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道上一路爬上来的唐树刚、侯卫东和杨大姐,坐在树荫之下,吹着山风,杨大姐从背包里拿出了两瓶饮料,递了过来,道:“唐主任,侯大学,你们喝吧。”侯卫东对“侯大学”的称呼很不习惯,道:“杨大姐,叫我小侯就行了,侯大学这个名字好难听。”一路上山,侯卫东已经知道杨大姐在广播站工作,据她说:广播站是事业单位,发工资都困难,而爱人下岗以后,与人合伙做生意亏本,欠了一屁股债,迫于生计,她就在青林山上的老场镇开了一个小副食店,赚些小钱补贴家用。唐树刚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饮料,道:“杨新春,你这么辛苦地从山上将饮料背上来,我们不能白喝,按价算钱,反正我们也要买水喝。”杨新春笑了笑,道:“喝两瓶饮料算什么?”唐树刚从怀里掏出一把钱,道:“我知道价钱,这是我们两人的,你就收着,生意是生意,要算本钱的,更何况,你还要从山下背上来。”杨大姐也接过了饮料钱,道:“今天中午就在我家里吃饭,家里炖了一锅猪蹄子。”“今天算了,侯卫东第一次上山,安排了农经站为他接风,反正以后时间还多,随时都可以来吃。”青林老场镇,真是老而小的场镇,吸一根烟就可以走上两遍,侯卫东虽然知道乡镇条件不好,可是看到了这个简陋、凌乱、破旧的场镇,心里还是“格地”愣了一下。上青林山的接风宴在青林场镇最好的餐馆,侯卫东没有进宿舍,就直接到了小餐馆,在小馆子的二楼,几个人没有穿上衣的年青男子围在一起,每个人发三张牌,正在“诈金花”,这是益杨县广为流行的游戏,或者说是一种老少皆宜的赌博方法。一个长着胳腮胡子的粗壮男子,大声嚷嚷道:“怎么走得这么慢,肚子都贴到后背了,兄弟们,最后打一盘,准备吃饭。”男子们都围在一起,各自看牌,没有人看这边一眼,胳腮胡子走到身边来,道:“我叫李勇,农技站的,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他和侯卫东握大握手,其手掌很是厚实而有力。打牌的人群传来一阵大吼,道:“开牌。”传来两声报牌声:“顺子”、“金花”,又传来几个人的笑声和骂声,几个打牌的人就走了过来。唐树刚也把上衣脱了,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大学生侯卫东,以后就在工作组工作,今天中午好好敬一杯。”“要得”,“坐在桌子在认识”,几个人坐在桌子上,一个胖女子从楼上走上来,两手各提着一件啤酒,道:“只冻了两件,够不够。”李勇摆手道:“我们八个人,两件怎么够,再冻两件来。”一桌刚好八人,二件四十八瓶,人平就六瓶了,侯卫东吃了一惊,“喝这么多?”众人坐下了,唐树刚就一一介绍,八个人除了唐树刚以外,都是青林工作组的,农经站有二人,白春城和田福深,农技站有二人,李勇和段胖娃,广播站郑发明,派出所有一人叫习昭勇,农经站的二人头发上梳得极为平顺,白白胖胖的,农技站和广播站的都长着胡子拉渣的一张黑脸,派出所民警约三十多岁,留着短发,脸颊极瘦,长着一双鹰勾鼻子。对于刚从学院毕来的侯卫东,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卤猪脚,炖全鸡、魔芋烧鸭子、爆炒腰花等等,满满一桌子。李勇用牙齿轻松地咬开了几瓶啤酒,先给侯卫东满上,又给众人倒满。唐树刚吃了几块腰花,放下筷子,道:“大家举杯,今天侯卫东上青林山,以后就是同事了,第一杯酒,大家干了。”夏天气温高,第一杯酒解暑,满桌人都将杯中酒喝了,侯卫东也是豪爽人,酒量也不不错,从山下青林政府出发时,十一点四十分,走了一个多小说,已过了中午一点,肚子饿,口亦渴,这一杯冰冻的啤酒下肚,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畅起来。唐树刚又举起杯,道:“青林山上有规矩,上山三杯酒,刚才就算一杯,看得出来,侯老弟是个爽快人,我陪你喝着第二杯。”侯卫东正在啃肥厚香醇的猪手,见唐树刚举杯,连忙将猪手放在碗里,举起酒杯,和唐树刚碰了一下,干净利索地一饮而尽。李勇接着道:“来,我来喝第三杯。”这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如梁山好汉一般模样,三杯酒下肚,侯卫东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就如看见了老朋友,主动举起酒杯,道:“今天上了青林山,各位大哥这么热情,小弟很感动,我来敬酒。”派出所民警习昭勇道:“敬酒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敬。”侯卫东豪气地道:“当然一个一个敬。”唐树刚指着身边的人道:“这是农经站的白春城白站长。”白站长人如其名,人稍胖,头发梳得油滑,皮肤如白领女人般细腻,一看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他笑道:“别乱说,站长在山下。”唐树刚反驳道:“青林山上农经站是你在负责,就是站长。”