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场,郭兰一人在行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热闹与她无关,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侯卫东与东城区区长东方胜见了面,吃过晚饭,他拒绝了去脱尘温泉泡澡的建议,坐车回新月楼,行至路上,他一眼就瞧见了背着手包在街上行走的郭兰。他忍不住扭过头,透过车窗追随着郭兰的背影,只是晏春平和驾驶员坐在车上,他也就只能在车上看一看。下了车,侯卫东脑中依然映着郭兰的身影,孤零零的身影让他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心痛。走过中庭,他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还是拨通了郭兰的手机,“我看见你一个人在路上。”郭兰行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侯卫东影子,当手机上现出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全身血液的流动速度顿时就加快了,脸上一片绯红。“今天晚上任林渡请客,我回家。”听到郭兰的声音,侯卫东将所有顾忌抛在了脑后,道:“我想你,能见到你吗?”这一句话就如孙悟空的定身法,将郭兰硬生生的钉在了原地,身边的行人如被玻璃隔开,瞬间就没有了声音。“能。”郭兰静默了三秒钟,果断的回答道。“那你在原地不动,我过来见你。”“嗯。”侯卫东快步走进了车库,开动奥迪车,就直奔街道上,看到了郭兰在街道上孤独的身影以后,他眼光如扫描仪一般,迅速将整个区域扫描了一遍,见没有相识之人,便将小车停在了郭兰身边。上了车,侯卫东看了郭兰一眼,一踩油门,小车进入了主车道,很快就消失在了滚滚车流之中。“我们到哪里。”郭兰看着窗外的灯光,道:“不知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些忧伤,还有些迷茫。侯卫东看了郭兰一眼,也就不说话了,他将音响打开,小车内便回荡着《四兄弟》浪漫的歌声,歌声与仪表盘上的点点灯光共同营造了一道奇异的风景。郭兰内心挣扎着。车上了高速路。她咬了咬牙齿,暗道:“既然是真心喜欢侯卫东,聚在一起何必这样矫情。”她脑中猛然间迸出了一句暴君的名言:“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行驶在高速路上)【注】,侯卫东扭头看了一眼郭兰,道:“你在想什么?”郭兰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在想什么?”侯卫东侧影在车内仪表盘的灯光(下,显得)很是刚硬,他想了想郭兰的反问,道:“我刚才想起了(路易)十五的一句话——我死后,哪怕洪水将至。”听到了这句话,郭兰吃惊地看着侯卫东,半天合不上嘴。“怎么了,这是我的实话。”侯卫东知道郭兰是聪明人,聪明人一般只需要点到为止,路易十五的这一句话很符合侯卫东此时的心境,郭兰应该能够理解。“我明白这是实话。”郭兰看着侯卫东的眼光热烈起来,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这是我的问题。”“我正好想到了这一句话——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和你说的是同一句话的两个译本。”说到这里,两人都不说话了。都有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感。开了一会,天上下起了雨,雨点在车灯照耀下如万条银色,车内就更加温馨。下了益杨县高速路口,侯卫东将车直接开到了沙州学院。“你这么开到学院来了,我妈还在这。”“这叫做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侯卫东下了车,抬头看了看窗外。郭兰家里的客厅还开着灯,微弱的灯光射出阳台,让人感觉很是寂寥。侯卫东上了楼,打开门,然后打开手机做手电筒,在阳台上晃了晃。进了门,两人就如冬天里穿着单薄的旅人,用尽力气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让我看看你。”