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1〕〔1〕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上辞也。过取固害于廉,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廉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逄蒙〔1〕学射于羿〔2〕,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3〕己,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鼻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4〕乎云尔,恶〔5〕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6〕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僕〔7〕曰:‘追我者谁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8〕,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9〕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10〕’庚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11〕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12〕,发乘矢〔13〕,而後反。”〔14〕逄蒙〔1〕学射于羿〔2〕,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3〕己,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鼻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4〕乎云尔,恶〔5〕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6〕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僕〔7〕曰:‘追我者谁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8〕,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9〕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10〕’庚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11〕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12〕,发乘矢〔13〕,而後反。”〔14〕〔10〕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己。〔11〕小人,庾公自称也。〔12〕去,上声。金,镞也。扣轮出镞,令不害人,乃以射也。〔13〕乘,去声。乘矢,四矢也。〔14〕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逄蒙之祸。然夷羿篡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思,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盂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孟子曰:“西子蒙不洁〔1〕,则人皆掩鼻〔2〕而过之。虽有恶人〔3〕,齐〔4〕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5〕〔1〕西子,美妇人。蒙,犹冒也。不洁,污秽之物也。〔2〕掩鼻,恶其臭也。〔3〕恶人,醜貌者也。〔4〕齐,侧皆反。〔5〕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丧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1〕。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2〕。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3〕”〔1〕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发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木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2〕恶、为,皆去声。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3〕天虽高,星辰虽远,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心言“日至”者,造历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历元也。程子曰:“此章专为智而发。”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反为不智。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旨矣。公行子〔1〕有子之丧。右师〔2〕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3〕驩也。”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4〕,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5〕,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1〕公行子,齐大夫。〔2〕右师,王驩也。〔3〕简,略也。〔4〕朝,音潮。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历,更涉也位,他人之位也。〔5〕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上言,则右师历己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己历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历,更涉也位,他人之位也。〔5〕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上言,则右师历己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己历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1〕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2〕此仁、礼之施。〔3〕此仁、札之验。恒,胡登反。〔4〕横,去声,下同。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5〕物,事也。〔6〕由,与犹同。下放此。〔7〕忠者,尽己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8〕奚择,何异也。〔9〕难,去声。”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10〕乡人,乡里之常人也。〔11〕夫,音扶。〔12〕君子存心不苟,故无后优。“‘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1〕。‘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2〕,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3〕。’孔子贤之。”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4〕。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5〕。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6〕。今有同室之人门者,救之,虽被髮缨冠而救之可也〔7〕。乡邻有门者,被髮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8〕”〔1〕事见前篇。〔2〕食,音嗣。〔3〕乐,音洛。〔4〕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修己,其心一而已矣。〔5〕由,与犹同。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己责而救之急也。〔6〕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故使禹、稷居颜子之地,则亦能乐颜子之乐;使颜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也。〔7〕不暇束髮而结缨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8〕喻颜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公都子曰:“匡章〔1〕,通国〔2〕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3〕之,敢问何也?”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4〕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5〕,四不孝也。好勇斗很〔6〕,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7〕。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8〕。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千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9〕。是则章子已矣。”〔1〕匡章,齐人。〔2〕通国,尽一国之人也。〔3〕礼貌,敬之也。〔4〕养、好、从,皆去声。〔5〕戳,羞辱也。〔6〕很,胡恳反,忿戾也。〔7〕夫,音扶。遇,台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台,故为父所逐也。〔8〕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9〕“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具罪益大也。此章之旨,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杨氏曰:“章子之行,盂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相责以善而不相台,故为父所逐也。〔8〕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9〕“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具罪益大也。此章之旨,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杨氏曰:“章子之行,盂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1〕武城,鲁邑名。〔2〕盍,何不也。〔3〕左右,曾子之门人也。〔4〕忠、敬,吉武城之大夫事曾子忠诚恭敬也。〔5〕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6〕沈犹行,弟子姓名也。〔7〕与,去声。言曾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曾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宾不与臣同。〔8〕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9〕微,犹贱也。〔10〕尹氏曰:“或远害,或死难,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己,故易地则皆能为二。”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物,低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储子〔1〕曰:“王使人瞯〔2〕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3〕〔1〕储子,齐人也〔2〕瞯,古苋反,窃视也〔3〕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1〕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2〕出,则必餍〔3〕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4〕来。吾将瞯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5〕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瞯〔6〕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7〕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8〕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9〕从外来,骄其妻妾。