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说“少自恋吧”,可是看着他诚心诚意的样子,我的心里就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了。我捧着他粗眉小眼的头说:“谁说我老公不帅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世界第一帅!”卓涛立时就龇开他的大白牙开心地笑了。我觉得,卓涛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三类幸福”。简单得像张白纸,所以也最容易得到幸福。那天我们几个钓鱼、打牌、烧烤,玩得不亦乐乎。晚上,就睡在了帐篷里。可能是啤酒喝得有点多,我睡了一会儿就想上厕所,可外面黑洞洞的,我又不敢出去。谢欣语喝酒即醉,我怎么也叫不醒。洛小缇就更不用说,缩在睡袋里像只冬眠的小熊。我一个人爬出了帐篷,找了一个离帐篷里不远的灌木里解决问题。只是当我从灌木里站起来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地看见栈桥上竟站着一个人。我正想看清楚是谁,他却“咚”的一声跳进了湖里。这大半夜的,我的脑子里立刻蹦出两个字——“自杀”!我有点慌,飞快地跑了过去。栈桥的尾端,散扔着几件男式的衣物,湖面上却十分平静。是已经沉下去吗?我试探地喊:“喂,有没有人啊?”突然水面翻起一串气泡,有人浮了出来。他抚开眼前湿漉漉的头发。我不由得低呼了一声:“蓝桉?!”没错,是蓝桉,月色下,润湿的皮肤,闪着水晶样的光芒。。我有点结巴地说:“你,你在干吗?”他却我游到栈桥旁,向我伸出手说:“拉我上来。”我犹豫了一下,去拉他的手。蓝桉却突然捉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拽。我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直跌进了水里。深蓝色的湖水,温柔而冰凉。我仿佛就此跌进了时光的湖底……“别怕,有我在呢。”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已经分不出是从前的蓝桉,还是现在的蓝桉在对我说话……Memory 28:夜泳也是这样安静的夜晚吧,只是星空格外璀璨。我和蓝桉蹲在谢家的屋顶上。那一年我们六岁,窗子里暖黄的灯光,映着两张抹着黑灰的脸。蓝桉如同侠盗般抿着嘴说:“你喜欢哪一个?”“你真要偷啊?”“怕什么,反正她还有。”“我喜欢蓝色的那个。”“好,你等着。”说完,蓝桉就沿着窗子的空调,爬到三楼,钻进窗口。一会儿工夫儿,又钻了出来,攀爬回我的身边。他对我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说:“到手了。”“真的,给我看看。”可就在这时,谢家的保安发现了我们。蓝桉带着我从房子的排水管滑下来,一路狂逃。到现在我都不能忘了那个夜晚,恐惧如同如狰狞的怪兽,紧随在身后。我只有牢牢抓住蓝桉的手,才不会那么害怕。蓝桉带着我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直跳进环镇河。四月的河水,湍急冰凉。我们紧拉的手,在入水的一刻,被冲开了。四周没有光,只有无数细白的气泡在身边翻涌。我怕极了,小小的身体,像浸湿的棉花,向河底迅速下坠。就在这时,蓝桉在漫散的水草中,鱼一样游过来。他一把捉住我,把我托出了水面。我们紧靠在木桥下的桥墩旁,大口地喘着气。蓝桉说:“别怕,有我在呢。”桥上有人拿着手电照了照,离开了。我轻声说:“我以为我要死了。”蓝桉擦了擦脸上的水,说:“有我你就死不了。”那时,他就和我一样小,可我紧紧攥着他的手,就那样笃定地信了。其实我们从谢家偷出来,只是一只娃娃,那只谢欣语从不让别人碰的SD娃娃。她穿着蓝色的晚礼裙,蓝色的水晶舞鞋,卷卷的长发,松软地盘在头顶。我好喜欢它的眼睛,大到失真,却流露出无比真切的悲伤。那一天,妈妈上夜班。我守着娃娃兴奋地整整一个晚上睡不着。然而第二天一早,妈妈还没回来,谢欣语就找来了。她站在敞开的窗前,只说了一句:“还给我。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咱们还是好朋友。”我的脸一瞬红透了,准备了一堆搪塞的谎言都堵在嘴里说不出来。谢欣语伸出手说:“小一,还给我好吗?”我只好把藏在床底的娃娃,拿出来递给她。谢欣语爱惜地抱在怀里,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我关上窗子的时候,失落极了。蓝桉却安慰我说:“没事,要娃娃有什么意思。自己做SD娃娃才漂亮。等长大了,我送你一条的蓝裙子,到时候你一定比谢欣语的娃娃还美。我来做你的男朋友,邀你去参加舞会,跳第一支舞。”我望着他闪闪的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天,心里的失落,也就悄然填平了。“嗨。”有水花溅在我的脸上,是蓝桉。他松开了我的手,说:“这么多年了,还不会游泳吗?”“当然会了。”我掉头向岸上游去。蓝桉却说:“陪我游一会儿吧。”我停下来,说:“这么冷?”“泳起来就好了。”蓝桉已经向湖心游去了,我催眠似的跟着。夜晚的卓尔亚湖,静谧安逸。蓝桉游到湖心停下来,仰面浮在水面上。我看得有点发呆。此时的他,看起来竟那样的美,月光碎在身边的水纹里,波动细小的光斑。我游到他身边说:“能告诉我为什么回来吗?”蓝桉却静静地说:“苏一,知道吗?我父母就淹死在卓尔亚湖里。”“啊?”我失声叫了出来。“卓尔亚在土著语里是保护灵魂的意思。你说,他们的灵魂,会不会还在这湖水里呢。”我让他说得有一点怕了。我说:“我真的有点冷,回去吧。”蓝桉翻过身,向岸边游去。我默默跟在后面。这是他第二次提到他父母的死,可我不敢追问。