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陆续有人从书店出来。段英就道:“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要进国家机关,我的专业又很冷僻,厂里真要破产了,我就成流浪女了,到时恐怕无立锥之地。”她感叹道:“现实真是残酷,要是我们永远不毕业,生话就多么美好。”侯卫东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泛泛而谈:“你也不必太担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其实我的处境也挺难,但是我相信,只要坚持到底,一定能取得胜利。”段英倾述了几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她见到书店门口进出的人多,道:“你陪我走一段吧,我心里乱得很。”侯卫东就陪着段英朝她家里走,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到了楼下,侯卫东就止了步,再道:“从国家大政策来说,县属企业破产将是平常事,你要从现在起就做好应对准备。”段英也没有邀请侯卫东上楼,她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侯卫东在路灯下拉着长长的身影,渐渐就远去了。侯卫东回到了寝室,任林渡还没有回来,推开窗户,可以听见大会议室隐隐传来的音乐声。他坐在床头,点上一支烟,细想着毕业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自已的尴尬处境,段英的饭碗问题,刘坤的春风得意,任林渡的八面玲珑,甚至苟林的边缘化,不禁感慨颇多。现实,真的很残酷,当离开学校的刹那间,现实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冷冰冰的真象,让人不由得重新反思所受过的教育。任林渡折腾到十二点过了才回来,他喝得有些高了,就坐在侯卫东床前,絮絮叼叼地道:“郭兰被评为了93青干班的班花,开完舞会,我们又去喝了夜啤酒。”他站在房中间,道:“郭兰还是单身,没有男朋友,现在我宣布,将正式对她发起爱情攻势。”侯卫东心情不爽,也不想理他,自顾自睡了。十二月三十日,青干班也就结束了,侯卫东原来对青干班还怀有丝丝幻想,期待会出现奇迹或者转机。可是,为期一个月的青干班,说长不长,就短不短。在青干部班学习期间,认识了十名公招生,跟着领导腐败了一次,学了一些没有多少用处的知识,这就是想得出来的收获。回到了上青林,一协依然照旧,山路依然如此的难走,森林茂密如初,太阳亦照常升起。1994的元月3日晨,侯卫东睁开眼睛,暗灰的房顶在头脑中盘旋了一阵,才最终停了下来,在床上坐了一会,他揉着欲裂的脑袋,摇摇晃晃起了床,他甚至自己也能闻到满屋子的酒味。“他妈的秦大江,找机会一定要报仇。”昨天回到了上青林,刚上场镇,就被秦大江见了,秦大江就高兴地看着抓住他的手,道:“疯子回来了,中午整一桌。”然后就拉着他来到公路施工现场,秦大江就如小孩子一样,向侯卫东显示着这一个月的成果““水沟窄了,要加宽加深,还有,公路没有涵洞,必须要在几处山沟里做涵洞。“侯卫东跟着走了一圈,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修路初期,他天天看图纸,早己将公路的立体图印在了脑中,而且刘维工程师数次交待,对于山上的泥结石路面,水沟和涵洞必须要完整。所以,他立刻看出了问题。“刘维工程师来过没有?“秦大江跟在侯卫东后面,不停地解释,道:“你走后,刘维工程师来过一次,他也说必须做涵洞,只是做涵洞费时费力费钱,江上石和陈达川都反对。”“泰书记,这路以后肯定要过重车。现在基础就要修好,如果修得太差,修补起来更加麻烦。反正都用了这么多人工,就把事情做好。”这些都是刘维多次强调的观点,侯卫东听得多了,也就记在了,见村里没有按照图纸来施工,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秦大江属于那种好恶分明的人,有些领导到了独石村,他都不太卖帐,却对侯疯子另眼相看,道:“疯子说得还有道理,这山上资源多,以后肯定重车多,是要弄得扎实一些才行。”