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回路来挑选更高品质的产品。如果这一理念贯通了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那么自动化的自我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部品质管理机器,而原来总是操持要提高精度的人类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物质中获得了。以利.惠特尼182的可互换的标准件以及福特的流水线理念的引入,已经让生产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是,这些改进需要大规模地更新设备、投入资金,而且也不是处处都适用。另一方面,家用的自动电路——这种价格便宜得可疑的辅助设施——却能够被移植到几乎所有业有专属的机器上。就好象一只丑小鸭,经过印制,一下就变成了优雅的鹅,而且还下金蛋。不过,不是每一种自动电路都能产生比尔.鲍尔斯的炮管所拥有的铁定会产生的即时性。在一个串接的回路串中,每增加一个回路,都加大了一种可能:即在这个变得更大的回路中漫游的信号,当回到它的起点的时候却发现事情早在它还在回路中游荡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特别是那些环境快速变动中的大型网络,遍历整个线路所需的那几分之一秒,都可能要大于环境发生变化所需要的时间。而作为回应,最后一个节点倾向于发出更大的修正作为补偿。可是,这样一种补偿性的指令,同样会因为所需穿越的节点太多而被延迟,于是它抵达时也错过了移动标记,就又产生了一个无缘无故的修正。这就跟新手开车总是开出之字形道理一样,因为每次对方向的修正,总是会矫枉过正,超过上一次的过度反应。这种情况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新手学会收紧整个反馈回路,让它作出更小、更快的反应,否则他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徒劳地)在高速路上改变方向寻找中线。这也是简单的自动线路为什么会消亡的原因。它往往会进入“大摆”或者“频跳”的状态,也就是说,神经质地从一个过度反应摆荡到下一个过度反应,努力寻求安稳。对付这种过度补偿的倾向,办法有一千种,每个办法都有上千种已经发明出来的更先进的电路实现。在过去的四十年间,有控制理论学位的工程师们写了装满.182以利.惠特尼(EliWhitney,1765~1825):美国机械工程工程师、发明家,发明轧花机,设计并生产装配步枪用的互换零件,对工业生产有很大影响。一个书架又一个书架的论文来交流刚刚发现的震荡反馈问题的最新解决方案。幸运的是,反馈回路是可以被整合进入有用的配置之中的。让我们以抽水马桶这个控制装置原型机为例。给它安上一个把手,我们就可以调节水箱中水线的高度。而水箱中的自我调节机制会随之把水调节到我们所设定的高度。向下扳,自我调节机制就会保持在一个满意的低水平,往上扳,它就会放水进来达到一个高水位。(现代的抽水马桶上还真有这种把手。)现在让我们走得更远一点,再加上一个自我调节的回路来扳动把手。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连这一部分的活都放手不做了。这第二个回路的工作,是为第一个回路寻找目标。这么说吧,第二个机制在感受到进水管的水压,就会移动把手,如果水压高,就给水箱定一个高水位,如果水压低,就给它定一个低水位。第二个回路控制着第一个回路的波动范围,而第一个回路则控制着水。从抽象的意义上来说,第二个回路给出的是一种二级控制:对控制的控制,或者说,元控制。而有了这个元控制,我们这个新出炉的二级马桶的行为方式就是“有目的的”。它可以依据目标的变化进行调整。尽管为第一个线路进行目标设定的第二线路也同样是机械的东西,但整个机制本身确实在选择自己的目标的事实,使这个元回路获得了某种生物的感觉。