那样一个隐秘的深痛,我怕说错一句都会刺伤他。回到岸上的蓝桉,穿起栈桥的衣服。在水里并不觉得,站在岸上,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让我脸热。我抱着肩,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可又忍不住悄悄看他月光下的影子,消瘦,却不柴弱,流顺的身体,有好看的线条。我想到一句好俗气的形容:不穿有肉,穿上显瘦。忽然有衣服披在我身上,我心虚地吓了一跳。蓝桉沉声说:“别冻到了,我送你回去吧。”我有点发愣,也许是令人缅怀的湖水,让冰封的蓝桉,竟现出难得的温柔。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把我紧裹在他的臂弯里。那一刻,我真感觉不到冷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好像都在发烧。我想拒绝,可是……那种心跳或者心不跳,想笑又想哭感觉终于现身了。那是在卓涛身边从没有过的感觉。我只希望从栈桥到帐篷的路可以变得更长,更长。蓝桉说:“那条裙子喜欢吗?”“嗯。”“一直想看你穿上的样子。”“让你失望了?”“还好。”看来他都记得,蓝裙子,舞会,第一支舞。那……男朋友呢?忽然衣袋里传来,短信提示音。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才想起,这是蓝桉的衣服,手机也当然是他的。可是来短信的号码,让我愣住了。因为那是Icy的,我立刻装作很随意地点开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Hey,小一,开心吗?不过,别忘了回头看一眼哦。”蓝桉有点不喜欢我看他的短信,微皱起了眉头。我却直接删除说:“是发给我的。”“给你的?”我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了,转过头看向身后。就在岸边的橡树下,一个人正惊诧而愤怒地看着我。刚才所有如梦般的浪漫,一瞬被击醒了。我尴尬地甩开蓝桉搭在我身上的手说:“小缇。你也出来上厕所吗?”The Fate of Fission命之裂变 篇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不可一世的你会主宰不可一世的命运。可时间让我发现,其实,你和我一样,不过是黑白方格上的一粒的棋子。你的爱与伤痛,是我的乐与悲伤。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可一世的你,只主宰了无能为力的我。Memory 29:裂变原子核物理老师说,一个重原子的原子核分裂为两个或更多较轻原子核,并在分裂时两到三个自由中子并释放巨大能量的过程,叫做裂变。事实上,感情亦是如此,当它从单一裂变出两个或更多的时候,同样会释放出巨大的,催毁一切的能量。而那一次春游,仿佛就是一颗最初的原子核。它不断的分裂成,二个,四个,八个,十六个……我宁愿从没有过那一次春游。因为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发生微妙的改变。谢欣语与唐叶繁之间,似乎和从前一样,可谁都看得出,他们在努力扮演着完美。梁子静这个几乎从不会被提起的女生,却实实在在的横亘在他们中间。而我和小缇,依然还是朋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了。她不会再追着问我蓝桉的事,甚至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蓝桉的名字。在卓尔亚湖畔发生的一幕,成了插在我们之间的锐刺。那天晚上,洛小缇直到宿舍锁门,也没有回来。我和谢欣语用被子和枕头在洛小缇的床上做出蒙头大睡的样子,骗过了查房老师。熄灯后,我给洛小缇打电话。可她始终不接。谢欣语坐过来说:“你和小缇究竟发生什么了?这几天奇奇怪怪的。”“我们……唉……”我叹了口气,决定把在湖边发生的事告诉谢欣语。那一夜,洛小缇从树影里走出来,径直来到我面前说:“苏一,咱们是朋友对吧?”我愧疚地点了点头。她又问:“那你觉得现在自己够朋友吗?”我深低着头,无言以对。“苏一,我一直……”“够了!”蓝桉冷冰冰甩出两个字,截断了洛小缇的质问。洛小缇愣了一下,突然爆发说:“什么叫够了?你是我的男朋友,却和我的朋友去游夜泳,难道我不能要一个解释吗?你们……”“啪”一声脆响。蓝桉扬手给了洛小缇一个巴掌,手劲大的,把洛小缇直掴倒在地上。“你疯了!”我一把推远蓝桉,说:“她是女生啊。我最恨的,就是打女生的男生!”蓝桉却突然捉住我的手腕,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恨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手如同一把铁钳,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我这时才想起害怕。刚才温软的一幕,让我忘了现在的蓝桉,已是一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蓝桉。他用力的一推,将我摔在地上,说:“你们最好记住,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更不需要谁来对我指手划脚!”蓝桉扯走了披在我身上的衣服,转身走了。我只觉得春寒的潮冷,直冻进骨头。我忍不住骂自己疯了,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动了心。他舞会上的优雅,湖水里的温情,都不过是他娱乐心情时的游戏。撕开他所有裱装的面具,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恶魔。