看过公路,支书秦大江、村委会主任江上山,文书陈达川,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杨柄刚、妇女主任朱姚芬以及驻村干部李勇,就在基金会的馆子里办了一桌,顺便隔壁的白春城也喊到了一起。村里面热情,让侯卫东也有些感动,心里一感动,就开始豪放起来,一杯接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后与秦大江碰了一个大杯,侯卫东于是大醉,被抬回了寝室。早上一身酒气地出了门,在走廊上遇到高乡长,高乡长指着侯卫东道:“侯老弟,你呀你,又被秦莽汉喝醉了,只有你才这么耿直,下回别这样干了。”侯卫东头痛欲炸,道:“再也不喝酒了,我发誓。”高乡长笑道:“这种誓,我年青的时候至少发过一百次,没有用,该喝还得喝,只是要控制量。”又问:“青干班学完了,有什去安排没有?”侯卫东揉着头,道:“回来继续修地球,没有听说其他安排。”高乡长就给他支招,“你从青干班回来,还是到镇里面去一趟,给赵书记、秦镇长汇报一下学习心得,这方面,你要主动点,不要等着领导来了解你,要主动接触领导。”“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领导,才能不断进步,我在这才面是有教训的,如果当年有人指点我,我说不定能到县里去。”侯卫东很真诚地道:“谢谢高乡长。”打扫完办公室,侯卫东就在扰豫:赵永胜和秦飞跃明显不和,我一介白丁,最好是躲得远远的。他反过来又想:长期远离领导,这也不是办法,这一方面要向任林渡学习。想来想去,侯卫东最后决定必须要和赵永胜接触,只是接触方式一定要巧妙,不要弄得两面不是人。“杨姐,你好,我是工作组侯卫东。”春林镇党政办杨凤正在剥瓜子,听到是侯卫东,就开玩笑道:“侯大学,听王兑你有新绰号了,侯疯子,这个名字有些难听。”侯卫东就在电话里笑道:“杨姐,我带了几包吴海瓜子,改天给你送过来。”“你还这么有心,真是谢谢了。”侯卫东又道:“赵书记和秦镇长在不在镇上?”杨凤是办公室的内勤,清楚领导行踪,就道:“秦镇长在县里开农网改造的工作会去了,赵书记在办公室。”侯卫东心里就有数了,他在党校设计了一份“上青林公路建设进度表”,就到办公室填好,找到高乡长签了字,誉写了七份,然后提着在益杨县城买的吴海瓜子,就奔向青林政府。到了青林政府,侯卫东先到了党政办公室,抽空将吴海瓜子送给杨凤,杨凤圆脸笑得格外灿烂。“这是公路进度表,我交一份到党政办公室。”杨凤接过表格,见上面列着公路进度、人员安排、资金情况、困难问题等几个大项,下面还有一些小项,非常清楚,就夸道:“不愧是大学生,这表格真漂亮。”到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有节奏地敲了三下。“是谁?进来。”赵永胜正在看会计报表,见进来的是侯卫东,就低头继续看表,侯卫东晾在一边。第七十九章 神仙打架(九)按照相对论的说法,时间会随着人的感受而变化长短,和美女在一起,时间就过得快,和野兽在一起,就度日如年。侯卫东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与小佳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总是如飞一般逝去,今天站在赵永胜办公室,不过二十多秒,却过得如此之慢,让人痛苦不堪。赵永胜故意不理侯卫东,又翻了几页报表,这才抬起头,也不话,很威严地看着他。侯卫东见赵永胜抬起头,连忙道:“赵书记,这是上青林公路的进度表。”赵永胜后背*着大班椅,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拿起进度表看了几眼,问道:“公路已经修到场镇,才用了三万多元,怎么这么少,算对没有?”侯卫东解释道:“为了修公路,三个村投入了一干二百劳力,他们都是自带饭菜,也没有发误工补助,发生的费用主要有三大块,一是炸药钱,这个必须要出;二是图纸钱,现在还差了刘雄工程师一万元;三是工具钱,特别是从青林林场上山的路,哨一段全是旺子石,特别硬,工具耗费特别大。”赵永胜暗道:“侯卫东确实是一个能干人,比欧阳林和苟林强得多,只要他不跟着奉飞跃跑,是一个可用之才。”又问道:“青亩费如何解决,这么长的公路,这一笔赔偿费也不是小数?”侯卫东站在沙发边上。