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迎牟尼知道,人如果在毫不掩饰自己本能的状态下生活,太自由的结果一定会犯错、做坏事,因此开宗明义来教诲大家“控制本能”、“抑制欲望”、“知足”和“持戒”。诚如佛陀的教诲,一个人如果能控制本能、抑制欲望,就不会做坏事。不仅可以控制本能和欲望,甚至还可以积极地帮助别人朝好的方向发展,有这种心的人就是本性善良的人。结论是,人类依据本身的意识和行为,既可以往好的方向前进、也可能往坏的方向发展。总之,只要人活着并且拥有自由,就有可能做出坏的事情来。因此,不妨摒弃人性本善或本恶的想法,理解人类既然拥有自由,就可以用以行善或做恶,这才是真相。如果人类懂得提高自己的心智,也就是控制欲望、积极服务于众生,就会往善的方向发展。换句话说,如果能秉持这种意识,努力持戒或是做利他的事,并且提升自己的心智,那么,人性就能够不断朝着好的方向改善。在本书前面的章节我曾提及,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因此,即使一个人做了坏事,也有其存在的价值。不过,这种价值就如同无生物或植物一般,因为是构成宇宙万物的一部分,只是具有存在的基本价值而已。例如,植物中的藤蔓,生长时自然会攀附在别的植物上,进行光合作用并吸取养分,结果迫使被覆盖的植物枯萎死亡。动物世界也一样,有一些肉食性动物为了自己的生存,必须猎食其他动物。总之,这一类的存在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必须牺牲对方。这种情况本来不是恶,因为这只是自然界的生物努力延续自己的生命,未考虑到对其他生命的影响,而自由觅食、自由生活的结果。虽然牺牲了其他的生命,但就某种层面来看,这也是因为生物努力在大自然中寻求生存所致。因此,我认为可以容忍这样的行为,而不将其归为恶行。目前,因为人类对地球和其他动植物滥用自由,对大自然造成极大的伤害,因而正在承受更大的惩罚。地球环保问题的出现,仿佛让人感觉到,大地正在对人类呼喊着:“醒醒吧!人类。”我也曾强调,具有思考力和心智的人类,可以说是地球上最具价值的存在,这种说法并不过分。人类居于万物之首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人类的思想和行动会对万物造成各种各样的影响。如果人类散播错误的思想、采取错误的行为,都将给犹如万物母亲的地球带来莫大的伤害。因此,对于人类,我们的要求是:作为最具价值的光荣存在,人类应该付出相应的责任。然而,现实情况却恰恰相反,人类不仅没有尽到责任,而且还不断践踏其他的生命,残杀其他种类的动物,破坏所处的大自然。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何人类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做这样的事?我觉得,把人类说成“与其他生命或其他动物相同的存在”是低估了人类存在的价值。我想强调的是,人类具有最高的存在价值,所以,人类应该改变对自身的看法,应该感受到自身的荣耀,并尽快承担起伴随荣耀而来的责任。最近,已经有人开始觉醒,并且开始提出警告。他们自省道:“既然生而为人,那么多少也应该为世界上其他的人尽点心力吧!”他们希望能把自己的力量积极地贡献给社会。人类是地球上惟一能够“全盘思考地球事物”的生命,其他的动物或植物皆无此能力。正因为如此,人类是具有特殊价值的存在,对人类而言,倾尽全力为世界的进化而努力,才是人类最重要的使命。第九章 自由就人的本质而言,自由很重要;但是对人类而言至关重要的自由,同时也是让人类作恶的理由。就像前面提到的,人类往往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而带给别人不自由。欧洲人的善恶观认为世界上有两种耗一神与恶魔。恶魔专做害人的坏事,而神的责任则是拯救人,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就是在神与魔、善与恶的矛盾中诞生的。孩提时期我也相信这就是事实,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发出以下疑问:如果神真的是一种美好的存在,为何他会创造恶?有人说:恶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类持戒。神只具备了善良和美丽的本质,如果世界万物都像神一般善良、单纯,将会多么美好。那么为何还需要恶呢?我的脑海中一直存有这样的疑问。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领悟到:“恶”难道不是由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吗?换句话说,世间本来没有恶,恶是人类为了存活,做出一些不好的行为,因而累积而成的结果。那么,人类又为什么可以做坏事呢?我认为答案就是“自由”。自由是人类能自成一格地活着(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因素。就人的本质而言,自由很重要;但是对人类而言至关重要的自由,同时也是让人类作恶的理由。就像前面提到的,人类往往为了争取自身的自由而带给别人不自由,就在人类歌颂自己拥有自由的同时,也创造了罪恶的阴影。为何令人尊敬的自由也可以变成作恶的理由?其实就像厨房里的菜刀一样,在某些时候菜刀可以被用作杀人的工具,但在平常菜刀只是用来切菜的工具。因此,我虽然觉得自由是值得歌颂的东西,但行使自由这项权利时却非得十分小心不可。提到这点时,不禁让人想起最近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负面”消息。例如,不断发生十七岁左右青少年的杀人事件,对社会造成莫大的打击。当媒体将未成年人犯罪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进行报道时,带给大众的却是无比暗淡的心情和悲伤的气氛。其实,并非只有日本才有这样的问题,在美国偶尔也风闻小学生在校园携枪射击其他学生的新闻。我认为,这样的情况已经成为先进工业国家共通的问题。为何原本天真的孩子们也产生了罪恶的犯罪行为呢?我认为,在物质文明如此发达、社会如此富裕的时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从未被管束的孩子们之所以动恶念、做坏事,理由就在于过分我行我素、滥用自由。在过度自由的状态下,他们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结果就开始犯错。要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最重要的就是“觉悟”。因此,释迎牟尼才会教人以“六度波罗蜜”修炼、提升自己的心智:即为他人尽一份心力的“布施”、知足常乐并谨守戒律的“持戒”、凡事容忍的“忍辱”、努力奋斗的“精进”、保持心境平和的“禅定”,以及最后达到的“智慧”。事实上,在释迪牟尼出现之前,人类早就从自然界学到了这些功课。从人类居住在荒野的时代开始,历经狩猎到以畜牧农作为生的时代,人类一直和生存危机相依相存。那时,如果猎不到动物就可能会挨饿三四天,到了依靠农业种植粮食时期,虽然生活远较打猎时期安定,但如果遇到持续干旱、农作物歉收,便会饿死更多人,这也是很常见的生存危机。因此,在条件十分严峻的自然环境中,“不竭尽全力工作,就无法生存”的“精进”精神,宛如真理般重要。此外,每逢干旱、大雨、台风等自然灾害来袭,人类就显得更加无助。这种无助的经验带来“人无百日好,灾难来时须忍耐”的“忍辱”精神。更重要的教训是,粮食充裕时不可以因此饱食终日,应该节制、贮存以备不时之需,于是,“智慧”应运而生。因为自己也可能遭遇苦难,因此当邻居有难时,要慷慨解囊给予救济,这样的品格也是在困难的环境中训练出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人每当拿到美味的食物,必定会和邻居们一起分享,这样的习惯维持了一段时间才消失。其实,这就是“布施”的精神。这种习惯是从严峻的自然环境中学到的,通过这种互动,人类充实心智、锻炼智慧,而只有拥有了智慧才能终止恶行。但是,当人类拥有了丰富的物质生活之后,就逐渐忘记了从大自然学到的教训。两千五百年前的印度也曾面临相同的状况,因此释迦牟尼才将“六度波罗蜜”这样的生活智慧,传授给当时的人类。当前的日本,情况几乎和当时的印度一样。经济的富裕,让人不必很努力也能过上一般水准的生活,因此很多人宁可当打工族,多余的时间宁可用来游玩,也不想被固定的工作套住。“精进”、“持戒”既和他无关,也不曾思考“忍辱”是何物,这样的日本人正与日俱增。因此,和提升人类心智有关的思维,正在被社会全部否定和忽略。我相信,经济比日本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一定很少出现青少年犯罪。贫穷国度的小孩自幼即得帮助父母劳动,贫乏的环境可以磨炼人的心智。尽管联合国宪章中主张,让未成年儿童劳动是违反人权的行为,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正确的,但是环境考验和试炼人类的功能性,也值得重视。导致青少年犯罪盛行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战后的教育过度强调“自由重要性”的概念。前面曾提到,很多人因为主张自己的自由,而给他人带来痛苦,但是战后的日本教育根本未曾提及此点,特别是最近的教育方针只强调自由,认为应该尊重孩子的自主权利。但是对一个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从幼儿园时期就尊重他的自主性,这种教育方式和放牛吃草有何不同?这种教育的后果,就是培养出一群不管长到多大都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孩子,也因此才会发生那么多十七岁青少年犯罪的案件。单就媒体报道和专家的议论,感觉上仍无法解释青少年犯罪的真正原因。我则认为,理由如同前述,因为他们欠缺认真的劳动,也不曾受苦受难,不曾为他人贡献一己之力,而让自由无止境地泛滥。因此,我认为唯有教育孩子们控制欲望,并教给他们有效的控制方法,才是当前要务。至少应该教育孩子做到帮助别人的“布施”,以及不做不该做的“持戒”这两种好的行为。当然,凡事必须努力的“精进”和面对苦难须忍耐的“忍辱”,也应该让孩子们自我训练。释迩牟尼强调的“禅定”,也就是维持心境的平和,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我认为,对青少年教育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布施”和“持戒”。第十章 青少年犯罪考虑青少年问题时,首先要考虑“如何做才能培养孩子们美好的心灵”,而最基本的教养就是,每个人都应该控制自己的欲望、忍耐恶劣的环境以及努力工作,这是砥砺心志必要的功课。近年来,青少年犯罪的案例急剧增力。。假女口你将镜头拉近一点观察,就会发现,犯罪者多属于品貌端正的少年,家庭背景也不错。情况显示,似乎那些生长在经济上比较宽裕家庭中的孩子,犯罪的比例也比较高。回首一下那些日本还很贫穷的时代,孩子们几乎天天都得压抑自己的自由,过着凡事忍让的生活,那个时候也看不到今天社会常发生的那些问题。主要是因为,以前通过成人与成人、小孩与小孩之间的交往,在平时就训练自己做好自我控制。而现在的家族和朋友之间欠缺同样的互动,所以不了解如何控制和控制的尺度,自然就会产生问题。现代家庭孩子少,爸爸买回来一个蛋糕,往往由一个孩子独享。相比之下,以往假如一家有五个孩子,就得分成五份,由于很难切出五块同样大小的蛋糕,于是最小的孩子吃最小块,最年长的孩子吃最大块,如果排行小的孩子吵着要大块蛋糕,必定会被责骂。但相对地,当家中大扫除时,最年长的孩子干得一定最多,最小的孩子甚至可以作壁上观。