不会被这份期待压垮才好。毕竟在雪梨奥运结束后,母亲曾说: “小智很善良,也很爱哭,所以就是少了一点不服输的霸气。” 不要紧,经过两年,她一定已不再是爱哭鬼──我一面想着,一面等她出赛。 然而,我的不安命中,HAGITOMO 并未出现在两百公尺仰式决赛的舞台上。打听之下,似乎是发生过度换气的情况病倒了。我虽然感到失望,却认为或许这样她能更上一层楼。 因为她是小时候在海水浴场溺过水,才开始学游泳的。哭着突破眼前的难关而成长,这才是 HAGITOMO。想必雅典奥运时,她一定能夺得全家人梦寐以求的奖牌。 亲戚大叔为 HAGITOMO 的全新出发致词 致萩原智子 着《HAGITOMO》 要有甚么程度的连系才能称为亲戚? 假如有血缘或姻亲关系,似乎能无限扩大。问题是,有没有那样的机缘。 前辈作家大泽在昌先生说过类似“得直木奖出名后,亲戚会变多”的话。意思大概不是指打着亲戚名号上门的人变多,而是藉此一机缘,当事人的消息会流传到关系相当远的亲戚耳里吧。 二○○○年的春天,经母亲的告知,我才晓得游泳选手萩原智子小姐是我的远亲。 “就是小真的女儿呀,你不记得吗?小真哪!” 谁啊?我哪知道。母亲拚命为摸不着头绪的我说明,于是,我的记忆总算复苏。 母亲的姊姊住在大阪柏原市,很久很久以前,我偶尔会去玩。阿姨的小叔就住在隔壁,两家人像一家人般来来往往,而那一家的长女就是“小真”。 “哦,她女儿要去参加奥运啊?真厉害。” 我立刻蒐集起她的资料,一看大吃一惊。哎呀呀,战绩辉煌。不仅可望在奥运中夺牌,顺利的话,金牌也不是梦。这么厉害的选手竟是亲戚,虽然关系甚远,但想炫耀一下毕竟是人之常情。于是朋友和熟悉的编辑就不用说了,连酒馆的小姐我也不放过。 我还会擅自在银座的酒吧发下豪语:“以后要叫我 HAGITOMO 后援会东京分部长。” 这没甚么。就是在大泽先生所说的“出名后亲戚会变多”的现象中,我忍不住扮演起“变多”的亲戚。 若只是这样,还算可爱,但我的吹嘘竟传到某体育杂志的女性编辑耳里。有一天,她找上门。 “等 HAGITOMO 拿到奖牌后,要不要在我们杂志上来个对谈?奖牌得主和直木奖入选作家的亲戚对谈,我觉得很有意思。” “不错啊,务必要办。” 我一口答应,内心其实冷汗直冒。事到如今,已不能说“没有啦,我根本没见过 HAGITOMO”。 这下不妙,怎么办?不断烦恼中,雪梨奥运一天天逼近。虽然希望 HAGITOMO 赢得奖牌,但届时我到处吹的牛皮就会被戳破,令我坐立难安。 有一天,我接到一通意外电话,是“小真”女士打来的。 这可不是甚么“好久不见”。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仍是小学生。不过,亲戚这种关系着实不可思议,聊上几分钟很快就熟络起来。 “你真是优秀啊!我们家常常在讲,东野先生实在了不起。” 我不禁松一口气。看样子,她们家知道有我这个人。 “所以,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其实,最近愈来愈多人要采访智子,说话的机会也增加了……” 小真女士要问的是,访谈时,能不能提到作家东野圭吾是亲戚? “我担心,人家出名后就突然说是亲戚,实在有点厚脸皮。” 她的话又让我冒起冷汗,我早就在做这种厚脸皮的事。当然没问题,我回答的同时暗自庆幸着。 “要是能拿到奖牌就好了。” 我立刻摆出亲戚架势。 “是啊,真想要一面奖牌,不管甚么颜色都好。” 