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嗯,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当时想的比较多,也算是唯心了一把。我对照录像患者发病的口型,记录下一些所谓的唇语。” 我:“哦,无声的是吧?” 医师:“对,因为发病的时候患者伴随的表情会说些什么,但是并不发声,所以我对照那些录像自己胡乱猜测做了些唇语记录。” 我:“还记得都说些什么吗?” 医师:“记不清了,好像很混乱的样子。我最初以为是诅咒什么一类的,你别笑,我是真的想做分析才那么做的,后来发现没有什么逻辑性的词汇或语言,也就没再继续记录。” 我:“明白了,我回头也试试看能不能读个唇语什么的。” 医师:“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吧:挡住屏幕的上半部分,不要看患者的眼睛。” 我:“有意思,我先看看再说吧。” 后来我去资料室看录像,患者自己录的没看,直接看在医院的观察录像。老实说,我被吓了一跳。 画面先是一阵抖动,一下子清晰了,跟着一张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不是贞子)。开始那张脸看上去很一般,是个微胖普通中年男人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呼吸均匀,是在熟睡。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盯着一个男人熟睡的样子看那么久,二十多分钟。反正我是看过了,看的我也快睡了,但是忍住了没快进。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屏幕上的那张脸似乎皱了一下眉,还没等我换过神来,那张脸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我真的被吓了一跳!眼睛似乎睁开了,两个眼角不可想象的往太阳穴方向吊起来,露出大部分眼白,瞳孔缩得很小。眉毛几乎扣在一起,鼻子上的皱纹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上唇翻起来,甚至露出牙床,脸颊的肌肉几乎全部横过来了。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容——绝对不是善意的或者别的什么,只有一个词汇能形容,恶毒。 我从未见过活生生的人有过这种表情,也从未想象过人类会有这种表情。 那双“眼睛”(不好意思,只能用引号),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紧紧的盯着镜头。即便是看录像,我也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射出淬毒的钢针来,让人不敢多看。我想我理解患者家属为什么要离婚了。 在我挣扎着看或不看的时候,那张脸开始说着什么,没有声音。我没犹豫,立刻找单手找一张纸盖住屏幕的上半部,挡住那双“眼睛”,开始尝试着读唇语。 差不多那一个下午吧?我都在干这事儿。 经过反复确认后,我记满了一张纸。 另外几卷录影带我是匆匆快进看的,原因是我不想做恶梦。好吧,我承认害怕了。 后来有段时间,我按照那张纸上的内容查了,没什么线索。又给一些朋友看了,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用去翻那张纸,我现在还记得患者那个狰狞表情的时候,重复率最多的几个词,虽然是唇语,但是基本差不多是这几个发音。具体用字上我不敢确定,反正跑不出那几个音,这是我对着镜子反复验证多次的结果。 1,吴波波,或者吴伯伯,或者胡婆婆,或者胡波波。 2,默克模特魔,或者磨得磨得磨。 3,玉婆婆,或者于波波,或者余波破。 很多都忘了,这几个记得比较清楚,因为出现率比较高。至于发音上的阴阳顿挫,我实在没法推测出来。如果有人能看懂是什么,请告知。企图搞笑歪解的请适可而止。 我尝试过对着镜子做患者当时的那种表情,做不到,而且也很难坚持长久——别说几小时了,几分钟脸部肌肉就很酸了。 坦白说,在其他病例上,我对于精神病科医师和心理医师的很多解释并不是认同,虽然不见得表达出来,也不表示我相信。不过对于这件事儿,我和他们的态度一致:暂时无解。 