拥抱一会,侯卫东用手托着郭兰的下巴,让她的头微微的仰起,这个动作在电影里一般是恶霸、流氓和花花公子的招牌,而且总会受到女主人公的反击,此时,郭兰微微抬起头,就如一朵盛开的水莲花。十点,两人激情之后,关着灯。坐在客厅里听着音乐,浪漫如同音符一样,在黑屋里旋转。这时,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嗡嗡”的低沉振动声在音乐里很响亮。侯卫东原本想关掉手机,可是作为副市长,管着许多具体的事情,彻底关掉手机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尽管他很是厌恶手机,也只是让手机静音。当手机第一次振动结束,侯卫东看着怪物一般的手机,心道:“如果再响一次,就有重要事情,若不再响了,恐怕就有事。”正说着,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侯卫东这才拿起手机,手机显示是杨柳的号码。“晚上任林渡请我们吃了饭。吃完饭以后,我回办公室取材料,无意中听到些事情。”杨柳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急。听到杨柳口气,侯卫东意识到有重要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别急,慢慢说。”“我在上卫生间,听到有人打电话,打电话的人应该是省纪委的人。她大约没有料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在电话里说家里有一部蓝鸟和奥迪,这很不正常,我猜和您有关。”侯卫东吃了一惊,口里道:“谢谢你,我知道了。”放下电话,郭兰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有急事吗?”“恐怕省纪委在查我。”侯卫东没有说是杨柳打的电话,只是将大意讲了讲。“这事还有些麻烦,按你们家庭收入,不应该有这些东西。”侯卫东道:“这是第三次调查我的家庭收入,真是烦人。”郭兰安慰道:“你别这么想,作为高级干部,这是必须接受的调查。任何事情都是有得有失,你在得到政治地位的同时,也将失去部分自由。”侯卫东将靠在肩上的郭兰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道:“烦恼还真是无处不在。”郭兰激情地回吻了侯卫东,吻完,她道:“如果让你在官位和财富上选一样,你做何选择。”侯卫东笑道:“石场等产业从法律上都属于我的母亲,我如何选择。如果必须选择,我,大约还是会选择财富。”经过了十年的奋斗,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与初出学校时已经有了改变。“省纪委来了人,你得有迎接风暴的准备。”郭兰立起身来,吻了吻侯卫东,又道:“我明天要到学院开会,就不回沙州了。你回去吧,别太晚了。”侯卫东知道郭兰心中不舍,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很有分寸,他也没有啰嗦,吻了吻郭兰湿润的嘴唇,道:“那我走了。”“路上小心点,别开得太快。”晚上十一点,侯卫东回到了沙州,当夜,他做了好几个怪梦,总是梦中爆竹声声。上午十点,他正在开会,突然接到父亲侯永贵的电话:“出大事了,煤矿瓦斯爆炸了。”第六百九十八章分寸(下)误卫东吃了一惊,反问道:“什么,我没有听清。”饿小音很大,“矿上瓦斯爆炸了,你赶紧过来。”侯卫东此时正在开会,道二“你稍等一下,我在开会,等会给你打过来。”说完,他就结束了通话。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有用,父亲侯永贵当过多年派出所长。他相信父亲的现场处置能力。十分钟后。侯卫东结束了会议。来到了办公室,关上房门,这才给父亲打了过去,结电话的却是母亲刘光芬。“妈,死了几个人,伤了几个。”侯卫东这才显出一丝着急,如今省纪委正在沙州,火佛煤矿如果出了大事故,这事就麻烦了。刘光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群汹激昂的场面。声音在打颤,道:“死了两人,还有几个伤员。”侯卫东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是重伤员还是轻伤员。”