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和尚回答:“老师叫我来问你的”。西堂便说:“我今天头痛,不能为你解脱。你去问怀海吧”!这个和尚又去问百丈怀海,百丈回答:“我到这里,也不会”。于是这个和尚便回去向马祖报告经过,马祖便说:“藏头白,海头黑”。这里所谓白和黑,是指的白帽和黑帽,这本是一个典故,据说有两个强盗,一个戴白帽,一个戴黑帽,戴黑帽的强盗最后用诡计又抢走了戴白帽强盗所抢来的东西。这是说戴黑帽的比戴白帽的更为无情,更为彻底。同样,百丈比西堂也更为无情,更为彻底。因为西堂只是推说头痛,好像是假如他不生病的话,可能会有确切的答案。但百丈的拒绝却是非常乾脆和坦率的。依百丈的看法,这个问题是超乎肯定和否定,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正如老子所谓的:“道可道,非常道”。我们在前面曾提到庞蕴,和他的偈子,至于他悟道的故事也是非常有趣的。在他第一次去见石头希迁时,他问:“不与万法作伴的人是谁”。石头便用手掩住了他的口,这时他略有省悟。后来又去见马祖,提出同样的问题,马祖便说:“等你一口吸尽了西江之水,我才告诉你”。听了这话,他便立刻大悟。马祖和石头,这两位大禅师都是对付同一个问题,石头用手掩住了庞蕴的口,是表示这个问题不能言谈。至于马祖也认为要说出这个超然物外的人是谁,像一口吸尽西江水一样的不可能。显然他们两人都深通老庄思想,庞蕴也是如此。他虽然是属于马祖的法统,但也做过石头的学生。虽然马祖和石头平分了神家的天下,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敌对的态度。而且最有趣的是他们常共同的接引学生,如药山惟俨便是最好的例子。药山最初学律宗,曾博通经论,持戒甚严。后来感觉这不是最后目的,大丈夫应该离法自净。于是便到石头那儿要求接引。他对石头说:“我对三乘十二分教,已略知皮毛。但对于南方所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说,却始终不了解,恳请师父大发慈悲,为我指点”。石头回答说:“肯定不对,否定也不对,肯定和否定两者兼有都不对,这时,你怎么办”?药山惘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石头便说:“你的因缘不在此,还是去马大师那边吧”!听了石头的话,他便去参拜马祖,提出同样的问题,马祖回答说:“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有时扬眉瞬目者是伊,有时扬眉瞬目者不是伊,你究竟要怎样了解伊”。于是药山言下契悟,便问马祖礼拜。马祖又问:“你见到了什么而向我礼拜”。药山回答:“我在石头处,正像蚊子钉铁牛”这也就是说不得其门而入。马祖知道他已经开悟,便叫他好好的保持住这种悟力。药山在马祖处随侍了三年,有一天马祖问他:“近日你有什么心得”。他回答:“皮肤脱落尽,惟有一真实”。马祖说:“你的见解完全深契于心,布于四肢。因此,你可以到任何山上去住了”。药山说:“我是何人,岂敢住山作方丈”。马祖便说:“没有永远的行而不住,也没有永远的住而不行。如果要求益于无所益,为于无所为。你便应该像慈航一样,到处渡人,不要永远的住在此地”。于是药山又回到石头那里。虽然后人把药山归入石头的法统,但实际上他是马祖和石头两人之间的桥梁。当药山成为方丈后,他有两个学生,一个是道吾,一个是云岩。有一天,当这两位学生侍立在旁边时,他指着山上的枯荣两树,问道吾说:“这两棵树,是枯的对,还是荣的对呢”?道吾回答:“荣的对”药山便说:“灼然一切处,光明灿烂去”。接着他以同样的问题问云岩,云岩回答:“枯的对”。他便说:“灼然一切处,放教枯澹去”。这时正好高沙弥到来,他又以同样问题问高沙弥,高沙弥回答说:“枯者从他枯,荣者从他荣”。听了这话,药山便对道吾和云岩说:“不是,不是”。这不正是马祖教药山所谓的,没有永远的行而不住,也没有永远的住而不行吗?事实上,马祖,石头,和药山都深契于老子所谓的:“故物或行或随,或歔或吹,或强或羸,或挫或隳”。马祖正像六祖一样,善用相对法使学生能摆脱现象而进入形上,挣脱相对而进入绝对,超脱有形而进入真空。不论他用肯定法,或否定法,都是依据特殊的需要而定。他的说法并不那么明显,可是他无论采取什么说法,他从来不曾说破,总是带有几份暧昧,好像有点作弄人似的,即使在他临终时,也是如此。当时有人问到他的病情,他便说:“日面佛,月面佛”。在佛家的术语中,“日面佛”是指活得很长,“月面佛”是指只能活一天一夜。马祖的意思是说无论活得长和短,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发现真我。庄子曾说:“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殇子”正像“月面佛”,“彭祖”正像“日面佛”。庄子有知,看到马祖的话,势必要会心的微笑了。最后我们还必须提到马祖的一段故事,才能结束本章。这段故事是说尽管他出家学佛,但他的心中仍含有浓厚的人性。据说当他回乡小住时,受到乡人的招待,可是隔壁的一位老太婆却说:“我以为有什么奇特,原来就是马家的那个小子”。这话使马祖颇为感慨,写下了一首解嘲的诗:“劝君莫还乡,还乡道不成,溪边老婆子,唤我旧时名”于是他仍然回到江西,在那里他前后一共住了五十年,直到八十岁那年才离开了人间。禅学的黄金时代(6):禅门的龙虎时间:2009-09-27来源:未知 作者:佛缘总编辑 点击:162次禅门的龙虎——百丈怀海和黄檗希运前面我们曾提到“百丈清规”一书,虽然该书原本是百丈怀海所写的,但今天保存在大藏经里的,却是元朝百丈德辉的作品(成于公元一二八二年)。不过这本书完全采自百丈怀海的著作。由于这本清规的产生才真正奠定了禅宗的制度。本书强调道德训练,可与圣本笃(St、Benedict)的清规比美。书中,对于方丈和其手下人员的职责都有严密的划分,每天的生活都有详细的规定。最有趣的是关于受戒和田间工作的礼仪。一个人要想出家做和尚,首先要立誓做到五戒,即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以上的五戒只是入道的初步,接着还要做到:“不坐高广大牀,不歌舞倡伎亦不往观听,不着华鬘好香涂身,不得蓄钱金银宝物,不非时食”。达到了这五戒后,才正式剃度,做个成色十足的和尚。然而百丈当时最先确立的制度是从事耕种,不仅一般僧众,就是方丈也要工作。在百丈以前,和尚不从事生产,而是靠乞食为生的。在印度,和尚是禁止耕种的,因为在锄土或犁地时,不免会伤害了昆虫。这种制度也只有热带气候的印度才适合,因为他们可以吃椰子等水果腹。百丈的清规就是先要革除这种乞食的寄生生活。为什么一个身心健全的和尚要像寄生虫一样,及取俗人的血汗呢?因此他要求所有的僧众必须腾出时间来开垦荒地,从事耕种,以自食其力。同时他强调生产的所得也应和俗人一样纳税。这种具有革命性的见解,反而使得他遭受那些保守和尚的攻击。但他像许多伟大的革命家一样,具有不屈不扰的勇气。在他方丈的时候,比其他的人更卖力的工作,他那句“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话,已成为各宗佛家的格言了。百丈活到九十四岁的高龄,在他快临终时,曾有一段动人的故事。据说他的学生们因他年老,常劝他不要再工作,但他却屡劝不听,学生们只好把他的工具收藏起来,而他遍寻不得,便拒绝吃饭,最后还是他胜利了。百丈这种改革的重要影响,也许不是他自己能预见的。他死于公元八一四年,而在三十年后,佛家曾遭遇到一次大厄运,就是唐武宗的灭佛,主要的理由是经济的问题,正如武宗在一对敕令中说:“有一人不耕,便有人挨饿;有一女不织,便有一人受寒。可是现在庙中的和尚尼姑不知其数,都赖耕种以为食,织布以为衣。寺庙不在宫廷之列,却装饰得巍峨富丽,和宫殿争美。这也就是晋宋齐梁之所以衰了”。