小真女士的声音十分恳切,我不禁体认到,可望夺牌选手的亲戚,只需怀着但愿如何如何的期待,一旦身为家人,想必很辛苦。不单希望能获奖牌,不愿辜负周遭期待的心情一定也很强烈。 由于这通电话,我开始和 HAGITOMO 互传电子邮件。写信时我遣词用字非常小心,就怕对即将参加奥运的选手造成无谓的压力。 在雪梨遗憾地错失奖牌后,她在来信中写道:“这是我游泳以来最严苛也最痛苦的比赛。但是,我从中得到非常宝贵的教训。” 我心想,这样就够了。透过电视观赛的我,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便是:但愿不会变成她痛苦的回忆。看情形,是我太杞人忧天。 之后,我们也继续通信,而我非常想亲眼瞧瞧她的泳姿。此时,恰巧遇上一个绝佳的机会。二○○二年夏天,泛太平洋游泳锦标赛即将在横滨举办。 赛事最后一天,我来到横滨国际游泳池。在这之前,她已赢得两百公尺个人混合四式的金牌,并在好几个项目中得到好成绩。最后一天是她拿手的仰式,我很希望她能再多得一面奖牌。 然而,尽管外表看不出,不过她的疲劳与压力非同小可。得知她将不会站上跳水台时虽感到失望,但事后在书里看到她当时的痛苦,不禁为之心疼。 过两年,我终于见到 HAGITOMO 本人。当然,也见到小真女士。她已完全是个中年妇女,而 HAGITOMO 好高大。我身高有一百八,可是不知怎地总会想抬头看她。HAGITOMO 在咖啡店门口差点撞到头,笑着说:“我一离开水,就很笨拙。” 见面是因为她想出书,所以找我商量,结果我们只顾着闲聊。即使 HAGITOMO 谈起正题,小真女士也会立刻把话题扯偏。最后我也没能给甚么建议,但那一晚真是愉快。 后来我们也曾吃饭、通电话,但不再游泳的 HAGITOMO 似乎突然快速朝“社会人萩原智子”成长。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她访问山梨学院大学的学妹加藤由加选手,甚至还担任旁白。小真女士曾对她说:“你话都含在嘴里,很难听懂,去学怎么发声。”不过,就我在节目中听到的,她说话已变得非常清晰明快。 萩原智子小姐的第二个青春才刚开始。我由衷希望这本书,能够为她的出发带来反蝶脚般的劲道。 Ⅶ 作家的日常 ㄆㄨㄣ 《小说现代》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号 我家养的猫正式名字叫“梦吉”,但平常都唤它“ㄆㄨㄣ”。说起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因我很喜欢漫画《大熊噗太郎》,想替它取名“噗”,于是把“梦吉”和“噗”合成“梦噗”,叫着不顺口,又演化成“梦ㄆㄨㄣ”,最后只留下“ㄆㄨㄣ”。对不起,实在很无聊。 而我怎会提起如此无聊的事?这是由于,我们家的ㄆㄨㄣ没有任何“小趣事”可谈。真的,它是只无用得令人失望透顶的猫。 它原是弃猫。我捡到它时,大约出生才两周。或许是硬被拖离母亲的乳头,造成它心灵的缺憾,它很喜欢咬东西,尤其最爱我的右手,只要我随便一动就扑上前。所有的责编都知道我的手遍体鳞伤。看情形,它约莫把我的右手当成同伴或兄弟。 它非常爱咬我,连我躺进被窝里也大口大口地咬,痛得要命。于是,我想到一个主意,趁睡前让ㄆㄨㄣ狂跑到筋疲力尽。具体的作法是,拿着逗猫棒等玩具四处逗弄,ㄆㄨㄣ会立刻高兴地追过来。这样自己当然会累,但敌人应该也会累得无法动弹。 这个作法起初相当有效。然而,ㄆㄨㄣ很快便培养出体力,一点点运动量已无法让它累垮。