只要家中有兄弟姐妹,就得经常彼此帮助和容忍,从日常生活中学习自我控制。也就是说,如果家庭中有手足,大家就能依长幼关系建立某种规则,在此规则下自然地训练。曾有人表示,自己“通过吃火锅,学会了不要恶性竞争的经验”。在家族成员中学会轮番上阵的生活,也学到社会的基本人际关系法则,这样的学习是极其自然的。最近,经常听到的说法是“年轻人的心荒芜了”,很多人提出“心的问题”。但是即使人心的问题存在,当问到该如何整治荒芜的心时,答案不外乎“告诉他们心的重要性”、“给予咨询”或“医治他们生病的心”,虽然口径相当一致,但也充分显示,没有人确切知道如何从事心灵方面的教育。值得注意的是,有人说“发展中国家几乎没有十七岁少年犯罪的问题”,也有人认为“贫穷的家庭没有心灵荒芜的儿女”。照理说家贫的孩子做坏事好像比较合理,但没想到事实正好相反,有钱人家的孩子反而更容易做坏事。翻开日本的历史,明治、大正、昭和三位天皇在位时期,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日本社会非常贫穷,因此孩子们如果不工作,家计就很难维持。虽然孩子们总是贪玩,有时也想调皮,但是在父母亲的斥责下,还是拼命努力地帮忙工作。在这样的过程中,孩子们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欲望——或许这也算是“持戒”吧!再加上理解了必须努力工作才能存活的“精进”,通过苦难而学到的“忍辱”,经过层层关卡,因而磨炼了自己的心智。总之,贫穷家庭的孩子不得不勤奋工作,而且必须学会控制欲望,更重要的是必须学会在苦难中忍耐,这些看似不幸的因素反而导致了他们日后的成功。心田之所以荒芜,主要原因是人们忽略了教育孩子们这三种锻炼心志的作业。考虑青少年问题时,首先要考虑“如何做才能培养孩子们美好的心灵”,而最基本的教养就是,每个人都应该控制自己的欲望、忍耐恶劣的环境以及努力工作,这是砒砺心志必要的功课,必须将这样的观念灌输给下一代。如果不教育孩子,只是一味地说:“因为他们的心是荒芜的,所以才有所谓十七岁少年的问题”,或是整天嚷着:“因为十七岁少年的问题层出不穷,所以应该留意心的问题”,但终究还是没有人愿意定下心来好好地思考真正的解决方法。我曾在前面的章节提到,造成青少年犯罪的问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学校教育出现了问题。首先是“培养自由个性”的错误方针,随着这个错误的方针,即使孩子再小,也奉行“尊重孩子的自主性”、“不要教孩子做什么,而是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的教育方式。问题是,这种教育方式对锻炼孩子的心智成熟并无帮助。释迦牟尼所说的“持戒”是遵守戒律,也就是“不做不该做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是到底什么是“不该做的事”和“应该做的事”呢?不了解这个重点就无法“持戒”,因此最重要的是要教孩子们明辨是非的道理。因此,佛教用“如果做这种事,死后会下地狱”的简便说法来教人持戒。人们因为害怕,所以提醒自己要努力遵守戒律。反观现代的教育,让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从小就去做自主、自发的行为,从来不教他们分辨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的事,也就是从来不教导孩子遵守戒律。有些人甚至认为“孩子很纯真,即使不教,他们也能分辨善恶”。我的看法正好相反,孩子绝非如此,他们不具有控制欲望的能力,他们是充满我执的动物。在远古时代,因为人类在严峻的自然环境中寻求生存,通过生活,大自然教导人类区分“应该做的事”和“不应该做的事”,无法学会遵守戒律者,无法继续存活下去。回头看看现代社会,因为经济太富裕,大自然的法则反而行不通。因此我们只能通过教育,仔细而正确地教导孩子们认识什么是“身为人类,可以做与不可以做的事”。第十一章 人生的目的出人头地也好,成功也好,只想过有趣、特异的人生也好,都只是人生的一种过程而已。人生真正的目的是成为一个有品质的人!人类开始真正感觉到自己活在世界上,具有了存在意识,一般来说,是在已经有了判断事物的能力之后。从出生到具有此种判断力之前,人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在世上。所以,在具有判断力之前,人类只能在双亲的保护下活着,一直到十二三岁左右,才开始懂得思考人生是什么。虽然个别的情况有所不同,但大多数人开始思考人生,都是受父母或师长的影响。因为他们总是在耳边叮泞:“确立自己人生的目标,树立伟大的志愿,然后向自己的目标和志愿挑战。”大部分父母会为孩子规划“好好努力、考上好的学校、成为伟大的人物”这样出人头地的人生,孩子自己也是按照父母的期待而用功学习的。书读得好的孩子就这样努力往前走,在不断为自己的出人头地而努力的过程中,很多人肯定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但是求学过程不顺利的孩子,在过程中不断遇到挫折。万一考不上好的学校,就只能踏人社会开始工作。在一面工作、一面体验社会百态时,有人不禁开始思索:“只有一次的人生,与其过着长期灰暗的生活,不如让自己过得更有趣、更快乐、更特异一些。”无论是哪一种人,在不知不觉中,年龄都在增长。而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管是努力往出人头地方向冲刺的人,或是想过有趣、快乐、特异人生的人,慢慢地都会调整自己的人生目标。为什么呢?因为开始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在逼近自己,也因此开始思索“为了活得长久一点,要注意健康了”,接下来就开始将健康列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只要和同辈的朋友相聚,话题不外乎“吃这个有益健康”“这种药比较有效”“我最近得了这种病,你要小心哦!”或是“哪个医生好呢?”等等,以显示他们花更多的时间在维持健康。不管是努力出人头地的人,或是那些追求有趣、快乐、特异人生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工作可以马虎一些,对健康却丝毫不敢大意。所谓的长寿,主要是指“肉体维持长时间的存在”。人类想要保护开始衰弱的肉体,让自己生存的时间长一点,多多少少就会忽略他人,变得自私和执著,心中开始出现这样的想法:“只要对自己有利的就是好的。”理论上,人过了中年,应该是工作和人际经验都更臻于圆满,人格品质也随之提升到更高尚的境界才对,但没想到对健康与肉体的执著却取代了这种美好的成长。于是,人类开始沉溺于欲望,也因而带来了老迈与丑陋,我感到当前的日本就充满了这种风气。人类生活的方向本来就充斥着分歧,其实,天资优秀的孩子当然可以从小怀抱出人头地的想法,表现不尽如人意的孩子向现实低头,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度过只有一次的人生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即便是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也只有在这一世呀!名誉、地位和财产,在我们往生以后,没有一样能带到另一个世界,连肉体也是留在地球上的。就像前面提及的,能带走的只有灵魂,也就是意识体而已。再者,无论此生过得多么有趣、特异,死了以后也只能余留灵魂,如果那时灵魂只留存一点点“这一生还挺有趣”的印象,我觉得这样的人生似乎也没有很大的意义。我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当我们往生的时候,留下的灵魂或意识体具有真正的价值。活在世间获得的名誉、累积的财产及建立的地位,是否能成为灵魂的价值呢?或者度过有趣、奇特或波澜万丈的人生,是否就能提升灵魂的价值呢?我认为两者的答案皆是否定的。亿万人类的灵魂共同追求的价值,应该是来自于活着的时候为这个世界做出多少贡献,亦即做了多少善行才是。提升人性的品质,或者说磨炼人的灵魂,对人类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大事。磨炼灵魂,使人的品质臻于完美,这才是人生真正的目的。脱离了这个目标,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无意义可言。因此,虽然依循任何模式都可以走完一生,但无论你走哪一种模式,都应该衷心理解,那是造物主为了提升你的人性而给定的路,并因此而感到满足。我的想法是,如果父母能在儿女还处于小学时期,就明确地教导他们人生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相信每个孩子都会走向美好的人生。出人头地也好,成功也好,只想过有趣、特异的人生也好,都只是人生的一种过程而已。人生真正的目的是成为一个有品质的人!我认为,应该在孩子们十二三岁,正要面对人生立下志向的时候,教导他们这种正确的观念。这个时候可能孩子们尚无法真正地理解,但是只要在脑海的一角潜藏着这样的观念,到了青年、甚至壮年时期,有一天他可能会突然回想起来。如果能做到这样,就是达到目的了,教给孩子这样的观念也绝不会徒劳无功。但是就眼前的教育来看,并未看到有人教给孩子这样的观念。这种理念本来应该由哲学家提出来,但由于哲学家的理论往往过于艰深而不容易理解,因此哲学家无法直接面对青少年来解释人生的目的和意义。我认为,宗教家虽然也有责任教导人们认识人生,但是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做到。为什么这个时代会被视为心智丧失的时代,或被认为精神提升无法赶上物质发展的时代,原因正在于此。那么,为了提升人性,人类到底应该如何努力呢?因为这些重点太重要了,请容我一再重复叙述。第一,为人类尽一份心、为世界尽一己之力的“布施”。第二,克制自己,压抑我执、自私之心的“持戒”。第三,在世事无常、大起大落的人生中忍耐的“忍辱”。第四,全心全力工作的“精进”。我认为这些德行对提升人性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功课。释迎牟尼远在两千五百年前提出的“布施”、“持戒”、“忍辱”及“精进”,目的就是为了教人类做真正的人,让人类开悟,并得到智慧之道。我认为,姑且不论这是否是特定宗教的想法,但对一般人而言,这都是很实用的生活智慧。以我个人为例,我总是随身携带简单的佛教书籍,不论在飞机上或任何场所,只要有空就拿出来阅读。虽然反复读过很多次,但总是忘记其中的内容,更别提付诸实行了。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不懈,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要这样做,让心灵时时刻刻专注在这些观念上,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第十二章 命运与因果报应我们可以运用“因果报应法则”来改变与生俱来的命运、也就是说,如果一心向善、时时行善向转变。命运的方向也会随之往好的方向转变。我认为人生的要素主要有两个。其中之一是伴随我们生下来的“命运”。例如,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代表性的学者,也许因为父母亲优秀的遗传基因,他们的头脑聪明清晰,但只是这样,尚不足以成为优秀的学者。他还要有不生病的健康身体、好老师的支援和足够做好学问的环境,种种条件汇聚之后,自己拥有的才华才能够完全开花结果。总之,一个人能否成为一流学者的决定因素,应该属于超乎自我意志和遗传基因之外的某种“命运”的领域。以政治哲学、人物学权威驰名的已故学者安冈正笃① ,曾主张《易经》是包含宇宙真理的学问。