这次灭佛,一共破坏了四万四千六百余所寺庙,有二十六万五百余僧尼被迫还俗,一万五千余奴仆被政府所接收。奇怪的是在这次佛教的大劫中,各宗派里只有禅宗能够幸存,而且更蓬勃的发展开来。陈观胜博士研究其中的原因不外于二:第一,点是禅宗的不须依靠宗教的附属品,如经典,佛像等,因此即使被破坏了,他们仍然能够发挥作用。第二点是他们不再寄生于社会,他们最重要的一条清规是每个和尚每天都要劳作,这个清规的建立者是百丈怀海,在他年老时还坚持要到田间去劳作。如果只是把百丈看作一位僧院制度的改革者,这种看法仍然是肤浅的。因为他坚持劳作,对于人类的命运有着很大的意义。他承受了马祖的思想,要使此心成为超越的,同时又是内在的绝对。在他眼中,只偏于超越一面,仍然会把这个绝对的本体割分为二。他认为本体是包括了形上形下的。知道这一点,我们便会了解他们帮助老狐狸求道的故事,虽然神秘,但也自有其意义。这故事是说:每次百丈上堂讲法时,总有一个不相识的老人跟着和尚们进入法堂听讲。有一天,大家都走了后,只有这位老人逗留不去。百丈便问他是谁。他说:“我不是人。很久以前,在迦叶尊者的时候,我本是山上的方丈。一个学生问我是否道行很高的人仍然会落入因果的法则。我回答说:‘不会落于因果的法则’。这话使我被罚而变为狐狸身,整整有五百世之久,现在我求你的指示,以解脱狐狸之身”。百丈说:“你要问我什么”?老人便把学生问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百丈回答:“你应该说不昧于因果法则”。老人于言下大悟,便向马祖礼拜说:“我已解脱了野狐之身,我住在山的那头,请你按照和尚死亡的礼仪埋葬我”。百丈便命庙中管总务的和尚向大家宣布饭后举行葬体,大家都非常惊奇,因为庙里根本没有人死去。饭后,百丈便他们到后山的洞穴中,找到了野狐的尸体,便以礼把牠火葬了。当天晚会时,百丈把整个故事告诉和尚们,黄檗便问:“这位方丈因答错了一句话,被罚做了五百世的野狐狸,那么答对了所有的问题,又将如何呢”?百丈说:“你前来,我将告诉你”。黄檗走向前去,便给百丈一巴掌。可是百丈却拍手大笑说:“我以为你的胡须是赤的,那料更有一个赤须的胡人”。这个野狐的故事不能照字面解释,它的含意很明显,一个真正得道的人,是不会抹煞由因果法则所支配的现象世界,他看到超越界的永恒,也看到现象的变幻。而道是超越这两者,也包涵这两者,正如庄子所说:“是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这两行之道,是超越一元和二元的唯一之道,庄子又说:“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会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野狐的错误是很容易看出的,但假如百丈把自己的答案看作唯一最恰当的解释,那么他的错误也犯得不轻。黄檗问:“答对了所有问题,又将如何”,这句话却触及了这问题的核心。百丈叫他走近来,也许要给他一掌,告诉他这个最根本的本体,最真实的自我,是超乎肯定和否定。但没有等到百丈打他,他却先打百丈,这表示他们所指的绝对相同,百丈本以为黄檗只囿于形而下,但却发现黄檗已进入形而上,又安能不笑呢?所谓胡须是赤的,这本是一个现象,但最重要的不是胡须,而是那个赤胡人的真身。某次,有个和尚问百丈:“佛是谁”?百丈回答:“你是谁”?这是说只有你自己才能使你自由无碍的出入这个世界。当你一发现真我时,你便能挣脱了小我的许多偏执,因为真我与道合一,无所不包,使你生活在这个世间上,而没有尘累,使你深入禅境,而不汲汲于寻求自我的片面幸福。这使我们想起了黄檗的一段趣事。黄檗是福建人,自幼便出家为僧,有一次他游天云台山时,碰到一个奇怪的和尚,两人谈笑,一如故人。当他们走到一条小溪前面时,正好溪水暴涨,那个和尚叫黄檗一起渡河,黄檗便说:“老兄,你要渡河的话,你自己渡吧”!那个和尚便提高了裤脚过河,好像在平地上行走一样自然,他边走边回过头来说:“来呀!来呀!”黄檗便叫道:“嘿,你这个自了汉,如果我早知你如此,便把你的脚根砍断”。那个和尚被他的骂声所感动,叹道:“你真是位大乘的法器,我实在不如你啊”。说着,便消失了。在黄檗,以及所有神师眼中,“自了”并不能得到真我,一个自了汉只是追求以自我为中心的幸福,却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因为真人本身就有幸福,而他却向外追逐幸福,像追逐其他的物质一样。事实上,他只是迷头认影而已。黄檗把本体看作心——惟一的真心,这个心能产生有形和无形的一切,它是智慧的活泉,我们的身内都有这个活泉,但由于我们追逐外物,被小我的分别意识所作茧自缚,使这个内在活泉不能畅流。正像黄檗所说:“如今学道,不悟此心体,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着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供养十方诸佛,不如供养一个无心道人。”这也就是说,假如我们要体认真心,便必须先要远离那个自作聪明的辩巧之心,黄檗所谓的“一心”就是“无心”,也就是说我们要透过无心,才能归于真心。在黄檗眼中,“真心”是无心,是没有任何形体的,因此它也超越了善和恶。他说:“造恶造善,皆是着相”。事实上这个“真心”,即是我们本来的佛性。它是虚空的,寂默的,又是纯粹的,无所不在的,它是光辉的,微妙的,又是安静的,快乐的,只要你能深切的悟入,直下便可以看到它的真面目,恰如黄檗所描写的:“此灵觉性,无始以来,与虚空同寿,未曾生,未曾灭,未曾有,未曾无,未曾秽,未曾净,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无方所,无内外,无数量,无形相,无色象,无音声”。这也就是说它超越了一切相对观念。不能言传,只能意会。禅师所用的文字和动作都是在时机成熟时,唤起觉悟的一种手段而已。当你开悟时,你和禅师将会无言的默契,这就是所谓的“以心传心”。黄檗要我们超越善恶,其用意正和庄子相同,并不是鼓励我们放任,而是认为有道之人不应把善当作一种物体来追求。他把善看作发自内心智慧的一种活泉。他只是随着外境很自然的行善,当外境一迁,他仍然保持住原有的宁静。在行善时,他没有一丝求报之心,因为他知道自性是“圆满具足,无所欠少”的。黄檗对于一般佛家强调“六度”及其他许多繁文缛节的态度,正和庄子对于儒家着重道德教化的态度相同的。他说:“修六度万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无始以来,无次第佛,但悟一心,更无少法可得,此即真佛,佛与众生,一心无异”。这种反对传统佛学的精神,是和庄子反对儒家的精神是一致的,汤姆士默灯会描写庄子说:“庄子的反对儒教,并不是由于个人不愿受责任约束的一种私欲,而是有更高的目标,这对于我们西方人去了解这种舍弃道德,只求个人证悟的庄子和禅家,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点。庄子所要求的,是超过了仁义,他之反儒,是因为儒教尚有所不足。儒教只是要我们成为一个有德行的官吏,或有教养的人,但它却是用外在的规范来的约束我们,使我们无法自由的去满足一种不可思议的新需求”据笑者所知,这种看法是非常公正和深刻的。禅宗和老庄子的思想正是如此。不过笔者要补充的是,默灯神父所指的儒家不能代表孔子,因为孔子到了晚年,他的言行已显得非常圆融而具有超越性了。黄檗和庄子的思想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他们两人都谈到绝对,只是黄檗称它为“真心”,庄子称它为道而已。由于他们都是深思的伟大神秘主义者,因此他们洞见绝对的悟力也无疑的是相同的,事实上,像西方的神秘主义者,如罗士勃洛克(Ruysbroeck)十字若望(John of the Cross)和爱克哈物(Meister Eckhart)等人的悟力也完全和禅宗及道家相似。