“伤势都不重,已经送到医院观察。”侯卫东再松了一口气,道:“煤矿出安全事故也是平常事。镇里唐树刚镇长是处理矿难的老手。与我关系也还不错,何红富也是多年的矿长了,按照正常程序走,只要把赔偿金准备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光芬听到小三平静的声音,蹦蹦乱跳的心有稍稍平静。道:“我被吓死了,以前觉得那些老百姓挺忠厚,怎么出了点事就变成了强盗了。开蝶矿太危险,干脆把煤矿卖掉。”“老妈,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死了人。家属闹一闹也很正常,关键还是得出钱,给了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我等一会还要给何红富打电话。让他全权处理。刘光芬这时才醒过劲来,道:“小三,你千万别过来,我是火佛煤矿的老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官场的人太复杂了,小心他们借机整你,我就是一个老太婆,坐监狱我去,你千万别过来。”刘光芬是一名小学老师,与官场没有什么交集,加上侯卫东回家基本上不说单位的事。因此,她对于官场的印象主要来源于影视剧和小道消息,而影视剧的官场生活大多是事而非,小道消息通常具有离奇色彩。她对沙州官场的印象既真实又虚幻。侯卫东此时心情并不平静,矿难本身就很复杂,更何况还有省纪委的人正要沙州查案,听到母亲的关心之语,他笑道:“老妈,这事的核心就是赔钱,还没有到承担刑事责任的地步,赔钱以后就是整顿,你和爸一切听政府的,就没有错误。”刚放下电话,晏春平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晏春平很激动地道:“侯市长。刚才接到我爸的电话,他说火佛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死了两个人,有一个是红坝村的。”听说死者有一个是红坝村的,侯卫东心里一喜,但是他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晏春平。晏春平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他稍为楞神,明白自己犯了大错,即使是侯卫东开的煤矿,自己绝对不能说出来,心里明白嘴里不说是好同志。心里明白嘴里说出来则落入下乘。心里不明白则是糊涂蛋。他想到了这一层,眼睛一转。改口道:“我爸知道侯市长联系过红坝村,关心红坝村的事情。因此打电话告诉我。”侯卫东见晏春平改口还迅速。尽管改口显得很勉强,总体来说还算机灵,他道:“开矿是双刃剑,一方面搞活了当地经济,另一方面也出了不少安全事故,上青林石场和下青林煤矿,这些年死的人也不少小你给晏书记打电话,让他尽量为死者尽取合情合理补偿。不能让死者家庭生活困难。”晏春平走出了办公室。仔细回想了侯卫东交待的话,心道:“我看重点就在合情合理上面,什么叫合情合理,就是死者不狮子大张口,煤矿及时给钱。”他马上打了电话给父亲晏道理,讲了这层意思。晏道理正在死者家里,儿子传达的意思基本上也是他的想法,他把手机放回裤袋里,回到死者家里。死者的母亲和一帮子亲戚去了矿上,父亲与见过世面的堂兄弟留在了家里,他们把村支书晏道理和村主任刘勇请到家里,大家都沾亲带故,一齐商量事情。一位堂兄道:“把事情闹大。让矿里拿钱,不拿钱就抬棺材到镇里。实在不行就抬到县里去。”另一人道:“听说煤矿是侯卫东开的,他可是副市长。”“就是侯卫东开的矿。平时是侯老爷子在这里守着;我在那里拉过煤。侯老爷子为人还是可以。应该要出钱。”死者父亲抱着脑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让他没有了主张。晏道理抽了了一会闷烟。对死者父亲道:““‘一、一寸,人死不能复生,你别闷在心里抠气,不管这是谁的毛”得按规矩办事,应该给的钱必须要给足。我们找矿上的目的就是拿钱,你说是不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矿难的规矩。开始集中精力讨论钱的事情,由于青林镇矿难较多,也有现成的例子,死者父亲咬了咬牙,道:“我儿死的惨,不拿十万块钱,搁不平,天妾老子我也不怕。”得到了这个数字,晏道理给儿子晏春平打了电话。