洛小缇的面颊上,印着鲜红的手印,嘴角一丝血迹溢出来。她一直保持着摔倒时的样子,一动不动。脸上凝滞的表情,像一尊木刻。我伸手扶她说:“小缇,你还好吧?”洛小缇甩开我的手说:“你走开。”我轻声说:“对不起。小缇。”“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只是你要是喜欢就明说。别偷偷摸摸,让人知道了不爽。”“好,那我就明说,之前我的确对蓝桉有过不一样的感觉。但那是因为他总是时不时勾起我儿时的回忆。可是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现在的他,只会让我害怕,让我恐惧。” /55洛小缇直视着我的眼睛说:“苏一,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今天说过的话,最好牢牢记住,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走吧。”我拉起来说:“我现在已经很难看了。”后来的事,谢欣语就很清楚了。她听完经过,恍然说:“怪不得小缇这段时间,会处处提防你。”“唉,哪还用防着。现在你让我接近蓝桉,我都不想。”真的。这是实话。我能拥有卓涛已经足够好了,真的不想再为一个神经不能自控的人犯傻。Memory 30:踩脚舞会提起卓涛,他大概是最没受到“春游”影响的一个人。他依旧像从前那样乐天,和爱我。那段时间,我总是渴望见到他。希望他能有很多时间陪我。就连他参加跑酷训练。我也会带着作业,边做,边旁观。卓涛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我对他依恋。为此,他高兴的整夜睡不着。半夜三更,也会时不时的发来慰问短信。“睡了没有啊?”“有没有想我啊?”“你有木有觉得,咱们的爱情又深了。”尽管他肉麻的有点恶心,却也让人窝心。周末,卓涛拿着省吃俭用的500块钱约我出来,准备带着我一起报名参加交谊舞培训班。我听了,“噗”的笑喷出来。我说:“干嘛花钱学那个,傻不傻啊。”“怎么会傻呢。你看那天蓝桉请你跳舞,多帅啊,可羡慕死我了。”提到蓝桉,我心里难免有点小异动。我说:“你怎么不学好人,学他干吗?”“他还不够厉害吗?我不想再提蓝桉,于是转开了话题说:“对了,学跳舞还用花钱吗?回家上网,教学视频多的是呢。”卓涛一拍脑袋说:“对哈,还是我老婆会省钱。”那天,我们一起去了卓涛的家。他父母不在。我们在优酷上找到了教程,就开始了“踩脚”活动。卓涛玩起跑酷还不错。可跳起舞来,却手脚不协调。左一脚,右一脚地踩的我“啊啊”尖叫。我们跳了半个小时还不到,脚都被他踩肿了。我推开他,说:“算了,你这哪是跳舞,根本就是摧残。”“不行。”卓涛拉住我说:“我还没练会呢。”说着,他就把我抱了起来,崩喳喳,崩喳喳地转了三圈说:“要不以后咱们俩就这么跳舞吧。保证踩不到你的脚。”我在他紧紧地怀抱里,开心地笑了。和卓涛在一起,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快乐的。因为他那种乐天到发傻的脾气,可以让我忘掉所有的烦恼。我捧着他的捧脸颊,说:“卓涛,你对我真好。”我轻轻把唇印在他的唇上。我听见他喉节悄悄翻动的声音,呼吸也变得浓浊。他的嘴唇,干燥、炙烈,有细小的爆皮。不知道蓝桉的嘴唇会不会也是这样粗糙呢?也许……应该……更软柔一点才对,像他那样的男生……Cut!我突然在心里狂叫了一声,从卓涛的嘴唇上弹了起来。我怎么会想起蓝桉?怎么会在吻着卓涛的时候,臆测着他的嘴唇!卓涛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他说:“怎么了?我咬你了?”“没。”我有点心虚地说。还好房门在这时响起旋动钥匙的声音。我从卓涛的身上飞快地跳了下来。是卓爸回来了。他瞥了一眼我和卓涛说:“干什么呢?”“练跳舞呢。”卓涛随口答。“哦。我还以为你们在练气功呢,练的这么气色红润。”我和卓涛顿时都不好意思的笑了。Memory 31:从卓爸到蓝桉说起卓爸。他在不发脾气的时候,其实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特别是在卓涛越来越耐打的今天。他变得也不那么爱发脾气和打人了。他嘱咐我说:“你阿姨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今天留下来吃饭吧。”我说:“好啊。”其实在这里,我感觉更像一个家,没有整日烦愁苦情的妈妈,也没有每天给我冷脸的某叔叔。卓爸卓妈对我,像自己家的小孩。事实上,他们早已默许了我和卓涛的恋爱关系。倒不是因为他们开明,而是他们有小人物的烟火和实际。他们对卓涛的期望值不高,甚至都不指望他能考上大学。在他们眼里,卓涛最好的未来,就是找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早早的娶妻生子。这样他们就完成自己一生最大的心愿。卓妈不久就回来了。我和卓涛坐在客厅里,帮忙择菜扒豆角,卓爸在沙发里看新闻。电视里正放着某楼盘三期发售的消息。卓涛抬头看了看说:“唉,这不是谢欣语他爸盖的楼吗?将来咱俩结婚的时候,你和她说说,卖给咱们一个血亲价。”“去!”我拿起一根豆角扔在他头上说:“谁说要嫁给你了。”卓爸却说:“要买也不能买那儿的房子。”“为什么?”卓涛说:“你们厂子不是以前就在那儿附近吗?”“对啊。现在都让你那个同学老爸推倒盖小区了。”“强拆是吧,把你奋斗一辈子的地方都给推了,你心疼。”“你小子懂什么。我们那是什么厂啊?化、工、厂。那是说盖就盖的吗?说了你也不明白。好好学化学去吧。”卓涛却嘻嘻哈哈撞了撞我的胳膊说:“念旧就念旧呗,还整到化学去了。”卓爸刚一瞪眼睛,我就狠狠敲了卓涛头,说:“我帮你揍他。他这个人天生就长了张欠打的嘴。”这一天,我玩到晚上八点才离开。卓涛骑着单车送我回家。