腰杆还是挺得笔直,道:“这一次修路,三个村都进行了充分的动员。青亩费都不赔,占到的田土都由各村进行调剂。”赵永股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道:“好,工作做得很仔细。”他看到侯卫东还在桌旁站着,就道:“你坐吧。”扔了一支烟给侯卫东。侯卫东离开之后。赵永胜就*在大班椅上,闭着眼想道:“县里很重视这十名公招生,这侯卫东又很能干。迟早要出头,长期把他放在工作组,只怕会引来争议,如果他懂事,不跟泰飞跃走得太近,就找一个机会把他调到镇里来。”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又去找粟明。粟镇长办公室坐了满人,正在开会,将进度表送给了粟明。侯卫东就离开了。上山的路上,侯卫东一直在回想着赵永胜的表情,反复地思考:“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我夹在中间,应该如何相处?是都保持着距离,还是投*一方?”从感情上来说,侯卫东自然跟秦飞跃要走得近一些,可是就乡镇体制来说,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这让侯卫东很是为难,委实下不了决心。上了山坡,山风习习吹来,无数美景就跃入眼前,侯卫东都感到天地和心胸都变得开阔。侯卫东高举着手臂,使劲地吼了两声,心情也就好了起来,他自嘲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没哨任何职务的小人物,赵永胜和秦飞跃顶牛,和我屁关系没有,纯粹是瞎操心,典型的杞人忧天,老子不趟这个混水。”走进小院,邮政代办点的杨新春就喊道:“侯大学,有两个电话找你,一个是你女朋友,让你下班给她回过去,另一个说是你的同学蒋大力,他留了一个电话,让你回家以后打过去。”“喂,你好,请找蒋大力。”电话另一端响起一句粤话,随后又变成了蒋大力粗粗的沙州腔,“狗日的冬瓜,怎么不和我联系。”侯卫东吼道:“蒋光头,狗日地,回沙州也不过来找我,太不够朋友了,你在广东哪里,做什么?”“我在广州越秀,冬瓜,听小佳说你去当山大王了,到底混得如何,如果不行,干脆到广东来,我们哥俩创一番事业。”“沿海地区和内部大不一样,轻济发达,机会根多,我说冬瓜,不要在山上耽误了青春。”蒋大力的声音很哺些志得意满,侯卫东好奇地问道:“光头,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是医药代表,说白了,就是药厂的推销员,专攻医院,我现在负责一个片区,片区经理,你过来,凭我们哥俩的能耐,过不了多久,就会诞生两个百万富翁。”“呵,呵,你现在收入如何?”蒋大力压低声音道:“刚到的时候也就一千多块,现在每月我能拿五千以上,最高一月上了万。”侯卫东工资不过三百七十块,他听到蒋大力的收入,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吼道:“这是邮政代办点的电话,就我办公室隔壁,你狗日的工资高,有空就给我打过来。”挂了电话,侯卫东心潮难平,蒋大力的话,就如一块石头,落到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波纹,他甚至有些失神落魄,连《人民日报》也没有心情去阅读。到了中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又拨通了小佳的电话。电话线传来小佳兴奋的声音:“卫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得到通知,借调到市建委办公室。”到了建委,接触面就大了,特别是可以接触到建委的领导,侯卫东被发配到边缘地区,对于距离特别敏感,他高兴的道:“这是好事,办公室天天在领导眼皮之下工作,容易出成绩,小佳,祝贺你,亲一个。”小佳也在电话里积极回应着,道:“这事还没有给爸爸妈妈说,他们肯定高兴。”侯卫东心道:“他们高兴倒高兴,恐怕更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只是他控制着情绪,没有表露出来。小佳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马上转换了话题.