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反馈回路,却可以在一种无穷无尽的整合过程中缝合在一起、永远共同地工作下去,直到形成一个由各种具有最不可思议的复杂性和错综复杂的子目标构成的塔。这些回路塔会不断地给我们带来诧异,因为,沿着它们流转的信号,会无可避免地相互交叉自己的路径。A引发B,B引发C,C又引发A。以一种直白的悖论形式来说:A既是原因,又是结果。控制论专家海因茨.冯.福斯特把这种难以捉摸的循环称为“循环因果”183。早期人工智能184185权威沃伦.麦克洛克把它称为“非传递性优先”,意思是说,优先级的排序上会像小孩子玩的石头—剪刀—布那样无休止地以一种自我参照的方式自我交叉:布能包石头,石头能崩坏剪刀、剪刀能裁剪布,循环不已。而黑客们则把这种情况称之为递归循环。不管这个谜一样的东.183循环因果:circularcausality。.184沃伦.麦克洛克(WarrenMcCulloch,1898.11.16~1969.09.24):美国神经生理学家和控制论专家。.185非传递性优先(intransitivepreference):所谓传递性,就是说如果A和B有关系R,B和C有关系R,那么A和C也就关系R,“大于”就是一个有传递性的关系:如果A大于B,而B又大于C,那么A大于C——“大于”这个关系经由B传递到C。现在的情况是A引发B,B引发C,所以如果传递的话,那么应该是A引发C,但现在是C引发A,所以说不传递。西到底叫做什么,它都给了传承3000年的逻辑哲学以猛然一击。它动摇了传统的一切。如果有什么东西既是因又是果的话,那么所谓的理性,岂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之物?7.4自我能动派复杂电路常常具有奇怪的反直觉行为,其根源正是在那些套叠起来且首尾相接的回路所具备的复合逻辑。精心设计的电路看似能够可靠、合理地运行,然而突然之间,它们就踩着自己的鼓点,毫无预兆地转向了。人们付给电子工程师们高额的工资,就是让他们去解决所有回路中的横向因果关系。然而,对于机器人这种程度的复杂性来说,电路的异常表现是无法消除的。如果把这一切都简化到其最简形式——反馈回路——的话,循环因果正是那无处不在的矛盾。自我从何而来?控制论给出了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它是从它自己那里涌现出来186187的。而且没有别的法子。进化生物学家布赖恩.古德温告诉记者罗杰.卢因:“有机体既是它自己的因也是它自己的果,既是它自己固有的秩序和组织的因,也是其固有秩序和组织的果。自然选择并不是有机体的因。基因也不是有机体的因。有机体的因不存在。有机体是自我能动派。”因此,自我实际上是一种自谋划的形式。它冒出来是为了超越它自己,就好象一条长蛇吃掉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乌洛波洛斯衔尾蛇188——那个神秘的圆环。按照荣格189的说法,衔尾蛇是人类灵魂在永恒概念上的最经典的投影之一。这个咬着自己的尾巴的蛇所形成的环,最初是作为艺术装饰出现在埃及雕塑中。而荣格则发展出一套观点,认为那些在梦中造访人类的近乎混沌的形形色色的意象,容易被吸附在稳定节点上,形成重要且普适的图像。如果用现代术语来作比的话,这跟互连的复杂系统很容易在“吸引子”上安顿.186布赖恩.古德温(BrianGoodwin,1931~2009):加拿大数学家和生物学家,圣塔菲研究所的创办者之一。2009年不幸从自行车上跌落受伤,在医院做了手术后去世。——译自“维基百科”.187罗杰.卢因(RogerLewin):英国人类学家和科学作家,曾做过十年《科学》杂志的新闻编辑,是伦敦经济学院复杂性研究小组的成员之一。——译自“维基百科”.188衔尾蛇(Ouroboros,亦作咬尾蛇):是一个自古代流传至今的符号,大致形象为一条蛇(或龙)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结果形成一个圆环(有时亦会展示成扭纹形,即阿拉伯数字8的形状),其名字涵义为“自我吞食者”。