侯卫东得知了这个数据,心中也就有底了,他给父亲侯永贵打了电话,道:“我摸了底,红坝村的那家要十万,我的想法是只要不离谱。尽量满足,一定要注意好分寸。”过了半个小时,侯永贵又将电话打了回来,道:“如今县安监局、镇政府都到了矿上,唐树刚镇长刚和村民开了座谈会,赔偿定在六万一人。”“爸,这两年煤矿生意好,赚钱也不少,别亏了死者,尽量满足他们。”侯永贵道:“刚才唐镇长和我私底下交谈了,他的态度是我们不能超标准赔付,我们把标准提高以后,以后镇政府就不好谈判了,唐镇长的意思是青林镇赔付标准就在六万块,我们每家给六万就行了。”这倒让侯卫东感到为难,他略为思忖,道:“这事处理一定要干脆果断,不能让村民闹起来。即使明面上给六万,暗地里也可以多给一些。当然不能留下后患,手续要干净。”挂断电话,侯卫东把晏春平叫到办公室,道:“春平,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去了,我放你两天假。回家看看你爸。晏春平顿时两眼放光,他知道为侯卫东效力的时刻到了,他挺着胸膛道:“侯市长,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父亲吗?”侯卫东道:“晏书记说死者要十万。我同意死者的要求,可是唐树刚的说法也有道理,你到了镇里。与矿上的何红富联系一下,想办法给每个村民补足十万,这样才不会亏欠死者。”他补充道:“这次是放假回家。顺便办事,别在镇里招摇,住上两天马上就回业,我再给你一个号码。侯永贵,x跳炽x默默。”晏春平尽管还不太稳重,可是爱动脑筋这个特点越来越象晏道理。办事也灵活,因此,让他回去办理此事,还是比较放心。等到晏春平离开了办公室,侯卫东对矿难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他思路转到了省纪委身上。“自己当初还是不果断。如果将煤矿处理了,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侯卫东进行了自我批评。另一个声音道:“煤矿行情起来了。这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轻易让出去损失太大了。”“你还是贪婪,本身就处于矛盾的旋涡之中,你自身还有缺陷,这就是给人当靶子啊。”侯卫东在屋里转了几圈,暗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火佛煤矿和我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在上面签一个字,就算调查又有什么关系。”话虽然如此说,可是他也明白。作为领导,其直系亲属在分管领域里经商办企业,这不符合廉政规定的。这一条,或许就是致命伤。侯卫东没有猜错,此时省纪委办公室收到一个电话。报告了侯卫东的煤矿发生了安全事故。白包公高祥林听到汇报,高度重视引事,立刻指示带队到沙州的廖平,道:“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你派人去暗访,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情的。”廖平道:“出矿难的是火佛煤矿,侯卫东以前在这里工作过,这人煤矿是他母亲刘光芬名字办的所有手续。平时是他父亲侯永贵在经营。”高祥林已是心里有数,道:“侯卫东这几年做了不少难事,官声不错。你要尽量收集客观资料,注意分寸。”廖平又道:“我觉得侯卫东的问题不太严重,问题严重的是黄子堤。沙州土地买卖很不规范,易中岭和黄志强两人拿了百分之六十的地。黄志强就是黄子堤的儿子,不过黄志强已是外国籍。”高祥林沉吟着道:“此事线索走出来,但是涉及到正厅级领导,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否则最多就是擦边球,这个公寸你要掌握好。”他加了一句:“你在沙州的活动,只能让朱民生和济道林两人保持联系,这两人都是政治觉悟高的党员干部,可以信赖。”放下电话,高祥林心情也很沉重。心道:“侯卫东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发展潜力很大,如果犯了错误,就太可惜了。”第六百九十九章黑白(上)挂事故当天。晏道理安抚了留在村里的家属,又接到镇里”语,让他赶紧到火佛煤矿去招呼红坝村村民。他是知道内情的,赶紧到了煤矿。