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的那盆月季移栽到泥土中后越长越大,即使种在偏僻的角落里,但还是容易引人注意,花儿盛开的时候,很多来寺里进香的施主都喜欢站在月季花前欣赏一番,也有施主忍不住要伸手想摸摸花,月季花上的刺不少,总有施主被刺中。最惨的一位施主想去闻闻花香,结果脚下没有站稳,栽进了花丛里。有天,智缘师父说,看来做个牌子放在月季旁边了,提醒一下施主们。点头答应,从杂物间找出几块木板,钉在一起,上面贴上白纸,只是纸上的字我却不愿意写。记得有一年宝光寺的师兄来我们寺办事,看到了戒嗔贴在墙上的字条,当时就肃然起敬,大声赞叹戒嗔,小小年纪就会写梵文了,他还羡慕的说,都说天明寺的僧人学识很好,今日终于见识了,我们宝光寺里僧人那么多,但是认识梵文的只有一位老法师而已。戒嗔害羞的猛抓头,不是因为被夸,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师兄,我写的只是“厕所此处向右”几个字,虽然写的有些歪歪扭扭,但也不至于被认成梵文吧。想想为了避免再出误会,还是跑到智惠师父的房间里,请他在木板上写上字。智惠师父提着毛笔,把墨磨的浓浓的,在木牌上写上几个大字,月季有刺,小心勿摸。把木牌放在月季花旁边,左看右看,很满意,这么大的字,任谁也能看清楚了吧。忽然觉得,这个举动是否有些多此一举,月季有刺大部分人都应该知道,即使不知道,月季上生长的很长大的刺,也能看的清楚,被刺中的人,几乎没有几个是因为不知道有刺而去摸的。不想做的人,始终不会做,想做的人,阻止有用吗?我们戒言是个文盲,而且它每天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也不见被刺中呀。不过牌子放在月季旁边以后,被刺中的人真的变少了。也许正如智缘师父所说的,人人都知道事情,反而更容易忽略,更加需要时时提醒自己。正文 [61]遗忘的香炉有些事情耽搁了,来迟了点,施主们久等了茅山的天明寺不同与那些名山名寺,这里游客相对较少,大部分时候很清静,所以很多年长的施主喜欢来这里。长者大多好脾气,就像三重瀑底下的山石,一点点被抚去锋芒,仅剩圆润的内心。我们只会感慨时光飞逝,往往忽略时光流走时存下的痕迹,它总会悄然增厚你的心里的东西。从不会平白的所得,也不会有白过的时间。那段时间,有位老施主常常来天明寺,喜欢和戒嗔与戒言一起坐在寺门外的山石上。很喜欢和老施主闲聊,因为老施主很幽默,戒嗔和他说话总是忍不住笑。我知道老施主是从城里来淼镇休养的,他打算趁着自己还能照顾好自己的时候在镇里住上几年,直到需要儿女照顾的时候再回城里。秋天来的时候,有一天,戒尘和戒痴在山上乱跑,老施主坐在山石上笑咪咪的盯着他们看,忽然感慨说,我六十年也曾经住在这里,只是那时的在满山乱跑,而现在已经跑不动了。惊讶的看着老施主,这才知道老施主原来童年是淼镇上度过的。于是听着老施主讲述六十年前的淼镇,那一幕幕在我们周围发生过的事件,只是年代隔的太久远,显得那么陌生。听到老施主说着年少时候偷鸡摸狗的事情,难以和面前这位谦厚的长者联系在一起。老施主慢慢的说到天明寺,还说那时候在天明寺里面偷过一个小小香炉,后来藏在山顶的一颗大树下。听的入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戒傲也坐到了身边,戒傲问老施主还记得香炉在那里吗?老施主笑着说,在异乡的时候,常常在睡梦中梦见自己埋藏香炉的情景,六十年中时时把儿时的情景回味。戒傲说,那我们去把香炉找出来吧。老施主一楞,随即笑着点头。那天天色已经晚了,和老施主约好第二天一起上山。晚上睡在床上,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戒傲讨论香炉可能的所在,一直到夜深。第二天早课结束,和老施主一起跑上山顶,老施主一点点辨认着地点,和戒傲一路把不大的山顶挖了一个遍,只是年代太久,整整一天,也没有找到香炉。笑着放弃了,原以为沿着正确的路走,无论是否曲折,一定能到终点,看来我错了。每个人,每件事,时时刻刻的都在变。永远不变的事情,只存在你的记忆中,惟有昨天的时间不会变。