天气已经有了初夏的味道。路边的广玉兰,透出暗哑清香。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又拿开了。卓涛说:“怎么了?想靠就靠嘛。我不介意。”“我介意,上面都是汗!”看来偶像剧都是骗人滴,大热天的,男主角蹬着车,还要驮着一个大活人,哪有不汗流浃背的。女主把脸贴上去,是要洗脸吗?突然,一声尖叫从路边停着的一辆趟篷的越野车里钻出来。我忙喊住卓涛说:“停下停下,过去看看?”因为那个叫声太耳熟了。我从单车上跳下来,走过去。发现车子里坐着的,正是洛小缇和蓝桉。只是络小缇整个人都惊恐万分的直贴在椅背上。蓝桉却怡然自得地坐在驾驶位上,好像在欣赏娱乐秀。我担心说:“小缇,你怎么?”蓝桉皱着眉,转过头看我,似乎是我打扰了他的雅兴。有过之前的经历,我再也不敢对蓝桉乱吼了。我尽量温和地说:“蓝桉,你对小缇做什么了?她那么喜欢你。你不要再伤害她好不好?”蓝桉好像很满意我对他说话的态度,微微笑了。他说:“正因为她喜欢我。我才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拿出来与他分享难道不好吗?”“喜欢的东西?”我这才开始注意到洛小缇的头上,竟然趴着一只手掌大的蜘蛛,棕红色的身体,长着细密绒毛。它缓缓地在洛小缇头发上,攀爬着。我远远的看着,神经都如同针刺般惊跳起来。我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是你的宠物吗?”“是啊,想认识一下吗?”我惧怕摇了摇头。卓涛从我身后走出来说:“蓝桉,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欺负女生?你不觉得没面子吗?”蓝桉却转过头,看着洛小缇说:“我欺负你了吗?”洛小缇顶着巨大的蜘蛛看了我一眼,艰难地说:“没。”“那还不让他们走。”洛小缇闭着眼,突然喊着:“走啊!你们走啊!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蓝桉看着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卓涛恼怒地拉起我说:“走吧。人自贱就没法救了。”我想帮忙,可又想不出办法。卓涛扶起他扔在路边的车子,嘟囔着说:“都是高中生,他怎么能开车啊?”我愣了一下,忙掏出手机给**打电话。于是巡逻的**很快就赶来了。不出所料,蓝桉根本就没有驾照。这样也就算是帮小缇解了围。趁着蓝桉和**交涉,我远远地对着洛小络晃了晃手机,坐上卓涛的单车,离开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了无数巨型的蜘蛛,在追着我跑。卓涛、唐叶繁,谢欣语、洛小缇都被白色的蛛丝束住了。只有蓝桉的笑声,阴恻恻的响在耳边。他不停地在问我,苏一,你逃得了吗?你逃得了吗?我尖叫着从梦里醒来,吓出一身的冷汗。Memory 32:爱之纹身那段时间,我常常会问自己,究竟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奋不顾身的,明知不可能,还要撞的头碰血流的,才算是爱情吗?爱究竟是让人不知疼痛,还是让人痛不欲生?似乎我身边的每一段爱情,都变得艰涩难懂。比如,谢欣语,比如,洛小缇。她们都曾是那样骄傲的女生,可是在爱情面前,却一一败下阵来。她们仿佛渐渐陷落进一个圈套,毫无防备的卸去了抵御的盔甲。洛小缇自从蜘蛛事件之后,与我和好了。那天晚上,谢欣语去上夜自习。我躺在床上听广播。洛小缇洗漱回来,穿着睡衣坐到我床上,说:“嗨,小一,一直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我坐起来说:“没有啊,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我想通了。你喜欢蓝桉是你的事,我喜欢蓝桉是我的事。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别人的,我管不着,也管不了。”“我不会喜欢蓝桉的,尤其看了你以后。太为难自己了。”洛小缇微微笑了笑说:“你纹过身吗?那种针针刺进皮肤的疼痛,却也让人感到快乐。尤其当你看着自己的皮肤,在疼痛中绽开美丽的图案,就会有种极致的快感。蓝桉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我有点吃惊洛小缇的几近扭的想法,我说:“你……纹身了?”洛小络转过身,缓缓的褪去睡衣。我在她削瘦的背上,看见了一棵枝繁叶茂,须根虬结的大树。“这种树就叫蓝桉。是极霸道的一种植物。它会拼尽全力抢夺土壤里的养分,不让身边所有的物种存活。你说,是不是和他很像?”我轻轻地触摸着她的青蓝的皮肤说:“小缇,你没有必要爱的这样孤注一掷。”“苏一,你知道我为什么做事会这样狠吗?就是因为我无牵无挂。我的世界,从来都是孤注一掷的。不给自己退路,才会全力以赴。”我帮她拉起衣服,却不想说任何鼓励的话。因为她爱的,太辛苦了。后来,我和谢欣语说起这天的对话。谢欣语却口气淡淡地说:“你应该祝福她的。至少她在这份爱情里,还得到了一半快乐。”是的。对于谢欣语来说。她和唐叶繁之间已经没有快乐而言了。她就像台24小时测谎仪,时时刻刻监控着唐叶繁。唐叶繁每一个异动的表情,都会被她解读出含义。我提醒她说:“这样不行的,唐叶繁坐在那里发会儿呆,你都要分析一下他在想什么。他会崩溃的。”“是我要崩溃了。”谢欣语纠正我说:“他明明在我面前想着梁子静。你要我视而不见吗?”“你怎么知道他在想呢?”“我说过,我不需要向谁解释。他有没有想,你应该去问他。”我无力了。对她们两只都无力了。我是道行太浅的小妖精,自己的感情还管不好,哪还有能力管这两位大神复杂纠结的爱情。Memory 33:偷听的代价五月,天气炎热起来。学校像一个备战的擂台,到处挂着红色的条幅,鼓励高三学长,做最后的拼力撕杀。