在处理此事时,市安监局也派了三位同志参加,他们看了火佛煤矿处理事故的现场,在青林镇政府在与村民谈判之时,一名安监局的同志便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围观人群之中。他看到了一位矿工模样的人,便散了烟,道:“听说这个矿是侯卫东开的,他开的矿怎么也出事了?”矿工抽着烟,他没有理会第一点,道:“青林这边的煤矿都是高瓦斯矿,容易出事。火佛这边设备最好,安了瓦斯报警器,这是第一次出事,煤矿要出事,谁能说得清楚。”那人又继续问道:“这是侯卫东的矿。”矿工道:“我不晓得,厂长是何红富。平时倒有一位侯老头在这边。”此人来到矿里只有一年多时间。对矿上的情况还是一知半解。此时,晏道理恰好在劝说村民。耳朵里听到这几句对话,他斜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心道:“这人还有些怪。怎么总是问侯卫东,莫非有什么名堂。”一般来说,智者多虑。晏道理仔细看了那人,越看越是怀疑。凑了过去,仔细听那人说什么。“平时你看到过侯卫东来没有。”晏道理在一旁接口道:“侯卫东在市里当官,到矿上来做什么,我几年都没有见过他了。”那人见晏道理一幅农民相,道:“我听说这个矿就是侯卫东的,他还真有钱,买得起煤矿,这几年赚钱赚惨了。”晏道理对眼前人已经很有怀疑了,道:“老板是谁管我们屁事。只要按时发工资就行了。”他对那名矿工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那一个矿工并不认识晏道理。附合着道:“火佛煤矿伙食好。澡堂子还是淋浴,还给工人买了保险。工资也高。”晏道理散了一枝烟给那人。道:“你是县里的干部,怎么不到里那人道:“我是安监局的。”晏道理觉得此人奇怪,正在在问他几句。这时接到了儿子的电知。“偻卫东叫你回来处理这事。”“他没有明说。就是这个意思。”晏道理脑筋转得快,道:“侯卫东这人精明。他派你来处理这事。你一定要好好办,办好了就能得到他的信任。”晏春平道:“我走之前,给侯叔叔打了电话,他说可以出十万,明里不好办,暗中都可以操作。”“既然侯卫东愿意出十万,这事就好办了。”晏道理的眼光看来。钱是最缺的东西,有了钱,村里的事情就太好办了。又道:“对了,我刚才遇到一个干部,很有些奇怪。”晏春平得知此事信息,赶紧给侯卫东报告。经过一天紧张的讨价还价,加上晏道理暗中帮着矿上使劲,死者明里拿了六万补偿,暗地里又各拿了四万。聚在矿上的人也就散了,县安监局给火佛煤矿下达了整顿通知,也就报回了县里,一场风波基本上消于无形。侯卫东对于瓦斯爆炸并不是太担心,当他听到了晏春平的报告以后。他便猜到这多半是省纪委的人跟了过去,尽管无法证实这个想法。他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了,我不想这事了。”侯卫东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烦恼扔进太平洋。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案头上的改制方案。这个改制方案是借鉴了最流行的管理层收购,进行了调研以后,请省计委鲁军作了指导,并征求了绢仿厂管理层意见,在各职能部门共同努力下,做出来的绢仿厂改制方案。沙州市绢仿厂改制方案:由现有领导层作为经营团队融资控股、职工持股并引入战略投资伙伴的产权改革方式。绢仿厂管理层持股比例这引x,绢仿厂职工通过工会持股羽x,引进战略投资持股出x,侯卫东已经看了好几天,他将火佛煤矿一事扔在了一旁,在方案中加了两条要求。要求一:管理层按政府规定不以国有资产抵押融资。要求二:为做好清产核资,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绢仿厂改制要充分利用了社会中介力量,由岭西中介机构介入改制进程,市政府多全部门协同监控。资产评估报告初稿由监管部门认真审核,交市政府部门反复讨论,并将意见反馈给评估机构。写了两条补充意见,口人挂方案前面的意见栏签下:“原则同意此方案,送子堤市”叫示,侯卫东。”黄子堤看了方案,把侯卫东叫到了办公室,道:“方案我没有意见。目前全省都在流行管理层收购。绢仿厂就是沙州市管理层收购第一案。”“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真不准国有资产抵押融资,绢仿厂管理层哪里有资金持贴,如果谁有这个能力。