黄檗在禅宗史上的重要性不仅在于他的见解新颖,而尤其在于他那强烈的个性,和激烈的方法,深深的影响了他的学生临济,和整个临济的宗风。他的作风如此猛烈,使他的老师百丈曾把他比作老虎。有一天,当他工作回来时,百丈问他去了那里,他回答:“到大雄山去采菌子了”。百丈再问:“你碰到老虎没有”?黄檗便故意作老虎的吼声,而百丈也故意拿起斧头要砍,这时黄檗便打了百丈一掌,百丈却笑嘻嘻的回到房中。后来在集会时,百丈向大家宣布说:“大雄山下有一只老虎,你们要好好留心,我今天已被牠咬了一口”。这话乃是暗身他已发现黄檗可以作为他的继承者了。有一次,黄檗拜访监官禅师时,曾向佛像行礼,这时旁边有个和尚问他说:“求道之人,不应执着于佛,不应执着于法,也不应执着于僧。请问你为什么要行礼呢”?黄檗回答说:“我并没有执着于佛,执着于法,也没有执着于僧,我之所以如此,只是随俗而已”。那个和尚又问:“请问行礼又有什么用处呢”?黄檗便打了他一掌,打得那个和尚直叫:“你这人怎么那样粗野呢”!黄檗却喊道:“这是什么所在?你居然在此敢说精,说细”。读者如果知道那个挨打的和尚是谁,一定会大吃一惊。那和尚就是后来继承了唐武宗的宣宗。黄檗有一个居士学生,就是在宣宗时曾任宰相的裴休。裴休是位虔诚的佛教徒。有一次,他买了一尊佛像,跪求黄檗替它取名,黄檗叫道:“裴休”。裴休应声回答:黄檗便说:“好了!我已替你取好了名字”。又有一次,裴休把他解释佛理的一篇文稿给黄檗看,黄檗把那篇东西放在一旁,过了好一会才善裴休:“你了解吗”?裴休回答:“我不了解”。黄檗便说:“你用我所示这种方法去了解,也许还能把握一二,如果要用文字来表达,那便完全失去了吾宗的精神”。然而,也幸有裴休的劝勉,我们今天才能读到黄檗的两篇大作,一是“传心法要”,一是“宛陵录”,前者曾被今翻成了英文,后者是记载黄檗裴休及其他几位学生的谈话。在该文的结尾,曾特别强调公案对于顿悟的重要性,这显示了自黄檗开始,已把公案当作禅道的一种特殊方法。他常告诉大家禅是生死之所关,不能等闲视之。他说:“若是个大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阿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彩,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一场败快,到达里说什么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尔何,不信道直有遮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在结尾中,他写了一首动人的诗偈:“尘劳逈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以笔者的看法,对所有的禅师来说,整个生命就是一个大公案。在我们一开始真实生活时,便应该参破这个公案。只要我们真实的活着,一切平凡的事都曾变得非常奇妙。有一个和尚问百丈什么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百丈回答说:“那就是我独坐在大雄峰上”。这种境地的深度尚含有不同的层次,用理智或直观的了解是一回事,而用整个生命的每个细胞去证验又是另一回事。只有我们大死一番,才能再活现成,当然这事谈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因为我们经常流于矛盾,经常是冥顽不灵的,正如庄子所谓的:“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在庄子的作品中常有许多类似公案的故事,例如:某次有一位很热诚的学道者来拜访老子。老子问他:“跟随你来的是些谁啊”!这位学生转身去看,什么都没有,大为惊恐。老子便说:“你不了解我的意思吗”?这话更增加了学生的惊恐。于是老子便叫学生告诉他苦恼些什么,这位学生说:“我不知时,别人把我当作笨蛋,我不仁时,伤害了别人,而我为善时,又吃亏了自己。我不义时,有损职守,而我尽职时,又吃力不讨好,究竟怎样才能跳出这种矛盾,这是我所求教于你的了”。老子回答:“刚才,我初见你时,由你的眼神,知你深陷于矛盾之中,现在听了你的话,现在听了你话,更知你痛苦已深,你惊悸于死亡,就像婴儿失却了父母一样,你拼命的寻求,就像拿着很短的竹竿探测海底一样,你想找回失去了真我,却茫然不知走向何方,真是可怜呀”!这位学生便请求让他再修炼工夫、要做到想他所愿想的,不想他不愿想的。十天以后,他仍然失望了,便又去见老子,老子对他说:“可怜啊!到处是阻碍,到处是症结,要想打破这些桎梏吗?假如你的麻烦是外在的,要想一个个的抓住它们,摔脱它们,是不可能的啊!还不如忘了它们吧!假如你的麻烦是内在的,要想反它们碎成片片,也是办不到的啊!你所能做的,乃是让它们失去了作用。假如你的麻烦在内外都有,那么即使你持守道德也不可能啊!为了解决你的问题,还不如放于道而行,一切自然的会云消烟散”!上面所引的一段故事,事实上,就是一个大公案。当一个人被他自己制造的矛盾所困扰而不知所措时,禅师却把他的问题丢在一旁,而直示以道,使他能提升到更高的境界,再俯看那些矛盾,都只是些妄想幻影而已。学生的问题却不解而自解,这种经验就像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是那样的扣人心弦,那样的舒畅安然。禅学的黄金时代(7):风趣的古佛——赵州从稔时间:2009-09-27来源:未知 作者:佛缘总编辑 点击:146次从稔禅师就是众所周知的“赵州古佛”,又简称为赵州,这是因为他曾在河北赵州的观音院里做了很久的方丈,在本文中,我们也按照一般习惯,称他为赵州。赵州俗姓郝,是山东曹州,生于公元七七八年,依据传灯录的记载,他曾活到一百二十岁,但也有人说他死于公元八六三年,照这种情形来说,他只不过活了九十一岁。虽然前面的说法是一般传统的看法,但我们却很难断定那种说法是绝对正确的。赵州从小就出家,后来他到安徽池州拜南泉为师。当他第一次见南泉时,南泉正仰卧在床上休息。南泉看到了年青小伙子便问:“你从那里来?”赵州回答:“我从瑞像像院来。”南泉又问:“你可曾看到瑞像么”?赵州回答:“我没有看到任何瑞像,只看到躺着的如来”。听了这话,南泉大为惊奇,便坐起来问:“你是否有师父教导呢”?赵州回答说有,南泉便问是谁。赵州不答,只是向南泉行礼说:“深多,天气寒冷,乞望师父保重尊体”。这就是说赵州已选了南泉为师。当然南泉也很高兴的意外收了这位不凡的学生。南泉对他非常推许,并立刻带他到内室。当赵州问南泉“什么是道”时,南泉却回答:“平常心是道”。赵州再问:“是否有任何方法可以达到它呢?”南泉便说:“当你一有‘要达到’这个念头,便有所偏差了”。赵州又问:“如果对闭一切意念的话,我们又如何能见道呢”?南泉回答:“这个道是不在于知和不知的,知是妄觉,不知是麻木。如果你真能毫无疑惑的证得大道,就同太空那样的虚豁开阔,毫无间隔,又岂可受外在的是非观念来约束呢”?听了这话,赵州大悟,于是便正式受戒为和尚。有一天,他问南泉说:“知‘有’的人,究竟归向何处”?南泉回答:“他将下山到村庄中去做一头水牛好了。”南泉这话已够奇特,而赵州的反应更为奇特,他非但不感觉诧异,反而向南泉道谢启迪之恩,于是南泉又说:“昨夜三更月到窗。”上面的两段对话非常重要,因为这是赵州精神和证悟的基础,也是了解赵州一生言行的钥匙,现在让我们先来看看它吧!在第一段对话中,南泉曾揭出禅的一个中心思想,就是“平常心是道”。接着又指出道是超越了知和不知,是不能由外追求,或知解的辩巧而得的。但南泉并没有告诉我们究竟如何才能见道,他只是说见道之后,你的境界将像太空一样的虚豁开阔,毫无间隔。笔者相信,在这里他所指的道是超越的,假如平常心是道的话,那么这个平常心也一定是超越的。