这个符号一直都有很多不同的象征意义,而当中最广为接受的是“无限大”、“循环”等意义。另外,衔尾蛇亦是宗教及神话中的常见符号,在炼金术中更是重要的徽记。近代,有些心理学家(如卡尔.荣格)认为,衔尾蛇其实反映了人类心理的原型。.189荣格(C.G.Jung,1875~1961):瑞士著名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他是分析心理学的始创者,是现代心理学的鼻祖之一。下来的情形非常相像。而一大堆这样具有吸引力、奇异的节点,就形成了艺术、文学以及某些类型的疗法的视觉词汇。在那些最持久的吸引子当中,一个早期的图式就是“吞食自己尾巴的东西”,往往用图像简单地表示为一个在吞噬自己尾巴的蛇状龙所形成的完美圆环。衔尾蛇的循环回路显然是一个反馈概念的象征,我难以确定到底是谁先在控制论的语境中使用它。作为真正的原型,它也许不止一次地被独立地看作是一个反馈的象征。我毫不怀疑,当任何一个程序员在使用GOTOSTART循环的时候,他脑子里都会浮现出那副蛇吃自己尾巴的微弱图像。蛇是线性的,但当它回身咬住自己的时候,它就变成了非线性物体的原型。在经典的荣格主义框架中,咬住尾巴的衔尾蛇是对自我的一种象征性的图解。圆圈的完整性就是自我的自我控制,这种控制既来源于一个事物,也来源于相互竞争的部件。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反馈回路的最为平实的体现,抽水马桶也同样是一只神秘的野兽——自我之兽。荣格派学者认为,自我(self)其实应该被看成是“我(ego)的意识的诞生前的一种原始心理状态”,也就是说,“是那种原始的曼达拉状态190,而个体的我(ego)正是从这种心灵状态中产生出来的”。所以,我们说一个带着恒温器的炉子有自我,并不是说它有一个我。所谓自我,只不过是一个基础状态,一个自动谋划出来的形式,而假如它的复杂性允许的话,一个更为复杂的我便藉此凸显出来。每一个自我都是一个同义反复:自明、自指、以自己为中心并且自己创造自己。格雷戈里.贝特森说,一个活系统就是一个“缓慢地进行自我复原的同义反复。”他的意思是说,如果系统受到干扰或者干涉,它的自我就会“朝向同义反复寻求解决”——沉降到它的基础自指状态,它那个“必要的矛盾”中。每一个自我,都是一场试图证明自己特性的论争。恒温系统的自我内部总是在争论到底该调高还是调低炉子温度。海伦的阀门系统则会不间断地就它所能执行的唯一的、孤立的动作进行争论:应不应该移动那个浮子?一个系统,就是任何一种能够自说自话的东西。而所有的有生命的系统以及有机体,最后都必然精简为一组调节器,即化学路径和神经回路,其间总是进行着如此愚蠢的对话:“我.190曼达拉(mandala):所谓“曼达拉”,是指在人类文化史上和人类大脑记忆体内存在着一种图式或图形:其外围是一圆形圈或方形圈;其中央或作对称的“十”字形,或作对称的“米”字形。要,我要,我要要要;不行,不行,你不能要”。把各种自我播种到我们构建的世界,就给控制机制提供了一个家,让它们在那里滴注、蓄积、满溢和迸发。自动控制的出现分成三个阶段,也已经在人类文化中孵化出三个几乎是形而上学的改变。控制领域的每个体制,都是靠逐渐深化的反馈和信息流推进的。由蒸汽机所引发的能量控制是第一阶段。能量一旦受到控制,它就达到了一种“自由”。我们释放的能量再多,它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生活。同时,由于我们达成某一目标所需要的卡路里(能量)越来越少,我们那些最为重大的技术成果,也不再朝向对强有力的能源做进一步控制。相反,我们现在的成果是通过加大对物质的精确控制得来的。而对物质的精确控制,就是控制体制的第二阶段。采用更高级的反馈机制给物质灌输信息,就像计算机芯片的功用那样,使物质变得更为有力,渐渐地就能用更少的物质做出没有信息输入的更大数量物质相同的功。