道:“段英给我说,刘坤正在追求她。你和刘坤是一个寝室的,他为人如何?”想起段英的性感和体贴,侯卫东就暗道:“倒便宜了刘坤这小子。”心里莫名其妙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他知道这种感觉实在很没有道理,也是从思想上对小佳的不忠。就赶快调整情绪。“刘坤家庭环境好,爸爸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他如今在政府办工作、是李县长地秘书,为人处事也没有大问题,就是有些虚伪。”“段英运气不好,毕业前男朋友分手,工作以后单位效益又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侯卫东苦笑一声:“我是偏僻乡镇的一般干部。没有话语权,哪有本事帮她。“两人又聊了一会亲密的话题,便挂了电话。打了两个电话,侯卫东情绪再一次低落,他深切意识到,毕业以后,社会就撕掉了温情的面纱,许多现实问题就必须由自己的肩膀扛住。而初出校门,肩膀实在稚嫩,又能扛得起多重的压力。正在彷徨间,屋外响起曾宪刚的声音:“侯疯子,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走,到我案里去,今天给你接风。”听到接风,侯卫东就是一哆嗦,他笑道:“曾主任,这接风就免了,昨天独石村给我接风,现在我的头还在爆炸。”曾宪刚就认真地道:“今天是我私人请客,就我们两弟兄,一个外人都没有喊“”侯卫东就不好推脱,跟着曾宪刚就朝尖山村走,到了曾宪刚院子,就者见曾宪刚的老婆正在院子里面剖鱼,侯卫东连忙道:“嫂子,给你添麻烦了。”曾宪刚老婆笑声很大,道:“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哪象曾宪刚,从来不知道说句客气话。”曾宪刚家的小男孩就在院子角落,和两只黄拘追来追去。等到满满一盆鱼端了上来,曾宪刚就道:“我老婆曾经到重庆的渔馆打过工,她弄的花椒鱼是上青林最好吃的了,你尝尝。”花椒鱼是名副其实的花椒鱼,浮在表面上的一层,除了干红海椒就是颗粒均匀的花椒,肉质嫩而香,味道好极了。酒过三巡,二人微熏,曾宪刚就开始说正题了,“疯子,我今天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听曾宪刚说得郑重,侯卫东就道:“你不要客气,有事就说。”“照目前这个进度,四、五月份,大车就可以上山,我有一个想法。”曾宪刚曾经到广东去打过工,他是石匠,曾在江门地一个石厂干过,当年日夜开工,片石和碎石仍然供不应求的场景,深深的留在了他的头脑中,此时公路修通,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妹妹嫁到了独石村,就在林杨上面不远,公路刚刚从她们家门口经过,她家的自留山就是一个石山,上面盖层很薄,只有几十公分,我想投些钱,开一个石厂,今年是交通建设年,开石厂肯定赚钱。”侯卫东知道曾宪刚话中有话,道:“既然能赚钱,就赶紧开。”曾宪刚面露难色,道:“我去年才盖了新房子,钱用得差不多了,还有,石厂开起来了,我也没有销路,这样,我们两人合伙干。”侯卫东手里也没有钱,只是上一次母亲刘光芬曾答应借五千块钱买图纸,由于贷了款,就没有回家取,这算是一笔可以动用的资金,想了一会,道:“启动资金需要多少?”曾宪刚并没有干过石厂,同样是两眼一抹黑,道:“应该花不了少钱,主要是人工钱,补偿青亩钱和炸药雷管钱,其他钱还想不来。”侯卫东是学法律出身的,比较重视契约,道:“这样,我们一起看一看现场,如果确实可以,就具体谈合作的事宜,签一个合伙协议。”曾宪刚笑道:“我们两弟兄,说好了就行了,不用签协议。”“先说断,后不乱,这是长期合作的保证。”第八十章 无心之柳(一)从曾宪刚家里出来,侯卫东顺着小道就朝上青林场镇走,曾宪刚的建议,其实让他心里就充满了矛盾:自已到上青林来,是来干事业的,而不是放弃城里生活,来井镇当个私营业主。但是生活在露出无情一面的时候,也不时给劳碌的人们开开玩笑,否则,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侯卫东,也就是品尝生活他开的玩笑。侯卫东是政法系毕业的,习惯性地想起政策和法律问题。中央一直强调干部不准经商,他虽然被发配到了上青林,可也算是编制内的行政干部,若是经营这个石厂,就是违纪了。