事实上,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将《易经》视为大自然的原理,不断进行研究;西方人则深入研究占星术,并累积了很多研究文献。① 安冈正笃, 1898 年一 1983 年,日本思想家,倡导王阳明的学说。——译者注无论哪一方面的努力,都是想通过种种研究来了解所谓的“命运”。人类之所以不停地研究命理,都是因为有强烈的欲望想要义无反顾地一窥命运的真相吧!除了命运,形成人生的另一个要素是“善根生善果,恶行有恶报”的“因果报应法则”。人怎么想,就会出现所想的结果,万物唯心造,这项法则非常重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提到这个话题。大部分的结果都源自于人类的想法和行为,这是佛教教义中的“因果报应法则”,这项法则始终与“命运”并行,并形成波浪起伏的人生。我们可以判定,形成人生的要素,一是人与生俱有的命运,一是人的思想和行为所造成的“业”(因果、业障)。换句话说,“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就像形成人类遗传基因( DNA )的螺旋梯。更重要的是,“因果报应法则”的影响力或多或少强于“命运”。因此,我们可以运用“因果报应法则”来改变与生俱来的命运。也就是说,如果一心向善、时时行善,命运的方向也会随之往好的方向转变。这并非个人自以为是的看法,安冈正笃先生在他的著书《命运与立命》中便曾指出:“命运并非无法改变的宿命,它是可以改变的。要改变它的话,就一定要知道因果法则的重要性。”在中国古籍《阴騭录》收录的《了凡四训》中,曾提到明朝袁了凡的生平故事。袁了凡本名袁学海,生于代代行医的世家。哀的父亲早逝,由母亲独立抚养长大,母亲希望他继承祖先的遗志,继续当医生以悬壶济世。有一天,家中来了一位两鬓留有胡须的老者,老者说:“我来自云南,专门研究易算命理,来此的用意是天命要我来教一位名叫衰学海的少年学习《易经》。他的母亲希望他成为医生,但将来他会通过科举考试,成为优秀的官员。在县考中得到第十四名,府考第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 … … 在一次正式科举大考之前,他开始担任官职,做过许多地方的地方官。他将会结婚但没有子女,享年五+三岁。”结果袁学海真的在少年时期停止学医,开始朝科举之路前进。之后,他的人生也不可思议地知老人所说的那样,连参加几次考试和当过什么地方官,都被老人一一说中了。从官位上退下来以后,他到南京游学。有一回,前往栖霞山拜访有名的云谷禅师,两人相对坐禅三日。结束时云谷禅师夸赞他:“你还如此年轻,却能在禅定时不带一丝俗念和邪念,我从未见过禅定功夫如此了得的人,你到底在哪里修行呀?”云谷禅师对袁了凡的修行成果十分感叹,但是袁了凡却只能说出小时候碰到老人的经过。“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一点也没有超出那位老人的预言,一切都如同他的描述。我没有子女,也可能很快就会在五十三岁往生吧!所以我想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思考和烦恼的事了。”没想到云谷禅师听完他的话,却把他大骂了一顿:“我以为你是个开悟的大丈夫,竟没想到你是个大笨蛋!”接着告诉他:“老人虽然告知你的命运,但是命运并非不可以改变呀!”并且他提到如果行善就会出现好结果、做恶就会产生坏结局的“因果报应法则”。“只要你心想的都是善事,你的人生一定可以往好的方向转变。”云谷禅师最后如此说。袁了凡回答说:“我错了,今后一定遵照大师的话去做。”从此,袁了凡每行一善便给自己加一分,每做一恶就给自己减一分,用分数来勉励自己日日行善。结果,衷了凡一直活到七十三岁才往生,老人说他没有儿女,后来也有了。袁了凡告诉他的儿子:“在我遇见云谷禅师之前,我的人生正如命运所示。但是之后我改变了自己的思维,努力行善,所以生下了你;原本只有五十三岁的寿命,现在已经过了七十还健在。儿子哟,所谓的人生,就是不断行善而可以改变的东西啊!”“命运”是既定的,并非我们衷心期望就能改变。但是另一方面,和“命运”并行的“因果报应法则”却非如此,如果善用这项法则,原本既定的命运也能再改变,我们不妨称这样的过程为“立命”。既然通过立命可以改变命运,我认为人类应该更有效地来运用“因果报应法则”。问题在于,现代人无法相信交叉运用“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能创造美好人生这样单纯的论调。一来,社会上对“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的看法本来就具有偏见;二来,现代科学根本无法解释超乎人类智慧理解的命运。因此,那些具有很多学问的知识分子,多半认定命运的论调是迷信的说辞。在知识分子的眼中,“因果报应法则”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做坏事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他们认为,这是没学问的乡下人用以防止小孩做坏事的便宜行事。事实上,除了上述的故事,的确很难找到更多的例子来证明“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的说法到底正确与否。命运到底是什么?我们很想给出解释,却实在难以解释;而对于善有善报的理论,也很难找到明确的实例加以说明。原因也就是之前提及的,人生是由“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交叉结合而形成的。例如,当人处于命运极端恶劣的时期,即使做了一点善事,却终究无济于事;而有时处于运气非常好的时候,即使做了一点坏事,相形之下好像也看不出其坏处。于是,有人会心生疑问:“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人,人生为什么还过得那么幸福?”以下则是进一步的解释。我的朋友请一位具有通灵能力的人为我算命,他说:“这个人今天运势很差,本来应该会有一场大病,如果他能平安无事,那是因为他近年来所做的好事在庇荫他。以他的运势,根本不可能事业如此顺利,身体如此健康。”如此这般,“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犹如 DNA 的双螺旋,复杂地交错组合在一起,也因为可以交错组合,所以不是以“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单纯的方式来组合,但是所有的人生确实都是出自这两项要素的结合。更重要的是,“因果报应法则”比“命运”更有力量,足以改变人的一生,可惜,至今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这种说法。不管怎样,我认为“因果报应法则”的确存在。让我们再回到“宇宙”那一章,从回溯宇宙的起源进人新的话题吧!宇宙的起源是来自一块手可盈握的粒子,大约在一百五十亿年前,宇宙发生了大霹雳,很多粒子结合成质子和中子,之后出现的电子环绕前者因而形成氢原子,氢原子经过融合又形成氦原子,同样的情况反复进行之后,形成了目前宇宙间的各种元素,接着又形成分子和高分子,然后出现生命物质,最后则是人类的诞生。本来宇宙也可能以一块粒子的状态维持一百五十亿年,也可能在形成原子的阶段就停止演变,然而宇宙却不停地重复创造、发展的活动,甚至创造了人类。这是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宇宙之间具有让各种生命诞生、成长和发展的意识,正是这种意识让宇宙不断地运行。当人类具有善的意识时,便与造物主的意识——“所有的生命都努力生存着,善哉善哉”不谋而合。个人美好的意识波动如果与宇宙的意识波动一致,则一切就会顺利运行,事事成功,并且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相反地,个人意识若与宇宙意识背道而驰,就必定走向失败。理解这个原理,也就能理解为何世间存在着没落和衰亡。例如,公司为何倒闭?通常是事业顺利发展时,不曾自省“未曾做过善事”、“没做过为世人着想的事”、“从此不再认真努力工作”等违反宇宙意识的行为,因而承受倒闭的报应。近年来曾经获得很高评价、结果却倒闭的企业,仔细观察它们倒闭前的状况,不难发现,这些企业的经营者倒闭前都曾如日中天、备受夸赞,随后名声一落千丈,饱受没落的痛苦。其中,有存活了三四十年才走人衰退的企业,也有刚成立就走红的创投产业,历经几年的高速成长就瞬间坠落。总之,无论哪种企业,都是在功成名就之后,轻而易举地落败和倒闭。凡身为企业经营者,无论如何都是希望自己的企业能避免倒闭的命运的,既然如此,为何成功还迟迟不来呢?虽然这也是“命运”,不过我认为主要是由“因果报应法则”导致的结果。二十世纪初,伦敦的知识分子经常聚在一起与已经死亡的灵魂沟通交流,也就是所谓的“交灵会”。其中由一位小镇医生主持的交灵会,经常出现一个印地安人的灵魂“银桦树”,他讲了很多话,这些话还被收集成书。我偶尔也读这种书,其中有个地方特别引人注意。对于我多年来苦于无法提出证据加以解说的“因果报应法则”,“银桦树”如此解释:“大家都不相信‘因果报应法则’吧?因为无法证实做了善行就有善果,做了恶行就有恶果,所以没有人相信。其实短期内虽然看不出来,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或更长的时间,一定会看到果报。当然,也有少数不在同一世报应的例子,但是就我所处的世界(往生后灵魂居住的空间)来看,一分一毫也逃不过。的确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报应法则’是正确无误的。”大致上历经三、四十年的时间,因果就应和了,如果还无法显现,那么到了另一个世界,因果的账还是会算得清清楚楚。换句话说,目前我们所想的、所做的,可能在几年或几十年之后,时间虽不确定,但一定会承受结果。现在造的业是因,其结果会显现于未来,到时候才后悔或悲伤已经晚矣。因此,无论如何请将这件事记在心头,希望每个人每天都有善行,并因此走向美好的未来。第十三章 人生的考验在惊涛骇浪的人生中,无论是好的抑或坏的境遇,都是造物主赐给我们的考验,幸运的际遇与不幸的灾难在本质上同样都是考验。一个人如何面对这样的考验,将进一步决定他未来的人生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前面的章节曾经提到,人生是由“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交织而成的,有一帆风顺的时候,也有遭逢厄运的时候。释迦牟尼称此为“诸行无常”,他还说:“因为无常,所以人生很苦。”总之,因为人生一直在变,所以苦难也一直不断。但是,我认为在惊涛骇浪的人生中,无论是好的抑或坏的境遇,都是造物主赐给我们的考验,幸运的际遇与不幸的灾难在本质上同样都是考验。一个人如何面对这样的考验,将进一步决定他未来的人生会产生怎样的变化。首先,我们必须思考的是,遇到“成功”的考验时,应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确的?当获得令人称羡的幸运或成功际遇时,多数人会将成功归诸于自己的努力,把这样的结果视为理所当然。更极端一点的人,甚至觉得自己本来就应该更成功一些、更幸运一些。但是,也有一种人,总是将幸运和成功的理由,归诸于周遭环境和别人的帮助。面对自己获得的幸运和成功,心中始终想着:“太可惜了,只有我得到幸运和成功的垂青,这真的是好事吗?”我想,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谦卑。