在第二段对话中,我们首先遇到了一个术语就是“知有”,这两字的意思是说“了解本体,或纯粹的存在”,也就是说了解道体,与道体合一。赵州是问一个人要去那里才能和道体合一,因为依据庄子的看法,道是无所不在的。而南泉为了更真实的去表现道的内在性,便告诉他这种人要到山下去做水牛,当然这里的水牛乃是南泉为了引发赵州的注意力随便说的而已,这点同庄子的道在尿溺一样,但南泵则更进一步,因为庄子只是把对方的念头打消,而南泉则使对方完全悟入。所谓与道合一乃是与整个宇宙及其中的一切东西合一。赵州是充满了这种惊人的悟力,当南泉向他一指点后,就像皎洁月光透入了他的灵魂之窗一样,使他完全的开悟了。所谓开悟乃是一解脱一切的妄念和约束。因此一个新开悟者的某些行动也常使那些食古不化的缙绅先生们大为吃惊。可是奇怪的是,这些老师非但不以为迕,反而欣然接受学生那种表面上好像是侮辱的态度。譬如临济打他的老师黄檗一掌时,黄檗却哈哈大笑。同样赵州对待南泉的态度也是如此。某次,南泉对赵州说:“现在,我们最好是离群与异类为伍”。(如果不知道佛家的一句谚语‘救兽易于救人’的话,可能不太了解上面这句话的真意)赵州却不能为然,而说:“先不谈‘异’字请问什么是类”?南泉两手安地,作四足兽的姿势。赵州便走到他的后面,用脚把他踏倒,然后跑进涅盘堂,大叫:“悔!悔!”南泉很欣赏赵州的一踏,却不知他为什么要悔,因此便差人去问赵州悔个什么?赵州回答:“我懊悔没有踏他一脚”。听了这话,南泉反而更为器重赵州了。照这样看来,禅的世界是多么的光怪陆离啊!但,如果我们知道南泉提出的境界只是为了考验赵州是否悟解得真切深入,而无其他目的;如果我们了解赵州的一踏只是为了扫除类的观念,而无其他用意;那么我们将很容易的看出他们这种疯狂的举动中也自有其方法了。虽然南泉是大僧院的方丈,但真正为他心许的,却只有赵州一人。事实上,由于他们来在房内烧火,烧得整个房都是烟,然后大叫“救人,救火”!等大家赶来时,他在房内说:“你们说对了,我就开门”。大家都默默无语;这时南泉拿了把钥匙从窗口递给赵州,这正是赵州心中所认为说对了的话,于是便打开门走了出来。没有人敢说完全了解这段故事的真意,但我们如果把整个故事当作引导开悟的一种指标,也许可以把握住部份的真意。赵州所谓说对了就是打开心灵之门的悟。其实“说对了”并不需要言传,可以表现在默然不语,或递一把钥匙的这一举动中。其他的言教,都是像这扇门,必须从内部去开。最后据这个事表示,赵州可以不用钥匙把门打开,南泉把钥匙从窗洞送进去,对于开门并没有丝毫实质上的帮助,南泉的这一举云贵只是内在的一个回声吧了。这也就是说明了为什么没有一位禅师敢自夸说他的功劳,尽管他曾经启悟了不少的学生。西哲默灯认为这种态度是来自于老庄的无为之道和自然之性。这也正是禅宗继承了老庄思想的地方。从另久一段公案中,我们要以看出赵州的见解完全和他的老师一致。这个公案的起因是由于东西两堂的和尚们在争夺一只猫,南泉抓起了这只猫,对大家说:“你们说对了,这只猫就得救,否则,我就斩掉牠”。大家都默默无语,于是南泉便把那只猫斩成两截。当赵州回来的时候,南泉把前面的话对赵州再说一遍,赵州并不回答,只是把鞋子脱下话在头上,走了出去。南泉便说:“假如当时你在场的话,便会救了猫儿的命”。在禅的文字中,这是一则常被讨论到的公案。为什么南泉对这只无辜的猫是如此的残酷无情?他用刀把猫斩成两截究竟有何作用?赵州把鞋放在头上走出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南泉说赵州这种莫明其妙的举动就能解救猫犯?最简单的答案就是:禅超乎意识观念,不是语言所能解释的。但禅虽然超乎意识,却也超乎无意识。虽然这些问题并没有合乎逻辑的答案,但在这两位禅师的行为中,仍然可以看出其心理及精神的动机。假如南泉的作法是令人震惊的;那就是要震断和尚们对于那只猫的执着,南泉对于这些出家的和尚们便必须一刀斩断尘世界。也唯有用这种无情的方法才能使人真正走向自由和超然。我不敢确定南泉的这种作法是否最完美,但显然的最后学生们在精神的解放上都得到了一个难忘的教训。同理,赵州把鞋放在头上走出去好像是完全的不合情理,但它却提醒那些和尚们,在真实的境域中,尘世的一切是非价值等都必须颠倒过来。也许很凑巧的,赵州这种戏谑的作法安定了他老师激动的情绪——当然一个悟道者也不免有情绪的生活——好像赵州在说:“老师晚安,轻松一点,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赵州在悟道之后,曾旅游各地,拜访当代的许多大禅师。这并不是完全为了和那些禅师们交换意见,其实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喜欢山水,喜欢到处为家。许多朋友们都劝他定居下来,建立自己的园地,但他始终没有这种需要。有一次他去拜访茱萸对他说:“像你这样的年纪,也该定居下来宏法了”。赵州却问:“我该定居在什么地方啊”!茱萸惊讶的说:“什么!像你这把年纪了,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住处吗”?茱萸的意思是说真人即他自己的住处,这是很显然的事实。由于这事实太显然了,因此赵州没有提到它,反被茱萸运用它来嘲弄他,所以赵州叹着说:“我三十年来骑在马背上遨游,想不到今天却被驴子踢了一脚”。后来有一次,赵州想到山西五台山的清凉寺去,有位佛学家便写了一首偈子给他说:“何处青山不道场,何须策杖礼清凉,云中从有金毛现,正眼观时非吉祥”。(注:清凉寺位在五台山,是为了崇敬华严宗的四祖清凉而建的,据说当清凉说法时,云中曾出现金毛狮子)。赵州并不因此而改变他的初衷,他反问那位佛学家说:“什么是正眼”?那位佛学家无话可答。他已知道赵州是带着正眼策杖而行的。赵州直至八十岁左右才定居在赵州东郊的观音院,据说他的生活是非常苦修的。在他充任四十年的方丈期间,没有添过一只家具,没有请求过一次津贴。如果以现代一般的观点来看,他也许是一个最没有手腕的方丈了。虽然如此,但赵州是不会被人遗忘的,某次有位王公去拜访他,他坐着问:“大王:你会吗”?对方回答:“不会”。他便接着说:“我自少吃素,现在年已老迈,看见你到来,也无力下床相迎了”。那位王公非但不责备他,反而对他更加尊重。第二天王公差了一位将军送口信给他,他却下床相迎。事后,随侍的和尚便问他说:“前次大王来时,你不下床;这次将军来了,你为什么却下床相迎”。赵州回答:“你有所不知,第一等的人来,我在禅床上迎接他,中等的人来,我下床迎接他;末等的人来,我到前门去迎接他”。在这里赵州已不讲俗世社交的礼仪,而是斜对对方的精神需要所作的方便教导。前面我们曾提到“赵州古佛”一语,这句话是南方最著名的雪峰禅师所说的。据说有一次某和尚从南方来拜访赵州,提出雪峰和学生的一段对说:“学生问:‘如何是古潭寒泉’?雪峰答:‘即使你瞪目而视,也看不到底’。学生再问:‘饮水的人怎么办泥’?雪峰答:‘他不用嘴饮’”赵州听了这段话后,便故意幽默的说:“既然他不用嘴饮,也许用鼻饮吧”?那位和尚又问:“那么,你说如何是古潭寒泉呢”?赵州回答:“味道很苦”。那位和尚再问:“那么,饮的人怎么办呢”?赵州回答说:“死去”。后来雪峰听到这段对话,大为赞美说:“真是古佛!古佛”。所谓,赵州古佛,的名就是这样的。上面所指的“古潭寒泉”,其实就是道。“味道很苦”的意思是说你要求道,便必需经过严格的自律。达到忘物忘己的地步。唯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做得人上人,正是所谓“大死一番,再活现成”。在这段话中可以看出了赵州的乐观和活力,以及他那深湛的智慧,和轻松的幽默感都是从克苦中提绁出来的。有一次,一位儒生去见他,被他的智慧所感动而说:“你真不愧为一位古佛”。赵州立刻回答:“你也是一位新如来”赵州这话并不只是赞美,笔者以为这是他很敏捷的修正了“古佛”一词。因为真正的自我是常新的,古佛却只是死了佛而已。神师们的共同目的都是引导学生走向真正的自我,赵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所用的方法有时显得滑稽突梯罢了。