看着他们埋头各种卷子里的窗口,我忍不住会想两年后,是不是也要这样,拼死一搏,各奔东西。中午,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卓涛拉着我到绿地花园里说话。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好奇怪问:“什么事啊?”卓涛说:“我爸他……不准备让我升高二了。” /55“啊?让你辍学打工?”“不是,是他要去上技校。他说现在考文凭不如有技术。学一门手艺一辈子饿不死。”“那……你自己想不想去?”“我上不上都一样啊,我就是不想离开你。”我静了静说:“其实你爸说的也对,你的成绩考大学肯定悬。还不如转去技校。”“那咱俩怎么办?”“你不会告诉我咱们俩这辈子永远都粘在一起吧?你就那么看准我考不上大学啊?”“也是。”卓涛习惯性地想伸手抱我,可是想起这是学校又放弃了。赵加勇发短信来找他。他说:“老婆,我先去看看我们队长,回头咱俩再说。”我点点头,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说的失落。他对我的好,好像已经把我宠得不习惯一个人了。如果校园里少了这个从12岁就喊我老婆的家伙,我会很难过吧。我站起身,准备回宿舍睡午觉。可是当我绕过一棵紫荆,却看见了蓝桉。他正一个人向小山坡的后面走过去。那该是通往洛小缇的地下基地吧。我忽然想起,那天谢欣语变的“内裤魔术”,心里溢出一丝细小的酸疼。我真不想承认这种违背我意愿的感觉。可它就那样真实的梗在心里。好奇也好,嫉妒也罢。总之我悄悄地跟了过去。我很想知道他和洛小缇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好像只有眼见为实,才会让我死心。蓝桉很熟悉防空洞的入口,我隔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跟进去。黑漆漆的通道里只有洛小缇整理过的房间,透出微弱的光线。我躲在暗处的角落里,感觉自己很蠢。我在这里要偷听什么呢?我又想证明什么呢?忽然防空洞的大门口,传来保安说话的声音。一个在说:“听说有学生进来,校长让把这锁了。”“要不要进去看一下。”“我靠,这么黑,喊两嗓子就行了。”那人大喊起来:“里面有没有人啊?要锁门了!”蓝桉和小缇没有回应,我就不敢出声。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我正在犹豫要不出来的时候,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防空洞的门竟然锁了!我这才慌了,连忙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用力拍门喊:“别走啊。还有人呢!放我出去!下面还有人呢!”可是那扇厚重的铁门,一动不动,仿佛它永远也不会打开了。“为什么刚才不说话?”是蓝桉。我转过身,在极弱里光线里,依稀看见他斜靠在墙上。我问:“小缇呢?”“只有我。”“那我们怎么办?”我慌乱的翻出手机,却没有一丝信号。我快要哭了,反身拍门喊着:“有没人啊!放我们出去。”蓝桉却在一旁闲闲地说:“别费力了,这门有15公分厚,防核爆都行。”“那我们怎么出去?”蓝桉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来自房间里的,那点低暗的灯光也熄灭了。我按亮手机说:“怎么回事?”“他们大概拉闸了吧。”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而我在盛大的恐惧中,无可抑制的尖叫了。Memory 34:等着生,等着死我借着手机的光亮,找到了蓝桉。他仰面躺在深紫色的垫子上,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我说:“你怎么不急啊?咱们出不去了。要是没人发现,会困死在里面的。”蓝桉却微微笑了,他说:“急你就能出去了吗?如果急有用。我帮你一起急。”“一定还有出口,我去找。”我拿着手机,向洞里摸索进去。然而防空洞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的。我转过几个岔路。就迷失了方向。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颤声说:“蓝桉,你在哪儿呢?”可是空空的黑暗中,只有我的回声传过来。我怕极了,似乎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慌张地跑起来,大喊着蓝桉的名字,泪水不受控的涌出眼眶。突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手机脱飞去,失去了光芒。刹那间,我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死寂的空间里,听不到一丝声音。我把眼睛瞪的极大,可看到除了黑色,还是黑色。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束光线忽然划破了黑暗的封锁。是蓝桉。他拿着的手机,神祗一样站在我面前。他冷然地说:“起来吧,别乱跑了,留着体力才能等到有人来救我们。”我听话站起身,紧紧地跟着他,再不敢贸然乱走。当我再次回到络小缇的房间时,我才稍稍安心下来。蓝桉拍了拍身旁的垫子,示意我坐下。然后指着地上的一堆的啤酒,说:“我们就剩下这个了,希望可以撑过去。”“小缇知道你在这儿,对吗?”“她不知道,我来是拿CD的。今天是周五,她要去找他爸要钱,几天之内回不来。”“卓涛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只有欣语知道这个地方,可是她这几天迷迷糊糊的,会不会想起来这里找找啊。