前者认为所有的幸运和成功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赢得的,因此更成功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人一心想得到等同于自己付出的报酬、地位和名誉,同时也把自己的欲望愈养愈大,总是在成功的时候忘了谦虚,态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傲慢。事实上,给他带来成功的正是他的谦虚和朴实的努力,结果他却在成功时失去了这两个优点,开始怠慢,只留下想要更成功、更幸运的欲望,并且任由其继续膨胀和发展。失去了谦虚和努力,也就失去了支撑自己幸运和成功的优点,开始和凡事向善的宇宙意识变得不同步,也因此走向最终的没落和衰退。几经努力才获得的幸运和成功却没能把握住,因为这些人的“心”变节了,并由此跌人衰退、没落的窘境。另外一种人,不但通过谦虚和朴实的努力获得了幸运与成功,而且面对成功时能够诚心感谢周遭人的帮助。这种人戒慎恐惧,不敢独占成功的果实,反而和更多的人及广大的社会分享自己的成功。他们从来没有忘记保持谦虚的心和朴实的努力,甚至更加努力地工作。我相信,能够用这种态度来面对“成功”考验的人,将会得到更多的幸运与成功,甚至能永久保持自己的幸运与成功。被幸运和成功眷顾时,当事人应对的态度不同,将会带来天壤之别的结果。总而言之,获得幸运和成功并非最终的结果,面对幸运和成功时的态度,才是决定最终结果的因素。这一点对世人非常重要,值得我们谨记于心。也有一些人完全不知道因果报应会对命运造成影响,因此在遭逢灾难、厄运和困苦的考验时,因为无力抵挡所面对的痛苦,转而愤世嫉俗、嫉妒他人,为眼前的际遇唉声叹气,发出不平之鸣,最后甚至抑郁而终。用这种态度面对考验的人,只会让人生越来越灰暗,越来越辛苦,让只能拥有一次、弥足珍贵的人生变得索然无味,毫无收获可言。反观另一种人,他们即使遭遇灾难、厄运和困苦的考验,也能承受所有的痛苦,全力以赴、努力奋战、不断设法挣脱困境。想来,他们必定抱持着现在受苦没有关系、未来定能重见光明的信念,并时刻保持开朗的心境而不断努力。这类人绝不会愤世嫉俗、嫉妒他人或埋怨连连,而是勇于正面迎向苦难、接受考验,甚至将苦难视为造物主考验自己有无进取心的试题,因而心怀感恩、欣然接受这个考验,并且乐观地永往直前,继续朴实地付出努力,这样的人最终一定能够获得令人向往的成功和充满光明的未来。事实上,由“命运”与“因果报应法则”交织而成的人生,恰好就是惊涛骇浪、诸行无常的人生,而非平静无波的人生。在此人生中,无论遭遇苦难或幸运哪一种考验,无论以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取决于当事人能否谦卑、乐观地来面对。这样的说法古已有之,在中国的古籍《尚书》里就曾提到“满招损、谦受益”。而这句话不仅适用于个人,就国家而言也是一样,一国的政府如果不谦虚,国家就会出现危机。翻开日本的历史,事实即呈现在眼前。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紧随欧美国家之后,政府提出了富国强兵、发展产业的口号,人民也发挥了至死方休的努力精神,上下一心努力奋斗。结果大约在四十年后(1905 年),日本以一场日俄战争,打败了强大的俄国,赢得了全世界的喝彩。从此,日本人开始陶醉在幸运和成功的滋味中,失去了谦卑的心,开始大举扩充军备。又过了四十年,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终于尝到了战败的滋味。化为废墟的日本,再度反省、修正,全民重新同心合力建设国家。不久,日本又跃升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日本的经济复苏再度被誉为奇迹。照理说,日本人应该更谦虚才对。战后经济复兴的成功恰似一个考验,对日本的国家治理和经济政策而言,应对这个考验的基本方法就是谦虚。但是日本又变得自大了,那些大企业、大银行的经营者完全忘记了战后数十年来日本人的谦虚、努力以及相互扶持合作的精神。于是,从企业经营者到一般大众,大家淡忘了额头上的汗水,而开始追求眼前的近利,从八十年代开始疯狂、忘我地投资不动产和股市,造成了所谓的泡沫经济。傲慢的结果是,泡沫经济迅速地破灭了,很多经营者转瞬间便饱尝了一贫如洗的滋味,当初买了一堆据说还会涨四五倍的土地,结果价格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总之,留下了大笔的债务,使经济情况衰落到连本来不可能倒闭的银行也倒闭了。或许,早在八十年代之前,日本人就已经忘记了谦虚的重要性。为了提醒国人,安冈正笃先生曾于 1969 年在《命运与立命》一书中,以“忘却人生之道的技术和学问是人类的不幸”为题,指出:科学、技术、繁荣也好,政治、经济、学问也罢,从长远的角度来看,都是一些不可靠的、无法正确衡量的东西。因为对人类而言,如果忘却了最重要的根源,技术和学问只会造成不幸。如果只是一阵翻云覆雨,那么终归会在命运的操弄下结束。但是如果冷静观察一下,在这些东西的背后及深处,必定存在着一些严肃的法则,也就是所谓的道。如果不循道而行,我们将找不到任何可以信赖的事物。这种感觉到了 20 世纪下半叶,更是备感深切。真正的学问是在于了解和学习现象的根源,也就是本质或道。我们要学习的是心的学问(心学),换句话说,就是走到哪里都要修炼自己、帮助别人(修己治人)的学问。我认为,安冈先生已经看出,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二十四年后,又开始产生了怠慢松散的心,因此才会提出这样的警语。俗话说“荣枯盛衰乃世之常情”,由谦虚到怠慢而且反反复复的应该不只是日本这一个国家。将眼光放之全世界,无论中国或欧洲,只要国家兴盛,就会产生怠慢之心,然后再度走人衰落。我认为,日本能否顺利从眼前的不景气摆脱出来,与日本人能否早日发现这个原理,及时恢复谦虚和认真对待世界的态度有莫大的关系。第十四章 苦恤与槽恨第一,如果有时间去烦恼,就比别人更加倍努力地工作;第二,保持谦虚绝不骄傲;第三,每天自我反省,反省与烦恼完全不同;第四,以知足、感恩之心活在人间;第五,秉持宁可他人比自己好的利他之心而活。人类总为胜中碰到的各种问题而烦恼,但是我并不这么做,而且我还会劝别人“不要烦恼”。深思熟虑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必要的,但是烦恼不一样,烦恼只会伤害我们的身体,烦恼只会让我们浪费掉宝贵的光阴。当工作遇到困难或瓶颈时,通常我会思考、再思考,思考到答案出现为止,但是等到答案出来、做好对策,我就不再去思考同一个问题。想要不烦恼就能解决问题,秘诀就是不要想太多,决策定出来之后,就应该采取“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然而,光是考量出解决方法,间题不一定就能全部解决。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总是不停地烦恼。我只能劝这种人必须自己想办法“不去烦恼”,这是惟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据我所知,这种人通常在立下决策之后、结果尚未呈现之前,就一直被烦恼所纠缠。心中总是惦记着:“能顺利解决吗?解决不了怎么办?”问题是,就算不断烦恼,对解决问题而言也无济于事。剑已出鞘,接下来不就是等待吗?此刻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天命揭晓而已。费尽心思考虑出来的对策,结果是吉是凶?谁也不知道。既然如此,去烦恼还不知道的事,这样的做法有意义吗?这就是我的想法。结果如果是好的,就没有大问题;如果结果不如预期或出现大凶,不就会再度陷人更大的烦恼之中吗?假设结果的损害比预想得大,这也是没办法预防的呀!“覆水难收”,想把泼在地面的水收回来,有何意义呢?与其为受到损害而烦恼,不如为了未来可能的利益而更加努力工作。这样做的话,不就没有烦恼了吗?所以“不去烦恼”,就是从烦恼的境界中解脱出来的最佳方法。但是要怎样才能做到凡事“不去烦恼”呢?第一,如果有时间去烦恼,就比别人更加倍努力地工作;第二,保持谦虚绝不骄傲;第三,每天自我反省,反省与烦恼完全不同;第四,以知足、感恩之心活在人间;第五,乘持宁可他人比自己好的利他之心而活。从人类具有的感情和欲望来看,除了烦恼,人类还会抱怨和僧恨。例如,有人被杀,受害者的家属对犯人的仇恨之心、憎恨之心一定非同小可。我没有权利也不想否定受害者的仇恨之心和憎恨之心。对那些孩子被杀害的父母而言,当然他们会憎恨犯人,因此如果有人问我:“应该如何处置杀人犯?”我的答案会是:“即使处以死刑,我也没有意见。”基本上,我认为犯罪者受到合理的处罚是对的,但是我也认为,不要对罪犯抱持恨意才好,也就是说,受害者家属应该尽可能地不去憎恨犯人。或许,有人会反驳我的想法:“你又不是当事人,有什么权利这样说?”这样的反驳是很合理的。但是,虽然我不是当事人,只是站在门外的第三者,或许根本没有权利说话,但我还是觉得人类不应该具有憎恨或仇恨的想法。因为,不管你多么憎恨犯人,已经死去的亲人都无法回来了!再者,每天怀着憎恨和仇恨的心情,久而久之也会产生副作用,造成心理、甚至肉体上的伤害。我发现那些每天只会生气、抱怨和发出不平之鸣的人,他们的脸色总是很阴沉,呈现出不健康的状态。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是我听说一个经常发怒、抱怨和憎恨的人,体内可能会分泌出某种会伤害自己身体的荷尔蒙。心理影响生理的案例时有所闻。例如,大家都知道太担心的时候,可能会引起胃溃疡。照理说,坚韧无比的胃壁连强酸都不能轻易让它动摇,为何会开了孔呢?主要是因为紧张或担心的时候,胃部会分泌一种让胃壁细胞抵抗力转弱的荷尔蒙。让憎恨之心付诸东流,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却很难。即使你不去恨,逝去的亲人也还是回不来。然而,若要让往生者的灵魂得到安息,“宽恕”是非常重要的做法。如果说,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任务是提升心智,那么对人类的感情而言,最具矛盾性的功课就是“原谅那些不能原谅的事”,或许,这才是人类最重要的修行课程吧!或许,这样的考验比财产、名誉被夺取的遭遇更难面对,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当人类能够跨越这样的障碍时,就能得到更大的提升。通过这种提升,人类的心灵会更加进化,灵魂会更加充满光辉。第三部分 让心智提升到更高的境界第十五章 逆境好逸恶劳乃人之常情,但是若将眼光放远,就会发现,年轻时期遭受过苦难的人,相较生活环境优越的人,日后的成就往往更加辉煌。在磨炼人格品质上,我最尊敬的。本人是西乡隆盛(1827一1877)。明治维新时期人才辈出,例如大久保利通 (1830一1875)、山县有朋(1838一1922)等人皆享有盛名,但是我认为其中还是以西乡隆盛最为杰出。虽然最后他以悲剧式的死亡结束了一生(1877年在日本最后一场内战中,西乡领军的萨摩士族战败,受伤的西乡命令部下砍下自己的头),但是明治维新的丰功伟业,如果缺少了他是不可能成功的,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西乡生于日本鹿儿岛一个下级武士家族,小时候被视为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孩子。主要是因为他体形高大、目光炯炯有神,但是却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相比之下,他不算是敏锐或优秀的孩子,反倒是和群体疏离的孩子。这个沉默的孩子,长大后却成就了伟大的志业。为何西乡长大后能有此成就?我想,一方面是他受到当时德高望重的萨摩藩主(诸侯)岛津齐彬的栽培;另一方面也因为他自幼承受了种种苦难,从磨难中获得了种种经验和能力。例如,当时京都清水寺的僧人月照,因参加尊王攘夷运动,不见容于当时的德川幕府而逃出京都,投奔了西乡隆盛。