不仅如此,甚至还磨练出它的战斗本能,结扎手术就是最好的证明。当时妻子带它去诊所,离开不久,便接到主治医师的电话,表明要为这只猫动手术是不可能的。当然,妻子连忙追问原因。 “您来了就知道。”医生口吻十分冷淡。 妻子战战兢兢地返回,只见诊疗室内一片狼籍。医师和助手的胳膊和脸庞伤痕累累,置物架上、桌面被弄得乱七八糟,且屎尿遍地。虽然笼子里的ㄆㄨㄣ也是浑身大便,却气焰嚣张地呼呼喘息。 两年多过去,如今ㄆㄨㄣ仍四处奔窜,寻找啃咬的对象。它那肌肉隆起的腿和肩膀,令人联想到阿诺?史瓦辛格。每次看到,都深感当时的逗猫棒训练果然有效。 拿手绝活 《小说 SUBARU》一九九七年六月号 首先,把调味料放在面的下面。需注意的是,调味料得倒在稍后覆上盖子时,与沥汤孔呈对角线的一个隅。假如随便把调味料撒在面上,倒汤时吸水涨大的蔬菜会塞住洞口。 接着是倒热水。从面接触到热水的瞬间开始计时,因为面由此刻逐渐软化。很多人都是倒进热水、覆上盖子后,才慢吞吞地设定计时器,这样泡出来的成果会产生差异。而且,按厂商的指示傻傻设定三分钟,只会得到一碗泡烂的面。 热水加到指定线后,迅速覆上盖子。如前所述,必须记得调味料是靠近哪一角落,沥汤时一定要从对角沥。 等待时间视产品而定,但一般以两分四十秒为准。只不过,若是份量为一?五倍的产品,就要多花一道手续。具体的步骤是,约三十秒后,先打开盖子,把面翻过来,盖回盖子,再等两分钟。这么一来,即使面较多,也能够相对地均匀软化。还有,无论泡哪一种面,盖子上的沥汤孔都要及早打开。等沥汤时才匆匆忙忙掀开,就失去严谨计时的意义了。 时间一到,赶紧沥汤。建议大家最好戴隔热手套,以便双手稳稳抓住容器。笔者曾徒手沥汤,落得烫伤的下场。 一旦开始沥汤,就不能随意更改容器的角度,也严禁大幅甩动容器。这么做会使容器内分散的水滴落入面与面的缝隙,产生毛细管现象,导致水难以沥乾。要顺利将水沥掉,轻轻振动容器是最好的。笔者的作法是,绷紧双臂肌肉,产生每秒十次、振幅○?五公分的振动。为了能使出这招,每晚都以哑铃训练双臂。 沥完汤就简单了。加上酱汁,拌匀,洒上面里附的海苔等佐料。当你吃到成品时,便懂得炒面泡面有多深奥。 鬼怒川温泉 《ALL读物》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号 如今虽然几乎呈停摆状态,但过去有个名为“雨之会”的新手作家聚会,是一九八八、九年左右,由井泽元彦先生与大泽在昌先生发起的。除了我,成员还有冈嶋二人的两位(这样说真怪)、高桥克彦大师,刚出道的宫部美幸小姐等人。 雨之会的伙伴曾到鬼怒川温泉一游。正确人数我记不得,约莫十来个吧。由于年龄层相差甚多,那气氛怎么看都像某公司的员工旅行。实际上,宴会时帮我们拍纪念照的女侍,就深信穿浴衣坐在正中央的高桥克彦先生是部长。在她心中,井上梦人先生大概是课长,而井泽元彦先生是股长。我们甚至还有两名OL(新津清美小姐、宫部小姐)。 这次旅行中,最起劲的是井泽先生,他不时下指令“一开始啤酒不要点太多,等不够了再请他们从冰箱拿就好。不然一开栓,没喝完的也要付钱”,或是发便利商店的塑胶袋边叮咛“假如打算洗完澡顺便换上浴衣,记得带袋子到浴场装衣服”。不愧是股长,好细心。 在大浴场时,我几乎都在与井上梦人先生交谈。我们为了他的小说《克莱因壶》议论不休,且对话都是在温泉泡到肩膀的高度进行。旁人大概觉得我们很诡异,谁也没靠近。离开浴场时,两个人站都站不稳。电视的两小时单元剧里,经常出现饰演侦探的主角泡着温泉推理的镜头,但通过这次经验,我认为现实生活中,温泉与推理小说是不相容的。 