白春城举起酒杯,和侯卫东碰了一下,道:“我最多就是上青林点长,以后没有事,就要站里来坐坐。”“这是农经站的田福深,老田。”老田长着一张会计脸,说话也慢吞吞的。他一杯啤酒没有喝完,还剩下了小半杯。一旁的民警习昭勇不满地道:“老田,每次都这样,又醉不死你。”老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似乎有些怕习昭勇,道:“昨天喝多了,还没有醒过来,早上起来就吐。”习昭勇立刻揭发道:“每次喝酒都说头天喝多了,侯大学来了,你大大方方喝一会。”看来,上青林山大学生稀少,所以叫侯卫东为“侯大学”,这就如当年眼镜稀少之时,就叫戴眼镜的人为“眼镜”。几个人介绍完,侯卫东已经喝了八杯啤酒,青林山上的啤酒杯个性十足,640毫升的啤酒只能倒三杯,八杯酒就有接近三瓶了,平常喝三瓶啤酒,侯卫东没有丝毫问题,可是今天喝得太急,腹中空空,八杯啤酒下肚,侯卫东已经有些酒意了。侯卫东刚动筷子,习昭勇斜着眼睛就道:“侯大学是第一个上青林山的大学生,我敬你一杯。”看到侯卫东稍有迟疑,习昭勇就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土八路。”听到这句话,侯卫东道:“习公安,没有这个意思,喝了八怀酒,头都昏了,吃两口菜。”说完,他站起身道:“习公安,敬你一杯。”两人一饮而尽,习昭勇又对李勇道:“李大炮,侯大学学历高,三整二弄就当领导了,快点敬不杯,以后好提拔你。”李勇对这话很有些不满,道:“侯大学一直在喝洒,一口菜都没有吃,你慌个鸡巴,我们两人吹一瓶,敢不敢?”习昭勇狠狠地瞪了李勇一眼,道:“吹就吹,不吹是王八。”两人各自咬开了一瓶啤酒,仰着头,就如放自来水一样,将整瓶啤酒倒进了肚子。唐树刚见两人都有些火气,便转移话题道:“小侯,我敬你一杯,李三,老田,你们别坐着,怎么不敬侯大学。”又喝了七杯啤酒,此时侯卫东已经彻底醉了,只是他身体好,头脑还有那么一丝清醒,用手抓起一根猪手,风卷残云般地啃得精光。白春城浑身大汗,一颗颗汗水从他肚皮上直接掉在地上,他主动提议道:“酒就别敬了,来划拳。”习昭勇一脸不耐烦地道:“划个锤子。”侯卫东也喝了不少酒,听到习昭勇出言不逊,不知怎地,心里腾起一股火,他站起身来,道:“习公安,我也和你吹一瓶。”习昭勇黑着脸,不理睬侯卫东。侯卫东就道:“我先喝,不喝是王八蛋。”说完,不管习昭勇的脸色,一气喝了一瓶啤酒。唐树刚、李勇等人就在一旁起哄,“侯大学都喝了,习公安必须喝。”“一点都不耿直。”习昭勇最后也喝了这一瓶赌气啤酒。侯卫东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他抬头就看到天边的云彩,火红一般,似乎将窗将树叶都烧得燃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他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几乎就是坐在了垃圾堆里面,地上全是杂乱的物品,就如打了败仗匆匆撤走的营房,旧报纸、玻璃、谷草、竹片、挂历,占据在屋里最中央。第二十七章 原来是发配(四)侯大勇坐在竹制的沙发,发了一会呆,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沙发下面是厚厚一层的黑色老鼠屎,老鼠屎密集的程度,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啤酒也是酒,喝醉了,也是头痛欲裂,且腹胀如鼓。走进了里间,皮鞋踩在干燥的黑色老鼠屎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如走在沙滩上一样。里间极为简陋,一张铺着稻草的床,一张看上去就很沉重的木桌子,还有一张断了一枝腿的藤椅,墙上贴着一张八十年代的美女图,装腔作势,扭捏作态。侯卫东将美女图撕下来,扔到地上,他推开关得死死的窗户,还好,窗户能动,“嘎、嘎”推开之后,一株树叶繁芜的桉树就在窗前,在夕阳照耀之下,闪着略带着金色的光,显得格地有生气,和沙州学院的情景有些相似,和屋内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桉树虽好,却长在屋外,窗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有一个假山,还有些花草,只是,假山上满是青苔和杂草,花草更是被杂草所威胁,只是委屈地露出了点点颜容。这是一个原本还不错,可是已经如黄脸婆般被人抛弃的院落。青林山是一座最高海拔在九百米左右的大山,山上树林茂密,还有一些大树,当年大炼钢铁之时,沙州各地都砍了些大树,唯有青林山的大树绝大部分保留了下来,主要原因是青林山上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山吃山,对森林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当青林山下的民兵们提着锯子准备到山上来伐木,山上的村民就全体动员,数千男女老幼,拿着锄头、扁担、大砍刀,还有打猎的老铳,公然与山下的公社官员对抗。