后来因为岛津齐彬去逝,新幕府将军的父亲岛津久光拥有了实权,并且不准西乡庇护月照,进退两难的西乡觉得自己对不起朋友,于是决定和月照一起投入锦江湾自尽,以成全两人的友情和义气。结果月照身亡,西乡却奇迹般地被救。不能保护前来投靠自己的友人,可以说是武士的奇耻大辱;和友人一起投江,对方死了,自己却活着,岂能觅活于周遭的非难?但是此刻的西乡容忍了外界的种种非难,毅然活了下来。此外,西乡和岛津久光的个性本来就不合,后来因为触犯了岛津久光,被流放到奄美大岛和冲永良部岛等外岛。在冲永良部岛时被关进简陋的牢房,所谓的牢房,其实只有屋顶和四根柱子,连墙壁都没有,只能任凭风吹浪打和大雨泼洒。西乡被关在这样一间牢房里,每天却依然打坐和冥想。不久之后,原本体形魁梧的西乡日渐消瘦,负责看守他的狱卒于心不忍,于是在自己家中设了一个牢房,将西乡移到家中坐牢。据说,因此西乡才能安然存活。一再饱尝辛酸的西乡,其人格特质也越来越大器,日后 (1868年)才能与幕府的重臣胜海舟谈判,兵不血刃就进入江户城,并且平定了幕府势力。我想,年轻时期艰难、痛苦的经历,才是促使西乡日后成功的主要因素吧!相对地,我们从来不曾发现那种从小未曾受苦、不需要辛苦工作,长大以后却能成就丰功伟业的例子,因为这种人往往一遇到困难就被打倒了。著名的日本“经营之神”松下幸之助也一样,从孩提时期开始就饱受环境的折磨。因为家道中落,还在就读小学四年级(九岁)时就被迫辍学去当学徒。但是即使遭遇这样的逆境,松下并未因此气馁或自怨自艾,他尽可能努力地工作,只希望博得雇主的欢喜。正因为年轻的松下能够不畏逆境,用朴实、开朗、健康的心态拼命努力工作,日后才能创立有名的“大松下”(松下集团)。当时,和松下一样处于困境的孩子应该不在少数,但是多数的孩子都有畏难的本性,有时也会兴起怨恨和痛苦之心,心想为何好人家的孩子能够上学、还能够吃好穿好,唯有自己如此贫穷?凡是持有这种退缩、痛苦的心情度过青少年时代的人,长大以后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因此,我认为,即使在遭逢苦难时不能以平和的心态接受这些命运,或保有一颗感恩的心,至少也要避免自己存着嫉妒或愤恨的心。松下幸之助就是因为能够在逆境中忍耐,并且用开朗的心情努力奋斗,所以日后才能拥有如此伟大的成就。古训有云:“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日本人也常常劝诫年轻人:“年少时多吃点苦才好。”好逸恶劳乃人之常情,但是若将眼光放远,就会发现,年轻时期遭受过苦难的人,相较生活环境优越的人,日后的成就往往更加辉煌。回头看看现代的日本似乎正好相反。许多父母常常刻意不让自己的孩子受苦,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轻松过活。然而,不正是这样的教育思维,才导致十七岁少年的杀人事件开始发生吗?在比我们更早的时代,很多孩子为了帮助父母维持生计,从小就得拼命努力工作。我所处的时代也有不少亲朋好友,从小就开始帮助父母分担生计。我发现在这种贫穷家庭长大的孩子,几乎不曾出现过穷凶极恶的犯罪事件。要知道并非因为是孩子,就不应该辛苦地工作,辛苦工作反而是磨炼人格品性不可缺少的条件。西乡隆盛被流放到冲永良部岛时,才有机会读到王阳明的学说,以磨炼自己的心性。提到人性,安冈正笃先生曾说过,必须依“知识、见识、胆识”三个阶段来提升人性,否则任何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他的意思是说,知识只要翻开百科全书或字典就可以学到,既没有必要强记,也无须填鸭式地过度汲取,否则也只是流于常识丰富而已;比吸收知识更重要的是将知识组合成有条理、有逻辑的信念,变成比知识更有用的见识;不过即使拥有了见识,如果不去实践这些理念,对提升自身的人性还是助益不大,因此有必要将见识提升为胆识,也就是转化为执行力。这里提到的胆识,是指同时具有见识和勇气,这都是历经苦难才能培养出来的人性品质。具有这种品格的人,日本人形容他们是“怀珠抱玉”或“具有胆识”,西乡在冲永良部岛培养出来的就是这种胆识。事实上,就算无法产生胆识,只要有勇气,也能够转化成相当的执行力。然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人类才会表现出勇气呢?通常只要有大公无私的理由,勇气自然就会涌现。因此,在培养出大无畏的胆识之前,不妨找一些正当理由来鼓励自己。例如,此刻如果我不出面,局势恐怕会变得难以预料吧?我如果不努力完成这件工作,公司的结局会如何呢?大义和志向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志向主要是指个人的目标,大义则是指非利己的、舍弃个人立场且对众人具有重大意义的事物。大义是从比较大的格局切人,例如为世人、为社会,或是为身旁的家人等。如果能用大义来鼓舞自己,就可以激发出真正的勇气,这股勇气就能逼迫自己发挥执行力。有胆识的人做事不需要假借任何名义来鼓励自己,但是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每当挑战极为远大的目标时,就有必要给自己一个名义,然后借此名义鼓励自己去完成这个目标。欠缺执行力的人或凡事做不好的人都具有一个通病,心中总是盘算着:“上司交代做的这件事,如果做了对我有利吗?成功的话可能调薪,还是可能调升经理呢?万一失败,最好能找个理由推脱。”由于凡事只考虑自己的利害得失,往往也因此失去了执行的勇气。像以上这样,不给自己一个名义或理由就办不成事的人,事实上并非少数。对这样的人而言,成功的秘诀在于:凡事不妨试着先摆脱私心,为自己找个具有说服力的正当理由吧!第十六章 情与理我认为,经营事业最重要的是,最初的阶段应该用理性思考,实际执行或应对时不妨适度地运用感情。每当有人问我,谁是我最尊敬的人或心目中的理想人物?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前一章节曾提及的西乡隆盛。明治政府诞生之后,西乡移居东京。虽然他当时已经领到很高的薪晌,但是仍然住在商店街中的民房,只雇用一个女仆,平常总是穿着棉布粗衣。西乡难道是心灵尚未安定,或是心中已无欲望?我认为,应该是因为他没有私心的缘故。他注意到,当初他们这批年轻志士,就是为了反对不合理的幕府和封建制度才起来革命,建立新政府的。然而,他眼见这一群人在就任新政府的重要官员之后,也开始搬进豪宅、穿着华丽的衣装、身旁妻妾成群,过着极尽奢华的生活,心志也开始堕落。西乡自己也是新政府的核心官员,亲眼目睹了这种堕落的景象,心情格外悲愤,因此他撰写了“明治维新并非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的严正文章批评当时的现象。同时他也感到很懊恼,疑惑自己是否真的做对了?自己难道不是被那些想得到天下后享受奢华的人利用了呜?西乡警告自己不应该同流合污,因此选择一如继往地过朴素的生活。西乡因而和山县有朋、伊藤博文、大久保利通等人渐行渐远,之后又因为主张攻打韩国,与其他人意见不合,而终于离开了重要的官职而下野。欲望强的人可能会执著于地位,西乡却没有此种欲望,因此很快就返回了故乡鹿儿岛。结果,和他一起到新政府任职的那些鹿儿岛的年轻人也都跟随他辞官返乡。由于这些年轻人的心中仍然存有时新政府的不满,西乡为了不让这种情绪爆发出来,也为了把他们培养成为更优秀的人才,于是在鹿儿岛设立了私学校。当时,一位出身萨摩(今鹿儿岛县北部)的警官被逮捕,他承认自己是为了暗杀西乡而回到鹿儿岛的。事件尚未真相大白之前,部分私学校的学生已经怒火中烧,于是,攻进了新政府在鹿儿岛的弹药库并夺取了枪炮和弹药。明治政府获悉之后,立刻以叛变为由发动军队来镇压。当时西乡正在大隅半岛打猎,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回鹿儿岛。本来他想要劝队年轻人的暴动,但是不知为何当时他的态度并不积极。我想,理由可能是西乡觉得自己对新政府已经仁至义尽,也可能是基于西乡个人的情绪吧!堂堂一个大丈夫会被个人感情束缚,而做出异常的决策,这样的事情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如果回想前一章提过的故事,从西乡曾经为了人情义理而想陪同僧人月照投海自尽的事件来看,西乡的性格本来就是情感重于理智,因此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了。事实上,在日本的最后一场内战(西南战争)中,西乡“我也一起去”的举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令人不解的是,为何整场战争中,他只是跟在年轻人的后面?带头的是青年将校桐野利秋,西乡始终未曾担任指挥官。从幕府末期到明治维新结束,那个一直能灵活运用智慧、屡立战功的大人物,在此重要的战役中却什么也没有准备,只是跟随在一群年轻人的后面行动而已。当时,也有一些军队因为仰慕西乡的英名,远从九州各县赶来支援,还有对明治政府感到不满的旧武士前来响应,但都被西乡拒绝了。从西乡种种应对的态度,实在看不出他想打赢这一仗,有关这件事至今为止仍是一个谜,也成为后人讨论的焦点。我只能想象,可能是因为西乡本来就是一个感情胜过理智的人吧!当我就读旧式中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被强制教导这种情感的重要性,我感觉,即使到了现在,自己仍然深受这种观念的影响。例如,当时教我们修身养性的老师,针对人格品质最恶劣的人,他描述道:“有一个小偷到一户人家去偷窃,刚好那家人回来了。如果这个人真的只是小偷,碰到对方家人进门时就应该逃逸无踪,但是也有人会跑进厨房拿起菜刀挥舞威胁,于是由小偷变成强盗。这种由小偷变成强盗的人正是最污秽的人!”他还提到另一种情况:“假如你的亲友在某种情况下杀了人,跑来找你并告诉你‘我刚杀了人,救救我吧!’你会怎么做呢?”从应对这个问题时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人性之间有很大的差别。那时候我们只是中学一年级的学生,个性都比较软弱、畏缩,大家的答案几乎是一样的:“把朋友训一顿,然后劝他去投案。”可老师却告诫大家不可以这样做,他说:“既然是亲友,而且他又跑来投靠你,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会被判罪也要庇护他。”现代人可能无法接受这样的想法,但是以前的老师教导我们这就是人类的情和义,我想他教的应该正好符合西乡隆盛的价值观吧!西乡的个性富于情与义,我认为这是他最令人心仪或值得当做榜样的理由。但是,有时我又无法接受被人情义理束缚的人,这样的说法好像有点无情。然而,就在我创立京瓷时,我曾考虑:“虽然我的核心思想充满西乡的情义,但是经营事业,我得效法大久保利通的理性与冷静才行”。事实上,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松风企业,那时我才二十五、六岁。当时的我,认为自己的理想是做个有情有义、品德完美无缺的“完人”。等到自己经营企业时,才知道所谓的完人,行动时应该同时具有西乡的情义和大久保利通的理性,两者兼具才能成功,于是我才开始研究大久保利通的哲学。当我回到西乡的故乡鹿儿岛,告诉那里的人有必要学习“大久保利通的理性与冷静”时,得到的回答多半是瞧不起的眼神。然而,当时我依旧认为自己应该“融合大久保利通兴西乡隆盛的品质,创造稻盛和夫的新形象”,并打算依此目标经营自己的人生。拓展事业时,如果只用感情去判断和行动,可能会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即使用感情判断再依据理性行动,方向可能还是错的;还有一种方式是用理性判断,也用理性执行,这样一来可能就没有人愿意跟随你工作了。我认为,经营事业最重要的是,最初的阶段应该用理性思考,实际执行或应对时不妨适度地运用感情。关于这点我原来并未留意,而是从过去的员工那里听到:“那时社长突然出现,告诉我应该这样做才能替自己解危。幸好跟随一个严格的社长,我才能完成这项工作。”