随着那种尺寸堪比微尘的马达的出现(1991年成功制作出了原型机),似乎任何规格的东西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出来。分子大小的照相机?可以,怎么不行?房子大小的水晶?如你所愿。物质已经被置于信息的掌握之下,就跟现在的能量所处的状态一样,方法也是同样的简便——只要拨动拨号盘就好。“二十世纪的核心事件,就是对物质的颠覆。”技术分析家乔治.吉尔德191如是说。这是控制史的一个阶段,一个我们身历其中的控制的阶段。从根本上说,物质——无论你想要它是什么形状——都已经不再是障碍。物质已经几乎是“自由”的了。控制革命的第三阶段,是对信息本身的控制。两个世纪之前,当把信息应用于燃煤蒸汽的时候,就播下了它的种子。从这里到那里,长达数英里的电路和信息回路执行着对能量和物质的控制,而这些线路和信息回路也在不经意间让我们的环境充满了信号、比特和字节。这个未受约束的数据狂潮达到了有害的水平。我们产出的信息,已经超过了我们能够控制的范围。我们所曾憧憬的更多的信息,已经成为事实。但是,所谓更多的信息,就好象是未受控制的蒸汽爆炸——除非有自我的约束,否则毫无用处。我们可以这样改写吉尔德的警句:“二十一世纪的核心事件,是对信息的颠覆”。基因工程(控制DNA信息的信息),以及电子图书馆(管理图书信息的信息)所需的各种.191乔治.吉尔德(GeorgeGilder):当今美国著名未来学家、经济学家,被称为“数字时代的三大思想家之一”。上世纪80年代,他是供应学派经济学的代表人物,90年代,他是新经济的鼓吹者。他为《福布斯》、《哈佛商业评论》等著名杂志撰稿,影响较大的著作有:《企业之魂》,《财富与贫困》。工具,预示着对信息的征服。首先感受到信息控制的冲击的,是工业和商业,这跟能量和物质控制产生的冲击一样,后来才会逐渐渗入到个体领域。对能量的控制征服了自然的力量(让我们变得肥胖);对物质的控制带来了可以轻易获取的物质财富(让我们变得贪婪)。那么,当全面的信息控制遍地开花的时候,又会为我们带来怎样五味杂陈的混乱?困惑?辉煌?躁动?没有自我,几乎什么也不会发生。马达,数以百万计的马达,被赋予了自我,现在正管理着各种工厂。硅基芯片,数以十亿的硅基芯片,被赋予了自我,将会自我设计得更小更快来管理马达。很快,纤细的网络,数量无限的网络,被赋予了自我,将会重新构思芯片,并统治所有我们让它们统治的东西。假使我们试图通过掌控一切的方式来利用能量、物质和信息的巨大宝藏的话,那么必然会陷入失败。我们正在以所能达到的速度,尽可能快地把我们这个已经建好的世界装备起来,指令它自我治理、自我繁衍、自我认知,并赋予它不可逆转的自我。自动化的历史,就是一条从人类控制到自动控制的单向通道。其结果就是从人类的自我到第二类自我的不可逆转的转移。而这些第二类自我是在我们控制之外的,是失控的。文艺复兴时期那些最聪慧的头脑也未能发明出一个超越古代的海伦所发明的自我调节装置,其关键原因就在于此。伟大的列奥纳多.达.芬奇192建造的是受控制的机器,而不是失控的机器。德国的技术史学家奥托.麦尔说过,启蒙时代的工程师们本可以利用在当时就已经掌握的技术建造出某种可调节的蒸汽动力的。但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没有那种放手让他们的造物自行其事的魄力。另一方面,古代的中国人尽管其创造从来没有超出过指南车,却拥有一种正确的关于控制的无念心态。听听老子这位神秘的学者在2600年前的《道德经》中所写的,翻译成最地道的现代话语就是:智能控制体现为无控制或自由,因此它是不折不扣的智能控制;愚蠢的控制体现为外来的辖制,.192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daVinci):意大利文艺复兴中期的著名美术家、科学家和工程师,以博学多才著称。在数学、力学、天文学、光学、植物学、动物学、人体生理学、地质学、气象学,以及机械设计、土木建筑、水利工程等方面都有不少创见或发明。因此它是不折不扣的愚蠢控制。智能控制施加的是无形的影响,愚蠢的控制以炫耀武力造势。193老子的睿智,完全可以作为21世纪饱含热忱的硅谷创业公司的座右铭。