有一天早晨,他接见许多新到的和尚,问其中的一个说:“你以前曾来过吗”?对方点头说是,他便说:“吃茶去”。又问另一个和尚,那个和尚:“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而赵州也说:“吃茶去”。这时庙中管后院的大和尚问他说:“曾来过的和尚,你叫他吃茶去;未曾来过的和尚,你也叫他吃茶去,这是什么意思”?赵州便叫:“院主”这位后完主回答:“是”。于是赵州又说:“吃茶去”。虽然以上三种情形,都是去吃茶,但每种情形都唤起同样的问题;是谁在吃茶?再说,假如道就是平常心的话,那么每一个平常的行动都是道的表现。有一个和尚问题赵州说:“弟子初到丛林,请师父指点”!赵州问:“你吃过粥没有”?那和尚回答:“吃过了”赵州便说:“那么,就去洗钵盂吧”!听了这话后,那位和尚便恍然大悟。赵州正像庄子一样,是主张宇宙一体的,在他的世界观中,万物平等,因为道是无所不在的。某个漫长的夏天,赵州和尚的忠实弟子文远闲坐在房内,突然有个念头掠过这位童心未泯的老人脑中,他便说:“文远,让我们来作个比赛,看谁能用譬喻把自己比得最低”。文远接受了这个挑战。他们并商定谁赢了,谁就要输掉一块饼。于是赵州先说:“我是一只驴”。文远接着说:“我是驴子的屁股”。赵州又说:“我是驴子的粪”。文远再说:“我是粪里的虫”。到了这时,赵州不能再说,便问:“你在粪中做什么”?文远回答说:“我在那里渡暑假”。赵州便说:“好了,算你赢吧”!边说,边拿了饼就吃。在所有的记载中,这是赵州第一次记输,也许这位老和尚当时很饿,为了得到饼,只好输了这场比赛吧!我常奇怪为什么有的圣哲之士喜欢谈一些不甚文雅的东西。譬如庄子曾说道在尿溺,何穆法官认为在宇宙中,脑的作用不见得比大肠的?动高明了多少。同样,在庄子和禅师们的眼中,也认为大肠的?,与脑的作用是一样的重要。赵州认为心净一切净,心不净一切都不净。譬如某天早晨,有一个尼姑要赵州告诉他什么是“密密意”,也就是说最根本的原理是什么。赵州便在她身上捏了一把。实际上他是要告诉这位尼姑最根本上的大批量就在她自己的身中,但这位尼姑却被赵州出其不意的动作吓得大叫说:“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在”。赵州立刻回答说:“是你还有这个在”。赵州这种非常敏捷的回答,完全是严自肺腑之言。在赵州的眼中,真如并不在于形式的教条和铭言。某次,有位和尚问他:“什么是你最重要的一句格言”?赵州回答:“我连半句格言都没有”。对方又问:“你不是在这里做方丈吗”?赵州回答:“是呀!那是我,并不是格言啊”!赵州继承了慧能的思想,特别强调自性,也就是道,或真如。他曾说:“千人万人尽是觅佛汉子,觅一个道人无。……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一从见老僧后,更不是别人,只是个主人公,这个更向外觅作么”?“佛之一字,吾不喜闻”。赵州的看法正和马祖,南泉一样,认为这个道,或真如是既非心,也非佛,也非物。它是超越了时空,但又遍在一切,譬如,某和尚问赵州:“什么是祖师西为意”?他回答说:“庭前柏树子”。对方抗议他只指出一个物体。但赵州却说:“不然,我并没有指给你一个物体”。对方再问:“什么是祖师西业意”?赵州仍然说:“庭前柏树子”。剥去禅的隐语,赵州所说的也只是指出道在庭前的柏树子中。为什么要单单提到柏树呢?这是因为他当前第一眼看到的是柏树,如果他看到老鹰,一定会说:“鹰在天边”。的确,他所说的是物体,不过他是用这个物体去表达道的无所不在。他指给那个和尚的并不只是一个物体,而是因为那个和尚自己的观点着于物体,不能超脱。赵州对道的看法和老庄一致的,这并不是他有意的接受老庄思想,而是他的悟解正好和老庄起了共鸣。在另一方面,他并不完全同意三祖璨的那几句偈语:“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在某次法曾中,赵州曾持异议说:“才有语言,便是一种拣择,便是为了求明白,我这老僧不在明白里,你们要好好的珍惜它,记在心中”。当时有个和尚反问说:“既然你也不在明白里,要我们珍惜个什么”?赵州回答:“我也不知道”。对方再问:“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知道自己不在明白里”?赵州避开这个问题而说:“请你直接去体会吧”!于是大家便向他礼拜而退。那位和尚也许不是个初学者,他想逼老师去说清楚他的哲学观点,而掉入了老子所谓“知不知上,不知知病”的窠臼中,但赵州却巧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他像所有伟大的禅师一样令学生站在很滑的地面上,使他们不致躲在那些明确的公式的温床上。当马祖说:“石头路滑”时,那也是赞美石头为当代伟大的禅师。然而没有人此赵州更滑的了,有个和尚问他:“万法归于一,而这个一归向那里呢”?他回答说:“我在青州做了件布衫,重有七斤”。这简直是答非所问了。然而这段对话,却被后代禅师当作公案去考验初学者。对于赵州来说,一和多是相即相融的。假如多归于一,那么一也归于多,因此宇宙中无论任何微不足道的事物,也都曾归于一,和这个一不可分。所以没有任何东西比他在青州所做的七斤重的布衫更具有特殊性了,同时也没有东西比这个“一”更具有普遍性。在宇宙中任何特殊之物也都离不这个“一”。那么是否赵州把这个一看作道呢?他决不会如此。否则这个道便变成相对之物了。以他的观点,道是超越了一和多的,这似乎是他的中心思想。甚至当他年轻时,在南泉门下,便体会到道的超越性。有一次他引证南泉谓“道不离物,离物非道”的话而问“如何是这个超越的道”?南泉举棒便打,赵州抓住住棒说:“以后留心,不要错打人”。这话赢得了南泉的赞美而说:“龙蛇易辨,真和尚不可欺啊”!道不仅是超越了一和多,而且也超越了有和无,现象和本体,赵州特别善于从他所体认的道的超越性中去随意运用相对的术语。某次,有个和尚问他:“狗儿是否还有佛性”。他回答说:“没有”。这话似乎完全违反了佛家的教义,因此对方又反问说:“上至诸佛,下至蝼蚁,都有佛性,为什么狗儿却没有佛性呢”?赵州回答说:“这是因为牠有前世业识的缘故啊”!又有一次,另一个和尚问了同样的问题,赵州回答说:“有”对方又问:“既然有佛性,为什么却投入了这个狗儿的臭皮囊中呢”?赵州回答说:“这是牠明知而故犯”!笔者以为假如有第三个人再问这个同样的问题,他也许会回答:“也有,也没有”。他答有,是一种意思;答没有,是另一种意思。赵州对于相同的问题,很少以相同的答案回答。这并不是因为他酷爱新奇,而是他那纯真的心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引对方走向觉悟。由于这目的,使他在各种不同的情况里,运用不同的答案。也只有这些回答才是活泼的,才是自然的从心中流出,从另一方面来说,假如你以同样的答案回答同样的问题,那便变成了死板的格式,机械的记忆,和单调的陈述了。即使你的答案是独创的,有生命的,可是经过你这种反覆的重述后,便会像一个榨干了的柠檬失去了它的生命。如果用这种方法,你便会把人变成了一只鹦鹉而已。据说赵州用这种方法去考验别人,曾揭发了不少假禅得,他有一种判别真假的锐敏感觉。常常有许多自南方来的和尚,他们从许多著名的禅师那里学了不少警句和话头,因此谈起话来非常流利,其实多半是套用老师的话,赵州称这种人为担板汉。有一次,他游五台山,碰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太婆。他的侍从曾告诉他说:“这个老太婆常在路边迎接每个来游的和尚,当别人问他山上的庙是如何走法时,他便说:‘一直去’。等别人照他的指定走时,她再说:‘又是这样去的’。很多人认为她深通禅理”。但赵州却对他们说:“让我去考验她一下”于是赵州故意走向她,她也照常的迎面而来,赵州便向她问路,她说:“一直去”赵州便照他所示的方向走去,她再说:“又是这样去的”。