偶尔听到这样的故事,我总是扣心自问:“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吗?”因为我完全没有印象,我想那些大概都是我在无意间说出去的话吧。被人刻意地夸奖,有时还是会感到开心的。然而,如果有人记得你无意间讲的话,再由对方说出来时,其中不但充满了感情,而且更让人觉得欣慰,因为你知道对方是真诚地接受了你。太重感情的人,我认为只适合和他发展私交,一起工作就会产生很多纷争。例如,当有人求我:“财务调度上有点困难,请帮助我一下好吗?”我认为对方人品很好,因此当他的担保人,周围的人还因此夸赞我是正直的大好人。但是,相似的情况有时却惹来不同的评价。例如,有个人因为担任很多借贷的保证人,因此背负了很多债务,结果自己的公司都倒闭了。在此情况下,恐怕没有人会称赞他是“正直的大好人”吧!还有一种情况,有人来借钱,第一次因为同情就借给他了,于是在他的口中我是“大好人” ;接下来又说:“可以借更多一点吗?”这时如果拒绝他,他不仅忘了应该为第一次借他钱而道谢,还因为第二次借钱遭拒绝而产生憎恨之心。这就是一般人的反应,而这种憎恨之心将会带给当事人更大的伤害。我建议,第二次会拒绝的人不妨一开始就拒绝,原则上还是应该谨守住先讲理性、再谈感情的程序比较正确。我会有这种想法,原因之一或许来自小时候在家庭和学校的学习。我的父亲是个沉默理性的人,母亲的个性刚好相反,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母亲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心怀感激,而父亲则经常严肃地责备我们。例如,有时母亲会对父亲说:“孩子的爹,有个亲戚告诉我这样的好事,我们也来做吧!”父亲总是说:“等一下!”然后,要求母亲做更详细的说明,等她说完了,父亲就冷静地分析其中的利弊,然后对母亲说:“那不是很不合理吗?”并提醒母亲太感情用事了。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因为是亲戚的提议,所以她先放了感情进去,忘了做理性的考量;父亲则一定是先冷静地分析才得出结论。我觉得,母亲的个性有点像西乡隆盛,父亲则像大久保利通。我发现,父亲和母亲一来一往的互动,对我人格的形成与发展有很大的影响。第十七章 勤劳劳动的目的不应仅止于取得粮食、免于饥饿,名是为了磨炼人类的心智。如果每个人都勤奋努力,就能够培养出美好的心智,让人类变得更齐美。我们不访为劳动下此新定义。日本文学家内村鉴三在他的著作《具代表性的日本人》中,曾经介绍过日本的土地改革家二宫尊德(1787一 1856)。二宫尊德既无学历也无资产,只是个农民。十六岁时父母双亡,二宫尊德的伯父收养了他,从此,他每天从清晨到深夜都像小奴仆一样不停地劳作。由于只有深夜的时间可以利用,渴望学习的二宫尊德就.点着油灯努力用功读书,结果伯父却责骂他“浪费灯油”。于是,他挑灯夜读的希望破灭了。即使如此,二宫尊德仍然没有放弃学习。经常头顶着晨星或在满天星空的夜晚勤奋工作,再利用白天上山砍柴或刻草时,一边走路,一边读书。长大之后,二宫尊德一直拼命地工作并过着节俭的生活,利用自己的积蓄将父母的田地买回,并且在农业上有了非常优秀的表现。当地的领主风闻他的能力,请他负责协助政府振兴那些贫穷的农村,使他声名远播。晚年的时候,二宫尊德甚至接受德川幕府委托从事治水工程和产业辅导工作。此时的二宫尊德已经可以和其他的诸侯并坐在宫殿中。据说他的言谈举止、宫廷礼仪都非常端正,不少同座的高官还以为他也是出身于高贵的大户人家。这段传说主要是在强调:二宫尊德原本是一个平凡的农夫,从来也没有机会学习宫廷礼仪,每天只是从早到晚不停地耕地劳作,却能够将自己的心智磨炼到此种程度。换句话说,人如果非常努力地工作,不但可以得到生活上需要的粮食,也可以借此磨炼自己的心灵。我认为,通过劳动塑造人类的心智,对现代日本人而言格外重要。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社会渐渐确立了“提供时间、换取报酬”的劳动价值观,认为劳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金钱。劳动本来的目的应该并非只是为了获得报酬,特别是在贫穷时期,勤于劳动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诸如想休息、想偷懒、想玩乐等欲望,通过控制欲望,也就可以锻炼人的心智。问题在于,眼前的社会过于富裕,日本人已经没有必要为了获得粮食而勤劳工作,只要打零工就足以维持生计,于是,很多人开始拒绝被固定工作绑住,宁可成为打工族也不愿意到企业就职。更极端的是,有些人高中毕业之后就赋闲在家,既不想就学也不想工作,而是选择继续靠父母供养来生活。很多年轻人过了二十岁还待在家中,与此同时,青少年犯罪的案件也逐日增加。我相信,这些年轻人从来不曾通过劳动来磨炼自己的人性品格,这是造成他们犯罪的主要原因。就像释迎牟尼在“六度波罗蜜”中强调精进的重要性一样,我也认为勤奋地劳动可以锻炼头脑、培养心智,这也是达到开悟之前的必经过程。总之,勤于工作的人不仅可以得到足够温饱的生活,也可以抑制多余的欲望,并磨炼、净化自己的心灵和头脑。劳动具有的机能正在于此,因为世人已经忘记了劳动的重要性,眼前的社会和人心,才会荒废到这般地步。然而,时代与社会每天都在改变,人类已经无法回归到古代社会。因此,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如何改善社会因过于富裕而丧失精进的问题。事实显示,在贫穷的时代,人类努力工作的原因的确是为了得到生存所需的粮食;但是如果将劳动的目的仅仅局限在取得粮食上,到了物质丰盛的时代,人们一定会失去勤劳的精神,因此,我们有必要重新为劳动找出新的意义。就像前面提到的,劳动的目的不应仅止于取得粮食、免于饥饿,也是为了磨炼人类的心智。如果每个人都勤奋努力,就能够培养出美好的心智,让人类变得更完美。我们不妨为劳动下此新定义。其次,我们也有必要重新厘清劳动的本质。现在有些老师强调让学生劳动是一种罪恶,这已是造成年轻人不想劳动的原因,而日本厚生劳动省不断缩短工时,是不是也强化了“劳动是罪恶”这种观念呢?日本国内就曾为了法国每周劳动时间只有三十五小时而议论纷纷。我了解到,厚生劳动省的本意是希望促进日本人可以用更少的时间、赚更多的钱。问题在于,这种决策不也是造成人类堕落的原因吗?唯物论可能把人当成各种事物中的一种来看待,但是我总认为这样的理论应该是错误的。就像先前所引用的佛教教义所示,佛陀劝人精进,因为从精进中可以磨炼人的心智。因此,我想呼吁的是,首先我们必须找出劳动的真正意义,对人类而言,这才是比较正确、也比较符合自然的做法!如果依此概念而行,努力工作并将获得的成果分享给贫穷国家的人民,这样的行为就是释迩牟尼所说的“布施”。即使不能直接送达,也可以通过日本政府的开发援助机构去援助其他的国家。能够将富裕世界多余的物资送给贫穷的国家,拯救更多生命,本来就是最具爱心、最应该做的事啊!这样的“布施”行为,可以让劳动的价值提升好几倍。我相信,能够努力勤奋工作,并将劳动的成果分享给其他国家的策略,比花大钱去购买军备或缔结各种和平条约,更能够提供给国家安全有力的保障,因为任凭谁也无法欺侮拥有这种行为和思维的民族。我想,这样的民族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获得推崇和尊敬!我衷心希望日本能变成这样的国家,同时我也认为,这才是 21 世纪的日本应该呈现的样貌。第十八章 宗教与死亡一个人走的感觉虽然寂寞,但还是要勇敢地迈向下一段来生的旅程,而那时候佩戴在身上的勋章,将是更美丽的灵魂、更光亮的心。“你信仰何种宗教?”每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大多数日本人的答案是:“哦!我没有宗教信仰。”日本人似乎有这样的错觉:没有宗教信仰很伟大。据我所知,日本的知识分子以不信仰宗教为骄傲,应该是明治维新以后才产生的现象。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开始大量汲取西方文明,其重点是必须符合科学、要求合理性和逻辑性。明治政府强烈否定那些与迷信或坊间传说有关的事物,因为政府方面认为,必须灌输给人民有效率、不浪费时间、讲求逻辑并且合乎道理的观念,并让这种观念深植人心,否则日本将无法依靠科学技术和理念立国。为贯彻政府的决策,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的学校教育强烈排除所有不符合科学的内容。然而一直到江户时代 (l603一1867) ,日本人依然保持到神社或寺庙拜神、祷告的习惯,坊间百姓也经常口耳相传:“某神社的住持可以收到神明所给的讯息”或者“某地寺庙的和尚具有超强的通灵能力”等等。然而到了明治时期,在政府强力主导下,能够传达神明讯息或通灵的人往往被视为迷信之源而被否定,那些反对的人则被尊称为“知识分子”。没有办法用科学证实教义的宗教也被扣上了迷信的帽子,遭到排斥,结果日本人开始以不具有宗教信仰来夸耀自己,走向了无信仰之路。事实上,在明治时代之前,日本人从来不提宗教观,因为当时的人意识之中没有“宗教”这种东西,拥有单纯的信仰是理所当然的现象。我曾监修(校正)《地球交响曲Ⅱ》(Gaia syphonyⅡ) 这部电影的剧本,在电影中演出的女演员佐藤初女日前请我到她家做客。她住在岩木山山脚下,山腰上岩木山神社的拱门刚好位于山坡的正中央,原木制的拱门非常壮观。在一个日本北方的贫穷小山区,这样的拱门却有好几个,我认为,这些雄伟的拱门主要是拜附近居民强烈的信仰所赐。据说直到今天,邻近的居民依然定时举行祭典,并借此聚会、联络感情。岩木山素有“津轻富士”(津轻的富士山)的雅称,高大雄伟的山脉突然耸立在一望无际的津轻平原上,因此,当仰望巨大的岩木山时,总是让人感到山中有神的存在。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山岳信仰吧!就像这样,原来的日本不但有神社,也有神道,这并非表示日本有宗教,而是日本原本即拥有很多像山岳崇拜般的核心信仰。即使不想刻意将这些信仰视为宗教,我还是要强调,以前日本人是普遍持有信仰的。包括这种本土信仰在内,无论西欧、亚洲或日本,宗教之所以拥有强大的力量,就是因为它是人类在自然界中寻求生存时必备的东西。人类既无皮毛遮盖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利爪般的武器可以自卫,体形也不够巨大,可以说是生存能力相当薄弱的动物。拥有脆弱肉体的人类想要在变化无穷的自然界存活,心中必定充满恐惧,在充满威胁的大自然包围之下,人类很自然地寻求宗教力量做为支援。我想,处于对人类而言过于严酷的环境中,宗教自然成为人类求生时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人类有史以来便不断地创造发明了许多物质,因此原本只拥有虚弱肉体的人类,从古至今已经发展出相当高度的文明,开始拥有控制自然的力量。科技发展的结果,让人类消除了对自然的恐惧,但结果也导致现代人丧失了必须向宗教求助的理由,宗教也因此失去了其必要性。然而,正因为人类不再面临生存的危险,没有必要求助于宗教,人类的心灵开始变得空洞和飘忽,心灵的空洞和空虚感越来越严重,至今仍找不到适当的东西来填补。因此有些人,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开始热衷于找狐仙、塔罗牌占卜之类的活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对新兴的宗教产生了兴趣。这些人表面上否定迷信,私底下却为了弥补心灵的空虚和空洞,又禁不住去接触神秘的事物。包括科学界,几乎所有领域的领导人物,即所谓的大师、专家,我都接触过。我发现,很多人在五十多岁时都还是强调自己“不相信和宗教相关的东西”,不过当这些人一旦过了七十岁,大多数态度会变得柔和,不再强烈否定宗教。虽然每个人的说辞不大一样,但不外乎“我觉得开始可以领会宗教的精神”这种论调。