这样不行 《小说 SUBARU》一九九八年二月号 前几天,我又搬家了。从学生时代算起是第十次,而从来东京之后算起,也已是第六次。恐怕这下没一家出版社会再送迁居贺礼,谁教我上次才信誓旦旦地保证是最后一次。 一直搬家实在没甚么好处。既需要体力,办理各种手续又麻烦,适应新环境也相当耗费心神。更重要的是,浪费钱。 即使如此,搬家狂异口同声的一个优点,就是能藉机收拾东西。这虽然也意味着要重新整理各种物品,但所谓的“收拾东西”,我想应视为“可以狠心丢掉东西”,大把大把将东西往垃圾袋里丢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 这次,为整理行李,打开橱柜后,发现里面已变成等待进垃圾场的衣物的巢穴。凡是常穿的我都摆在外头不收,所以,橱柜内的必然都是很少有机会穿的衣服。而除了礼服之类具有特殊用途的服装外,所谓“很少有机会穿的衣服”,大致不是“不太想穿”,就是“已不能穿”。无论哪一种,留着都没意义。 首先成为目标的,便是我为乱步奖颁奖典礼买的西装。说具有纪念价值嘛,倒也不是没有。原想搞不好再得甚么奖时可以穿,但一留便留了十二年。把这种东西珍重地收藏起来,大概就是一个错误,我边想边塞进垃圾袋。 接着检查其他夹克、西装类。这些都是我几年前还在穿的,其中也有我相当喜爱的衣服。虽然多少有点赶不上潮流,但若是与不注重打扮的编辑吃饭,穿出去应该也没问题,反而能给对方我很穷的印象,好用来争取提高稿费。 只是,试着套上后,却发现每件都太小。奇怪,怎么会这样?我纳闷着探往橱柜深处,看到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深蓝色的防风外套,以前我每天跑步时,在寒冬穿的。 唉唉唉。 我不禁有所领悟:此物会被收在这种地方,难怪肚子愈来愈大,衣服自然也跟着穿不下了。 转动手拉坏机的理由 《别册文艺春秋》一九九八年四月二二三号 前阵子,在醉客作家藤原伊织先生的邀约下,我在陶艺入门的影片中演出。 该影片邀请六名作家,各自挑战六种成形法。拍摄前,工作人员询问希望尝试哪一种,我坚持: “当然是手拉坏。” 其实,谈到陶艺,我只能想到手拉坏。问过几个朋友,果真大伙都一样,知道手拉坏以外另有成形法的反而少。 在此提供给大家参考:除了手拉坏,还有以捏黏土般徒手成形的方式、先做成一大块再挖空中间的方式,及用陶版机把压成一块平面的土边缘折起的方式。连各位读者也不是很清楚吧? 我是这么想的:难得玩陶艺,不如藉机了解一番,以便将来运用在创作上,不然就太浪费了。而在小说里提到陶艺,自然要端出手拉坏,否则一般人无法接受。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向手拉坏挑战。 可是,第一天我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美了。指导我们的是东京艺术大学的岛田文雄老师,一开始打招呼时,老师便毫不客气地言明: “这个嘛,才接触一、两天就要做出成品不太可能。尤其是手拉坏,外行人是控制不了的。一般至少得学上一年半载,否则做不出像样的东西。” 老师的语气虽然平和,但这些话听得我们实在心虚。“麻烦老师多多帮忙”,我和工作人员一同恳求。老师一脸无奈地说: “只能靠练习了。从现在到摄影当天,请每周来练习。” “好,这是当然,我会尽力的。” 