正文 [62]没有终点的路很多年前,天明寺的房屋很少,后院只有一两间小屋,那时候寺里人也很少,也足够住了。据说在文革的时候,寺院曾经被一些外来的人征用过,他们把寺院挂了牌子叫什么什么总部,当时住进寺里的人挺多,于是,那些人运了一些砖瓦到寺里,只花了几天,便盖起了几间屋子,只是没过多久,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外来的人纷纷撤离了寺院,从此也没有再来过。戒嗔住的房子就是那一年盖出来的,可能是盖的太快,所以质量有些问题,有雨的时候,屋子里几乎处处是水,墙壁上还时常可以看到屋外的春光,最近这段时间老房子的屋顶开始嘎吱嘎吱的响,而且越来越大,那几夜,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总怕房顶就这么塌了下来。几位师父说,看样子要把这些房子维修一下了。去山下请了做工程的施主过来,施主们说,这屋子时代太长,要好好翻新一次了。翻新的几件房间一时之间也不能再住人,几位师兄暂时搬到了寺外给进香留宿的施主居住的房间去了,但是那里房间太少,实在是住不下那么多人。智缘师父让几个家住的不太远的弟子回家去住几天,他也对我说,戒嗔,你也回去住几天吧。茫然的点头,收拾了行装,下山往家里赶。自从离家以后,每年都会有回家的机会,但是每次都很匆忙,甚至在家里住的机会都很少,小山村的变化不太,雨后泥泞的路,快要收获的田地,还有路边老树陈年的疤痕,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只是我不再属于这里,就好像这里也不再属于我一样。妈妈在屋前摘青菜,我走近她,轻轻的叫着她。她抬起头,看到我,一脸的意外,随即喜悦浮在了整个脸上。她问我,怎么今天回来了,我告诉她原委。她伸手来拉我,却停在半途中,看着自己还有不少泥的手掌,使劲的在围裙上擦拭干净。紧紧的拉住我,把我往屋子里领,弟弟小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开心的冲着我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孩子的变化很大,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窜很高一截。搬上小凳子坐在妈妈的面前,从盆中捞着一把青菜,仔细的摘。照例会问一些寺院里的事情,我的生活太简单,简单到只能用很好两个字来回答她。说着寺里的事情,师父的、戒傲的、戒尘的还有戒言的,她静静的听,开心的笑。并不是好笑的故事,只是开心的人会笑。好像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说的那么久了。她问戒尘现在还把被子尿湿吗?我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戒尘早已经不尿床了。她说,那就好,我一直怕你后半夜没有被子盖。家里的卧房只有一大间,用布帘把房间隔开,我睡在里屋。灯已经关了很久,借着窗外点点月光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屋。十年前,也有一块布帘隔着我们,只是今天那块布已不是旧时那块,睡在里面的人也变了很多。闭上眼睛,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帘子后有人轻轻翻身,这夜,难眠的人不止我一个。走在小山村中,有人叫我以前的名字,微微的迟疑,总觉得仿佛不是叫我,那个名字离我已经很遥远。十年,很多事情变了。每天的饭菜都是素食,我想是因为我回来。挨个问我,合胃口吗?我说,比智恒师父烧的好。开心的笑。那天我说,包工程的施主说,只要五天就可以完工了。她说,是今天要回去了吗?我默默点头。她说,那我送你到村口吧。依然是默默点头。一前一后的行走在那条通往汽车站的路上,我曾经在这里大踏步的走回来,只是现在脚步迟疑。天气并不好,路有些昏暗,我低着头走,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站在村口的岔路上,转过身,不太敢直视她的眼,我怕看到我眼中有的东西。