侯卫东思来想去,就根据和曾宪刚谈好的内容,草拟了一份合伙协议。星期六下午,侯卫东给高乡长说了一声,就在中午1点提前下了山,到益杨县用了三个小时,从益杨到吴海县又用了三个小时,侯卫东到了家,已是晚上八点。刘光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只见几个演员在电视里大吼大叫,看见侯卫东回来,高兴地喊道:“三儿,怎么才回来,吃饭没有?”说着就把拖鞋递了过来。侯卫东走到了客厅,在家里他很放松,特别是刘光芬面前,他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不客气地抡过遥控器,立刻换了一个台,道:“妈,你的欣赏水平太低了,又看琼瑶的连续剧,爸在哪里?”刘光芬这两天都在和侯永贵争夺客厅的彩电,刘光芬要看台湾的连续剧,侯永贵要看动物世界,当然,每次都是刘光芬胜利,侯永贵只得到里屋去看那台小电视。听到儿子说话声,侯永贵已经走了出来,他穿了一件棉袄,这是以前军队里发的,已经披了好多年了,看上去就有些臃肿,平时穿警服时的干脆劲就荡然无存。侯卫东就道:“屋里太冷了,干脆我们去买一个冷暖空调。”刘光芬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买空调可以,你们三兄妹一人赞助二千。”厨房里飘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是侯卫东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刘光芬手脚麻利的将饭菜端了上来,道:“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要不然给弄点好吃的,今天中午你姐回来了,我给她烧的肉。”她坐在侯卫东对面,看着儿乎狼吞虎咽,心里特别高兴,嘴上却说:“发了工资,没有给你爸爸和我买一块钱的东西,养儿子有什么用,当年你姐姐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说起二姐,侯卫东就道:“我听说益杨县丝厂效益不好,已经关掉了两个车间,二姐厂里效益如何?”刘光芬叹了一口气、道:“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你二姐正式下岗了,幸好你姐夫收入高,要不然就惨了,看来,还是在政府机关保险。”侯卫东感叹道:“上半年厂里还景气,怎么一下就不行了。”刘光芬恨恨地道:“下半年国际丝价下落,厂里的问题来了一个大爆发,一下就跨了、那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厂子跨了,看他们吃什么。”侯永贵趁着母子俩聊得热闹,就将电视换成了动物世界,然后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刘光芬注意力全部在儿子身上,也没有管他。“你公路修得如何?图纸钱怎么解决的。”听说是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侯永贵就开始教训道:“公私分明,是两层意思,公家的钱物不能拿,私人钱物只有这么点,也不要轻易贴去,这是原则问题,除非单位给你出书面的借据。”侯卫东学法律的,对这事的利害关系也是清楚,他吃完一碗饭,刘光芬又给他舀了一碗,侯卫东就将红烧肉的汤水倒到碗里,这种吃法,将红烧肉的精华全部收入了碗中,是侯卫东的最爱。刘光芬忍不住揪了揪侯卫东脸颊、道:“你看你,脸上肉都鼓起来了,是不是天天都是村干部家里吃。”侯永贵在一旁道:“村干部喝酒凶得很,下村要少喝些,能耍赖就耍赖。”吃完饭,刘光芬和侯永贵也唠叼得差不多了,侯卫东就将开石厂的想法讲了出来。侯永贵紧锁着眉头,道:“你刚刚参加工作,就在镇里面认真干,这些事都是旁门左道,最好不干,免得以后在单位影响不好。”“沙州的新头头号召全市要大办交通,益杨县委县政府就把94年订为交通建设年,我分析,94年将是沙州市将掀起交通建设的高潮,碎石和片石都是修路的必备材料,而上青林山上的石材是益杨县最好的,所以,开石厂肯定没有问题。”侯永贵在部队上和公安局呆了近四十年,一辈子都在组织里,虽然侯卫东说得头头是道,他总觉得不对劲,“别想这些花花东西,好好把工作干好,这才是老正轻。”