俗话说,海上出盗,山上出贼,青林山的村民向来强悍,当年解放军解放沙州之时,在青林山受到了土匪的袭击,被杀了十多人,后来,解放军出动了两个连,才将土匪窝子端掉。这一次青林山公然对抗政府,可是县里的、公社的干部对山上强悍的村民有些顾忌,也不敢违了众意,虽然最后被抓了几名带头的,到底没有敢强行将森林砍掉,青林山就有一片在沙州市保存最完好的森林。侯卫东昏头昏脑地走出了房门,他中午喝醉以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到这个房间里,这时,他才看清楚,这是一幢四层楼房,和学校教学楼的格局很有些相似,每一层十间房,有一个长长的外走廊,左侧有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厕所。侯卫东视力极好,在门口清楚地看到这两个字,结果,他肠胃里一阵翻腾,为了不现场直播,侯卫东就一阵小跑,刚把头对准了坑位,“哇、哇”地一阵大吐,中午光顾着喝酒,并没有吃多少东本西,所以,吐出来的东西尽是些汤汤水水,没有一点实在货。从厕所出来以后,又把脸凑洗衣池上的水龙头,用冷水冲了一会,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一些,刚才一路小跑,几乎是冲进厕所,走廊上的动静一点没有在意,慢慢走回房间的时候,侯卫东就在距离自己房间四个间隔处听到了炒菜的声音。“这一层楼,就只有两家人吗。”顺着走廊往回走,侯卫东惊异地发现,整整十间房子,加上自己,居然只有两间房子,而且唯一的邻居,也是关着门在做饭。试着拉了拉灯线,还好,贴在墙壁上的日光灯居然亮了,更照得满屋的黑色老鼠屎格外刺眼,侯卫东站在屋中间,看着凌乱如垃圾堆的房间,不禁很有些发呆。有床,只有一堆满是老鼠屎烂稻草,让人有床无法睡;有水,不过是走廊尽头的自来水,没有可以喝的开水;有电,除了一盏日光灯外,没有电视机、电风扇、电饭煲等任何电器;有垃圾,却没有任何扫帚、拖把等清洁工具;有肚子和满腹酒意,晚饭在何方却根本不知道。站在走廊里徘徊了好一会,侯卫东看着挂在树梢的太阳渐渐沉没了,感到格外的孤单,这是他到青林镇政府上班的第一天,大醉一场,然后被人如死狗一样丢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鬼地方,“这他妈的是什么事情?”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青林山上也不相信眼泪。经过了一阵大吐,侯卫东肚子里已空无一物,走廊上飘来了阵阵回锅肉的香味,而且是蒜苗炒回锅肉,侯卫东甚至能够想到半肥半瘦的坐墩肉在锅中滋滋作响的声音。受不了这个肉香,侯卫东又回到了房间,可是房间乱七糟八根本无法下脚,他发了一会呆,看来只能自己救自已,就把门带了过来,准备到青林山上这个小场去转一转,买些生活必备物品。一条青石板路从小院大门延伸了出去,很有些古香古色的韵味,沿街的房屋多是昏黄的白炽灯,也正因为有这些电灯,这个场镇才有丝丝现代文明的痕迹。此时正是吃饭时间,各家各户都飘起了饭菜的香味,这个香味如此诱人,让侯卫东不断地咽着口水。走着走着,想着沙州市的繁华大街,想着小佳的音容笑貌,侯卫东有些伤感起来了,他眼睛有些潮湿,看着景物也有些模糊了。转了一个弯,侯卫东认出了中午吃饭的餐馆,可是餐馆大门关得死死的,看起来场镇上的人流,只能让这家餐馆在中午营业,过了餐馆,头脑中习昭勇、李勇、唐树刚、白春城、田福深等人的形象就在他的头里晃来晃去。这些人性格、作派和沙州学院的教师同学是大不一样,他暗道:“这个习昭勇很有些霸道,以后要和他保持些距离,观察观察再说,李勇是个粗人,田福深是个老实人,唐树刚是党政办主任,看来还有些威信,以后可以找机会和他接触。”想起了这几人,他的伤感情绪反而没有了,侯卫东自嘲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一觉醒来就回到了解放前。”这时,他看到了一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搬了一根滕椅,放在街道边,便上去问道:“请问,有决有餐馆。”中年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是哈时辰了,早就关门了。”青林老场平时很少有外人,中年人看着这人脸生得很,体格也颇为强壮,想着最近青林小道常有抢钱,便心生了警惕,道:“你是干啥子的,哪家的亲戚。”侯卫东在学院当过三年纠察队长,跟着胡处长也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见到中年人的神情,猜到他在想什么,就道:“我是青林镇政府驻青林山工作组的,今天刚来。”中年人将信将疑地道:“原来是政府的人,没得晚饭?你顺着这石板路走,石板路走完,就是青林小学,那里有杂货店和一个小馆子。”等到侯卫东走了,中年人把烟头往地下一扔,道:“想麻我,小子还嫩蒜。”