作者:塔塔的死亡周刊 回复日期:2009-10-20 21:53:00 4002# 我:“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您觉得这件事情有没有解释?” 医师:“没有解释。不过我印象很深当时有个比较年轻的实习生假设了一种可能。” 我:“怎么假设的?” 医师:“因为医师的岁数比较小,敢说。他说会不会是一种人面疮,直接覆盖在患者脸上了,而且这种人面疮是不具备那种角质层、真皮层的感染和病变加厚特性,只是单纯的存在,所以很难查出来。在患者睡眠后才有病变反应,做出的那种表情。” 我:“哎?这也太没医学常识了吧?” 医师:“你看,你这个外行都这么说了(笑)。当时我记得他的师傅算是骂了他一顿,说他不好好学,看漫画太多了。” 我:“就是嘛。” 医师:“不过,后来还是有医师给患者做了皮下取样检查,没有病毒或者什么疮的病变特性。” 我:“也就是说,一直到到患者自愈,这个病例都是无解的状态?” 医师:“嗯,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当时想的比较多,也算是唯心了一把。我对照录像患者发病的口型,记录下一些所谓的唇语。” 我:“哦,无声的是吧?” 医师:“对,因为发病的时候患者伴随的表情会说些什么,但是并不发声,所以我对照那些录像自己胡乱猜测做了些唇语记录。” 我:“还记得都说些什么吗?” 医师:“记不清了,好像很混乱的样子。我最初以为是诅咒什么一类的,你别笑,我是真的想做分析才那么做的,后来发现没有什么逻辑性的词汇或语言,也就没再继续记录。” 我:“明白了,我回头也试试看能不能读个唇语什么的。” 医师:“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吧:挡住屏幕的上半部分,不要看患者的眼睛。” 我:“有意思,我先看看再说吧。” 后来我去资料室看录像,患者自己录的没看,直接看在医院的观察录像。老实说,我被吓了一跳。 画面先是一阵抖动,一下子清晰了,跟着一张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不是贞子)。开始那张脸看上去很一般,是个微胖普通中年男人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呼吸均匀,是在熟睡。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盯着一个男人熟睡的样子看那么久,二十多分钟。反正我是看过了,看的我也快睡了,但是忍住了没快进。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屏幕上的那张脸似乎皱了一下眉,还没等我换过神来,那张脸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我真的被吓了一跳!眼睛似乎睁开了,两个眼角不可想象的往太阳穴方向吊起来,露出大部分眼白,瞳孔缩得很小。眉毛几乎扣在一起,鼻子上的皱纹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上唇翻起来,甚至露出牙床,脸颊的肌肉几乎全部横过来了。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容——绝对不是善意的或者别的什么,只有一个词汇能形容,恶毒。 我从未见过活生生的人有过这种表情,也从未想象过人类会有这种表情。 那双“眼睛”(不好意思,只能用引号),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紧紧的盯着镜头。即便是看录像,我也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射出淬毒的钢针来,让人不敢多看。我想我理解患者家属为什么要离婚了。 在我挣扎着看或不看的时候,那张脸开始说着什么,没有声音。我没犹豫,立刻找单手找一张纸盖住屏幕的上半部,挡住那双“眼睛”,开始尝试着读唇语。 差不多那一个下午吧?我都在干这事儿。 经过反复确认后,我记满了一张纸。 另外几卷录影带我是匆匆快进看的,原因是我不想做恶梦。好吧,我承认害怕了。 后来有段时间,我按照那张纸上的内容查了,没什么线索。