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并未走人现有的宗教。我正纳闷这些人如何安定自己的心灵,如何弥补空虚的心灵,社会上就开始出现所谓的“新兴宗教”。有人提倡“人死了之后肉体消失,一切化于无,众生与我皆是无”般似懂非懂的理论。我认为,这样的想法和唯物论并无不同,仍是由排斥宗教衍生出来的说法。对这类理论的提倡者而言,他们口中的“无”和死亡的意思其实是相通的。他们的想法诸如——人活着的时候无法免除各种烦恼,但是死了之后一切归零,因此有什么好烦恼的呢?如果想到没有了肉体或生命消失,多少会有点寂寞和伤感,主要也是因为自己将不复存在,这样想的话多少会产生放弃的心态 ……如果能够用这种平静的心态去观察,当濒临死亡时心情就不会那么狼狈,这也是某种形态的宗教,我们不妨称之为“无的宗教”。有人则希望“我死了以后,请将我的骨灰洒人大海” , 我想人会产生这样的思维,主要就是因为接受了人死后就归于无的概念。在日本,似乎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相信人死后就归于无这个论调。然而我也怀疑,否定人死后还有灵魂和另一个世界的想法,也是造成宗教在日本衰退的原因。明治维新以来,灵魂的存在一概被视为迷信,死亡的意义也只有肉体的消失。人们不相信灵魂与心是有别于肉体的存在,因此判定肉体死亡时,灵魂也将死去,并由此产生人死后一切便归于零的思维。我发现,否定灵魂存在的想法,也导致了人类对死亡的看法和以往不同。现代人对死亡的看法,几乎只聚焦在濒临死亡之前肉体所承受的痛苦,并对此痛苦感到异常恐惧。由于所有的宗教都相信灵魂是不灭的,因此很多信徒往生前总是祈祷:“我大限已到,但是死后会到哪里去呢?请圣母慈悲救我。”或“请菩萨慈悲救我。”目的是希望死后自己的灵魂能安全抵达该去的地方。换句话说,古人对死亡的恐惧主要来自于“不知道自己往生后灵魂会去哪里”这种对死后世界的傍徨感觉。以上的现象无论在基督教或佛教界都有。例如,在罗马梵蒂冈的西斯汀大教堂壁上,有一幅米开朗基罗的画,主题是“最后的审判”,内容主要是描绘人死后上天堂或下地狱的景况。日本也有很多艺能表演,如能剧(一种佩戴面具演出的古典歌舞剧)或歌舞伎(日本的传统通俗文化戏剧), 内容是由灵魂出来说话,其中也包括灵魂出窍,意思是说,人还活着但是灵魂可以离开身体出来活动。之所以有这些艺术,主要是源于,在以前的时代人能认知到灵魂的存在,但是到了现代,戏剧里偶尔出现的灵魂,即所谓的魑魅魍魉,反而因为日本人否定迷信而逐日减少,几乎在现今的舞台上消失无踪。但是我们也发现,越接近现代,就有越多的人感觉到心灵的空洞,接着有一些感觉特别灵敏或特别感性的人,又开始提出“灵魂好像存在”的观点。这种感性表现在时下一些恐怖惊惊的电影和戏剧中,而这些电影和戏剧也促成了时下年轻人走向新兴的宗教,这就是目前的情况。我认为,这种情况恰好突显出现代人开始反对没有灵魂的说法。我相信人是有来生的,人并非死亡之后就归于无有。但是若有人问我:“人死后会去哪里?”我只能回答:“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仍然相信人是有来生的。最重要的是,我相信的来生并非一般人口中的地狱或天堂,这些只是宗教方便用来引导世人向善的说法。我相信人有来生,主要是基于我相信灵魂不灭的观念。例如,稻盛和夫这个灵魂在这一世修行,提升了自己的心智,死了之后会到另外一个世界,会继续同样的修行。我并不清楚到另毒个世界之后,到底如何修行,但我想应该和这里一样,通过各种苦难和考验,不断磨炼自己的人性,努力提升自己的心智!因此,佛教有轮回转世或者借用他人的身体再回到人间的说法,转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有机会再进一步修炼自己。据我的理解,如果将自己的心修行到像释迎牟尼一样慈悲,到达彻底开悟的境界,就可以不再轮回,不再回到人间了。因此,我认为,我们此刻生而为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净化自己,让自己的心和灵魂变得更单纯、更美丽。总之,此生是提升自己的灵魂与心智到达更高境界的一段中间时期,对人类而言,此生形同一个修炼的道场。当我们进人来生时,能带去的只有灵魂,物质的财产或名声都遗留在这里,更没有人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一个人走的感觉虽然寂寞,但还是要勇敢地迈向下一段来生的旅程,而那时候佩戴在身上的勋章,将是更美丽的灵魂、更光亮的心。就好像我们欣赏宗教画或电影时,天使的身上总是围绕着耀眼的光芒,圣母玛利亚出现时也是光芒四射,佛陀的背后也有一个大大的光圈。我觉得,用这种手法来表现灵魂的光亮非常贴切,同时我也相信,如果我们都能磨炼自己的心,我们的灵魂也会发出炫丽耀眼的光芒。第十九章 共生与竞争我既肯定企业为了生存,彼此竞争是有必要的;也肯定为了有竞争的对手,企业间走向共生是必要的。人类在文明尚未开化的狩猎时期,自然界曾经拥有非常强烈的共生意识。何谓共生意识?我认为其关键字就是“爱”。爱有两种:一是包含万有的“大爱”(普遍的爱);一是只对自己的“小爱”(自私的爱)。原始时代人类能够基于大爱,产生共生意识和思想,主要也是受教于自然界;自然界教给人的讯息是,如果过度扩大只重视自己的“自私的爱”,就会危害他人,自己也可能因而走向灭亡。例如,火耕(轮耕)农业,后面章节还会详述。这种耕作方式只顾眼前的收获,周顾森林的再生能力而烧毁植物,如此一来,森林内的土地将失去活力,农作物的收成也急逮减少,这就是扩张小爱而得到的报应。人类正是在自然界求生时学到这样的观念,并自然而主动地实践了“共生”的生活方式。这种共生的情景自然界随处可见,只是有些时候小爱会突然变得过度强盛,例如蝗灾。由于环境的变化,有时蝗虫的繁殖会进人异常状态,繁殖太快的结果就是会将附近的草木全数吃光。因此,只要蝗虫过境,方圆数十里甚至数百里则寸草不留,变成一片光秃秃的荒地。由于数量惊人,蝗虫很快地吃完了所有的植物,而吃完所有食物之后,蝗虫也会集体死亡。这个例子说明,当小爱扩张过度时,可能为自己带来灾难,严重时甚至可以导致整个族群的毁灭。或许有人会接着问,那么竞争又从何而来呢?最早的时候,自然界为大爱所包围,因此物种之间基本上维持共生的生活形态。但是在共生的环境下,动植物仍然需要面临严苛的环境,而想办法生存下去,因此,开始发展出小爱以求生存。这种无论如何要活下去的压力,也逐渐造成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竞争。那个时候的动植物,并非因为先考虑到需要竞争,所以产生竞争行为,而是基于大爱而共生一处的它们,为了保护自己而发展出自私的爱,进而拼命努力想让自己生存下去。长此以往,与同样具有生存压力的邻近动植物之间就会产生实质的竞争,一旦在竞争中有落后者出现,随后就会有灭亡的事情发生。然而,这种灭亡并非出于其中的一方想要歼灭另外一方,而是被极力寻求生存的压力波及时,另外一方应对时努力不足,导致落后和脱队,所以,可以说这是“适者生存”的结果。而人类为突显自然界的残酷生存竞争,经常使用“弱肉强食”般的言辞。虽然我知道动物的世界有这种现象,但是整体而言,我认为“适者生存”才是自然界的法则。竞争并非源于某些物种故意地去消灭其他生命,而是这种生物如果不能适应环境,就会必然走向自然淘汰的命运,这才是自然界竞争的真相。动物的世界的确充满了小爱,有时候为了自己的生存,会杀害其他的动物。但是即使如此,动物们也只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从事最低限度的杀生行为。因为如果过度膨胀小爱,自己也会失去生存的空间。乍见之下,它们好像在十分凄惨的生存竞争下存活,但是仔细观察后不难发现,动物们通常只猎取生存所需最低限度的猎物,而尽量与其他动物在自然界保持共生的状态。存在小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如果不能爱自己,就无法维持生命。为了生存下去,当然一定要保有小爱。关键是,小爱绝不应该脱离共生的前提。这就像前面章节提过的,自由有两个方面,人类拥有自由,对拥有者而言或许可喜可贺,对他人而言却可能是天大的不幸。自由本来没有好坏之分,因为其根源也是出自于“爱” , 只是因为运用的方法不同,才产生了善与恶的分别。如果始终都围绕着小爱打转,可能就是恶;眼光开始顾及他人并给予他人以爱时,可能就变成善。善与恶的分界点就在于爱自己的“小爱”和爱他人的“大爱”中间。自然界充满及于众生的大爱,整体而言过着共生的生活,因为所有的生命都了解,只求一己的繁盛必定导致对手的灭亡,而自己未来也会走人疲惫衰竭之途。因此,佛教提出“知足”的理念,“知足”一词同时也成为实践共生生活的关键词。即使就企业界的竞争而言,大爱同样也是生存的必要条件。当然,企业为了保护自我,为了能够发展业务、走向繁荣,首先需要用小爱守护企业,然而这种自私的爱必须是根植于大爱和共生思想的。经营者如果只考虑自己企业的利益,客户便可能因为无利可图而离去,导致经营走人瓶颈,最后不但员工和股东的利益没有保障,企业本身也会面临倒闭的窘境。因此,有时太过于强调企业本身的生存,只一味地发展小爱,反而促成企业的败亡。要避免企业走人不幸的命运,必须从事能让顾客、员工及股东等围绕在企业周围的人都感到满意的经营,也就是说,发展小爱时也要顾及对他人的大爱。一个太强调小爱的企业或产业太突出,会破坏了整个社会的和谐。因此,现代社会有所谓的“反托拉斯法”,目的就在于防止单一大企业掌控整个产业。我认为,这种做法是政府运用有形的执法协助推展共生思想,以期将这种思想植人现代社会。政府的用意在于督导企业长期雇用员工,并同时顾及往来企业的进步与繁荣。照顾员工和支援生意往来的企业都属于无私的大爱,此外,企业获利就该缴税,让国家社会可以有效地运用税金;同时企业也可以捐献金钱,帮助社会的发展 … … 以上的行为都属于大爱。总之,企业必须尝试通过这些行动与社会共生,才能在社会中长久生存。企业间竞争的结果,可能导致对手倒闭,但是这样的结局其实就如同刚才提到的,是“适者生存”的结果。无论任何企业,其首要任务是努力求存。让自己的企业能够存活和发展,乍见之下,这是自私的小爱,但还是符合自然界的生存法则的。不过,也不能因此打着共生的旗号,像航空母舰一样组成一支舰队,设法结合同业一起运作营利。虽然这样做对同业有利,但是对一般消费大众而言,却是很大的伤害。这种行为绝对不是基于大爱的共生行为,相反地,只是业界整体营私的小爱而已。我既肯定企业为了生存,彼此竞争是有必要的;也肯定为了有竞争的对手,企业间走向共生是有必要的。例如,在日本的国道路线上,如果只开了一间面店,生意往往不是很好,开店不久就倒闭的例子也很多。如果这家店周围有很多家面店,顾客就逐渐汇聚而来,结果每家店都生意兴隆。这主要是因为各家面店为了竞争,除了不断改善口味,价格也很便宜,因此每家店都生意繁忙,这就是共生的结果。相反地,如果某家店为了独占生意,全力阻扰隔壁开新的店,自己的服务和品质却因为没有竞争而无法提升,于是,客人日渐减少,最终还是走向倒闭。上述的例子显示,在接纳他人和发展多样化的前提下,才能形成竞争和共生;有了竞争和共生,社会全体才能开始逐步走向繁荣。第十二章 知足之道具有共生的理念,不但可以让生活已经富裕的我们,人生变得丰富多彩,而且如果大多数的人都能拥有这种理念,相信我们必定可以建立物质和精神同样富裕的社会。我曾经听闻前京都大学的灵长类研究泰斗伊谷纯-郎先生讲述他经历的一段故事。他曾经为了研究猩猩的生态,滞留在非洲山区里数个月,并趁机观察非洲原始狩猎民族的生活。在他停留的村落里,如果需要出去狩猎,全族的男性就会拿着弓箭一起出发。第一个猎物被打倒之后,当天的狩猎就宣告结束,所有的男人都回到部落,并开始瓜分猎物。首先,打到猎物的人可以先切下他喜欢的部位,带回去与家人分享;接着,就依照和那个人的血缘关系远近,由父母、兄弟、姻亲等关系依次分取猎物。当然次序越靠后,分到的肉也越少。伊谷先生见到这种情况就问族人:“一只动物太少了吧,为什么不多猎几只,大方地分给所有的族人,让大家都能充分享用呢?”结果族人回答:“不可以,这样一来就触犯了我们村子的规定。