他一溜烟地向着联防员田飞家跑去。侯卫东顺着石板路来到了青林小学,果然有一个杂货铺还开着,走近一看,这个杂货铺名字就叫做“青林小学综合商店”,货物还算不错,里面有电饭煲、水瓶等日常用品,还有饼干、方便面等食品,看到这些,侯卫东放下心来,晚饭终于有着落了。柜台后面坐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女子,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多一点,年轻的女子相貌普普通通,微胖,穿着一件连衣裙,样子还颇为时尚,看起来不怎么象上青林山的人。同样,这两个女子她们看着有陌生人进来,都惊奇地抬起头来。第二十八章 原来是发配(五)“买一个电饭煲。”三十多岁的女子站起身,取了一个电饭煲,她把电饭煲递给侯卫东,随口问道:“你是新分来的老师吧?”电饭煲牌子不错,是广东爱德,这也有些出乎侯卫东的意料,听到询问,道:“我不是老师,是才到政府的。”一旁的年轻女子就道:“你是侯卫东吧,听李勇说工作组要来一个大学生。”侯卫东心道:“这上青林场镇真小,居然就有人叫得出我的名字了。”嘴上道:“我是侯卫东,才来的,以后多关照。”“你是当官的,我们怎么能关照你。”三十多岁的女子笑着道:“我这里货很齐,生活用品都有,还要什么?”年轻女子就介绍道:“这位是青林小学铁校长的爱人,陈大姐。”侯卫东自嘲道:“陈大姐,多亏商店没有关门,否则就惨了,晚上不知如何过夜。”陈大姐很忠厚的样子,笑道:“这有啥子,关了门,敲开就是了,都是一个场镇的人。”顺着货柜看过去,侯卫东点道:“中华牙膏、牙刷,饭盒、方便面、筷子、还有水瓶。”年轻女子自我介绍道:“我是工作组的,叫池铭,就在院子后面,等一会我去烧点开水,你过来打吧。”侯卫东正想问年轻女子的名字,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暴吼,“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人就是侯卫东问路的中年人,另一个是身体结实、满脸横肉的年轻人,他手是提着一根警棍,恶狠狠地道:“把身份证拿出来,检查身份证。”侯卫东解释道:“我是侯卫东,工作组的。”他见到来者并没有穿警服,就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检查我?”“我是派出所的联防员,老子就有资格。”年轻人将警根的高压电找开,发出“啪、啪”的声音,道:“放老实点,工作组几根条蕃苕我还不认识。”柜台后的年轻女子就道:“田大刀,他真是工作组的,才分到青林镇的大学生。”田大刀斜着眼睛看了侯卫东一眼,疑惑地道:“侯卫东,怎么没有听习哥说起?”侯卫东初来青林,还摸不清水深水浅,他态度十分良好,道:“今天中午,习公安、李勇、唐主任、田会计,白站长,我们几人一起吃的饭,我喝醉了,习公安也喝了不少。”听到侯卫东报了这些名字,田大刀也就相信了,他把警棍挂在腰上,*在货柜上,道:“怪不得习公安下午没有来,肯定喝醉了,你娃酒量还不错。”他又对年轻女子道:“池名商标,我弄了几个新碟子,美国大片,到我哪里去看啊。”池铭却不买帐,道:“再这样喊我,我给你一菜刀。”又道:“这么热,哪个到你屋里看碟子。”说着就站起身来,对着侯卫东笑道:“我是工作组的炊事员,就住在后院,早上可以把水瓶拿下来打开水,等会你过来,我帮你烧一点水。”田大刀看到池铭对侯卫东一脸笑容,心里酸溜溜的,阴阳怪气地道:“池名商标,看到大学生帅哥,就不理我了,以后下山,我不陪你了,就由侯帅哥陪你,被棒儿客抢了活该。”那个中年人看到侯卫东真的是工作组的,尴尬地递了一枝烟,露出讨好的笑容,道:“侯同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棒儿客,抽枝烟,以后到家里来坐。”田大刀拍了拍中年人的肩头,道:“老田,不愧为治安积极分子,警惕性高,以后继续保持。”他接过老田的烟,啪地一声,用打火机点燃,吐了一个烟圈,这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学生,山上治安不好,你不要到处走,就在屋里呆着,棒儿客不认识你,小心被抢。”侯卫东感到了田大刀明显敌意,他心里也不舒服,心道:“一个联防员,得意个鸡巴。”他不再理他,转头对陈大姐道:“陈大姐,还有毛巾,卷筒纸、扫把。”池铭站起身,道:“陈姐,我回去了。”又对侯卫东道:“我把火捅开,烧些开水,你等会拿水瓶来打。”池铭走了,田大刀也走了,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侯卫东一眼。看着田大刀的背影,陈大姐低声道:“田大刀是派出所宋所长的侄儿,是个杂皮,他正在追求池铭,你少惹他,青林山上只有习公安才吼得住他。”东西一堆,花了三百多块钱,身上只有一百多元钱了,陈大姐把商店门关了,帮着他将东西搬回到院子。此时,同一层楼的邻居依然把门关着,陈大姐就道:“那是高镇长的家,他到山下去喝酒了,屋里只有刘阿姨。”