我说,已经到了路的尽头了。她伸手把一个小包袱塞给我,仿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我说,我去赶最后一趟车了。转过身,她在身后低声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是否无论多长的路,多慢的脚步,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刻。轻轻的向前走,直到走到彼此看不清对方脸上神情的地方才转过身,用力的向她挥手。她依然在原地,和我一样挥手。大踏步的前行,我知道你一定会站到看不到我的时候才转身回去。我是否走在一条路的尽头,也许不是,那是另一条路的起点。打开包袱,里面不少点心,都是十年前我喜欢吃的。十年,很多事情变了,也有很多事情不会变。正文 [63]闪光的小山石这几天上茅山的山顶的时候,总可以看到一位很奇怪的施主,一脸的大胡子,长长的头发,看起来挺有艺术气息的,他一直站在山顶最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有时候,忽然大叫一声,把我们吓了一跳。和戒傲商量这位施主奇怪的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戒傲分析说,从长相看,挺像那个经常拍武侠片的导演的,看来不是艺术家就是精神状况有问题的。再从施主所站的方位上看,位于山上最陡峭的地方,难道想轻生?可是在茅山顶上轻生的人非常少,因为山势太平缓,几乎不管从什么地方跳下去,都很难出问题,唯一危险的地方,是三重瀑。我和戒傲紧张的站在他的身后,怕施主真有什么举动,我们好上前阻止。施主到也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只是一直站着。观察了很久,虽然施主看起来也不想准备做什么危险举动的样子,但是他老是这样吊着人胃口也不太好。终于忍不住想去问问缘由,但是贸然去打扰别人也不太好意思。我问戒傲,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问问施主?戒傲连连点头。我又说,师弟的普通话说的标准,而且很好听,你去问再合适不过。戒傲害羞的说,那到也是。戒傲走到施主旁边,腼腆的笑着,他问施主在做什么。施主转过头,虽然长相有些怕人,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很和气,他说他一直在看山上那块闪烁着光彩的小山石。我们大感意外,一起探头去看山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施主笑着从他所站的石头上走下来,然后对我们说,小师父们从我这里看看吧。和戒傲挨个站在大石头上,却看到了刚刚在下面看不到的景致,阳光照耀的山中的石头上,石头反射出一道彩光,原本灰暗的山石闪烁一层光韵,石头中间不知有什么物质,有点点碎色点缀,甚是美艳。原来只要你愿意认真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和立场看问题,想要理解他人也不困难。正文 [64]愿望的种子曾经有位女施主问过智缘师父,多少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我不停的为他付出了又付出,可是他从来没有知觉,也或者是装没有知觉,我应该怎么让他知道,又应该怎么让他不再沉默?智缘师父想了一会,对女施主说,我这里有一种植物,需要种植的人有足够的努力,如果花可以怒放的话,那么她的愿望就会实现。女施主很兴奋,问智缘师父到哪里才能找到这种花?智缘师父说,我这里恰好有一些种子,等明天再来寺里的时候,我给你一些。女施主连声道谢,开心的下山去了。戒嗔在旁边奇怪的听着,智缘师父希奇古怪的东西确实多,但是这个种子,我确实没有见到过。第二天,一直心不在焉,留意着女施主是否到来,也想借光去见见那些神奇的种子。