我一面行礼一面想,当初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原本谈好的是摄影当天去一下,随便做做即可,所需时间只有短短三天,且其中一天是庆功宴,完全没料到还有每周练习这种事。 不过,冷静深思,老师的话是对的。无论教学再简单明了的陶艺教室,也不可能让人在上课的第一天就学会手拉坏技术吧。 于是,我当天便立刻开始挑战,但真的接触手拉坏,反而体会到更加严峻的现实。 总之,完全无法顺心如意。至于是甚么无法顺心如意?自然是陶土。 首先,有个“定中心”的步骤,就是让拉坏机上转动的陶土向上拉长,或相反地,向下压低。这已十分困难。看助手的示范,陶土在双手中圆转自如,又伸又缩,简单得不得了。可是自己一试,陶土块却很硬,一点都不会变形,向上延展尤其不易。以为是力气不够,便使出全力捏陶土,结果只有受力的地方凹进去,变成葫芦形。 我脸色铁青,心想别说每周,搞不好每天练习都来不及。 但是,总不能一味发呆,我决定先试着做点东西。我在岛田老师和几名助手的细心教导下尝试,起初当然不顺利,失败、失败、再失败,甚么都没做成,只有被我弄坏不能再用的陶土愈堆愈高。好不容易做出一点样子,拿线把成品从拉坏机取下时,最重要的部份就咻地往旁边飞过去。有时甚至会泥块乱飞,弄得浑身是泥。 即使如此,历经几小时的奋斗,好歹也制作出五个丑丑的盘子、烟灰缸、大茶杯。原打算捏茶碗,但中途就失去控制,最后的成品完全背离我的期待。一个不抽烟的人之所以会做出烟灰缸,不是没有理由的。 无论如何,能靠自己的双手做出一些成果,真是愉快。一想到烧好拿来用的情景,就更加开心。原来如此,我多少有些明白,这便是陶艺的魅力吧。 一方面是已答应老师,再者自己也有危机意识,之后我每周都前往练习。一练之下不得了,我竟然慢慢进步,做一些形状单纯的东西不再那么吃力。 正当我心想“好极了,这下真要拍摄时就不用怕”,岛田老师却发出惊人之语: “届时东野先生做大盘子吧,看起来比较有份量。” 咦,哪有这样的!跟之前讲的不同……我真想抗议。总算勉强踏进做得出小东西的阶段,突然要我做大盘子未免太乱来。 但对我们而言,岛田老师的话等同圣旨。 “好啊,务必让我试试看,真期待。” 我竟笑嘻嘻地如此回答。不用提,那天我便展开制作大盘子的特训。 话说,虽然嫌东嫌西的,成形过程也就这么结束了,但陶艺并不仅止于此,还有绘图和上釉的步骤。尤其是绘图部份相对自由,也是各人素养的展现之处。 此时,我动起脑筋,甚么样的设计才会让更多人想拥有?这次我们透过拍片及事前准备中做出的作品,将在银座的画廊展示。 外行人临时抱佛脚特训留下的粗陋成品,打着展览会的名号公开陈列已相当厚脸皮,我还有个更不要脸的企图。那就是,思考如何才能高价卖出。 寻思一周得到的结论,便是:“遇到困难时找猫帮忙。” 我决定,把拍摄时制作的大盘,及练习做的茶杯等所有作品,全画上猫。躺着的猫、伸懒腰的猫、游戏的猫……各种姿势我都画了。 不用说,我的目标自然是爱猫人士。身为同类,我深知他们只要是与猫有关的东西都想收藏的心情。 这番苦心之作最后会以多少价钱卖出?我光想就兴奋得睡不着。 至于陶艺题材的小说,目前倒是没有计划。 确认实验不可能执行? 《书的故事》一九九八年六月号 昭和五十六年起,有整整五年的时间,我都在某汽车零件制造商从事生产技术的研究。既然会从事那样的工作,大学读的当然是工学院。再讲得明白一点,是电机工程学系。而我之所以进入工学院,则是因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理科比文科拿手──不如说,我的文科成绩实在没有应考的程度较正确。