侯卫东鼻子里似乎又回味起炒得极香的回锅肉的味道。将杂物清除掉以后,侯卫东先将墙用干净扫把扫了一遍,将灰尘和蜘蛛网扫掉,又将满屋的老鼠屎扫干净,老鼠屎装了半桶,让他一阵恶心,随后用布拖帕将地拖了数遍,屋子里这才看起象些样子。忙完了活,侯卫东用新毛巾洗了脸,就提水瓶到后院。后院是一溜青瓦平房,围成一个四合院,左侧堆着些煤炭,煤炭旁边是烧煤的大灶,沙州地处天燃气富余地区,吴海、益杨等县城里都是烧天燃气,侯卫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烧煤炭的大灶了。大灶旁边,开着一个小门,里面洒出来点点灯光。侯卫东似着问一了句:“池铭在吗?”“进来吧。”屋子是典型的老房子,可以看到木头做的横梁,横梁在灯光下黑黝黝的,这是长期被油烟熏陶的结果,恍然间,侯卫东回忆起七十年代初吴海县公安局有大食堂,也是这种格局,如今吴海县公安局的食堂已经变成了公安宾馆,这上青林乡的食堂依然保持着七十年代的格局,整整要落后二十年。“没有吃饭吧,这里有一份烧白,还有些剩饭,我给你炒个青菜,将就吃了。”在这举目无亲的上青林山,池铭的态度多多少少给了侯卫东一些温暖,他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工作组的伙食团,有啥子嘛。”池铭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上《情深深,雨蒙蒙》几个大字特别是显眼,她也没有看书,就坐在油腻的方桌后面,她打量了侯卫东一会,有些奇怪地道:“你是大学生,怎么会到工作组来。”侯卫东听她话中有话,反问道:“工作组不好吗?”“青林镇政府是由上青林乡和下青林乡合并的,政府设在下青林乡,当官的、管事的和管钱的都集中在政府里,工作组都是年纪大的、管不了事的和不听话的。”侯卫东听闻此言,楞了一下,他心一下就沉了下来,香喷喷的烧白也就索然无味,他尽量让自己露出笑脸,可是他自已也能感受到笑容怪怪的,他无话找话地道:“平时在这里吃饭的人多不多?”池铭摇头道:“工作组的人,大部分家都在上青林山,都是自己做饭,只有二、三个人在这里吃饭,不过他们常常下村,五天里倒有四天没有到这里吃饭。”侯卫东有些奇怪地道:“那就没有必要设一个伙食团。”池铭笑道:“你才来,还不熟悉情况,青林镇政府有两个炊事员编制,朱哥在青林镇政府伙食团上班,我就只有上山了。”第二十九章 勇敢的名声(一)从伙食团出来,侯卫东胸口就睹得慌,他提着水瓶,坐在了后院的假山上,默默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满天繁星都在天空旋转,就如侯卫东心中的疑问:“原来我是被发配到工作组。”“我拿着人事局的介绍信来到了青林镇,没有得罪任何人,为何会将我发配到上青林?”侯卫东百思不得其解。一种被戏弄和被遗弃的感觉在侯卫东心中滋生,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山蚊子块头十足,在黑夜中飞舞,发出“嗡、嗡”的轰炸机吼声。“难道我当初的选择错了。”想起父亲常常说的哪句话——男子汉要有担当,侯卫东又给自己打气,道:“或许这是对自己的考验,男子汉要有担当。”又坐了一会,才慢慢将满腹有委屈排解开。一个女人从后院走过,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花台上的侯卫东,吓了一跳,道:“谁?”侯卫东站起身来,道:“我是青林政府的,今天才上山。”女人舒了一口气,“你是小侯吧。”“我是。”女人温和地道:“我们两家在一层楼上,以后就是邻居了,有空在家里来坐。”“哇,这位就是蒜苗回锅肉的主人。”侯卫东对香味扑鼻的蒜苗回锅肉特别有好感,客气地道:“以后肯定要经常麻烦阿姨。”女子身边放着一个桶,将手插在腰上休息,“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我是高长江家里的,姓刘。”女人说话声音很低,听起来有气无力,侯卫东就道:“刘阿姨,我帮你提桶。”“不用了,我洗了点衣服,拿到后面是甩干了,不重。”“哎,刘阿姨,我们是邻居了,就让小侯来提。”不由分说,侯卫东提着水瓶和胶桶,跟着杨阿姨上了二楼,杨阿姨上二楼都气喘吁吁,侯卫东心里有些纳闷:听说乡镇领导待遇很不错,高长江当过乡长,又当过副镇长,难道连洗衣机都买不起。把桶放在杨阿婕的门边,借着屋里的灯光,侯卫东这才看清了刘阿姨的相貌,满脸纹路,皮肤腊黄,头发花白,苍老得历害,可是,高长江并没有退休,不满六十岁,按照益杨习惯,他的爱人一般要小上几岁,不过就是五十来岁,想到这一点,侯卫东吓了一跳,刘阿姨和母亲刘光芬年龄相仿,可是母亲看上去至少比刘阿姨年轻十到十五岁,其实也不是母亲年轻,而是杨阿姨太老。站在门口客气了两句,侯卫东就回到了寝室,经过一番打扫,这个一室一厅的寝室看上去就顺眼多了,侯卫东取过才买的青林茶味,用白瓷杯泡了热茶,就站在走廊上,欣赏起上青林山的夜色。