侯卫东肚子里一腔苦水,却无法跟父亲说得清楚,他就道:“爸,你在益杨有没有要害部门的朋友,帮我引荐引荐。”侯永贵双手抱在胸口,想了一会,才道:“我的朋友都是公安局一线民警,最高层次不过公安局副局长,恐怕对你也没有多大帮助,老三,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朋友也就大体上差不多,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理论,你还是要依*自己。”刘光芬打断老头子的话,道:“老头,你正统了一辈子,现在女儿下岗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觉得老三的建议还不错,开石厂只要销量好,也就是稳赚不赔,可以试一试。”侯永贵仍然不表态。侯卫东解释道:“开石厂我不出面,就用二姐的名字和身份证,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干得名正言顺。”在刘光芬的支持和劝说下,侯永贵最终也同意了侯卫东的方案,两口一合计,就给了侯卫东1万元现金,作为石厂的启动资金。谈完了正事,刘光芬就笑着道:“三,小佳家里还在反对吗?”“小佳借调到建委办公室,现在是建委的红人了。”刘光芬就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们两人的事情有点玄,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接触的人和事不一样,眼界自然就高了,你如果不尽快调回县里,肯定成不了。”侯卫东最怕听这个问题,他和小佳母亲陈庆蓉约好了三年之期,如今已经过了半年,而调回沙州的目标却如此的遥不可及,他就对母亲刘光芬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管得了,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原本这话说起慷慨激昂,可是想起自己跟着秦飞跃去了城山庄,和那里的小姐有了亲密接触,似乎良心已被抹了一丝黑色,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光芬亲自给侯卫东换了干净的床单,她看着三儿就高兴,坐在床边和侯卫东有一句无一句的聊天。“你二姐对石厂没有兴趣,她和你姐夫想搞一个小丝厂,他们两在丝厂干了这么多年,有许多亚务关系,找点工费钱肯定没有问题。”侯卫东就道:“益杨那边的丝绸厂恐怕也不行了,已经关了两个车间。”刘光芬坐在床边,看着侯卫东钻进了干净暖和的被子里,习惯性的给他掖了掖被角,嘱咐道:“二姐要开公司,也差钱,我没有借给他们,开公司有风险,我得防着点。今天给你钱的事情,你别给你二姐说,免得她不高兴。”第二天,侯小英就回到了家,她一心想开丝厂,对石厂没有兴趣,但是很痛快的在协议上签了名,还将身份证复印件也交给了侯卫东。“小三,听说基金会手续不严,好贷款,你给二姐贷个五万,我现在公司开业,差钱。”侯卫东笑道:“贷款要抵押,我为了取图纸,已经从基金会贷了一万元。”侯小英削了一个广柑,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私人贷款来为公家办事,真的,你想办法给姐贷点钱,真是急死人了,我有房子可以作为抵押。”“基金会只贷给当地人,外地人不会办。”侯小英不屑地道:“现在是操作时代,只要懂规矩,什么事情办不成,你把我引见给基金会的人,其他的事情由你姐夫搞定。”侯卫东就点头道:“好吧,我去试一试,只是我在镇上无职无权,基金会的人不一定要卖我的帐。”“你不去试又怎么能够知道,何勇最近学会了一句话,天天在我耳边念,叫做大胆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抱鸡母,爸就是太胆小。”侯卫东天天在村里跑,学了许多土话,听到二姐之言,就道:“二姐说错了,是大胆的日龙日虎,胆小的日抱鸡母。”蚕一次回家,侯卫东都觉得无比舒畅。第二天,吃过午饭,争带着无比的温磐,坐上了回益杨的客车。刘光芬站在车外,看着她的三儿走远了,这才回了家。回到了上青林,侯卫东又进入了固定的轨道。他和曾宪刚都是急子,星期一早上,两人就到了林场上面看地形。