此人一定是贪污分子。”“也就是说,你这个管理层持股的方案根本不能实行。”侯卫东也考虑到这个问题,道:“如果用国有资产抵押融资,则是用国资的油来熬国资的骨头,管理层等于是空手套白狼。”黄子堤扶了扶金丝眼镜,道:“岭西比起经济发达省,还比较封闭。这个方案出台,我们要背骂名,一句败家子是跑不了的。”侯卫东心里只想将事情做好。道:“骂名无所谓,我是分管领导,就由我来背这个骂名。”黄子堤道:“绢仿厂职工比较多,可以抬职工持股提高到丑x左右。你将此方案修改以后,先召集绢仿厂领导层见个面,听取他们的意见。”蒋希东、项波、杨拍、高小军等领导层很快来到了市政府。将改制方案初稿发给众人以后。蒋希东苦心经营多年,今天终于要见分晓了,内心如擂鼓一般,脸上却仍然是黑脸黑面的样子,闭了一会眼睛,这才打开了厚厚的草案。看到管理层持股比例,他心中一阵狂喜,几年来,他们团队一起另起炉灶,将厂里的利益录离了一块在三大销售公司,这三大公司的资金就是他们用来管理层持股的资金。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了杨拍的目光,两人眼中皆有压抑不住的笑意。两人目光一碰就分开,低头掩饰着。约摸半个小时,侯卫东问道:“这个草案,大家有没有意见。”厂长项波脸上一阵发白,他当厂长以前,一直是党委书记,被蒋希东排挤在了决策层以外,这也意味着,他前几年并没有多少财产,因此第一个发言:“绢纺厂资产不少,管理层持股巫x至少有好几千万甚至上亿,不准抵押融资,大家就是卖屁股也拿不到这么多钱。”蒋希东针锋相对地道:“我愿意卖房子卖血,也要把钱凑出来,大家愿不愿意。”所有高管异口同声地道:“我们都愿意。”项波见到所有高管都是神采奕奕,包括杨拍都是满脸笑意,他顿时感到大事不好。联想到隐约听到的事情。暗道:“这是一个圈套,我还是被蒋希东耍了。”他当厂长这一年,给了易中岭行了不少方便,可是易中岭话说得漂亮,其实并没有拿出实际行动。他的家底也就是三十多万,算是房屋货款,顶多能凑到五十万,这个股份在新的厂里,自然就只能算是小股的。散会以后,项波发疯一样去找易中岭,易中岭在岭西办事。项波连忙坐车赶到了岭西,到了岭西,易中岭却又上了回沙州的高速路。折腾了几个来回,终于在易中岭别墅里找到了人。“虽然签了销售合同,前期铺垫了不少费用,我还亏了钱,能拿多少?”易中岭说得轻描淡写。项波急红了眼,道:“易总。你怎么能这样,当初不是说好了,销售的利润五五分成,现在怎么变卦了。”易中岭一脸无奈,道:“我们说的是利润五五分成,现在销售公司根本没有利润,如何分?”“易总,我可是拿的低于成本价给你,怎么会没有利润。”“我刚才不是说了,销售渠道的建立要花钱,培i人员要花钱,租房子要花钱,现在公司还没有利润,这事可怪不得我,如果这个模式再坚持一年,我们就能赚钱了,可惜了。”看着易中岭皮笑肉不笑的面容。项波恨不得一拳打将过去,可是他还是忍住了。等到项波离开,易中岭到了后面的那幢别墅,此时黄子堤正在悠闲地享受着美人和美酒。“改制方案是由侯卫东提出来的,责任他来背,但是贼略投资者有两家,其中一家占q%,这家公司是由易中岭暗自控股,而这家公司里有黄二的仍%股份,更妙的是,黄二是外国国籍。”黄子堤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聪明而自得。“侯卫东这个改革先锋,倒也真有功劳。”第七百章黑白(中)误卫东此时并不知道省纪委主要是调查黄子堤,他反复嚷咫J自己存在的问题,严格来说还是有些违规,但是还不至于违法犯罪也就将省纪委之事丢在了一边,绢妨厂改制大方向定下来以后,清产核资、做群众工作等一系列事情接距而至,他这个分管领导坐镇指挥,也是费尽了心力。这次改制是采用当时全国最流行的管理层收购,稳定了绢仿厂的中层以上干部队伍,又由于才部分职工股,有钱的职工也能买到一些股份,因此总体上还是较为平静,可是不和谐因素也着实不少,厂长项波就是最不如意之人,他重当厂长以后,忙碌了大半年,却是为了他人做了嫁人,实在不心甘,他一方面暗中组织了部分贫困工人到市委市政府集体上访,一方面向黄子堤提出交涉,黄子堤将事情推楼干净,道:“方案是厂里提出来的,由侯卫东在主管,我尊重厂里的意见,你是厂长,我就是尊重了你的意见”项波此时是赌输了赌徒,说话也就不客气了,道:“黄市长,我没有功劳也是苦劳,当初在易中岭家里,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现在将我抛开,太不仗义了。”