前些日子,我与七年没见的高中朋友碰面,他正经八百地谈起我的国文成绩: “无论我考得多烂,看到你的考卷就放心了。” 不巧,他这些话是在我经常去的酒馆说的,小姐们随即出声调侃: “真的?好逊喔!亏你还能当上作家。” 顿时害我颜面扫地。但他说的是实话,我也无法反驳。 我很怕国文,且讨厌得要命。早就搞不清到底是因为讨厌才怕,还是因为怕才讨厌。相形之下,毕竟对理科较拿手,若问我喜欢或讨厌,比起其他科目,应该算是喜欢吧。 如今回想,当时我并不了解理科,尤其是理化真正的乐趣,毕竟做实验的机会少之又少。理解物理、化学的法则,知道一向感到不可思议的电的性质和化学反应的架构,尽管也很有趣,终究是书桌上的事情,既死板又缺乏实际感受。现下我完全记不得平常上课的内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朋友的头发在静电实验中竖起,可见实际动手体验相当重要。 而一进大学,实验就多到令人生厌。我读的大学,每周都要做一次实验,所以天天忙着整理数据资料和写报告。 但是,做这些实验很快乐吗?倒也成了疑问。原因是,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实验题目全是指导教授给的,从实验方法到步骤皆有详细的指示。至于将有怎样的结果,几乎事先都知道答案。若得到预期的结果,代表实验正确执行,反之,则是实验者出了甚么差错。换句话说,进行实验不是为了研究,而是为了训练学生。 无论是小学、国中,还是高中,所做的实验都具有此类性质。石蕊试纸遇到何种物质会变色,早在实验之前就知晓,即使如此,实验依旧很好玩。 然而,学生到二十岁前后,往往会自以为是,对“被迫进行”的实验完全不感兴趣。既然事前知道该得到甚么结果,干脆在实验中调整各项条件,呈现同样的结果就行。因此,即使获得期待的结果,丝毫不会感动,也没有欢喜,只觉得:“啊,做完了。” 不过,也有一说认为“那仍是了不起的实验”。大学进行实验最重要目的,在于筛选出优秀的学生。自认在做实验的我们,其实是被实验的对象。岂有此理──笑着回应后,我却不禁认同种种实验多半具有这样的效果。 我在学生时代少有机会体验到实验的喜悦,不料,进公司后,情况大变。每天得不停地做实验,且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全是首度进行,因为谁也不敢说会得出甚么结果。虽然会有所预期,但结果通常不同。遇到此种状况,百分之九十九是预期出错,和学生时代截然不同。学生时代结果若与预期不符,结论一定是实验方法有问题。至于对实验者而言哪种较刺激,就不必多谈了吧。总之,我是在踏入职场后,才体会到实验的乐趣。 话说,拙作《侦探伽俐略》中,陆续发生五种怪异现象,并由一名物理学家逐一解开谜团。 这些怪异现象中,有几种的灵感来自我上班时代从事的研究。和我一起工作的前辈曾随口提及: “倘使把这个这样做,搞不好能用在推理小说上。” 而我真的采用了,那位前辈看到多半会苦笑吧。 其他现象的描写也都有科学根据,只是未经实验证实。应该说,我选的全是现实中不可能实验的现象。并非物质上的不可能,而是道德上的不可能。 由于不可能实验,“假设成功执行后会有此结果”的预期,正是本书的命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