客观地讲,这上青林山乡政府小楼修得还真不错,站在走廊上,地势极为开阔,视线尽头是一处“凹”形的山峰,几颗闪亮的星星就如被山峰捧起一样,悬在山峰顶上,而走廊前面,是一块可以停车的水泥坝子,水泥坝子前面,又是一个长着莲叶的水塘。夏天的夜晚,站在走廊上,品着味道还不错的青林茶,听着各种小虫胡乱地叫着,一股顺着山谷滑上来的山风,将树叶吹得哗哗直响,也带来了一阵清凉。第二天,侯卫东起得很早,他在上青林老场镇走了一圈,清清楚楚地将老场镇看了个清楚,早上的上青林镇,比夜晚要可爱得多,有二家早餐店,东面一家是豆花馆子,西面是一家稀饭馒头店,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就坐进了豆花馆子,豆花饭是是益杨特有的早餐,一元钱一份,包括一碗的洁白豆花,饭则随便吃,实惠而味美,是学生们和工薪阶层的最爱。上青林豆花馆只有四、五张桌子,一张长桌上放着一排作料碗,有盐、味道、花椒粉、葱粒、蒜泥、红海椒、青海椒、碗豆粒、用花椒煮过的菜油等等,由着自己的口味进行组合。侯卫东亲自动手调了小半碗作料,然后舀了一碗饭,一名精瘦的中年人就端了一碗豆花过来。豆花扎实细密,嫩而有劲,加上调料组合得好,侯卫东狠狠地吃了两大碗饭,额头上已泌出了一圈汗水。豆花馆子走进了两个人,瘦汉子热情地道:“高乡长,这么早就上山了。”他对着里屋喊道:“堂客,给高乡长打一盆水来,弄一张新毛巾。”高乡长是一位瘦高的黑汉子,两鬂有些花白,精神极好,特别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当盆子端出来以后,他也不客气,就在街道旁洗了脸,擦掉汗水。高乡长坐了下来,道:“还是老一套,一人一碗豆花,二两酒,有没有卤菜或是蒸菜。”瘦汉子利索地盛豆花,又道:“昨天我卤了些肥肠,香得很,切不切点。”高乡长点头道:“来,切半斤吧。”金黄色的卤肥肠端上桌子,高乡长就对另一位面相严肃的汉子道:“秦所长,在上青林,就数姚瘦子的井水最好,点的豆花也最绵扎。当年县委赵书记到了上青林,一定要到这里来吃这两样。”秦所长是青林镇派出所所长,去年底从益杨县公安局一科调到青林镇派出所,三十四岁,当一科副科长已有六年了,只是一科科长和他年龄相仿,占着位子,他就始终升不上去,青林镇派出所成立之时,他便从局里调到了青林镇。秦所长天生一幅严肃的面孔,平时也是寡言少语,他也不说话,取过筷子,夹起一块卤肥肠,细细地品了一会,道:“不错。”高乡长也就不多说了,两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侯卫东此时已知道高乡长就是工作组的组长,杨阿姨的丈夫,只是杨阿姨的形象和高乡长相差太大,很难重合在一起,他对瘦汉子招了招手,道:“老板,结帐。”侯卫东轻声对瘦汉子道:“高乡长那一桌多少钱,我一起结了。”瘦汉子憨厚地笑了笑,道:“十元钱。”侯卫东站起来的时候,瘦汉子就道:“高乡长,帐已经结了。”高乡长看了看侯卫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是侯卫东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使劲摆了摆手,大声道:“你还没有领到工资,怎么能让你来付钱,姚瘦子,不能收他的钱,听到没有。”侯卫东连忙道:“高乡长,我先走了。”说完,就飞快地溜了。高乡长站在小店旁,只见到侯卫东的背影,就跺了跺脚,道:“这个娃儿,跑得倒快。”第三十章 勇敢的名声(二)回到小楼,侯卫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整栋楼安静如昨夜,底楼有一间屋挂着工作组的牌子,却是铁将军把门,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池铭提着菜蓝子,从大门外进来,看见侯卫东,就道:“今天不赶场,只有几家卖菜的,卖完了就要走,你如果要自己开伙,就赶快去买,要到伙食团来吃,提前给我讲一声。”侯卫东犹豫了一下,心道:“在伙食团吃饭,十有八九就是我一人,孤男寡女长期在一起,肯定要被人说闲话。”嘴里道:“今天我还开不了火,陈大姐的商店里没有电炒锅,她今天去山下进货,晚上才能回来。”池铭笑道:“你到田大姐哪里去买些饭票,今天中午就到伙食团来吃,我做红烧肉。”正说话间,高乡长、秦所长、李勇就走了进来,高乡长看到侯卫东站在底楼,直截了当地道:“侯卫东,开一个会,你也来参加。”会议室就是底楼最左端,这是一个类似于课堂的会议室,唯一不同的就是讲桌变成了三张并在一起的桌子,高乡长和秦所长相互推让了一番,就让高乡长坐在了主席台的正中间,秦所长就坐在了右侧。过了一会,习昭勇、田大刀、李勇以及十几个不认识的小伙子,这几个小伙子都是年轻的棒小伙子,从穿着、相貌和气质来看,就是村民。李勇坐在了侯卫东的身旁,他亲热地道:“你的酒量真是不错,昨天习公安喝醉了。”侯卫东苦笑道:“昨天我也醉得不行,根本记不起怎样回的家,现在头还在痛。”“不要说话了。”高乡长招呼了一声,众人就安静了下来。