由君子观之,叫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10〕〔1〕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2〕良人,夫也。〔3〕餍,饱也。〔4〕显者,富贵人也。〔5〕施,音迤,又音易,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6〕墦,音燔,冢也。〔7〕顾,望也。〔8〕讪,怨詈也。〔9〕施施,如字,喜悦自得之貌。〔10〕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万章章句上万章章句上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1〕。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2〕也。”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3〕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4〕问于公明高〔5〕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6〕,则吾不知也。’公明高曰:‘是非尔所知也。’夫〔7〕公明高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8〕。‘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9〕’帝〔10〕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11〕,帝将胥〔12〕天下而迁之〔13〕焉。为〔14〕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15〕。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优。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优。人悦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16〕。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17〕”〔1〕舜往于田,耕历山时也。仁覆闵下,谓之旻天。号,平声。号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见《虞书·大禹谟篇》。〔2〕怨慕,怨已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3〕恶,去声。〔4〕长息,公明高弟子。〔5〕公明高,曾子弟子。〔6〕“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7〕夫,音扶。〔8〕恝,苦八反,无愁之貌。〔9〕共,平声。“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杨氏曰:”非盂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10〕帝,尧也。〔11〕《史记》云:“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九男事之,以观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12〕胥,相视也。〔13〕迁之,移以与之也。〔14〕为,去声。〔15〕“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募迫切之甚也。〔16〕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优,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真知舜之心哉!〔17〕言常人之情因物有迁,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少、好,皆去声。艾,美好也。《楚辞》、《战国策》所谓幼艾,义与此同,不得,失意也。热中,躁急心热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己乐,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己优。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万章问曰:“《诗》〔1〕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2〕,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3〕,是以不告也。”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4〕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5〕”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掩之〔6〕。象〔7〕曰:‘谟盖都君咸我绩〔8〕。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9〕。二嫂,使治朕栖。〔10〕’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11〕。象曰:‘鬱陶思君耳。〔12〕’忸怩〔13〕。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14〕’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15〕?”曰:“奚而不知也?象优亦忧,象喜亦喜。〔16〕”曰:“然则舜伪喜者与〔17〕?”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18〕畜〔19〕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20〕。’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21〕,难罔以非其道〔22〕。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23〕”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20〕。’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21〕,难罔以非其道〔22〕。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23〕”〔13〕忸,女六反。怩,音尼。忸怩,惭色也。〔14〕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15〕与,平声。〔16〕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己,但见其优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盂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17〕与,平声。〔18〕校,音效,又音教。校人,主池沼小吏也。〔19〕畜,许六反。〔20〕圉圉,困而未纾之貌。洋洋,则稍纵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远去也。〔21〕方,亦道也。欺以其方,谓诳之以理之所有。〔22〕罔,蒙蔽也。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23〕象以爱兄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1〕,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2〕”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3〕。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4〕?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5〕焉,不宿怨〔6〕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暴彼民哉〔7〕?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8〕。‘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9〕此之谓也。”〔1〕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2〕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3〕流,徙也。共工,官名。驩兜,人名。二人比周,相与为党。三苗,国名,负固不服。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方命圮族,治水无功。皆不仁之人也。庳,音鼻。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4〕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5〕藏怒,谓藏匿其怒。〔6〕宿怨,谓留蓄其怨。〔7〕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洽其国,天子使吏代主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之如此,则既不失吾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8〕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觐也。〔9〕“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吴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思害公义。舜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之君。盖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吴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思害公义。舜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1〕咸丘蒙,孟子弟子。〔2〕语者,古语也。〔3〕朝,音潮。〔4〕蹙,颦蹙不自安也。〔5〕岌,鱼及反。岌岌,不安貌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6〕齐东。齐国之东鄙也。〔7〕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8〕《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9〕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俎,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10〕遏,止也。密,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乐器之音也。〔11〕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12〕《诗》,《小雅·北山》之篇也。〔13〕普,遍也。〔14〕率,循也。〔15〕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己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巨,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16〕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貌。遗,脱也。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17〕养,去声。言瞽瞍既为天子之义,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18〕《诗》,《大雅·下武》之篇。〔19〕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20〕《书》,《大禹谟》篇也。〔21〕祗,敬也。载,事也。见,音现。齐,侧皆反。夔夔齐栗,敬谨恐惧之貌。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眷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蒙之说也。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盂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1〕”“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2〕”“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3〕”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4〕”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5〕。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6〕”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7〕,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8〕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9〕。