第二天,赵州对他的随从们说:“我已替你们看破她了”。禅的精神就在于力避陈腔滥调。庄子曾说:“有真人而后有真知”。赵州的看法也是如此,因为他认为禅的运用,一切都存乎其人。他曾发挥说:“正人说邪法,邪法亦随正;邪人说正法,正法亦随邪”。最令人惊奇的是赵州在风烛残年时,并没有消失了他那青春的活力,他好像永远也不会衰老似的。当时比他年轻的许多禅师都没有像他那样的充满了活力。在他最后的几年中,曾看到禅宗衰退的迹象。他说:“九十年来,我曾看过冯祖以后的八十余位禅师,他们都具有创造的精神,可是最近几年来,学禅的人却逐渐的走向繁锁,分歧。离前人的创造精神愈来愈远,这种颓风是愈来愈厉害了”。赵州说这些话是在九世纪末,那时他已是一百一十岁的高龄了。我们不得不承认他观察的正确。在这时,禅的黄金时代已过,他可说是唐代最后一位大禅师——他是最后,但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赵州并没有建立他自己的宗门,这是因为他极端自由逍遥而无意让别人把他当作偶像来开宗立派。虽然如此,但以后的五宗却都把“赵州古佛”当作他们共同的智慧源泉。因此笔者在这里收集了一些有关他的轶事和警语,这些都足以作为禅宗精神的典型。1、赵州和他的像有个和尚替赵州画了一幅像,当他拿给赵州看时,赵州却说:“假如这幅像是真的像我,那么就杀掉我,否则就烧掉它”。2、放下吧有位客人很不好意思的说:“我空手而来”。赵州说:“那么,你放下来吧”!对方更不安的说:“我没有带东西,怎么放下呢”?赵州又说:“那么,你就带着吧”!要想进入禅境,单单空手还是不够的,你必须要空心。对于自己的无知感觉羞愧的人,只表示他的心已被他自己所窒息。3、赵州的家风有个和尚问赵州:“什么是你的家风”?赵州回答:“我内也没有,外也不求”。4、乞儿不缺少有和尚问:“乞儿来时,我们拿什么给他”?赵州回答:“他并没有缺少什么”。有和尚问:“不与万法为伴的是什么人”。赵州回答:“他是非人”。6、你是什么人有和尚问:“如何是佛”?赵州回答:“你是什么人”。7、死人送活汉赵州参加一个和尚的葬行列,感慨的说:“许多死人,送一个活汉”。8、大笑解嘲没有比看两位大禅师互相考验,互拉后腿更有趣的事了。当赵州拜访大慈时,他问:“般若以何为体”?大慈却重复的反问说:“般若以何为体”?这次,赵州古佛被人抓住了。因为他问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于是他只得以大笑解嘲,一笑了之。第二天早晨,当他正在扫地时,大慈看到他,便考问说:“般若以何为体”。赵州放下了扫把,又是一声大笑。于是大慈便静静的走了回去。9、代替不来有个和尚要求赵州告诉他禅学的大义,赵州却说:“我现在去拉尿。想想看,像这种小事,也要我亲自去拉才行啊”!10、公开的秘密有个和尚问:“如何是赵州”?显然他并不问赵州地方,而是问赵州和尚的禅风如何,但赵州却故意用地方的情形告诉他说:“东门,西门,南门,北门”。这是说他的禅像城门一样,四通八达,任何人只要具有平常心便可从城门进去。但这并不是说城门是常开的,它们有时开着,有时关着。当它们闭着的时候,任何外在的力量,甚之全宇宙的力量也无法把它们打开,这就是赵州的神风——这是个公开的秘密。禅学的黄金时代(8):石头门下的后继者时间:2009-09-27来源:未知 作者:佛缘总编辑 点击:209次在这里,我们要介绍五位重要的禅师,他们不仅是从石头希迁到雪门文偃和玄沙师备之间的桥梁;而且都有高度的创造精神,对禅宗的传统都有特殊的贡献。第一位是天皇道悟(公元七四八至八零七年)他是浙江东阳人,俗姓张。在十四岁那年便想出家,但父母不答应;于是他便每天节食,弄得骨瘦如柴。最后他们的父母只好勉强答应了。他二十五岁那年才在杭州正式受戒,特别注重苦修。后来到余杭去拜访径山道钦,径山是属于四祖道信和牛头法融的系统。也就由于径山的关系,他才第一次接触到禅学。他随径山问学了五年,后来又到马祖那里得到印证。耽了两个夏天,最后便去见石头希迁而问:“如果超脱定慧,请问你还能告诉别人什么法”?石头回答:“我这里本来就没有奴隶,还谈个什么超脱”。道悟再问:“这样的话,叫人如何了解呢”?石头又说:“你是否懂得‘空’”?道悟回答:“这一点,我早就有心得了”。石头说:“想不到你还是从那边来的过来人呢”?道悟说:“我不是那边的人”。石头说:“我早已知道你的来处了”。道悟说:“你怎么没有证据,就诬赖我呢”?石头说:“你的身体就是证据”。道悟说:“就算你说得有理吧,可是究竟我要拿什么东西去教导后人呢”?石头说:“请问谁是我们的后人”。被这一问,问得道悟豁然大悟,至此才真正了解以前两位禅师所指导他的一切。第二位是龙潭崇信(死于公元八三八年)道悟教人的方法可以从他和学生龙潭的故事中看出。龙潭出身穷苦,以卖饼过活。道悟从龙潭少时,便知道他具有英才,把庙旁的小屋借给他住,他为了表示感激,每天都送十个饼给道悟。道悟收了饼,每次都剩下一个给龙潭说:“这是我给你的,希望你子陈繁盛”。有一天,龙潭感觉到奇怪,心想:这明明是我送给他的饼,为什么又送还给我,其中是否另有深意?于是便大着胆子去问道悟,道悟告诉他说:“是你送来的,又还给你,这有什么不对吗”?龙潭听了后,颇有所悟,便决心出家,追随道悟。过了一段时期,他对道悟说:“自后我来到此间,未曾听过你为我指示心要”?道悟却说:“自从你来到此间,我没有一时一刻不为你指示心要”。他又问:“你指示什么啊”!道悟说:“你递茶来,我接;你拿饭来,我吃;你行礼时,我点头,处处都在指示你心要啊”!龙潭低头想了好一会。这时道悟又说:“要是见道的话,当下就能见道。否则,一用思考,便有了偏差”。听了这话,龙潭才真正开悟。接着便问:“要如何保养种悟境呢”?道悟回答说:“只要顺着你的自性,逍遥而游,随着一切外缘,放旷而行;本着平常之心,而没有圣凡之分就右以了”。后来,龙潭定居于湖南的龙潭,有个和尚问他:“发髻里的真珠是为谁所得”?(这话正像耶教圣经中的“无价之珠”,是象徵深藏于现象界中的最高智慧)。龙潭回答:“只有不赏玩的人才能得到它”。又有一次,某尼姑问龙潭她要怎样修行下一辈子才能变为和尚,龙潭说:“你做了多久的尼姑”?尼姑说:“我的问题是,我是否有变和尚的一日”?龙潭又问:“你现在是什么”?尼姑回答:“现在我是尼姑,又有谁不知道呢”?龙潭便说:“谁知道你”。又有一次,儒生李阿翱问龙潭说:“什么是真如般若”?龙潭回答:“我没有真如般若”。李翱又说:“我真是幸运遇到你这样一位高僧”!龙潭便说:“连这话也是多余的啊”!第三位,德山宣鉴(公元七八零至八六五年)德山是四川剑南人,俗姓周。早岁出家,便博阅律藏,精通金刚经,尤其对青龙疏钞特别有研究,他常讲金刚经,当时人都称他为周金刚。后来他听到南方禅学之风很盛,便大为气愤不平的说:“不知有多少出家人,化了多少年的功夫,去学佛的威仪和戒行,但都未必能够成佛。南方这些小鬼头,居然敢说直指人心,便可见性成佛。我要去捣毁他们的窟穴,杀尽他们的子孙,以报答佛的慈恩”。一是挑着青龙疏钞,从四川走向湖南。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婆在卖饼,这时他又倦又饿,便放下了担子,去向那个老太婆买点心。老太婆指着他的担子问:“这些是什么书”?德山说:“青龙疏钞”。老太婆又问:“是讲解那一部经的”?德山回答:“金刚经”。老太婆便说:“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出,免费供给点心;否则,请到别的地方去买。金刚经中曾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不知你要点的是那个心”。德山被问得无话可说,只得饿着肚子直往龙潭。到了法堂上就大叫:“我早就向往龙潭,可是到了这里,潭也不见,龙也不现”。龙潭走出来对他说:“你已亲到龙潭了”。德山默然无语,但已决心在那里住了下来。有一天晚上,他随侍在龙潭左右,龙潭对他说:“夜已深了,还不回去吗”?德山道过晚安后,正要出去,又走回来说:“外面太黑了”。