要是一直没人来,我们怎么办?”“等。”蓝桉里熄灭手机的光亮,缓慢地说:“等着生,或者等着死。”而我的心,也跟着一瞬沉寂了。黑暗中,我紧紧依着蓝桉,生怕他像那些光线一样,消失不见。他递给我一罐啤酒,说:“喝吧。醉了就不怕了。”他的口吻让我有点恍惚,浅浅的关怀,更像我记忆中的蓝桉。我拉开锡环,猛灌了一听,接着猛烈的咳起来。他伸出手臂,在我背上拍了拍,然后把我揽在怀里。我下意识挣脱了。他却突然按亮了手机,直视着我,细长的眼睛,在羸弱的光线下,现出奇异的蓝。他说:“酥心糖,如果这是我们最后的时光,你真想一个人孤独的等死吗?”只一句话,他就击溃了我所有防线。我借着涌上的醉意,轻轻靠在他的臂弯里。或许,在我不可知的心底,早就期待着这一刻了吧。那些一直徘徊在心里的焦躁与恐惧,悄然消退了。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听他的声音,感觉他的身体。在我醉蒙蒙的意识中,他仿佛就是从前的蓝小球。我依偎着他说:“蓝小球,知道我为什么害怕被锁在这里吗?因为我小时被锁的太久了,真的太久了。那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爸爸外出打工,妈妈要上班工作,照顾我的方式,就是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一桶饼干,一壶凉白开。还记得我家那扇满是铁槛的窗子吗?每当外面有小孩嬉笑着跑过,我就会摆着凳子爬上去。从羡慕,到嫉妒,从嫉妒,到仇恨,从仇恨到无奈。那时,我惟一的朋友,只有一条叫蛋黄的狗。它已经很老了,但它很温顺。我把毛巾被系在它脖子上,它就是我的超人。系在腰上,就是和我一起参加舞会的公主。它是万能的,扮演我能想象的得到的,各种各样的朋友。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妈妈带你回来之前,我被锁在家里整整五天。蛋黄就在那五天里,离开我了。那天晚上,我还像往常一样抱着它睡觉,可是醒来,它却没了一丝气息。蓝小球,你以为我真不懂什么叫不在了吗?可害怕一个人的我,只能当死去的蛋黄还活着。每天,我都会从碗橱里拿出一付碗筷,放在它面前,把自己不多的小饼干分给它。然后和说话,给他念故事书,或者跳一段自己编的舞。记得是第三天吧,它开始发出难闻的气味。我翻出爸爸送给妈妈的,惟一的香水,轻轻洒在它的身上。可是你知道吗?一个东西开始腐烂了,就再也难以掩盖它变质的味道。我洒了整整一瓶的香水,却仍是惊扰了邻居。他们从窗口看见了蛋黄的尸体,于是撬开了门锁,要拿走蛋黄。我疯了一样扑在蛋黄身上,大喊着,你们别带走蛋黄,它没死,它只是睡着了。蛋黄,你快起来,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可是你知道的,我还那么小,没有一个人帮我。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野蛮地打翻盛着小饼干的碗筷,用塑料袋装走了蛋黄。而我,除了肆无忌惮的痛哭,尖叫,再没有别的办法。蓝小球,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憎恨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我的妈妈。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长大。”是因为我喝醉了吗?还是因为觉得这是我在世上最后的时光。这个一直暗藏在心底的秘密,第一次这样血淋淋的掀开了。我紧紧地抱着蓝桉的身体,溢满泪水的双眼,凝着眼前的深邃的黑暗。我说:“我是嫉妒洛小缇,嫉妒她可以和你在一起。尽管我有卓涛,尽管他对我那么好。但是蓝桉,你在我心里,是不可代替的。是你撬开了锁住我的窗子,带我去认识这个世界。我不懂这是不是爱。我只知道从我再见到你那天起,就一直在抗拒,却又无法抗拒。”蓝桉忽然环紧了他的手臂,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他说:“酥心糖,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会选择不离开你。”“真的吗?”他低下头,重重地吻了我额头我们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蓝桉的手机也终耗尽了电池,关机了。我们只剩下了黑暗,和彼此。我从极度的饿,变成了极度的虚弱。我仿佛可以听见生命从躯体里悄悄流走的声音。但心情却在酒精的迷醉下,变得格外欢娱。我似乎看到黑暗中,有阳光淋漓灿烂地照下来,那是朱槿盛开的夏天吧。我站在最高的屋顶上,微风吹动我漂亮的花裙子,那个留着小平头的男孩,在海浪般起伏的屋顶上奔跑,跳跃……我说:“蓝小球,我们要死了是吗?”“是。”我忍不住哭了,从没想过真正面对死亡竟是这样的无助和绝望。我像一个委屈的孩子,把头埋在蓝桉的脖颈间。我说:“蓝小球,当初是你带我逃出家里的铁窗。现在你还能带我逃出去吗?”蓝桉伸手,轻抚着我印满泪痕的脸颊说:“你真的想出去吗?”我微微地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蓝桉站起身,拉起虚弱的我,摸索着走出门外。我有点迷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拿起我的手,把食指含在了他的口中,又缓缓地抽出来,说:“感觉到了吗?”“什么?”“嘘——”我安静下来,把潮湿的手指探进虚暗的空中,隐隐约约地,有丝丝凉意缠上来。我犹疑地说:“有风?”是的,风!突然,有光芒在蓝桉的手里绽开了。是我的手机,原来只是电池摔掉了。他拉着我,向有风的方向走过去。我们在一面巨大的墙壁上面,看见了一个通风口。