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草丛中全速前进,跳着、笑着,不时提醒对方注意前面的障碍物。阳光在摇摇晃晃的草丛中闪耀,有如梦幻一般。田野里的小动物被惊得四处逃散。阿瑟很快乐。今天的一切终于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感觉愉快无比。二十分钟前,他还决定要疯掉,现在他却正在史前地球的野地里追逐一架长靠背沙发床。沙发不断地跳来跳去,一会儿像树木一样真实(当它绕过树木的时候),一会儿又像梦境一样虚无(当它幽灵一般穿过树木的时候)。福特和阿瑟跟在后面乱扑乱抓一气,可是那沙发似乎能按照自己复杂的地形学规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迂回闪避。他们追,它就跳走,忽而掉转方向,仿佛正要通过一条复杂的函数曲线的最高点(而他俩则正处在其最低点)。随着一记猛力的鱼跃和一声大吼,两人扑在了沙发上。太阳一闪就不见了。他们跌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正恼火时,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位于伦敦圣琼斯森林、罗德板球场的球道上②。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比赛,是一九八某年澳大利亚系列锦标赛的最后一场比赛。英格兰只要再取得28跑就能赢了③。译者注①高尔加非洲人:第二部中出现的、一拨移民到史前地球的外星人。原文Golgafrinchans,单词后半部分跟“非洲人”(african)很相似,疑似作者故意为之。②球道:板球场的中心地带,是一块长方形区域。又译方球场或落球区。③本书出版时间是1982年,写作时间则更早,因此这里写的比赛是作者虚构的。板球系列锦标赛本身(比如它的奖杯名称、举行地点等)则是真实存在的。------------------------------------------------------------------------------第三章银河系史上一些重要事实之一:(转载自恒星每日评论出版社的《通俗银河史》)“版求”①这颗行星的夜空,是全宇宙最无趣的景色。第四章这是罗德球场明媚快乐的一天,福特与阿瑟恰好从反常的时空里掉出来,狠狠地摔在漂亮而坚硬的草地上。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并不是为他们鼓的,但他们本能地弯腰致谢。于是很幸运地,那颗红色的、硬梆梆的小球——正是观众们实际所鼓掌的对象——呼啸着从阿瑟头上几毫米的地方擦了过去。人群里有个家伙倒下了。他俩又趴回地面。地面好象在他们周围旋转,令人想吐。“那是什么?”阿瑟嘶嘶地问道。“红色的什么东西。”福特嘶嘶地答道。“我们在哪?”“嗯……绿色的什么地方。”“形状呢,”阿瑟喃喃地说,“告诉我形状。”人群的掌声很快被震惊的吸气声所代替,因为这几百个刚才还在傻笑的人不知该不该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一切。“这是你们的沙发吗?”一个声音说。“那是什么?”福特低语道。阿瑟向上看了看。“蓝色的什么东西。”他说。“形状呢?”福特说,阿瑟又看了看。“形状啊,”阿瑟嘶嘶地对福特说,眉毛皱成一团,“像个警察。”他们久久地蜷在那儿,紧锁眉头。那个形状像警察的蓝色东西敲了敲他们的肩头。“过来,你们两位。”那个影子说,“我得带走你们。”这些话对阿瑟产生了电击一般的效果。他跳了起来,就像一个作家听见电话铃响似的,他警觉地查看四周,才发现身边突然有如此多的正常事物。“你们从哪弄到它的?”阿瑟冲着这个警察状生物大喊。“你说什么?”警察状生物惊讶地说。“这是罗德板球场,不是吗?”阿瑟喊道,“你们怎么找到的,你们怎么弄来的?