龙潭便点了一支蜡烛递给他,当他正要去接时,龙潭突然把烛光吹熄,就在这时,德山大悟,便向龙潭礼拜,龙潭便他说:“你见到了个什么”?德山回答:“从今以后,我对天下这些老和尚的话,不再有所怀疑了”。第二天早晨,龙潭向大众宣布说:“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他的牙齿像剑树,嘴巴像血盆,打他一棒,连头也不回一下。将来他会跑到孤峰顶上去建立我的宗门”。也就在当天,德山把青龙疏钞在法堂上烧掉,而说:“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这段故事不仅动人,而且极为深刻。使我们想起了老子所谓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那时,夜是一片漆黑。但在烛火点亮后,又被吹熄时,则显得特别的黑。当外在的光亮熄灭后,内在的光才射出了它的光辉。当然也需要因缘凑合的,唯有在德山的心灵早已成熟得可以开悟时才会如此。这就同所孵的小鸡脱壳一样,要等外面的母鸡在蛋壳上啄了之后,牠才开始向外啐。德山的烧掉疏钞,以及认为所有最高深的哲学思辨只不过是太虚中的一根毫毛而已,他这种说法使我想起了圣托姆斯阿奎宁(St,Thomas Aguinas)临终时,曾对那位催他继续写作的秘书说:“我不再写了,因为我现在所见,以前所有的著作,都只是一束没有价值的稻草而已”。德山赋性激烈,在他未悟以前,曾拼命钻研经书;后来听到南方禅风甚盛,便声言要捣其窟穴。可是当他转入禅宗以后,又要激烈的打倒偶像。可见只有绝对的真如才能满足他。终于在那个漆黑的可爱之夜,他发现了真我。这时,一切在他眼中都形同敝履。我们读到他的许多语录,其见解都是惊人的激烈,譬如他说:“这里佛也无,法也无,达磨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脓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墓鬼,自救得也无”。在接引学生的方法上,德山的用棒和临济的用喝是齐名的,所以有“德山棒,临济喝”之称。有一次,德山向学生们宣布说:“你们说对了,要吃三十棒;说错了,也要吃三十棒”。这话传到了临济耳中,临济便对他的朋友洛浦说:“你去问他为什么说对了也要吃三十棒。等他要打你的时候,你就抓住他的棒,向他一送,看他怎么办”。洛浦依计而行,当他问完,德山要打时,便把棒抓住,往前一送。这时,德山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走回房间。洛浦回去后,把经过情形告诉临济,临济便说:“我早就怀疑德山这人了。虽然如此,你是否对他有所认识呢”!洛浦正想开口回答,临济举手便打。在德山临终生病时,仍然是游心于绝对之境。有人问他:“是否有永远不病的人”?他回答说:“有”。对方对问:“如何才是永远不病的人”。他叫着:“啊唷!啊唷”!这就是说病人即是永远不病的人。第四位,岩头全奯(公元八二八至八八七年)第五位雪峰义存(公元八二二至九零八年)德山的弟子不多,最特出的要推岩头和雪峰两人了。就精神的禀赋来说,岩头高于雪峰。岩头的思想锋利有如刀片。他从来不佩服别人,甚至连他的祖师德山和龙潭也一样。有一天,他去见德山,一进门便问:“是圣,不是凡”?德山便喝,于是他就向德山行礼而退。有人把这件事情告诉洞山,洞山说“除了岩头,没有人能够承当得了啊”!当岩头听到洞山的评语,便骂道:“洞山这个老和尚,不识好歹,把我估价低了。他不知道那时,我正在一手抬着他(指德山),一手按着他呢”!岩头问德山“是圣是凡”的意思是说没有圣凡之分,而德山的一喝也表明和岩头的看法相同。至于岩头向德山礼拜,一方面是表示他满意德山的反应,一方面又要考验德山如何反应。可是不幸德山却像偶像似的坐着,接受礼拜,这表示他已自认为圣者。在另外一段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岩头是极端的崇尚超越性。有一次,他和雪峰,钦山在一起闲谈。雪峰突然指着一盆清水,钦山便说:“水清月自现”。雪峰却说:“水清月不现”。岩头默然不语,把盆踢翻而去。从这段故事中,很清楚的看出钦山是肯定的,雪峰是否定的。至于岩头把盆踢翻究竟代表什么呢?也许他想用这一踢表明自己要超越肯定和否定。岩头常常喜欢说“末后句”。在他的眼中,很少的禅师知道这个“末后句”。也许他这一踢,就是他的“末后句”。然而无论如何,他很少让别人去说了“末后句”。雪峰的思想不如岩头敏捷,但由于他具有诚直、仁慈、忍耐、无私等美德,使他在禅宗史上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禅师。他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够让别人去说“末后句”,而且对别人所说的,加以衷心的赞许。假如说岩头有一颗光辉夺目的心灵的话;那么雪峰便有一个伟大的灵魂。他正像一只母鸡孵出了不少杰出的学生,如雪门,和法眼的祖师玄沙等。雪门和法眼这两禅学上重要的宗派都是由他一手开展出来的。至于岩头却始终没有结出果来。然而不可否认的,雪峰和岩头都是德山的同门弟子,而且雪峰称岩头为师兄,他的悟道也是午到这位师兄的帮忙。有一次他们两人一起旅行。当他们走到湖南龟山时,正碰到大雪阻途,不能前进。岩头整天不是闲散着,便是睡大觉,而雪峰总是在坐禅。有一天,雪峰想把岩领唤醒,叫道:“师兄,快起来”。岩头问:“起来干什么”?雪峰喃喃自语说:“真倒霉,与这个家伙一起行脚,被他拖累。我们到了这里,他就一直只管睡”。岩头喝着说:“闭你的嘴,去睡你的觉吧!你每天盘腿坐在床上,就像村庄里的土地公,以后你将会误尽那些善男信女”。雪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这里还不够稳定,怎么敢自欺欺人呢”?岩头奇怪的说:“我本以为你将来要到孤峰顶上去建庙,宣扬大教,却想不到你说出这种话来”雪峰回答说:“实在是因为我心有未安啊”!岩头又说:“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你把所见的,一一告诉我。对的,我为你印证;不对的,我替你破除”。于是雪峰便一五一十的告诉岩头说:他如何在监官禅师那里得到人们;如何在读了洞山的悟道偈后有所感触;以及问德山最上宗乘之事,而被德山打了一棒说:“你谈些什么”?使他当时有如脱底之桶,茫然无著。岩头听了雪峰的话后,便喝道:“你没有听过吗?从门入者,不是家珍”。雪峰便问:“那我以后怎么办呢”?岩头回答说:“假如你要宣扬大教的话,必须一切言行都从自己胸襟中流出,去顶天立地而行”听了这话,雪峰才真正的彻底,于是便向岩头行礼,大叫着说:“师兄啊!今天在龟山我才算真正的成道呢”!后来雪峰做方丈时,门下有一千五百余学生。某次,有个和尚问他在德山那里学到了些什么,他回答说:“我空手去,空手归”。他在这里指出一个真理,就是没有人真正能从老师那里得到什么。这显示了雪峰和其他的伟大禅师一样的卓越。另一方面,由于身为那么多学生的导师,他有责任勉励自己去适应学生们的需要。他必须把剑放在鞘里面,不让锋芒外露。有人问他:“假如箭露了锋芒时如何”?他回答说:“才气凌人的射手不能中靶”。在这里可见他也是倾心于道家的和光同尘这说。不过他深知专用一种方法常会障蔽初学者的眼目。所以有个和尚他指示入禅的法门,他却说:“我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蒙蔽任何人的眼目”。雪峰善于认识别人的高明之处。他自认不如黄涅盘,而说:“我住在三界,而你已超出了三界”。他称沩山为“沩山古佛”,称赤州为“赤州古佛”。当三圣禅师问他:“用网也网不的金鳞,应该用什么为饵”?雪峰回答:“等你出了网以后,我再告诉你”。三圣便说:“想不到拥有一千五百弟子的老师,连话头也不知道”。