女施主到寺里的时候也算早,戒嗔兴奋的拿着扫帚,跟在她后面进了佛堂,智缘师父拿着一个纸包交给女施主,戒嗔探过头去看,纸包包的严实什么也没有看见,智缘师父笑着看戒嗔,笑的戒嗔赶快低着头扫起了地。女施主满意的走了,我在佛堂中挥舞着笤帚,忽然发现地上有好几颗种子样子的东西,伸手检了起来,猜想一定是智缘师父包纸包的时候漏出来的。小心的捧着种子,偷偷的种在后院,浇上一些水,诚心许愿,希望花开放的时候,智恒师父就不再抓我剃头了。那几天每天跑去浇一次水,只是花始终没有开过,女施主也经常来寺院,见到师父也只是叹气,显然花也没有开放。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戒嗔再也忍受不了,伸手把种花的土地拨开,那几颗种子还在,只有连芽也没有发,反而有些腐败了。女施主依然来寺里,有一天,忽然问智缘师父,为什么师父给我的种子我不管怎么种,都不能发芽?智缘师父告诉女施主,那因为我给你的种子是煮过的。并不是每一份耕耘都一定会一份收获,就像种植被煮过的种子一样,不管你投入了多少心力,到头来依然是无果的。你是否要执意等候一份不可能有的结果?还不如选择放弃,等待你种植的新种子很多。正文 [65]玉观音有一年,寺里来了好几位进香的太太,为首的就是那位先生在城市里做官的李太太。他们之所以专程跑到我们寺里,是因为李太太在他们的一次聚会上说,自从她来我们寺里拜佛后,她的先生这几年每几年就升一次官,李太太的话立即引发了大伙的兴趣,于是要求李太太组织他们一起来天明寺拜佛。几位太太个个打扮的珠光宝器,在寺中烧香拜佛后,便在寺中闲逛,恰好碰上了智缘师父在佛堂中讲故事,几位太太随便停在佛堂中听故事,谁知道一下被智缘师父的故事所吸引,一动不动的站到故事结束。故事结束后,他们一下聚在智缘师父的面前,七嘴八舌的夸智缘师父的故事,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让人大开眼界的故事,其中还有位太太更是说,原本不喜欢我们寺,觉得寺太小,拜佛未必有效果,现在才觉得自己太低估了我们的小寺。几个太太向智缘师父求教一些佛学知识,开始是请教读那些经书比较适合他们,讲着讲着便讲到平时带什么饰品比较好这个问题上。其中有位太太很得意的从身上拿出一块非常精美的玉观音,戒嗔并不懂玉器的价值,但可以看出那尊观音雕刻非常精细,几位太太轮流传看观音,个个惊叹不已,说是一块好玉,那位太太有些得意的告诉师父,这块玉观音是她从缅甸买回来的,花了不少钱的。师父听了笑了笑,也从身上拿出一个玉观音,对太太们说,这个玉观音是寺里震寺之宝,那位太太听了眼红,便问师父是否愿意割爱,还开出了一个相当昂贵的价格。师父笑了笑说,这个玉观音转让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想祈福的话,可以让你们拜拜,师父把玉观音放小香炉前,几位太太挨个上前焚香祷告。这个玉观音,戒嗔其实见过,有一年,有个卖玉器的小贩在寺里摆摊,结果临走的时候送了师父一块,应该是一块不太名贵的玉石观音。等他们祷告结束后,师父笑着告诉他们,若论这个玉石观音的价格,其实是远远及不上施主们的观音。可是就拜佛而言,却没有和那些昂贵的观音有什么差别。既然佩带玉观音的目的是为了求佛保佑,就不必用金钱来衡量观音的价值,你心中所想拜的是佛本身,并不是拜佛的价格。那位太太有些羞愧,点头称是。在生活中,也常有类似事情发生,我们看待一个人,往往会重视他所拥有的地位和财富,而忽视他身上所体现的精神和智慧。正文 [66]远处的花盆各位施主国庆快乐六一节的时候,镇政府安排了一场演出,因为两个小师弟戒痴与戒尘也要参与演出,所以在演出的前几天,戒嗔特意和智缘师父下山去,事先看看表演节目的场地。演出的地点,就设立在镇中心的广场上。这次演出是近几年规模最大的一次,镇政府特别重视,专门派人去附近的乡镇贴了告示,早早的就开始进行演出场地的布置,我们去看的时候,已经有一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在指挥一些工人布置场地了。