又给一些朋友看了,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用去翻那张纸,我现在还记得患者那个狰狞表情的时候,重复率最多的几个词,虽然是唇语,但是基本差不多是这几个发音。具体用字上我不敢确定,反正跑不出那几个音,这是我对着镜子反复验证多次的结果。 1,吴波波,或者吴伯伯,或者胡婆婆,或者胡波波。 2,默克模特魔,或者磨得磨得磨。 3,玉婆婆,或者于波波,或者余波破。 很多都忘了,这几个记得比较清楚,因为出现率比较高。至于发音上的阴阳顿挫,我实在没法推测出来。如果有人能看懂是什么,请告知。企图搞笑歪解的请适可而止。 我尝试过对着镜子做患者当时的那种表情,做不到,而且也很难坚持长久——别说几小时了,几分钟脸部肌肉就很酸了。 坦白说,在其他病例上,我对于精神病科医师和心理医师的很多解释并不是认同,虽然不见得表达出来,也不表示我相信。不过对于这件事儿,我和他们的态度一致:暂时无解。 第四十四篇《满足的条件》 他:“你为什么要记录这些?打算汇集出来写东西?” 我:“也许吧?没想那么多。” 他:“是一种兴趣爱好?” 我:“嗯。” 他:“哦,有人看电影,有人找小姐,有人出去玩儿,有人聊天,有人看书,有人研究做饭,有人算计别人,有人用望远镜观测星星,有人养小动物,有人跑步,有人画画,有人下棋,有人发呆,有人看电视,有人胡思乱想,有人收集丝袜,有人玩电脑游戏,有人听音乐。而你,选择这种方式作为平时的爱好?” 我:“对。” 他:“这样啊……收集多少了?” 我:“很多,但是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很花时间吗?” 我:“对啊,要消化吸收整理分类,还得删减。” 他:“好玩儿吗?” 我:“呃……还成。” 他:“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跑步呢?” 我:“跑步……也许我更喜欢收集这些吧?” 他:“我就喜欢跑步,假如你跑步,你会认识一些也跑步的人。跑步的人大多数都很健康的,至少生活方式上很健康。很可能还会遇到美女。而且还是很健康、衣食无忧的那种美女。因为每天挣扎在生活线上的人,没那个心思和精力去跑步。跑步多好啊,能遇到生活富足,又健康的美女。要是努力追求的话,很可能会娶了那个女人,想象一下,你们都跑步,都很健康,那么你们所生的孩子身体也一定非常好。因为你们的健康生活方式会带给他。这样你们有健康富足的生活,你们的孩子一定也是健康的身体,同时在你们的关注下,也会继续很健康。你为什么不跑步呢?” 这就是这位患者的思维方式。目前为止,大约快2个小时了,我基本没说啥,都是他说。而且他会说很多,无论话题延伸到什么地方,他总是能说很多很多。 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那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你说的那些只是假设。” 他:“如果我不假设,我们之间的话题会在某些事情上乱跳。从这个话题,到另一个话题。那种时候不受控制。等到进入了一个你我都不喜欢的话题,那么我们就没得说了,就陷入尴尬的沉默了。用个很俗的说法就是那时候天使飞过了。是不是有什么带翅膀的东西飞过咱俩都不知道。要是你说你看到了,那我觉得你也快入院治疗了。你穿病号服肯定没我好看,因为体型高大的人穿病号服太显眼了,那种很旧颜色的条纹病号服穿一件也许还不是问题,要是穿一身就会怎么看怎么别扭。你穿着这种病号服整天跟我在一起说那些带翅膀的东西飞过,但是我会觉得你比我病的更厉害,所以你讲述的内容我都会无视。因为你是疯子,我是相对病情轻一些的疯子,到那时候咱俩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所以我现在按照我的思路假设着好了。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有点儿晕。 我:“我没记住太多,好吧,你就假设着吧,至少现在我还没觉得痛苦。” 他:“痛苦不好吗?” 我:“貌似……不好吧?” 他:“其实痛苦就是一种清醒的过程啊。” 我:“但不是人人都需要那种过程吧,别的方式也可以对吧?” 他:“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么认为。当然你可以不这么认为,那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没有权利干涉我去这么认为。