我想……”他用手捏住自己的眉毛,接着道:“我最好冷静下来……”他一屁股蹲在福特面前。“这是个警察,”他说,“我们怎么办?”福特耸耸肩。“你想怎么办?”他说。“我想由你来,”阿瑟说,“告诉我,我过去五年都在做梦。”他说。福特又耸了耸肩,决定帮这个小忙。“你过去五年都在做梦。”他说。阿瑟站了起来。“没事,长官,”他说,“我过去五年都在做梦,你可以问他,”他指指福特,补充道,“他也在梦里。”说完着些之后,他悠闲地朝着球道边界走去,解下睡袍。他看见自己的睡袍,停下了脚步,他死死地盯着它。他又狂奔回警察这里。“那我是从哪儿穿到这个衣服的?”他嚎叫道。他一头栽倒在地,在草坪上抽搐。福特摇摇头。“他度过了很痛苦的两百万年。”他对警察说。两人一起把阿瑟拖到沙发上,抬出了球道。途中他俩被沙发的突然消失小小地吓了一跳。人群对这一切的反应,是复杂而多样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不知道如何来看待这一切,所以就改成听广播电台了。“那么,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事故,布莱恩。”一位电台解说员对另一位说,“我一直以为球道上不会有什么神秘事物凭空出现,自从,哦,自从……嗯,我从来都不这么认……有吗?我记得是?”“埃德格巴斯腾国际板球赛?1932年?”“啊,那么当时发生的是……?”“嗯,彼得,我想当时是坎特对阵威科克斯,威科克斯正从休息室出来,这时一位观众突然径直穿过了球道。”第一位解说员沉默了一会,还在反应中。“呃……是……的。”他说,“是的,其实这也没什么神秘的,不是么?他并不是变出来的,对吧?只是跑上去而已。”“对……确实也是,但他宣称看到球道上出现一些东西。”“啊,是吗?”“是的。一只短吻鳄,我想。就他的描述来看。”“啊。别人注意到了吗?”“显然没有。并且,也没人能从他那得到更详细的描述,所以只做了一点粗略的调查。”“那他后来怎么样了呢?”“嗯,我想,后来有人提出要带走他,给他吃点午餐,但他解释说他已经吃了很好的一顿午餐。所以事就这么完了,然后沃里克郡队继续比赛,最后以三跑的优势取胜。”“这么说,跟这次的情况并不太相似。刚刚打开收音机的朋友,您也许会有兴趣了解,嗯……有两个人,两个着装相当不整齐的人,以及一张沙发——一张长靠背的沙发床我想?”“是的,一张长靠背的沙发床。”“……刚才在罗德板球场的正中央凭空出现了。不过我想他们并无恶意,他们的态度很好,而且……”“抱歉,我能打断一下你吗彼得,刚才沙发消失了。”“哦,的确。嗯,那就又少了一件神秘事物了。很明显它依然会被记录下来的,我想,尤其是当它发生在如此戏剧性的时刻,英格兰只要再获得二十四跑就可以赢得系列赛。那个人已经离开球道了,在警察的陪同下……我想大家都已经平静下来,比赛就要重新开始了。”“现在,先生,”在与好奇的群众简短对话几句、并将阿瑟无力的身躯放到毯子上之后,警察开口道:“您是否介意告诉我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特久久地看着地面,仿佛要坚定一下什么。然后他直起身子,面对这位警察。这位警察所在的地球,和他的老家参宿四之间,有六百光年之遥,其中的每一英寸都在打击着福特的信心。“那好吧,”福特轻轻地说,“我告诉你。”“好的……嗯,也不是一定要,”警察忙说,“只是别让这事再发生了。”警察转身离开,去找那些不是来自参宿四的人了。幸运的是,这片土地上充满了这样的人。阿瑟的意识从远方渐渐回到他的身体。意识其实有点不情愿,因为它在那儿过得可不太好。慢慢地,略微有点紧张地,它进来了,回到它正常的位置上。阿瑟坐起来了。“我在哪儿?”他说。“罗德板球场。”福特说。“哦好。”阿瑟说。他的意识又随着一口气溜出去了。他的身体则咚地一声倒在草地上。十分钟后,喝下一口护理帐篷里的茶,血色渐渐重返阿瑟憔悴的脸上。“感觉如何?”福特说。“我到家了。”阿瑟沙哑地说,他闭上眼睛,贪婪地吸着茶的水汽,就好象……嗯,正如阿瑟所想,就好象它真的是一杯茶。