在一个练达、超智能的时代,最智慧的控制方式将体现为控制缺失的方式。投资那些具有自我适应能力、向自己的目标进化、不受人类监管自行成长的机器,将会是下一个巨大的技术进步。要想获得有智能的控制,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机器自由。至于这个世纪所剩下的那一点点时间,则是为了21世纪那个首要的心理再造工作而预留的彩排时间:放手吧,有尊严地放手吧。.193《道德经》原文: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第八章封闭系统8.1密封的瓶装生命旧金山史坦哈特水族馆194一长溜展品的尽头,灯光照耀下怡然自得地生长着一丛密集的珊瑚礁。水族馆的玻璃墙后面,几英尺的完备空间就将南太平洋海底一英里长的珊瑚礁上的各种生物集中展现了出来。这浓缩的礁石以异乎寻常的色调和怪异的生命形态,营造出一种新纪元音乐般的氛围。站在这个长方形容器的前面,如同脚踩着和谐的节点。这里每平米生物种类数目超过了地球上其他任何地方。生命密集得不行了。那异常丰富的自然珊瑚礁,已经被进一步压缩成了超越自然富集程度的人造堡礁。两扇平板玻璃窗让你一览充满异域生物的爱丽丝奇境。嬉皮士般色彩斑斓的鱼瞪着眼看橙色底白条纹的小丑鱼,抑或是在看一小群亮蓝雀鲷。这些艳丽的小精灵时而在栗色软珊瑚那羽毛般的触手中间疾速游走,时而又在巨型海蚌那缓慢翕动的肥唇间穿梭。对这些生物说来,这里不单是圈养栏,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它们要在这里吃、睡、打闹,在这里繁育后代,直到生命的尽头。不仅如此,如果时间充足,它们还会共同进化,共享天命。它们所拥有的是一个真正的生命群落。在这个珊瑚展示池后面,一堆隆隆作响的泵机、管道和各种机械装置,在电力的带动下维持着这个玩具礁体上的超级生物多样性。一个游客,打开一扇没有任何标志的门,从水族馆昏暗的观景室中跋涉到泵机这里,一开门,就有眩目的外星人似的光线奔涌而出。这里的房间内部刷成了白色,弥漫着温热的水汽,耀眼的灯光令人感到窒息。头顶的架子上挂着炙热的金属卤素灯,每天放射出15个小时的热带阳光。盐水涌动着穿过一个四吨重的水泥大桶,桶里装了满是净化菌的湿沙。在人工阳光之下,长长的浅塑料托盘里绿色水藻生长旺盛,过滤着礁石水体所产生的自然毒素。.194史坦哈特水族馆:SteinhartAquarium对于这个礁体来说,工业管道装置替代了太平洋。一万六千加仑的再生海水旋转着流过仿生系统,冲刷着这块珊瑚礁,像南太平洋那长达数英里的海藻园和沙滩给野生珊瑚礁提供的东西一样,带来了过滤的、湍急的、富含氧气的海水。这一整套带电的展示,是精细脆弱、来之不易的平衡,每天都需要能量和照料。一步走错,整块珊瑚礁就可能在一天内分崩离析。古人都知道,一天就可以摧毁的东西,要想建成它,可能会需要几年甚至几个世纪的时间。在史坦哈特珊瑚礁建成之前,没有人确定是否能通过人工方法建立起珊瑚礁群落,如果可以,也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工作到底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海洋科学家清楚地知道,作为一种复杂的生态系统,珊瑚礁必须按照正确的顺序才能组合成功。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顺序到底是什么。很显然,当海洋生物学家劳埃德.高梅兹起先在学院水族楼那阴湿的地下室中转悠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个顺序到底是什么。高梅兹一桶桶地把微生物倒在大塑料槽里搅和,按照不同的顺序逐样添加各个物种,希望能够获得一个成型群落。但基本上每次尝试都是失败的。每次尝试开始的时候,他都会首先培养出一份浓稠的豆色海藻培养液,排放在正午的阳光下,乱糟糟地冒着泡泡。如果系统开始偏离形成珊瑚礁的条件,高梅兹就会冲洗培养槽。