有医生做分析说我总体来说还是属于乐观情绪的,但是乐观的人怎么会在精神病院呢?这似乎很悖论。乐观的人什么都能想通不会钻牛角,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是吧?其实不是,精神病人不是用乐观来判断的,是通过其他方面来判断的。具体怎么判断我忘了,但是总是有人提出一个观点后很多人就说:是这样的。于是某人就被判断为是精神病了。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乐观的。所以说很多人的看法都错了,认为想不开的人才会得精神病,想得开的人不会得精神病。可是我身边就有很多想得开的精神病友,非常想得开。甚至馋了说想吃肉就杀了自己的孩子吃肉都没问题,很想得开。因为自己原本没有孩子,但是后来有了,那么现在又没有了,吃了。吃了就吃了呗,反正原来也没有。只是失去了而已。感情问题也不是必须的……” 我:“你等一下,杀人是错误的。” 他:“但是士兵在战场上都杀人啊,而且还是杀不认识的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人都得去杀。你可以说那是为了某种目的,那么为了某种目的就可以杀人?这么说那所有的杀人犯都是为了某种目的才杀人的。要不你会说为了某种大多数人的利益去杀人?那现在人口最多的国家是印度了对吧?那印度可以随便的杀了别的国家的人?人口多还真占便宜嘿!现在你还坚持杀人是错误的,那么你就应该拒绝所有的杀人方式和动机。我们从太空看不到地球有国界,但是我们实际上有很多很多国界,为了国家和民族就去杀人?而那些能杀人的人,就去杀人,用自己国家的名义去杀人,而达到某种目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人就是这样的。有了很厉害的武器就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是真的很了不起吗?只是有了厉害的武器罢了。但是厉害的武器没错误,也不会自动自觉的去杀人,而杀人的人,总是永远都有理由的。这个是对的?那别的国家的人也这么看,认为你还是错的呢。所以杀人到底是对错的概念不是你决定的,而是你所在的群体决定的。你的群体赋予你杀人的权利了,你就可以杀。不给你杀人的权利,你杀人是要受惩罚的。因为你没有杀人牌照。” 我:“我了解你的情况了,你是很喜欢把事情搞复杂那种。” 他:“不,我正相反,我是把事情简单化那种。你们才是把事情搞复杂那种人。你们什么都要赋予一个借口,就像刚才说杀人一样,那都是借口。但是借口是借口,不会是理由。你们总是会解释这,解释那。解释其实就是掩饰。真正的解释不用解释。你吃饭不用解释,你喝水不用解释,因为你需要,那个是理由。但是你的目的是活着。为什么呢?这类的问题,其实你们都不想。我会想,这样事情才能简单化,我希望能明白我为什么活着,就没事儿了,我做什么都会很简单,因为目的是我活着。但是你们就把这些问题放一边,想的是活着怎么才能更好,但是为什么活着,不知道。” 他有点儿把我绕晕了。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作者:塔塔的死亡周刊 回复日期:2009-10-21 22:34:00 4093# 我:“啊……其实,活着不重要,因为已经活着了。所以想那些不是有意义的。” 他:“还是借口啊,那不是理由。如果你问一个人,什么会令他满足?很多人会说很多千奇百怪的需求,但是最多的是要钱啊,要健康啊,要长寿啊,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是这个比例一定是大多数。但是真的那些就令他们满足吗?肯定不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满足了,还会有新的需求。如果真是满足,就不会有更多需求了。你可以说那是对于需求的更高标准进化,但那还是一个借口罢了,不是理由。你很满足的吃饱了,吃的很撑,再好的食物你也不会有很大兴趣。你渴了,喝够了,喝的很满足很撑,你不会惦记再找别的东西继续灌下去了,因为,你满足了。” 我:“你是想说贪欲是一切的根源吗?” 他:“我不想扯到哲学或者宗教上。我只是想说,你们,其实并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你有钱了会想要大房子。