而它的确也是。“我到家了。”他重复着,“家。这里是英格兰。这是今天。噩梦结束了。”他再次睁开眼,发自肺腑地笑了,“我在我自己的地方了。”他深情地低语道。“有两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福特隔着桌子扔给他一份《卫报》。“我到家了。”阿瑟说。“是的。”福特说,“一件是,”他指着报头的日期,“地球将在两天之后被毁灭。”“我到家了。”阿瑟说,“茶,”他说,“板球,”他开心地接着说,“割过的草坪,木头长椅,白色亚麻夹克,罐装啤酒……”慢慢地,他注意到了报纸。他轻轻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我见过那个。”他的目光游移到日期上,福特正懒洋洋地敲着这个日期。阿瑟的脸僵住了几秒钟,然后他的面部表情开始扭曲,就像春天到来,北极地区大片的浮冰之间那种壮观的碰撞和碎裂一样。“另一件,”福特说,“就是你胡子上好象有块骨头。”他把茶端了回去。在护理帐篷之外,阳光正照射在快乐的人群身上,照射在白色的帽子和红色的脸庞上,照射在冰棍上,烤化了它们。它还照射在因为冰棍融化、从棍子上掉了下来而大哭的孩子的泪珠上。它照射在树上,它使挥来挥去的板球拍闪闪发光。它照耀着那个超级不同寻常的、停泊在助视屏后面的物体,而且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物体。它照耀在从帐篷里向外探头探脑的福特和阿瑟,两人正查看周围的情况。阿瑟在发抖。“也许,”他说,“我应该……”“不行。”福特犀利地说。“什么?”阿瑟问。“不要试着给在家的自己打电话。”“你怎么知道……?”福特耸耸肩。“可是为什么?”阿瑟说。“那些给自己打电话的人,”福特说,“都没得到什么好处。”“可是……”“你看吧。”福特说。他拿起一个虚拟的话筒,虚拟地拨了一个号码。“你好?”他对着虚拟话筒说,“是阿瑟·邓特吗?啊,你好,是的。这里是阿瑟邓特。别挂断。”他失望地看着虚拟话筒。“他挂断了。”福特耸耸肩,把虚拟话筒轻轻地放回虚拟主机上。“这不是我第一次行为反常。”他补充道。阿瑟的脸上,一种更加郁闷的表情代替了原本郁闷的表情。“所以我们没有衣锦还乡……”他说。“我们甚至不算是,”福特补充道,“衣毛巾还乡。”比赛还在继续。投球手先是大步迈向三柱门,然后是小跑,然后开始拔腿狂奔。一瞬间,他的手脚一齐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一只球飞了出来。击球手身子一晃,奋力一击,把球打到了助视屏之外。福特的双眼跟随着球的轨迹转过去,瞬间突然颤了一下,然后僵在那了。福特又顺着球的轨迹转了一遍,他的眼睛又抽搐了一下。“这不是我的毛巾。”阿瑟一边在他的兔皮袋里翻,一边说着。“嘘。”福特说。他的目光处于高度集中状态。“我有条高尔加非洲人的运动毛巾,”阿瑟继续说,“是蓝底子上有黄色星星的。不是这条。”“嘘。”福特再次说道。他闭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看着远方。“这条是粉色的,”阿瑟说,“不是你的,对吧?”“我希望你别再提你的毛巾了。”福特说。“这不是我的毛巾。”阿瑟坚持道,“我就是想说……”“我就是想说,请你别再说了。”福特恼怒地低吼道,“马上。”“那好吧。”阿瑟把毛巾塞回他那缝制粗劣的兔皮袋。“我知道这从整个宇宙的角度来看并不重要,只不过有点怪而已,就这样。一条粉色的毛巾,突然代替了我的蓝底黄星星毛巾。”福特此时的行为变得相当怪异。或者说,并不是变得怪异,而是变成以另一种方式来怪异。这种方式和他一般怪异的时候都不同。他的手飞快地在脸前挥动,完全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有时猛地一弯腰,躲在别人身后;有时又在别人后面跳上跳下,然后又呆立在那,不停地眨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又凝神屏息,慢慢地、蹑手蹑脚地向前靠近,就像一只干热草原上的猎豹,不敢确定前方半里处是否真有半罐猫粮放在那。