有人打到第一只猎物时就应当停止当天的狩猎,这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听说他们从未在一天之内捕获一只以上的动物。根据伊谷先生的解释,这个部落的原住民依据本能而了解到一个道理:如果依自己的欲望去打猎,可能当地的野生动物很快就会绝迹,届时自己也没有东西可以裹腹。因此,他们先衡量出当地动物可以繁衍物种的必要数量,并且谨守在此范围内狩猎,以避免未来无肉可食。有趣的是,伊谷先生的研究显示,当地猩猩的狩猎习性也和这个部落一样。猩猩属于杂食性动物,通常是就近摘取树上的水果为食,有时候也会捕杀刚好飞下来觅食的鸟类,变成肉食性动物。由于它们的腕力强劲而且手脚灵活,很容易抓到猎物。当其中的一只猩猩捕获到猎物时,其他的猩猩就全部停止狩猎,围到捕获猎物的那只猩猩身旁,开始分食捕到的猎物。伊谷先生发现,无论是这个非洲部落民族,或是和这个部落民族比邻而居的猩猩族群,都拥有这样的智慧:尽量控制自己生存的欲望,设法和整个大环境的生物共生。换句话说,他们十分了解“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就能够生存”这个道理。此外,据说在非洲还有以火耕为生的种族。当伊谷先生到这些部落做礼貌性拜访时,他们拿出很多美味的食物招待他。部落的酋长告诉伊谷先生,以前有法国的调查队来拜访,在部落里住了很多天,他们也一样热忱地款待客人,结果把一年分得的食物都用光了,族人只好挨饿。伊谷先生觉得很奇怪,就问:“你们准备了多少存粮? " 酋长回答:“我们只种足够每个族人吃一年的粮食。”伊谷先生接着间:“那么有客人来访时,就一定不够吃了,为何不多种一点呢?”酋长说:“那可不行,部落里的神明不允许。”火耕主要是将森林烧掉,让土地变得比较肥沃之后再予以开垦,然后种植芋头和谷物。由于耕种时不施肥,因此每年都耕作的情况下,土地会越种越贫瘩,农作物的收获量也会随之逐年减少。最后,当现有的土地没有产能时,就再烧掉另一片森林,如此这般轮流烧掉森林,以确保永远有肥沃的土地可以耕作。例如,某个部落将周围的森林分为十个部分,然后每十年轮流烧掉其中一块,在轮到的土地上耕作十年。如此一来,回到第一块土地耕作时已经过百年,此时这块土地已经完全恢复为如百年前般林木繁茂的森林,此时如果烧掉森林再耕作,土地依然非常肥沃。如果不依照这样的方式耕作,为了多种植粮食而烧掉更多的森林,短期内虽然可以生产更多的粮食,但是长此以往,土地就会因为使用过度而逐渐贫膺,可能因而种不出粮食,招致饥荒。因此,原住民即使再怎么饥饿,也绝对不会烧掉过多的森林,影响森林的再生能力。一百年差不多可以历经三代的时间,因此,原住民可以说是为了自己曾孙辈的生计着想,才会严格遵守这样的规则。伊谷先生表示,他对于原住民的这种行为,感到由衷地敬佩。或许,他们并没有学过科学,也完全不懂土地养分循环的原理,但就好像他们的血液中自然拥有“共生”的遗传因子一般,共生的生活方式就这样实际地代代相传而来。一个非洲的原始部落尚且明白知足的道理,为了让千万种生物能够永远存活在地球上,身为人类的我们,也应该采行知足、控制私欲的生活方式才对。回头看看科学发达、生活富裕的地区,所谓工业先进国的我们生活又是如何?难道不是极端轻视自然、只知道满足自己不断增长的欲望吗?正因为如此,人类的欲望永远也无法获得满足。日本人的生活已经如此富裕,此刻应该感到知足,设法解决地球环保问题,并帮助发展中国家的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具有共生的理念,不但可以让生活已经富裕的我们,人生变得丰富多彩,如果大多数的人都能拥有这种理念,相信我们必定可以建立物质和精神同样富裕的社会。第二十一章 我走过的路对我而言,死亡只是灵魂展开新的旅程而已。我深信那只是肉体的死亡,而非灵魂的死亡。如果死亡是新旅程的开始,那么就算罹患癌症而死亡,也非悲剧。我小时候曾接触过“生长之家”①这个团体发行的书,这些书对我之后的人生影响很大。① “生长之家”是 1930 年由谷口雅春创办的新宗教,肯定人本来是完美的“光明之子”、“神之子”,所有病痛、罪恶并非实质,不过是心的“遮蔽”与“不调和”所产生的“幻影”。——译者注我十三岁时,不幸感染了肺结核几乎失去生命。由于叔叔、婶婶也在同时期因罹患肺结核而辞世,于是街坊邻居流传“稻盛家因为业障,可能会全部死于肺结核”的耳语。受此流言影响,我的心情十分灰暗,甚至怀疑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正处于人生低潮的时候,邻家的太太借给我一本书,即“生长之家”的创办人谷口雅春先生执笔的《生命的实相》。书中说:“心中所描绘的景象,将会一一实现。”他提到了“心的样子(形貌)”,主要是指人类的意识状态有可能如实地呈现在自己的生活周遭。换句话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事物,事实上只是反映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包括任何不幸的遭遇,甚至我的肺结核也不例外。我从书中得到以上的讯息,虽然我也曾不解地自问:“我从未有什么坏的意念,为什么还是遭逢不幸?”心中虽有一丝不解的矛盾,不过躺在病床上的我,当时还是努力在心中描绘善和美的景象(善念)。至于什么是善和美?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花尽心思去考量。正因为我努力地思索,在我幼小的心灵中便产生了“为世界、为人类尽心尽力”这种崇高的理念,我认为这就是善,我应该拥有这种想法。那时,我的思维是:心存善念,好的事就会到来;心存恶念,坏的事就会发生。因此,我一定只能想好的事,而且很努力地想好的事才行。当时的我正面临死亡,恐怖的感觉无法言喻。然而,也正是在当时,我才开始理解这些道理,并直到现在仍然坚信这些理念。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无论是就学、就业,都曾遭遇失败的经验。不可思议的是,我从未怀疑过这些理念。每当遇到不好的状况,就反省自己的思维必定有问题,才会有此遭遇。只要是人,就有烦恼。但是我那时就想:只要不去在意,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问题就会自然解决。能够有今日的成就,我想应该是因为我从小就努力维持善念的结果吧!我的做法就好像心中有另外一个“我”存在,每当自己有自私的念头产生,另一个“我”的声音就会适时出现:“等一下,这样做不是很奇怪吗?”“不可以往坏的地方想,只能想好的事!”换句话说,感觉上好像是另一个“我”能主动控制“任本能欲望驰骋的我”,结果才会产生现在的我。然而,在不同的时期,两个“我”的互动程度也有一定的差距。当我催患肺结核的时候,的确时刻维持了很强的善念;到了中学以后,虽然依旧和当初一样,但感觉上已经比较淡化了;到了大学,自由奔放的思想显然更强烈一些。不过,进入大学之后,内心还是拥有良善的想法,之后进人社会也一样,直到现在我仍然坚持“一定要保有善念”的想法。进人社会之后,我突然开始亲近佛教。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曾经阅读过“生长之家”谷口雅春的作品,他的思想受佛教的影响很大,因此我长大以后自然就能接受佛教的教义。例如,我每天持着“一定要保有善念”的想法,每次踏人书店一定要拿起佛教的书来读。我读佛教的书籍时,感觉就像当初读谷口雅春的书一样,几乎是全盘接受,一点也不排斥。而我于1997年皈依佛门之意,主要也是因为受到我认识的一位佛教师父的影响。在我初创京瓷之时,曾经受到西枝一江先生的照顾,当时他还担任宫木电机公司的业务董事,也是京都府八蟠市圆福寺住持师父的亲戚。从年轻时他就常常走访圆福寺,和庙里的老师父一起喝酒聊天。因为和老师父的关系,西枝后来成为这间寺庙的监督者。据说这间寺庙的老师父走了之后,继任者因为庙产土地买卖出了问题,于是西枝先生从熊本的寺庙请来西片担雪继任老师父的职位。西枝先生与西片担雪师父都是新溩人,据说他们具有远亲关系。担雪师父年少的时候曾经在西枝先生的家里当寄宿学生,并且就读于立命馆大学。后来因为患了肺结核,严重到咯血的程度,他于是提出“这样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到寺庙里修行”的意愿。但是,担雪师父的这种想法立刻遭到了反对:“你的身体如此虚弱,寺庙的生活又非常清苦,这样不是等于自杀吗?”虽然遭到劝阻,但他仍然坚持“无论如何都要修行”。据说,之后他就到京都花园的妙心寺出家了,后来他的肺结核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担雪经过努力修行,后来成为熊本一家寺庙的师父,接着西枝先生又请他到圆福寺担任师父。西枝先生仙逝之后,担雪师父决定接受妙心寺本寺授予他的高僧资格。西枝先生的夫人于是来找我,她说如果担雪师父要成为寺庙的高僧,就要有一位在家人担任监护人,她问我能否接任这个职位?虽然我既不懂监护人的工作内容,那时与担雪师父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但我仍回答道:“西枝先生生前很照顾我,我愿意担任此职位。”于是,接下了寺庙监护人的工作。正因为此种因缘,我和担雪师父偶尔会见面,之后我的信仰也开始由佛教的净土真宗转向禅宗。我的家庭原本信仰净土真宗,经常到西本愿寺参拜,从小我接触的就是一心念佛的佛教,当时对禅宗一无所知。因为担雪师父的缘故,经常和临济宗妙心寺的人士接触,才开始一窥禅宗的世界,接触之后就考虑出家,并想认真学习禅宗。我想,自己之所以喜欢禅宗,可能是受到担雪师父的魅力和禅宗理论的吸引吧!担雪师父修行态度十分严谨,目前年届八十高龄,不但维持独身,而且终身茹素。由稻盛基金会主办的“京都赏”①晚会餐叙,席间只有担雪师父一个人是素食者,因此大会还特别为他准备了素食晚餐。① 稻盛和夫于1984 年设立京都赏,分先进科学、基础科学与思想艺术三领域,授奖给有卓越贡献的个人,奖金五千万日圆。—— 译者注一般而言,日本的禅宗僧人都可以娶妻生子,也不必奉行茹素,因此我认为就人格品质来看,担雪师父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师父。和他接触时,我深切感受到他的品性和人格是如此的突出与优秀。我到寺庙拜访担雪师父的时候,他总是保持沉默,绝不提起难以理解的言论,只是静静地为客人准备茶点;有时我会主动提出公司内的工作,他也只是聆听,有时点点头、回应两声“嗯、嗯”。和担雪师父的交往,我印象较深刻的事情是十五年前的一席话。当时,京瓷因为尚未取得政府许可就开始销售精密陶瓷做的人工关节,一时之间变成媒体炮轰的焦点。由于精密陶瓷的人工关节这项产品早已被医学界认可,加上京瓷是应很多医生的要求才正式生产的,目的是用于代替毁坏受损的膝关节,因此我个人也有很多话要说。但当时尽管我觉得很冤枉,最后依旧决定此时保持沉默。但是大众传播媒体连日报道,紧咬着京瓷不放,我再也忍不住满腔愤怒,于是就跑去拜访担雪师父,然后向他诉苦:“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所以遭到厄运。”担雪师父读过相关报道,因此熟知事件内容,结果他给我的第一句话是:“那是没办法的呀!稻盛先生,受苦恰是证明了人还活着呀!”我原本以为他会给予一番慰勉,没想到他竟视之理所当然,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不免兴起一种失落感,他接着又说:“面临灾难的时刻,其实也是清除过去所造业障的时刻。稻盛先生,业障能够消除,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累积了什么业障,用这样的方式就能去除业障,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喔!”他的说辞几乎是“静心一禅坐,能灭无量罪”的白隐禅师① 提倡“坐禅和赞”的翻版,也是用来纠正我最恰当的教理,这一席话让我觉得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