那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程施主就是向智缘师父提出邀请的人,和智缘师父也算熟悉,见我们到来,便热情的来招呼,知道智缘师父的来意后,程施主笑着向智缘师父打包票。他说,这次活动主策划人和监督人都是他,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的。我和智缘师父对这位程施主有些了解,我们知道他办事一向很认真,既然由他策划的活动,理论上不会出什么问题。远处有几个施主拉来一辆板车,车子上放着很多栽种着鲜花的花盆。车子拉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程施主指挥着几位工人往演出台前摆放鲜花,原来是这些花是特意为演出会场准备的。我们又站了一会,觉得也没有什么要做,便打算回寺去。听见程施主正对工人大声地指导着他们放花,那些工人把花盆搬来搬去,认真的程施主却始终对花盆摆放的位置不满意。天气已经挺热了,我们看到工人们满头是汗。智缘师父轻轻拍拍程施主,程施主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智缘师父。智缘师父对程施主说,你随我来。智缘师父向后走了一段路程,程施主跟在他后面的。智缘师父停下脚步,转过身指着那些放花的地方对程施主说,现在再看花盆还是觉得像刚才那么不顺眼吗?程施主回答智缘师父,仍然有些不顺眼,不过已经感觉好多了。智缘师父又向后走了一段路程,然后又问程施主,现在再感觉一下花盆是不是还不顺眼吗?程施主回答说,站远处看已经没有觉得不顺眼了。对事情认真是一件好事,但过度认真的纠缠在其中真的有必要吗?适当的站在远处看待问题,或者就能宽容点对人和对事,如果这样还是不能做到,那么不妨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吧。正文 [67]戒言和老虎茅山上可不似山下小镇那样,夜晚还有灯火,山上总是黑漆漆的,这里人烟一直不旺,所以山间小路也是又窄又陡。每逢晚间的时候,我们便很少出门。天明寺有时候也会留宿一些香客,有位姓陈的施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如果用晚间乘取的山泉水泡茶,其味更清香,师父虽然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当为了满足陈施主的心愿,还是吩咐戒嗔这晚去山上替他取水。戒尘小师弟也和戒痴一样爱动,这晚也要求师父允许他和戒嗔一起出门。戒嗔手中拿着一盏香客布施给寺里的小灯,小灯的造型和寺里很久以前用过的煤油灯一样,不过现在已经是用电的了。外在的东西一直没有变,不过里面的确实变了很多。爱动的还有戒言,我们出门了一会才发现,他原来也跟在了身后。我们三个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行走,鼻际有淡淡的花香,这种香味其实在白天也一直存在,只是在光亮中被忽略了,到了夜晚反而在不经意间体会了出来。有逐光的飞蛾也在凑趣,绕灯而舞,草丛中点点光亮,是夜行的萤火虫为小灯添彩。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戒尘在身后忽然问:“师兄,这是什么声音。”戒嗔也无从回答,平日这个时分戒嗔正在寺里,很少留意外面的响动。戒尘又问:“会不会是老虎?”茅山上从来没有过老虎出没的传闻,戒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戒尘。戒尘仿佛有些害怕,从后面抓着戒嗔的手,戒嗔发现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珠了。戒尘问:“如果老虎来了,我们怎么办?”戒嗔只得安慰他:“如果老虎来了,有戒言保护我们。”戒尘仍然不放心,在我们取水的路上不断和戒嗔讨论,戒言是否能对付得了老虎这个问题。戒嗔想了很久,也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向戒尘解释,戒言是不是可以对付老虎。