他搬来几个杂物箱子,摞在一起,爬到上面,“砰”地揪下陈旧的百页窗。然后转过身,向我伸出手说:“来吧。我带你出去。”我跟着他钻进了那条狭窄的通风道,多年的积尘弥漫在空气里,我却依稀感到生的希望。我们不知爬了多久,终于在转过一个折角后,看见了白亮刺目的日光。蓝桉停下来说:“加油吧,酥心糖。”我问:“你……早知道怎么出来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困在里面?”蓝桉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无反顾地向前爬去了。前方的日光越来越强烈,我却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他。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栗子蛋糕的午后,他削瘦的身体,隐匿在突兀盛大的逆光中,只剩一小片单薄伶仃的黑影。也许,我们都知道,只要走出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他将不再是酥心糖的蓝小球,而我,也将不再是蓝小球的酥心糖。Memory 35:你们疯了吗可以想象的,外面的世界早已乱成了一团。因为我已经整整失踪了四天。蓝桉把我送我到操场,就离开了。校保安很快就发现了几近虚脱的我,把我送去了医院。后来妈妈,唐叶繁,谢欣语,卓涛,都陆续赶来了。他们都在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是,我不能说。我更不能告诉他们,我究竟和谁渡过这醉生梦死的四天。我只能以沉默对待所有的问题。妈妈对我无能为力了,最后她只好隐含的问我,“小一,你有没有被……”我坚定地说:“没有。”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我休息了三天,就去上课了。学校安排我见了心理老师。有很多臆测,不胫而走。最离谱,最难听的,莫过于被强暴的谣言。我变得有点自闭,面对那些恶意中伤的谣言,只能故作无所谓的,摆出一笑置之的样子来。也许这就是成长的必修课,学会用一种冷漠的姿态,应对自己不喜欢的周遭。还好有谢欣语,卓涛和唐叶繁。他们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陪着我,不让我一个落单。有时真庆幸他们的存在,在我不愿面对世界的时候,可以退进自己熟悉安全的小圈子。洛小缇一周后才回来。每次她拿钱回来,都会显得格外神清气爽。她是惟一没有追问我去了哪里的人。我尽量在她面前表现的不心虚,可是一想起自己与蓝桉的四天四夜。我就难以自然而然。不过还好洛小缇不是谢欣语,没有敏锐到可怕的直觉。一次,我试探地问她:“你知道防空洞被锁了吗?”“能不知道吗?”洛小缇惋惜地说:“我好东西都锁在里面拿不出来了。看来我最近要多卖点暴美闪闪了,把我的损失补回来。”我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她并未察觉和蓝桉经历了。 /55说起蓝桉,这个本来就在学校里神出鬼没的人,反到没什么人注意他有没有来上学。他中规中矩的上满四天课。那才是件让人奇怪的事。我们在校园里常常遇见,但变得格外陌路。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们在经过一番生死之后,反到成了最陌生的人。也许,在那个封闭防空洞里,我们都吐露了太多真实的自己,以至于回到现实,无法再坦然面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我常常会问自己。他是真的要和我死在一起吗?他明明有逃生的方法,为什么迟迟不说出来?他的性格,真的古怪到不可理喻。那段时间,卓涛对我变得格外紧张,只要不上课,他一定出现在我身边。一天,我们去校外的小店吃麻辣烫。等待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个小明上厕所的冷笑话。我愣了半晌,才呵呵地笑出来。他做了很汗的表情说:“小一,不是我好奇,而是自从你失踪后回来,就变了好多。不爱笑了,常常一个人发呆,还会莫明奇妙的不开心。你到底怎么了?”“我……”我低低地说:“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差一点就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卓涛握住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一直不停地嘴巴,沉默了。我发现,生与死总会催化人成长。而我仿佛就在这四天间,长大了。很快就是期末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也就淹没进紧张的备考中。毕竟我也只是个不起眼小人物,没人再关心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我也渐渐走出了自闭阴影。那些日子,唐叶繁这个好学生,天天拉住我进行强行补课。因为要讲题,晚自习,我们通常不会在教室,而是到校园的路灯下开小课堂。卓涛这个不学无数的家伙,负责端茶送水。他总是点好蚊香,和我并肩坐着赶蚊子。唐叶繁一边骂我猪头,一边把题给我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又一遍。这温暖的小场景,一度遭到学校众女生强烈嫉妒。这一天,唐叶繁正在给解绕晕大脑的几何,忽然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极不想见到的人——梁子静。唐叶繁站起身说:“子静,你怎么来了?”脸上闪动着难得一见的欣喜表情。