曾宪刚的妹妹和妹夫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向来视曾宪刚为主心骨,就带着侯卫东和曾宪刚来到了后山,几锄头下去,就挖到了硬硬的石头。曾宪刚用锄头敲着石头道:“这石头厚得很,至少十米以上,离山下的公路也近。”第八十一章 无心之柳(二)在经营石厂的理念上,侯卫东与曾宪刚却发生异议。曾宪刚的想法,根本用不着办工商执照,把盖山揭开,申请点炸药,石厂就开张了,有了来买,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简单而实在。侯卫东的想法稍不一样,他认为,开石厂,小打小闹没有意思,还是要办工商执照,进行税务登记,这样,才能和大企业打交道。虽然前期有些投入,最终却能赚得更大的利润。曾宪刚是把全家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石厂中,把这个石厂就看得很重、所以他按照自已的想法,不肯轻易让步,和侯卫东争执不下。“现在八宇还没有一撇,有没有人来买也说不请楚,花这些冤枉钱不值得,我的意思是先把场子拉起,等到有了生意,再补手续也不迟。”侯卫东也没有真正做过生意,他想的东西多是来自书本,“不办手续,拿不起发票,这是违法行为,被查到是要被罚款的,而且,和益杨县的大企业打交道,我们一定要正规,这是从长计议的做法。”曾宪刚摇头道:“山上石头到处都是,我们两人把石厂开起了,肯定有许多人也跟着开,他们肯定不会去办手续,如果我们的费用比他们高,就没有生意。”侯卫东也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还是主张把手续办好,名正才能言顺。我们一定要盯住大用户,小敲小打没有多大意思。”最后,两人都退后一步,先借着修公路之机,把石厂开起来,与此同时,逐步把手续补齐。到了一月中旬。从下青林公路连接到独石村办公室的公路毛坯已经出来了,辅上片石和碎石,再压实以后,就可以通车了,只是到了这一步,就需要投资,单凭人力就无法解决了。侯卫东就找到粟明,递上了有刘维工程师建议意见的申请表,想取一些资金。粟明仔细看进度表。道:“如果辅片石和碎石,费用不低啊。”侯卫东就道:“整个公路其实分为两段,一段是上山公路,另一是山顶公路,山顶路是平路,可以暂时不辅片石,但是上山路是盘山路,不辅片石和碎石,这路就危险。根本不能通行。”侯卫东笑笑眯地对粟明道:“粟镇长,这一次县里不是奖励了二十万,能否拨一点在公路上。”镇政府实行的是财政一支笔审批,粟明是副职,没有签宇权,对于大笔资金的使用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他就道:“这事我去跟镇长商量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秦镇。”秦飞跃看了申请表,道:“这事先放一放,我刚刚得到了准确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给在大家通报。”“交通局编制了全县的乡村公路规划,四大班子集体听取了汇报,原则上同意了这个规划。在规划中,上青林有一条公路,不仅要与下青林相连,而且还要朝西走,将李家镇、吴滩镇、有龙镇这一大片连结起来。”李家镇,吴滩镇,有龙镇是益杨的几个建制镇,与青林镇、赤梅镇隔山相望,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公里,但是,从青林镇到李家镇等镇,由于互相没有通公路,则必须先到益杨县,然后再从益杨转车,也就是说,从青林镇步行到李家镇,翻山越岭,也就是一个小时,而坐吉普车,至少需要五个小时,更别说客车了。泰飞跃就道:“这样一来,上青林公路就成了县道,县道就要由财政来投资,所以,镇里不要急于投资进去,免得花冤枉钱。”粟明脑袋转得快,道:“规划是规划,真正落实还有一段时间,94年是交通建设年,各镇都不傻,一定会各显神通,争取县财政在当地投钱修路。”秦飞跃就道:“我也想过这问题,镇里不能投钱,但是三个村仍然要继续投劳,将上清林公路毛坯已经挖出来,毛坯挖出来,就是一个最有利的竟争条件,我们抓紧时间向县政府写报告,申请今年启动上青林公路。”“这事要通过党政联席会研究,形成共识以后,我向马县长汇报,县里马上就要开人代会了,争取把上青林公路纳入县政府的重点工程。”