“这也不是我的袋子啊。”阿瑟突然说道。福特高度集中的精神被破坏掉了。他愤怒地转向阿瑟。“我没有提我的毛巾,咱们都承认那不是我的了。但这条不是我的毛巾所放的袋子也不是我的。这同样很不寻常。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极其怪异,特别是我在史前地球上做的这个袋子。”他从袋里掏出一些灰色扁平的石块,又说,“我在收集有趣的石头,但这些显然非常无趣。”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喝彩,盖住了福特回答阿瑟的话。那颗激动了人们的板球从天而降,恰巧落入阿瑟那神秘的兔皮袋子里。“现在我想说,这同样是件离奇的事。”阿瑟敏捷地关上袋子,装作在地上找球。“我想它不在这儿。”他对一些很快围过来找球的男孩说,“可能滚到别处去了,我猜在那边。”他随随便便地指了一个方向,只希望他们赶快走开。一个男孩用嘲笑的神情望着他。“你没事吧?”那男孩说。“没事。”阿瑟说。“那你胡子上为什么有块骨头?”男孩说。“我在训练自己习惯它放在任何地方。”阿瑟对于自己所说的感到很骄傲。他想,这就是所谓的,能够激励新一代的格言警句吧。“哦,”男孩歪着头,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邓特,”阿瑟说,“阿瑟·邓特。”“你是个蠢货,邓特,”男孩说,“十足的混蛋。”这个男孩悠闲地看着阿瑟背后的什么东西,以示他并不急着要走。然后,他擦擦鼻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阿瑟突然记起,地球将在两天之后再次毁灭,只是这次他不再那么难过了。比赛使用新球继续进行,太阳继续照在福特身上,福特继续跳上跳下,摇着头,眨巴着眼睛。“你脑子有毛病吗?”阿瑟说。“我想,”福特说。阿瑟听着他的语调,预感到一些极其难懂的事就要发生了,“那边有一个SEP。”他用手一指。奇怪的是,他所指的方向,不是他正在看的方向。阿瑟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看见了助视屏;又往福特看的方向看了看,那是赛场。阿瑟点点头,耸了耸肩,然后又耸了耸肩。“一个什么?”“一个SEP。”“一个S……?”“……EP。”“那又是什么?”“别人的问题。②”“啊,很好。”阿瑟终于放松地说道。他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至少好象不用管了。实际上,远非如此。“就在那儿。”福特又指了指那个助视屏,同时眼睛看着球场。“哪儿?”阿瑟说。“那儿!”福特说。“看见了。”阿瑟说。其实他没看见。“是吗?”福特问。“什么?”阿瑟问。“你能看见,”福特耐心地问,“那个SEP?”“我想你刚才说过,那是别人的问题。”“对。”阿瑟慢慢地点点头,带着一种相当愚蠢的神情。“所以我想知道它是什么,”福特说,“如果你能看见的话。”“是吗?”“是的。”“那它,”阿瑟说,“看起来什么样?”“啊……我怎么知道?你这笨蛋?”福特叫道,“如果你能看见,你就告诉我。”阿瑟时常像现在这样,在与福特对话的时候,感到太阳穴下面隐隐地跳动。他的大脑就像受惊的小狗一样,躲在狗窝里不愿再出来了。福饿抓住他的手臂,说:“SEP,”他说,“是一些我们看不见、没看见或者我们的大脑不让我们看见的东西。因为我们认为那是别人的问题。这就是SEP的意思,别人的问题。大脑把它跳过了,就像一种盲点。如果你直接去看它是看不见的,除非你已经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唯一能看见它的机会,就是用你眼角的余光、出其不意地抓住它。”