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他终于获得了演化方向正确的原型珊瑚培养液。创造自然需要时间。高梅兹启动珊瑚礁(项目)5年之后,礁体才形成自我维持系统。直到前不久,高梅兹还必须给栖息在人造礁石上的鱼和无脊椎生物提供食物。不过在他看来,现在这块礁体已经成熟了。“经过持续了5年的精心照料,我已经给水族箱建立了一个完整的食物网,因此,我不必再给它喂食了。”唯一要提供的就是阳光,卤素能源不断地燃烧,生成人造日光倾泻在这块人工礁石上。阳光哺育海藻,海藻养活水生物,水生物养活珊瑚、海绵、蛤蜊和鱼。而归根到底,这块礁石是靠电力维持生命的。高梅兹预测说,当这个礁石群落最终稳定下来时,还会发生进一步的转变。“在我看来,到满10岁之前它还会发生重大的变化。因为到那时候礁石会发生融合。基脚珊瑚开始向下扎根到松散的岩石中,而身处地下的海绵会在底下挖洞。所有这些会整合成一个大型的生命群。”一块有生命的岩石就从几个种子生物体中发展起来。大家都没料到,在所有融进这块玩具礁石的生物里面,大约有90%的生物是偷偷进来的,也就是说,最初的那锅培养液里没有它们的影子。其实,当初那培养液里就存在着少量且完全不可见的微生物,只不过直到5年之后,等到这块礁石已经做好了融合的准备,才具备了这些微生物参与融合发展的条件,而在此之前,它们一直隐匿而耐心地漂浮着。与此同时,某些在初始阶段主宰这块礁石的物种消失了。高梅兹说,“我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让我非常震惊。生物接连死去。我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实证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这只不过是群落的循环而已。这个群落启动之时需要大量的微藻类。之后的10个月内,微藻类消失。接着,某些开始时很旺盛的海绵消失,另一种海绵却突然冒出头来。就在最近,一种黑色海绵开始在礁石里扎下根。而我却完全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正如帕卡德的北美大草原以及温盖特的楠萨奇岛的复原工作,珊瑚礁在组合的初始阶段,而不是在维护阶段,需要某些伴护性物种的帮助。礁石中的某些部分只不过是“拇指”。劳埃德.高梅兹的这种建造礁石的技巧在夜校里大受欢迎。对于那些痴心不改的业余爱好者来说,珊瑚礁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最新出现的挑战。这些人登记入学,就是为了学会怎样把浩瀚的大洋微缩到100加仑。高梅兹的这个微缩盐水系统,把方圆数英里的生物收入一个带附件的大型水族箱里。附件也就是定量给料泵机、卤素灯、臭氧发生器、分子吸附过滤装置,诸如此类的东西。每个水族箱1万5千美金,价格不菲。这套昂贵的设备运转起来,就像真正的海洋一样,清洁、过滤着礁石周围的水体。珊瑚的生存环境需要水溶气体、微量化学元素、酸碱度、微生物种群、光照、波浪模式和温度等种种因素上达到非常精细的平衡。而所有这一切,都是由机械装置和生物制剂的互联网络在水族箱中提供的。按照高梅兹的说法,常见的失误,往往在于试图往生物栖息地塞入超过系统承载能力的生物,或者,正如皮姆和德雷克所发现的,没有按照正确的顺序来引入这些生物。那么,顺序到底有多么要紧?高梅兹的说法:“生死攸关。”要获得稳定的珊瑚礁,重要的是要做好最初的微生物母体。夏威夷大学的微生物学家克莱尔.福尔索姆曾经根据他对广口瓶中的微生物培养液所作的研究得出过这样的结论:“任何一种稳定的封闭生态系统的基础,基本上都是某种微生物。”他认为,在任何一个生态系统里,微生物都肩负着“闭合生物元素之环”的作用,使大气与养分能够循环流动。对此,他通过微生物的随机混合找到了证据。福尔索姆所做的实验跟皮姆和德雷克所作的实验非常相似,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