那天回到寺里,戒尘忍不住去问智缘师父同样的问题,想知道师父会怎么回答。结果师父却说,在无所事事的山路上,我们讨论一个想象出来的威猛生物和一个吃素长大的土狗之间谁更强大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确实可以打发时光,但若回到寺里依然纠缠在这种问题中,就真的没有必要了。正文 [68]戒嗔的洗发水那天智缘师父在讲故事的时候,忽然有事,便让戒嗔临时替他讲了一则故事。因为是第一次讲故事,虽然讲得不好,可是施主还是挺支持戒嗔的。有位女施主说,要送戒嗔一个礼物,做为戒嗔讲故事的奖品,戒嗔急忙推辞说不要,可是女施主已经走了。第二天一早,女施主来到寺里,手中拎着一个小纸袋,她交到戒嗔手中,说是送给戒嗔的礼物。戒嗔打开纸袋,里面有个精美的小盒子,几位师兄弟都很好奇,便让戒嗔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谁知道女施主阻止住戒嗔,让戒嗔到晚上才能打开,戒嗔笑着答应了。女施主笑咪咪的向我们告辞,我觉得她笑得有点诡异。到了夜晚,整整控制了一天的好奇心的师兄弟们集中在我的小屋子里,等待我打开礼品。撕开严密的包装,打开小盒子,大家哑然失笑,里面居然放着一瓶洗发水。想到施主的笑容,原来施主在拿戒嗔开玩笑,这个礼物虽然不能说不好,不过对我们太不实用了。几个师兄弟笑着散开了。戒嗔打开洗发液的瓶盖,有种淡淡的香味飘荡,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智恒师父的手中多逃几次,让头发长长点,早日争取用上洗发水。把洗发水放在水池附近的地方,便暂时没有管它了。有天早晨起床,看到洗发水的瓶子倒下了,有些洗发液还留了出来,伸手把瓶子扶正,也没有在意。早饭的时候和戒傲聊天,发现戒傲身上有点香,细细一闻,居然是洗发水的香味,并不戳穿他,只是心里好笑,原来戒傲虽然笑话戒嗔得到的礼物,然而他们自己却偷偷地使用了。碰见小师弟戒尘,他的身上居然也有这种香味,心中有些疑虑,难道小师弟戒尘,也偷着用了洗发水?平时帮他洗头,他都苦恼得很,泡沫一多,就居然自己主动洗了?坐在佛堂中念经,鼻子中淡淡的香味又传来,环顾四周,不知道传自哪里。身旁的一位师兄忽然偷偷拍我一下,他说,戒嗔,你今天身上为什么这么香?戒嗔惊异,在身上找寻,抬起衣袖,发现袖子的拐角上沾了一块洗发液,因为是扶瓶子的时候擦上的。原来上午经常闻到的香味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戒嗔自己身上。似乎每个人都习惯把任何不好的事情,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其实若从自己身上找起,反而更容易找到。正文 [69]厌恶洗碗的李施主淼镇上有不少家饭店,但是戒嗔熟悉的只有益家饭店一家而已,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素食做得很独到,二来是因为戒言是他们老板送给我们的。每次经过益家饭店的时候,经常看到饭店的老板娘李施主搬着一个大木盆坐在饭店的外面水池边洗碗。李施主也是信佛之人,她看到戒嗔便会招呼我进去坐,如果我在饭店里吃饭,他们收的价钱也很便宜。李施主挺胖的,不过她从不忌讳别人说她胖,甚至还经常把自己的胖的事情拿出来说,每次还会向别人解释,其实她以前还是很瘦的,只是开了饭店之后才变得胖起来了。她常常边摇头边叹气地对着客人们说,谁叫我们家饭店的厨师做菜的水平太高呢!菜做的太好吃,才把我养得这么胖。有些缺点,如果你自己并不在意,它便不是缺点,还可能是优点了。这条街上饭店有好几家,生意并没有因为竞争而变差,反而使美食街的名头越叫越是响亮。几家店铺的老板关系也不错,经常互相串门,当然串门的时候,顺便也不忘记探探别家的新动向。有次李施主在客人面前,又一次用自己的体形献身说法做广告,来证明自己家厨师做菜的水平。隔壁饭店老板刘施主正好在场,忍不住插了句嘴说,如果李施主到我们饭店,可能长得会更胖,因为我们饭店的厨师手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