你有大房子了会想要好车,你有了好车后会想要美女。你有了美女之后会想要地位。你有了地位之后会想要名气。你有了名气之后会想要权利。你有了权力之后会想要荣誉。你有了荣誉之后会想要名垂千古。你名垂千古之后会想要无尽的生命来看到自己名垂千古。那么你看到了,你满意了,你都得到了,你会满意的决定自己死掉?恐怕不会,谁知道你又想起什么来了。那些你得到了,你是真的得到了,你不会就此罢手,你会无穷尽的想要更多。但是,那些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不见得吧?你们想要那么多,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就活着,我就在这里了。那么谁才是真正有问题的?难道我非得和你们一样都疯了,我才能不在这里?其实这里就是正常人居留地,是你们这些疯子弄得。不过我觉得挺好,至少不用出去跟你们疯疯癫癫的混在一起,到最后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活着。” 我觉得自己脑子被搞得七荤八素的。 我:“呃,你不是刚才说这里是疯子住的地方吗?” 他:“你不要在我的比喻方面挑这种细枝末节的错误。非得挑的话,那你刚才还说我那些都是假设呢。” 我:“但是你的确在假设啊。” 他:“但是我的确也认为你们都是疯了。” 我:“那在这里的都是正常人吗?隔壁那个拉了大便满墙涂的也是?” 他笑了:“你看你,极端了吧?警察队伍里还有败类呢。匪徒里面还有良心发现的呢。抗日还有汉奸呢。一棒子打死就是极端对不对?” 我快速的翻了一下手头的资料,找到他的原职业再次确认:精神病科医师。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里冒出一句俏皮话来: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我:“你曾经是医师……” 他:“对啊,我负责那些妄想症的患者。不过后来发现出问题了。” 我:“出什么问题了?” 他:“有那么一阵我觉得自己精神才是不正常的,后来又没事儿。等过了几个月,我发现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努力想清除掉那些不正常的想法,我主动去心理调整、休假。等我觉得我没事儿的时候我回来上班,但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本我认为不正常那部分,其实才是真的本质。而之前一直被一种假象覆盖着。我困惑了好久:难道说我是本来就是个精神病人?用一些表象掩盖着什么,现在发病了?最后我终于搞懂了,原来所谓正常的概念,都是你们这些疯子加给我的,而我原来是正常的,被你们的那些借口搞得不正常了。结果我就再三斟酌,决定留在真实的这面,不再跟你们这些疯疯癫癫的人起哄了。在这里,我觉得很满足。” 他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很坦然,甚至很怡然。 我记得来之前,催眠师朋友给他的评价:“可能他会把你说晕,而且说的很复杂。其实他心里,在深处,很深很深的深处,是个很单纯的人。”第四十五篇《萨满》 我:“不好意思,我先请教一下:这个是您的真实姓氏?” 他淡然的笑了一下:“你可以问户籍处,我就是姓怪。” 我:“嗯?发音不是怪,而是贵?” 他:“对,写作怪,发音是gui,四声。” 我:“看来还真是我孤陋寡闻……不好意思啊。” 他:“我习惯了,从小被人问到大。” 我:“你是汉族?” 他:“汉族。” 这位“患者”让我认识了一个未曾听说过的姓氏:怪,发音的时候读作“贵”。后来我特地查了一下,算是个古姓了,很有特点。但是他人并不怪,言谈、表情、行为、举止感觉都是淡淡的那种,乍一看以为是爱答不理呢。其实不是。 我:“你家里的那些头骨是真的是你父亲以及祖父的?” 他:“反正警察已经鉴定去了,而且有遗书作证,我也就不解释了。” 我:“我倒是希望您能解释。” 他:“为什么?” 我:“好奇吧可能,而且这些也许会提供给精神鉴定部门做资料——假设有价值的话。” 他:“他们觉得我是神经病?” 我:“精神病。” 他低下头笑了一下。 我:“我说的是真的。” 他:“我知道。好吧,我告诉你一些,包括那些警察不知道的。” 说实话,他最后那句对我来说比较提神。 他:“我家,到目前为止,世代都是萨满。” 