梁子静调皮地筋了筋鼻子说:“给你送请柬啊。”“你要结婚了?”卓涛在一旁插嘴说。很明显,他和我一样,不喜欢梁子静。唐叶繁回头瞪了卓涛一眼,对梁子静说:“别理他。”“下周末,我们有汇报演出,想请你来。”梁子静递给他一张古意盎然的请柬。“好啊。”唐叶繁爽快地答应。“好什么好啊,不会又要两只蝴蝶飞呀飞吧。”卓涛再次发表意见。梁子静知道再说,也是自讨没趣。她说:“不打扰你们学习了,一定要来啊。”说完,梁子静就蹦蹦跳跳地走了。唐叶繁愠怒地对卓涛说:“你要干嘛?多让人下不来台。”我接口说:“喂,是你要干什么?你这不是劈腿吗?欣语怎么办?”“她……”唐叶繁皱起了眉头,好像提起谢欣语,就提起了一件极大的麻烦。他说:“你们不会懂。我好累。”卓涛忿忿地说:“有欣语这么听话省心的女朋友我还累?你也太不足了吧?”“怎么说呢,两个人相互喜欢是一种感觉,不是在找证据。而我和欣语在一起,却要小心翼翼地做每一件事。这样做了,就证明了我爱你,那样做了,证明我不爱你。这是谈恋爱吗?说实话,就算我真的在想梁子静又能怎样呢?欣语疯了一样的追问这些有用吗?我都不能和她安安静静呆一个小时,我凭什么不去想梁子静给我快乐和自由。如果爱情就是拿各种质疑来折磨对方。我宁愿不爱。”我抗议说:“你这样做,就叫花心。”“小一,你责问我花心,倒不如去问问欣语,懂不懂得什么叫彼此信任。我花心,也是她逼的!”“唐、叶、繁,原多来你对我有这么多怨言。”谢欣语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来了。唐叶繁有点尴尬,说:“你怎么来了?”“因为我在窗口看见了梁子静,却没想到,可以荣幸地听到你的真心话。”唐叶繁帅帅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可他很快又强硬起来说:“是,这是我的真心话又能怎么样?”“不怎么样。不过你别忘了,你毕竟是个男生,请你有一点该有的担当。你把自己花心的原因,推在我头上,你不觉得可耻吗?是你先喜欢上了别人,我才会这样对你一问再问。是你肆无忌惮地劈腿,才逼得我快要疯掉。唐叶繁,难道你一如既往爱我,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唐叶繁被问的得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欣语,如果我没认识子静,我也许不懂得什么爱。但是我和她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我们俩之间,至始至终,从没有爱过。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朋友都说和谈你恋爱,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可那不是真正的爱。欣语,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初中生,都是小孩子。但现在我们大了,至少我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喜欢一个人。我从没有像期盼见子静那样期盼和你见面。我也从没有像想念子静那样相念过你……”唐欣语如同雕像一般定在那里,只有紧攥的拳头,传出微微的抖。“够了!”我尖叫着跳起来,说:“唐叶繁你够了!你不要为自己花心找那么多借口。”可唐叶繁却好像铁了心要扯掉所有粉饰美好的外衣。他说:“是,我是喜欢上了梁子静,但不能叫花心。因为之前,我从没真正爱过!”突然,一串短信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我,唐叶繁,谢欣语的手机一起收到了信息。可当我看到屏幕上Icy的名字的时候,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短信上写着——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花心吗?请看大屏幕。突然学校教学楼上,播放通知的宣传电子屏,跳闪了两下,一组令所有人震惊的偷拍视频播放了出来。洛小缇跪在床铺上与唐欣语热烈激吻,我夹在中间,反反复复地叫着:我靠,我靠,我靠,你们疯了吗?我靠,我靠,我靠,你们疯了吗?我靠,我靠,我靠,你们疯了吗?……所有班级的窗子,如爆米花般“砰砰砰”的炸开了,男生们挤在窗口,打着口哨,发出各种怪叫尖叫。唐叶繁从震惊中,收回心神,对谢欣语说:“你确实一点不花心。”谢欣语脊背挺着笔直,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她淡淡地说:“我们完了是吗?”唐叶繁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因为谢欣语不需要答案,就已离开了。Memory 36:别人的牛粪与你无关十分钟后,我们402的三个,都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在校长和教导主任面前,我只会低头,默默认错。洛小缇只会昂着头,满脸鄙视加不屑一顾。而谢欣语就不同了。她说:“对不起,校长,对不起,教导主任,这件事我们确实做事有点过分了。因为那时大家刚刚认识,玩的比较疯,请原谅我们的年少无知吧。”教导主任拍着桌子说:“原谅,你们知道这会学校带来多大的恶劣影响。”谢欣语却直视着教导主任的眼睛,说:“请您再仔细想一想,是什么造成了坏影响?真的是我们吗?谁年少的时候没做过点出格的事呢?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校长都被她说晕了,跟着问:“那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