秦飞跃是搞企业出身,深知公路跨通的价值,高兴的道:“真要是修通了上清林公路,上清林资源就被盘活了,我这镇长也就好当了。”侯卫东得知这消息,也很高兴,对粟明道:“县道的等级比乡村道要高得多,幸好当初修公路毛坯的时候,严格按图施工,如果当时偷工减料,说不定就要返工,万幸。”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县里面要投钱,我们是否还继续修路?”粟明转达了秦飞跃的意见,道:“规划是在纸上,落实下来才算数,这事谁也不敢打包票,你们还是要继续修路,为将来的竟争打下基础。”当天下午,青林镇招开了党政联席会,第一个议题主要是上清林公路,与会人员对于争取县财政投资修路达成了高度的公识,决定继续由粟明挂帅争取落实此事,并由高乡长出面,到沙州向人大主任高志远汇报,争取他能帮着青林镇说说话,促进规划的落实。第二个议题就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三个镇属煤矿老板提出了货款地申请,镇长秦飞跃当然同意帮弯嘴煤矿杨家福贷款,书记赵永胜却认为望日媒矿条件更好,应该优先考虑,两人在办公会上再次拍了桌子,不欢而散,后面几个议题也没有提出来。侯卫东回到了上青林场镇,把最新消息向高乡长作了汇报,高乡长就面露难色,道:“侯兄弟,按镇里的意见,三个村还要继续修毛坯,可是如果县里把上青林公路升格为县道,村里干部恐怕就不愿意义务修路。”侯卫东不以为然地道:“高乡长,我是这样想的,不管县里政策如何,只要没有真正明确下来,修路的计划就不变,泰大江他们应该会支持。”上青林三个村为了修好公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青亩费分文不付,田土的调整也由各村自己处理,这些开支,若按照部颁标淮来说,是一笔大数目,由于村民们修路的心情很迫切,就由三个村七千人共同承担了这笔费用。但是,乡村道路升格成了县道,理论上修路的主体就变成了县政府,再让三个村的干部无偿支援,恐怕就有些困难。侯卫东到乡镇的时间毕竟只有半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果然,第二天在小范围通报了这事,三个村的六位主要干部就表情各异了。望日村的书记贺合全最先发言,他最担心事情有变,高声道:“现在公路已经到了尖山村,望日村里投了工出了钱,我不管是不是变成县道,先把毛坯修到望日村再说。”秦大江就打起了小算盘,公路毛坯己经将独石村全村贯通,如果县里接手,独石村就可以不出钱了,而且就算县里暂时不投资,用块石、片石辅一层,汽车已经能够上山了,他就道:“公路升格成县道,就不是我们三个村的事情了,县里肯定要出血,我们继续修就是傻子,白花钱。”素大江的说法引起了村干部的响应,修公路所用资金不在少数,如果能让县财政出钱,村民不仅可以不出劳,而且或多或少都可以获得一些补助。看着村干部纷纷附和秦大江的说法,侯卫东这才想到高乡长在会前说的话,论到对村社干部的了解,他确实远远不如高乡长。侯卫东道:“我的意见很明确,路已经修到了尖山村,再努力一月,就能修到望日村,如果这次停下来,以后的事情就说不请楚。”贺合全站起来道:“修独石和尖山那一段,望日村一个人没有少,一分钱也没有少出,现在想不修,绝对搁不平,如果真要停下来,我组织人把前面的公路挖断,大家都不要想通车。”唐桂元深吸了一口烟,道:“县里是否明确要修上青林公路?”侯卫东解释道:“现在只是做了规划,还是落在纸上的东西,是否动工,谁也说不清楚,而且全县乡村道路规划,涉及到全县所有乡镇,先修哪一条也没有明确,我的想法是按照原计划继续修路。”江上山道:“侯疯子,如果县里面同意修路,我们三个村就亏惨了。”高乡长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道:“我们把公路毛坯拉出来,就会增加上青林公路的竞争力,再找高书记出面做工作,希望就很大。至于以前大家投的劳,只能算是作了贡献,力气使了力气在,又不会掉二两肉,大家不要算小帐,要看长远。而且,只要县里确定要修上青林公路,有可能打水泥路面,你们前期的投入又算得上什么?”高乡长的话入情入理,大家都默不作声,各算各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