我:“萨满?萨满教?那不是原生宗教吗?” 他:“对。” 我:“我原来因为兴趣研究宗教的时候知道一些。那个,貌似很古老吧?” 他:“对。” 我:“崇拜大地、天空、火、水,还有其他自然现象,风雷什么的。用图腾表现,用人骨占卜。是那个吧?” 他:“就是这个,看来你知道的已经算不少了。” 我:“也许是我资料看的不全,我怎么记得脱离了原始社会后,那种原生宗教很多都销声匿迹了?” 他:“谁说的?还在延续,我就是萨满祭司,很少有人知道罢了。有一点我没对警察说,我家里那些在他们看来是烂木板的东西,很多都是算是古董了,最少也有几百年历史了。那些就是家传的。” 我:“图腾?” 他:“不全是,那些木板是用来钉在或挂在某根树桩上,这才算是图腾。” 我:“原来是这样……” 他:“我记得说自己是萨满的时候,有个警察在笑。” 我:“嗯……可能他是不了解吧?” 他:“他说我外国玄幻小说看多了。” 我:“哦,不过我觉得可以理解,因为萨满在国内基本是没啥人研究,数的过来那么几个。其实萨满是原生宗教,只是后来很少那么称呼了。” 他:“对,叫做‘巫’,也有写作‘珊蛮’的。就是因为不了解,否则我那个多事的邻居也不会报警了……好吧,看来你还是比较了解的,我会多告诉你一些。” 我心理在微笑,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这个。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很感谢自己兴趣面的庞杂,虽然没有几个专精,但是有些特定的时候,总能找到共同话题,有了认同感,那就好办了——比如现在。 他:“如果往上数,公元前很早很早,我们家族就是萨满。” 我:“有家谱吗?” 他:“没有。” 我:“图腾?” 他:“我手里的已经没有那么早的了。” 我:“那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说,你听。” 我:“……” 他:“你可以不信,但是我犯不着撒谎,也没什么好处,没必要撒谎。” 我:“好吧,你接着说。” 他:“延续下来的原因,是祖先对于自己家族的诅咒。” 我:“为什么要诅咒自己家族?” 他:“因为祖先们用血脉的弱势换取来萨满的能力。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我父亲有个妹妹,4岁去世了;我爷爷是独子,我太爷爷也是独子,往上算,基本都是这样。最多两个孩子,但是最后血脉传承的,只有一个,另一个无后或夭折。可是不管什么兵荒马乱的朝代,这一条血脉都能活下来。就是这样。” 我:“原来如此……不过,传承下来后,如果孩子不愿意怎么办?” 他:“不知道,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记得小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也不告诉我。15岁那年,我爸很严肃的把我叫到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并且要我记住一件事:他死后,头骨要留下来,背后的皮肤要剥下来做成几页书籍,要用我的血来写。” 我:“……为什么?” 他:“头骨是占卜用,不是那种用来当器皿的。后背的皮肤很完整,用来做书页记载一些东西。用我的血来写,是规矩。” 他卷起袖子,我看到他手臂上有很多伤口,新旧都有。这让我多少觉得有点儿可怕。 我:“用血书写是保持法力吗?” 他笑了:“随你怎么说吧。” 我:“但是,家人去世不送到火葬场也可以吗?你生活在城市啊?” 他:“看来你家人身体都不错,或者你没那个印象。我父亲是在医院去世的,是不是接走,还是停放太平间,那是家属自己选择的。在火葬场虽然要出具死亡证明,但是没人管你是出了车祸或者别的什么死法,基本没人多问,也不会对照。明白了?” 我:“天呐,明白了。” 他:“我母亲早就知道怎么做,我们一起完成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从这点上看,我好像精神不正常。但是如果你是一名萨满,你就明白了。”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作者:塔塔的死亡周刊 回复日期:2009-10-22 23:51:00 4165# 我:“呃……现在我想我能理解一些,但是不很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我指的是头骨、人皮书那些。