雪峰自歉的说:“这是因为我做方丈的事太繁忙了啊”!又有一次,雪峰和三圣同去田间劳作,在路上看见一只猴子,雪峰便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面古镜,这个猴子心中也有一面古镜”。三圣回答说:“旷劫以来一切都是无名的,又那里有古镜呢”?雪峰回答:“因为产生了瑕疵的缘故啊”!三圣便说:“你这老和尚,急个什么,连话头都不知道呢”?雪峰又回答:“这是因为我做方丈的事太繁忙了啊”!显然的,雪峰也和三圣一样的知道话头的重点,但他之所以说“古镜”,说“瑕疵”乃是为了初学者。他知道这样做比较清楚。有一次,他问一位拜访的和尚从那里来,对方说:“覆船”你便说:“生死之海还没有渡过去,为什么先要覆船呢”?那位和尚不知道雪峰谈些什么,便回去把经过告诉给覆船神师,覆船对那位和尚说:“你为什么不告诉雪峰说:我已超越了生死呢”?于是那和尚又去把覆船指示的话告诉雪峰,雪峰便说:“我有二十棒,请你转带给覆船;另外有二十棒我留给自己吃。这一切与你无关”。覆船的错误是偏于超越性,雪峰的错误是偏于内在性。老子曾说过:“知其白,守其黑”。雪峰知道彼岸,但他却宁愿留在此岸。唉!一个伟大导师的苦心孤诣真是不可思议的啊。禅学的黄金时代(9):沩仰宗的祖师沩为山灵佑时间:2009-09-27来源:未知 作者:佛缘总编辑 点击:214次沩山灵佑(公元七七一至八五三年)是百丈的学生,也是沩仰宗的创始者。他的开悟经过也很特殊。有一天,他正在侍候百丈,百丈要他拨拨炉中,看看是否有火。沩山拨了一下说看不到火。于是百丈就是亲自去深深的一拨,居然被他拨出了一点火星,便指给沩山说:“这不是火吗”?听了这话,沩山才恍然大悟。这点深藏着的灵火。据说那次仰山问沩山说:“什么地方是真佛的所在”?沩山回答说:“要想到那无思的妙处,要返照心中灵火的不朽。想到极点,又必须返本归源,使你的本性和形相都永恒的合一不变,这就是真佛的如如之境”。以笔者看来,现象界的相对和本体界的绝对是一致的,正如老子的“妙”和“徼”都是玄同的一体,这种深藏在我们身中的灵火,也正是老子所谓的“微明”,和“玄觉”。假如临济和沩和仰都与道家有血统关系的话,那么以激烈的性格来论,临济是偏于庄子,以其成熟和宁静来论,沩山和仰山却是偏于老子的。有个和尚问沩山:“什么是道”?沩山回答说:“无心是道”对方说:“我不会”。沩山回答说:“你最好是去认识那个不会的人”对方又问:“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啊”!接着,沩山又说:“你们要能当下体认这个不会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心,就是你们向往的佛。如果向外追求,得到一知半解,便以为是禅道。这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正如把粪便带进来,弄污了你的心田,所以我认为这不是道”。从这段对话中,我们便可以很清楚的联想到老子所谓的“为道日损”了。沩仰宗的一个最大贡献,乃是仰山所分的“如来禅”和“祖师禅”。有一次叫仰山考验他的师弟香严知闲,问他最近心得如何,香严作了了首偈语说:“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旧锥之地,禅学的黄金时代,今年贫锥也无”。仰山听了后便说:“师弟啊!我承认你尚懂得如来禅,至于祖师禅,恐怕你连梦都没有梦到呢”!于是香严又作了首偈语说:“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听了这首偈语后,仰山非常高兴,便去报告沩山说:“真令人兴奋,师弟已懂得祖师禅了”。假如我们把前面的两首偈语作一比较,将可以看出禅的两个层次,第一首偈子所说的虽然是精神生活的高度表现,但仍然只属于信仰、禅定、和苦行的范围;只要我们专心于沉思或读经,都可以达到此一境界,这就叫做如来禅。至于第二首偈子却已悟入了真我,仰山称它为“人位”,以别于“信任”。这是一种超越了观念,理性,甚至伦常等的精神境界。其中“瞬目视伊”是全偈的重心所在。这个伊,即是“他”、“那个”、“此”。这些代名词都是被禅师用来直指玄妙的真我。虽然禅学名宗都要证取这个内在的真我,但由于沩仰宗在我们身中拨出了这点“瞬目视伊”的灵火,使我们更确信“伊”就是我们自己。这点灵火(或玄妙的悟解),是机,真正的自我,是体;而开悟后的言语行为,是真我的“用”。这个真我和道的关系,正像印度婆罗门哲学中的自我之与梵天了。沩仰的另一重要贡献乃是;一方面固然强调顿悟,一方面也不废渐修。某次,有个和尚问沩山:“顿悟之后,是否还须修持呢”?对于这个问题,沩山的回答是顿渐合一。这种看法也成为此后佛家哲学中一个极普遍的原则。由于沩山的这段话非常有意义,现在把原文摘录如下:“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修与不修,是两头语,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如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修行趣向,从闻入理,闻理深妙,心自圆明,不居惑地,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始得,以要言之,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若也单刀趣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沩山好像是位天生的老师,他是非常的聪明,成熟,以及具有引导学生开悟的极大耐力。有一天,当仰山(此时,他还未悟道)正在采茶,沩山对他说:“我们采了一整天的茶,我只听到你的声音,却没有看到你的形体呢”!听了这话,仰山便摇着树,于是沩山又说:“你只知道它的用,而没有得到它的体”。仰山不服气的说:“那么老师你要怎样呢”?沩山没有回答,沉默了很久,仰山又说:“老师,你是只得到它的体,而不知道它的用”。沩山便说:“我要送你三十棒”。仰山反驳说:“你的棒,给我吃;我的棒,要给谁吃”?沩山又说:“再送你三十棒”。当然,这个内在的真我,无论是六祖所谓的自性也好,本来面目也好,或他们两人所说的体也好,因为是不可见的,所以也是无法表达的。仰山的摇树显然是以用去表达内在的真我,很多禅师却宁愿用沉默,或打消的方法来表达。在这里,仰山并未犯了严重的错误。可是当他说沩山只知体而不知用时,却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因为用是包含在体中,没有无用之体。这也就是沩山之所以无论如何,总给仰山吃三十棒了。在这里,我们又可以看到沩仰宗的另一动人的特色。就是本宗的禅师们,据记载很少是用棒喝来接引学生的。只有一次例外,某天,沩山对大家说:“你们这些人,都只知道大机,而不知道大用”。仰山便把这话去问山下的庵主说:“老师是这样说的,究竟他的意思是什么”?庵主要仰山再说一遍,当他正想开口时,庵主就把他一脚踢倒。于是仰山便回去把经过告诉沩山,沩山听了大笑不已。无论如何,这个庵主究竟是否属于沩仰宗的人物,是值得怀疑的。至于沩山对学生的痛苦经验报以大笑,也许是出于幽默。但要是被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踢了一脚,或打了一掌,可真不是幽默的味道了。沩山这种如慈父般的温和,只是一种表面的掩饰而已,骨子里却是非常激烈的。有一次,当沩山正在打坐,仰山走进他的房间,他便问:“孩子,你快点说啊!不要走入阴界”。他说这话的意思是要仰山快点开悟,而不要执着于文字和概念。仰山便回答:“我连信仰都不要呢”?沩山又问:“你是相信了之后不要呢,还是因为不相信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