“啊,”阿瑟说,“这就是为什么……”“是的。”福特已经知道阿瑟要说什么。“……你不停地跳上……”“是的。”“……跳下,眨眼睛……”“是的。”“……还有……”“我想你明白了。”“我能看见。”阿瑟说,“那是个飞船。”一时间,阿瑟被这一大发现所带来的反响惊得目瞪口呆。人群中发出咆哮,人们往各个方向奔跑、呼号、叫喊、互相绊倒,现场陷入一片混乱。阿瑟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惊恐地看着四周,然后更加惊恐地看着四周。“令人兴奋,不是吗?”一个鬼影说。这个鬼影在阿瑟眼前摇摇晃晃,其实是阿瑟的眼睛在鬼影跟前摇摇晃晃。他的嘴也在摇摇晃晃。“什……什……什……什……”他口中说着。“我想你的队刚才赢了。”鬼影说。“什……什……什……什……”阿瑟一直重复着,一边打着这些标点,一边不停地戳着福特的后背。福特正心神不宁地看着这场骚乱。“你是英格兰人,不是吗?”鬼影说。“什……什……什……什……对啊。”阿瑟说。“啊,你的队,如我所说,刚才赢了。赢了比赛。也就是说他们保住了灰烬杯。你一定很高兴。我得承认,我真的很喜欢板球,虽然我不希望这颗行星以外的人听到这一点。噢,天哪,是的。”鬼影似乎露出了一个淘气的微笑,不过很难确定。因为阳光从他身后径直照射过来,在他的脑袋周围照出一圈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他的银发和胡须,看上去既华丽又梦幻,这可跟淘气的微笑不太相称。“然而,”他说,“一切都将在一两天之内结束,不是吗?尽管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自己也很遗憾。然而,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的。”阿瑟试图说点什么,但还是说不出来。他又戳了戳福特。“我知道会有糟糕的事发生,”福特说,“但比赛已经结束了,咱们该走了。噢,你好,司拉提巴特法斯特,你在这儿干嘛?”“噢,溜达,溜达一下。”老人严肃地说。“那是你的飞船?你能不能把我俩搭到别处去?”“耐心,耐心。”老人告戒道。“行,”福特说,“只是这颗行星很快就要毁灭了。”“我知道。”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那么,嗯,我只是想强调一下状况而已。”福特说。“状况我懂。”“那么如果你真想在这种状况下,呆在板球场的话……”“我是想的。”“而这是你的飞船。”“它是的。”“我了解。”于是在这个状况下,福特转过身去。“你好,司拉提巴特法斯特。”阿瑟终于开口了。“你好,地球人。”司拉提巴特法斯特说,“毕竟,”福特说,“咱们只能死一次。”老人并未理会这句话,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球道,那双眼睛似乎已经完全忽略其他事物。此时,人群正向球道围了过来。只有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深层意义。福特在哼着什么,听上去,像是在不停重复一个音。他希望有人来问他在哼什么,可是没人问。如果有人问他,他会说他哼的是一首圣诞懦夫歌《疯狂地爱上那个男孩》,他在反复地哼第一句。如果对方指出他只是在哼同一个音,他就会说,因为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他省略了“爱上那个男孩”那块。他很不爽没人来问他。“只是,”他终于又开口道,“如果咱们不快点走,就又要经历那一切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让我看见一颗行星毁灭更难受的了。尤其是被毁灭时我正站在上面,或者,”他低声补充道,“在板球赛场上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