因为给我感觉这还是很原始的那种宗教,多少有点儿古怪。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因为这是我真实的感觉。” 他:“我不介意。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有了什么大问题,我不会对外人讲的。也许你会觉得很古怪甚至很诡异,但是我们——萨满都是这样做的。从古至今,改朝换代影响不了我们,就像你说的,这是很原始的原生宗教。所以我们也就更够保持这种传承不变。我在社会的身份是纺织机械工程师,我的个人身份是萨满祭司。我有两个朋友,也是萨满的个人身份,而且是世交,甚至还有一个是女人,那又怎么样?诡异?精神不正常?头骨也好,后背的皮肤也好,都有我父亲亲笔遗书作证。我们没有危害什么,至于有人相信而找到我,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免费的。那是一种感激,感激什么呢?因为他们相信。我不去跳大神,也不去弄些稀奇古怪的把戏骗人,也不靠这个赚钱,甚至都不告诉别人该怎么做,当然也不允许告诉别人,只能传给自己的后代。因为那个诅咒是我们自己背负的,你说这是命运也好,说这是疯狂也好,我们就是这么世代传下来的,至今也在这么做。萨满们不去争取什么社会地位,因为毕竟这是科学技术很发达的时代,并且我们也积极参与到社会当中,但是,我们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萨满。” 我:“……也许是我有误解吧?但是对于那种占卜一类的事情我还是保持质疑态度。” 他:“没问题,你可以质疑。就跟有人信得死去活来的一样。对于那些,作为一个萨满没有任何评价,因为那不是我们的事情,萨满不会拉着你信奉什么告诫你不信奉什么,那是你的权利,和萨满无关。而且实际上我对天空大地水火风雷的崇拜,不影响我对机械物理有机化学的认知,我不认为那冲突。” 我:“有没有那些感兴趣的人找到你要学的?” 他:“有,很多。但是我不会教的。” 我:“好像你刚才说了,萨满没有把这些发扬光大的义务对吧?” 他:“不仅仅是没那个义务,而且是禁止的状态。曾经有过一个人,缠了我好久,但是我明白他只是对此新鲜罢了。而且就算是真的诚心,我也会无视他的要求。因为萨满身份是一种肩负,对于祖先意志的肩负,不是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我的先祖们,承受着家族的承诺,并且传承给我,我也会继续下去,而不是用所谓发扬广大的形式毁在我手里,我也不想被邪教利用。” 那天的话题始终在这上面,他说了很多很多,基本都是不为人知的东西——除非你是研究这个的。我发现他身上具有一种很纯粹的气质,那种坚定并且纯粹的气质。那种气质我在书上见过,现实中很少见。他坚守着几千年前的东西,一直延续到现在。也就是很多人眼里的:死心眼、有病。 可我倒是觉得,就是这些死心眼有病的人,用他们的坚持,我们才能了解到历史和过去曾发生的那些。并且,在目前所有的领域,才能有了现在的成就。因为历史如果仅仅是书本上记载而不是在人心里,迟早会变成传说。这些不要跟我争,事实摆在面前。古埃及的楔形文字,古印度的梵文、玛雅文明的三维结构文字,虽然都存在,但是没几个人能明白了。否则那些仅仅认识二百多个玛雅文字的人就不会被叫做专家了。 这位怪先生,后来被放了。当然,并不是我这份录音的功劳。曾经我找过他,但是他不愿意再多说了,我也就识趣的放弃了联系。 不过我真想亲眼看看那些古老的图腾木板,并且亲手抚摸一下。当手触碰在上面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好好的感受,体会那沉寂千年的韵味,以及那或许迷乱,或者辉煌,或许荣耀,或许耻辱,或许血腥的过去,还有曾经矗立在这片土地上,那些千年前的帝国。 第四十六篇《偷取时间》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缩在墙角。第二次见她的时候,缩在病床角。第三次见她的时候,她缩在桌子底下的某个角。所以第三次,我干脆也盘腿坐在桌子下面。因为已经不指望能和她面对面正经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