“原本分管政法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晁镇长要来主持会,县里临时有个会,这个会就由我来开,参会的主要是工作组的男同志和三个村的治安积极分子,来的都是雄棒人,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蔫人,我一个也没有喊。”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哄堂大笑,笑声中,也充满着自豪。很快,十几个人都开始抽烟,会议室就烟雾燎绕,气氛热烈。“这一段时期,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小道上,常常有拦路抢劫的棒儿客,前几天,就有好几人被抢了,刘家媳妇,不仅背兜被抢了,连裙子也被撕烂了,还有,大弯梁田家老二,屁股被扎了一刀。”说到这里,高乡长一拍桌子,道:“这是共产党的天下,这些棒儿客真是无法无天,今天我把秦所长请来,就是商量如何把这些棒儿客整住,下面,请秦所长布置工作。”秦所长表情依然如事豆花店那般严肃,声音却很柔和,“据受害者描述,这一群棒儿客大约有五、六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应该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但是,里面肯定有本地人,要不然他们也呆不住。”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刑警队在山上守了三天,没有见到动静,今天县里出了人命案子,刑警队要回城里,赵书记和刑警队李大队商量,就由我们青林镇派出所来抓这几个人。”“这几个人手中都有凶器,都是筷子长短的匕首,很危险,所以,我们这一次的行动要小心策划,即要抓住这些棒儿客,又不能造成伤亡。”秦所长顿了顿,扫视了大家一眼,道:“现在我来进行分组,青林镇派出所有五个正式民警,黄公安年纪大了,又是内勤,就留在所里值班,习昭勇带一个组,带李勇、田飞、邓刚强、张卫革,还有村里面的治安积极分子,有接近二十人。”秦所长看了一眼侯卫东,又道:“新来的大学生也在习昭勇这一个组,你们负责在山下,在三道拐的林子里藏着,听到喊声或是枪声,就冲出来,将这些棒儿客堵住,习昭勇要注意,你们这一组只是负责拦截,不要暴露,听到动静才能出来。””侯卫东虽然当过纠察队副队长,可是学院纠察队主要用于防范,象这种捉拿犯罪分子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学生参加,如今听到“枪声”二字,不禁脸上有些变色,血液流动也加快了速度。“我就带着所里的周强、王一兵两个民警,所里的联防员,还有一位守害者,就藏在半山腰的竹林后面,只要这些棒儿客出现,就不能让他们跑脱。”秦所长又强调道:“这次行动,我们有三十人,集中了优势兵力,只要战术安排得当,一定能将棒儿客整住,只是大家要注意安全,安全问题,这正是赵书记最关心的。”“分析棒儿客出现的规律,隔几天就要作一次案,估计他们没有生活来源,抢来的钱不够他们挥霍,距离上一起他们作案已经有好几天了,我琢磨着他们又该出来活动了,明天五点,趁着天未亮,各组就赶到隐藏地点。”秦所长布置起任务,总爱用些军事术语,身上带着浓浓的军人味道。秦所长布置完任务,高乡长接着道:“此事大家保密,走漏不得风声,明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到大院集中。”布置完任务,一群人就鸟兽散。侯卫东就为了在高乡长面前表现自己,特意留了下来,他早就看见会议室墙角有一把扫帚,等到众人离开,他就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起会议室来。高乡长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到侯卫东正在打扫会议室,他有些意外,停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就和秦所长一起走了出去。高乡长出了门,侯卫东也没有停下来,他继续打扫会议室,会议室看来很久没有打扫了,地下是乱七八糟的烟头,还有许多成年老灰,侯卫东把会议室的清洁打扫完,已是一身臭汗。刚刚走出门,就见到杨大姐提着一串钥匙走了过来,她走到门口,见会议室已经干净了,便道:“大学生帮我扫地,怎么好意思。”侯卫东见过杨大姐一面,他只是知道杨大姐是工作组的,却没有弄懂杨大姐什么身份,问道:“杨大姐,你是镇里哪个部门的。”杨大姐有些自嘲地道:“我们是八大员,只能干些杂活,工资又低得很。”侯卫东不懂什么是八大员,他不好意思问,随意和杨大姐说了两句,又到底楼看了看,实在没有事情做,又没有人安排工作,便上了楼,在楼上枯坐了一会,无书、无报、无电视、无广播,还有无聊,他又走到门外,看着院外三三三两两的行人,突然想起池铭的话,便把房门关了。池铭是一个年青的未婚女子,虽然她是伙食团团长兼炊事员,可是两个未婚男女天天在一起吃饭,完全就和家庭生活一样,这也不是一个事,所以,侯卫东下定决心——自已开伙。