黄子堤脸上闪出了怒气,道:“有言在先,有什么言,你说说”当初的一些话,有黄子堤在场,都是用的暗示、隐语,真正说到关键之处,黄子堤都没有在场,项波被堵了口,冷笑着道:“嘿,嘿,你们能作初一,不怕人做十五”正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黄子堤手握重权,家有巨款,与项波一般见识实在不划算,便放缓了口气,道:“你作为管理层,其实也有利的,如果真的缺钱,到时搞个个人货款什么的,我可以帮你说话”项波道:“货款的事情,放在下一步再说,我得拿回属于我的钱。”黄子堤放低声音道:“解锋还须系锋人,你和易中岭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有事,得找他谈”这时,刘绅进来送文件,黄子堤不动声色地道:“我要开会去了,你想想我说的话,到时我会为你的事打个电话的。”项波出了黄子堤办公室,下楼之时,暗道:“拼个鱼死网破,对我有什么好处,黄子堤毕竟是市长,可是就这样放手,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到了厂里,直接去找了几个老工人,下午,数十个工人集聚在市政府,拉出了横幅:“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劳动”、“劳动是第一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小“反腐败、反贪污”、“我们工人反对国有资产流失”。侯卫东站在窗台上,看着群情激愤的群众,他给杨拍打了电话:“杨拍,有几百工人在围市政府,要想改制成功,你们领导层还得多下功夫,否则要影响改制的进度”杨拍接到电话,不敢怠慢,立刻找到了蒋希东,蒋希东黑着脸,道:“绢仿厂有六千多职工,这次改制总有几个不满意的,算不得什么大事”杨拍道:“我瞧着项波情绪不太对头,若是他象疯狗一样四处咬人,此事还麻烦,而且他和黄子堤才索连,若真是咬出什么贪污案,打断改制的进展,就惨了”蒋希东道:“你的意思?”“我跟项波谈一次,看他什么意思,若他明智一些,就跟他合作,毕竟他现在还是厂长”蒋希东断然道:“合作,怎么合作,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他参加,他只能做为普通中层干部拿出自己的财产来买股份,以后他只能是普通股东,想进厂里的领导层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记着农夫和蛇的故事”杨拍没有多说,他已经打定主意找一找项波,如果项波同意,他可以从销售公司拿出二十万借给项波,让他多一点股份,又不至于股份太多,他深知蒋希东性格强硬,项波情绪又不对头,打定主意在蒋、项两人之间搞点润滑剂,侯卫东给杨拍打了电话以后,正准备出门,接到大哥的电瓶“卜三,江楚跳楼了”侯卫国的声音格外低沉,“什么,现在情况怎么样”“在沙州医院重症监护室”尽管是前嫂子,侯卫东还是马上取消子会议,直奔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门前,侯卫国正失神落魄地守在了门外,江楚的家人都在吴海县,赶过来还需要时间,听说副市长侯卫东到了医院,沙州医院院长赶了过来,院长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侯市长,我已经与省医院联系了,他们派了专家,正在朝这边赶,最多半个小时就到了”侯卫东含蓄地道:红楚是我的亲戚,作为病人家属,我希望尽全力抢救,呀。从生了多少费用,我们都会处理。”院长忙道:“救死抚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正在手术之时,江楚家人也赶了过来,见到侯卫国,江楚母亲眼泪水就下来了,道:,“卫国,江楚活得了吗?”侯卫国与江楚家人关系都还不错,仍然称呼道:“妈,省里最好的医生也来了,你放心”这时”卜佳也赶了过来,并带了三万元现金,悄悄地给了侯卫国,焦心地等了六个多小时,手术室终于打开了,江楚家人反而怯生生地看着医生,紧张得不敢开口,侯卫国主动道:“医生,情况怎么样?”那医生站了几个小时,也累了,冷冷地道:“脱离生命危险了,可是双腿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