天下诸侯朝〔10〕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11〕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12〕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泰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13〕”诸侯与之大夫〔5〕。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6〕”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7〕,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8〕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9〕。天下诸侯朝〔10〕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11〕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12〕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泰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13〕”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大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後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大。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1〕’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2〕。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3〕。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4〕。伊尹相汤以王〔5〕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6〕颠覆〔7〕汤之典刑〔8〕,伊尹放之于桐〔9〕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听伊尹之训己也,复归于毫〔11〕。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12〕。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13〕”〔1〕阳城、箕山之阴,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朝,音潮。启,禹之子也。杨氏曰:“此语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可以见尧、舜、禹之心皆无一毫私意也。”〔2〕“之相”之相,去声。“相去”之相,如字。尧、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为相久,此尧、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贤,而益相不久,此启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为而自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3〕孟子因禹、益之事,历举此下两条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德虽无愧于舜、禹,而无天子荐之者,故不有天下。〔4〕继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德于民,故必有大怒如桀、纣,则天乃废之。如启及太甲、成王,虽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贤圣,但能嗣守先业,则天亦不废之。故益、伊尹、周公虽有舜、禹之德,而亦不有天下。〔5〕相、王,旨去声。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6〕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大丁子也。”程子曰:“古人谓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惟太甲差长,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7〕颠覆,坏乱也。〔8〕典刑,常法也。〔9〕桐,汤墓所在。〔10〕艾,音乂,治也。《说文》云:“芟草也。”盖斩绝自新之意。〔11〕毫,商所都也。〔12〕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13〕禅,音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矣。”程子曰:“古人谓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惟太甲差长,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7〕颠覆,坏乱也。〔8〕典刑,常法也。〔9〕桐,汤墓所在。〔10〕艾,音乂,治也。《说文》云:“芟草也。”盖斩绝自新之意。〔11〕毫,商所都也。〔12〕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13〕禅,音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矣。”〔10〕,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11〕。吾未闻枉已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12〕?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13〕。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14〕。《伊训》〔15〕曰:‘天诛造攻自牧官,朕载自毫。’〔16〕”〔1〕要,平声,求也。下同。〔2〕按《史记》:“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无由,乃为有莘氏之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盖战国时有为此说者。〔3〕莘,国名。〔4〕乐,音洛。“乐尧、舜之道”者,诵其诗,读其书,而欣慕爱乐之也。〔5〕驷,四匹也。介,与“草芥”之芥同。言其辞受取与,无大无细,一以道义而不苟也。〔6〕嚣,五高反,又户骄反。嚣嚣,无欲自得之貌。〔7〕幡然,变动之貌。〔8〕“于吾身亲见之”,言于我之身亲见其道之行,不徒通说向慕之而己也。〔9〕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谓识其事之所当然。觉,谓悟其理之所以然。觉后知后觉,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当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觉’,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有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无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觉之而已。”〔10〕推,吐回反。内,音纳。《书》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诸此。〔11〕说,音税。是时夏桀无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汤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乐尧、舜之道。尧、舜揖逊,而伊尹说汤以伐夏者,时之不同。义则一也。”〔12〕辱己甚于枉己,正天下难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13〕行,去声。远,谓隐遁也。近,谓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虽不必同,然其要归在洁其身而已。伊尹岂肯以割烹要汤哉?〔14〕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头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愚谓此语亦执前章所论“父不得而子”之意。〔15〕《伊训》,《商书》篇名。盂子引以证伐夏救民之事也。〔16〕今《书》“牧富”作“鸣条”。造、载,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无道,由我始其事于毫也。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1〕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2〕,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3〕者为之也。于卫主颜雠由〔4〕。弥子〔5〕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于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6〕。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孔子不悦于鲁、卫〔7〕。遭宋桓司马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6〕。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孔子不悦于鲁、卫〔7〕。遭宋桓司马〔1〕主,谓舍于其家,以之为主人也。〔2〕痈,於容反。疽,七余反。痈疽,疡医也。待人,奄人也。瘠,姓,环,名。皆时君所近狎之人也。〔3〕好,去声。好事,谓喜造言生事之人也。〔4〕雠,如字,又音犨。颜雠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颜浊邹。〔5〕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瑕也。〔6〕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制断,故退以义。难进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7〕不悦,不乐居其国也。〔8〕桓司马,宋大夫向魋也。〔9〕要,平声。〔10〕司城贞子,亦宋大夫之贤者也。陈侯,名周。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寇,齐人馈女乐以间之,孔子遂行。適卫月馀,去卫適宋。司马魋欲杀孔子,孔子去,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孟子言孔子虽当魋难,然犹择所主,况在齐、卫无事之时,岂有主痈疽、侍人之事乎?〔11〕近臣,在朝之臣。远臣,远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1〕’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2〕事者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壁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3〕。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4〕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5〕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6〕〔1〕食,音嗣。百里奚,虞之贤臣。人言其自卖于秦养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2〕好,去声。下同。〔3〕虞、虢,皆国名。垂棘之壁,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求勿反。乘,去声,四匹也。屈产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马也。晋欲伐虢,道经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实欲并取虞。宫之奇,亦虞之贤臣,谏虞公令勿许。虞公不用,遂为晋所灭。百里奚知其不可谏,故不谏而去之。〔4〕相,去声。〔5〕自好,自爱其身之人也。〔6〕盂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为污,其贤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然此事当盂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复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人养牛;无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齐可谓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辩。”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圣贤也。”万章章句下万章章句下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1〕则进,乱则退。横〔2〕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