虽然他从来没有煮过饭,但是,没有吃过白毛猪,就没有见过猪跑吗?上青林场的确不大,很快就找到了池铭所说的卖菜地点,侯卫东蹲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挑选着,装模作样地讲价,买了一把青叶子菜,一块肉,又买了二十个鸡蛋,侯卫东就提着菜肉蛋转到了青林镇小学,商店的陈大姐答应给他带一只电炒锅,他就转到商店去看看陈大姐回来没有。帮着陈大姐守店的是一位瘦小的女孩子,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侯卫东走进商店的时候,她正趴在桌子上做着作业。“我妈妈六点不到就下山了,一般十点钟就能回来。”女孩子有礼貌地道:“叔叔要买什么东西?”侯卫东一楞:“有人叫我叔叔了!?”第三十一章 勇敢的名声(三)初次被十多岁的女孩子叫做叔叔,侯卫东顿时觉得自己多了几分成熟,他就挺着胸道:“我买电炒锅,陈大姐不在吗?”女孩子生于上青林,长于上青林,对老场镇的人与物熟悉得紧,她忽然想起妈妈说山上分来了一个大学生,便道:“叔叔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小女孩高兴地道:“叔叔,我在做暑假作业,英语题老是错,你能不能给我讲了一讲。”侯卫东英语成绩一向不错,读大学时考过了四级,有一段时间他想考研究生,还钻研了一段时间的英语,从小女孩的年龄判断,不是初三就是高一,他很有自信地道:“我看一看。”又问:“你读几年级?”“高一”听说是高一,侯卫东更是放心了,他拿过厚厚的一本习题集,看到女孩子在好几个选择题前打了一个问号,这道题是一道时态题,很简单,便择其要点讲了讲。女孩子不断点头。“听懂没有?“听懂了。”小女孩一张瘦脸绯红,羞涩地道:“叔叔,上面还有三道题,我都做错了。”“这四道题都是一个类型的,这方面的知识点看来你没有弄懂,我给你讲一讲。”讲完这个知识点以后,侯卫东翻到另一页,找了一道类似的选择题,让小女孩做。小女孩根据侯卫东的讲解,也没有怎么想,就选择了答案。选完之后,女孩子就急忙从书后面找出答案,兴奋地道:“这次对了。”侯卫东又让女孩子做了几道类似的题,都对了。女孩子满脸兴奋,道:“叔叔,你就住在乡政府院子里吗?以后我可以来问你英语题吗?”小女孩一双眼睛颇为清亮,说话之时,忽闪忽闪的,满脸是希望。女孩聪明伶俐,能够举一反三,基础却不好,侯卫东就问道:“你在哪里读书。”“我在益杨县一中。”“你在一中读书?”听说是益杨一中,侯卫东倒有些惊讶了,一中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每年都能考上几个北大清华,不少沙州人都把子女送到一中来读书。女孩子听出了侯卫东语气中的惊讶,红着脸道:“我英语不好,其他成绩还可以。”没有等到电炒锅,侯卫东提着叶子菜、肉和蛋,一路逛回了小院。他坐在破烂的竹沙发上,把零钱全部掏了出来,总共带了五百元钱来上班,已用去了三百多元,口袋里只余一百多元,又不知青林镇政府什么时候发工资,侯卫东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取出四十元钱放在枕头下面,这是他留下的战略预备队,用来应急。场镇虽然在山上,可是天气仍然闷热难当,大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提醒着这是盛夏季节。没有电炒锅,也就不能炒菜,如果陈大姐没有把电炒锅买回来,如此热的天气,再放两个小时,肯定会发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侯卫东把鼻子凑到那块肉上闻了闻,除了肉腥味,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正在滋生。侯卫东忍不住还是跑了一趟青林小学商店。小女孩子仍在做功课,看到侯卫东进来,连忙道:“叔叔,妈妈还没有回来。”中午,侯卫东再去了一趟商店,他在青石板街道上远远地看了眼,仍是那个专心做功课的小女孩,他就到早上吃饭的豆花馆子,把中午饭解决了,回来之后,把一块肉扔到了垃圾堆,很快就不知从哪个角落跑来两条肮脏的黄狗,卖力地争夺起这块发臭的肉。回到了小院子,小院子底楼办公室意外地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侯卫东走了进去,见报架上有《人民日报》和《沙州日报》,顿时大喜,他读了十多年书,已经习惯了有书有字的生活,到了上青林乡,一天一夜来没有见过一份报纸和一本书,让他很不习惯。打开吊扇,侯卫东开始了主动的政治学习。最新的《人民日报》是7月1日的,正是离校时期的报纸。从一版看到四版,每一张报纸每一个版面都异常珍贵,侯卫东特意放慢了阅读速度,包括人民日报的社论这种以前从来不看的版块,这一次都仔细阅读。“小侯,看报吗?”高乡长从楼上下来,进屋看到侯卫东在看报,便打了一声招呼。侯卫东回头见是高乡长,就放下报纸,站了起来,“高乡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