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5

第五十一节 攻克2008-1-10 9:07:00 字数：1969　我和老左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靠近洞口的位置，几只萤虫十分关照我们，仍停在那怪物身上。我拍了拍老左，不一会儿一片幽幽的绿光映上洞壁，老左忙不迭地将刚刚打亮的冷光棒扔到洞口。　　冷光棒和演唱会上挥舞的萤光棒原理上是一样的，棒两头放着不同的化学药水，打开中间的隔膜，摇晃一下使两种化学药水融合、反应，便能支撑半个小时左右的萤光。从质量上说，比萤光棒要好很多，但照明效果相差无几，十分将就。　　如果在大城市的夜晚，打亮一根冷光棒，充其量可能也就看到一根发亮的棒子。但此处尽是浓重得如有形般的黑暗，一根冷光棒，对我们的视力也有极大的辅助。幽暗的绿光中，我们伏在暗处，有些惴惴地看着被冷光棒照得更加怪异的怪物的双腿、躯干、头颅，奇怪的是，那朵喉间的妖花却消失无踪，火把木棒弃置在怪物身前，那怪物兀自张着大口，像是冬天里的冰雕。　　“小兄，有无闻到一股恶臭？”老左在我身后道。　　听他这一说，我被遗忘的鼻功能瞬时发挥最大功率，一下子臭气熏得我几乎跌倒。这是一种腥臭，近似于咸鱼干和臭脚搁在一起再放大一百倍的效果。　　“我们怎么办？”我拿手指搁在鼻下，闷声问。　　老左的手忽然一挥，投出一件什么东西，砸向那怪物。我一惊之下连忙蹲下缩头，只听“卜”的一声闷响，探头一看，那怪物的脸竟被打掉了一块，就像一个咬去一口的南瓜。　　“你丢的什么？”　　“不知，随手抓的。”老左已站了起来，从我身后跨出，走向那怪物。我本想拉他，可是见那怪物仍是一动不动，一面不解一面就缩回了手，也跟了上去。　　老左拣起地上的冷光棒，在怪物眼前晃了晃，那乌黑的眼睛像镜面般晃过亮斑，仍显得十分可怖，怪物本身却毫无动静。臭气一阵又一阵地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它好像变成了一颗臭弹，正在默默地尽职。　　我改捂住口鼻，走到近处，吓了一跳，只见怪物的身体，像冰淇淋一样正在融化。表面的一层全部都软化了，被老左砸开的那块脸皮下的森森白骨，正在被脸上淌下的融化液覆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东西是什么？”　　“天容万物，海纳百川。”老左回头一笑道，“世间之物本就难以测度，总之，吾等可以下去了。”　　他的这种想法倒也轻松，就像搞不清女人想什么，就用一句“女人心海底针”晃过去，既不自找麻烦又方便耐用，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他将冷光棒在胸前一挂，攀住绳子就开始往下爬，我等他下爬了两米，才跨下去，看了那正在融化的怪物最后一眼，低头埋入了黑暗。　　萤火虫在身边萦绕不止，黑暗显得既真实又虚幻，我似乎只剩下了一双眼睛，身体都从黑暗中消失，茫目而机械。持续的动作，在一条绳上蔓延，我能感觉到手底下绷得紧紧的绳子，从而知道老左仍在我的下面攀登着，绳索维系着两人，甚至他留下的汗水，似乎都能摸得出来。一种惺惺相惜相依为命的亲切感浮出，因为这世界上其他人都不晓得蒸发到哪去了，地面上的与我似乎毫不相干，而地底下的则完全被黑暗吞噬，只有我和老左两人。　　也不知爬了多久，时间的概念相当的模糊，就在我认为这绳索会无休无止地通到美国的西部大草原的时候，我感觉到绳子一晃，变得轻飘飘起来，我扭头越过自己的肩膀向下看去，冷光棒在我下面三米处，横移了开去，老左已经离开了绳索。　　知道到了底端，我既松了口气又冒出了新的不安。在我脚刚踏到地上的时候，老左向着虚无大声叫了两声：“马老弟――马老弟――明器独吞不义，须得一人一半――”　　这里喊话，清晰得令人发毛。但老左的话却如被黑暗吃了似的一点回应也没有得到。　　不过这并不打击老左的积极性，反而更坚定了他的“马斑独吞论”，见我下到底上，忙不迭地往前奔去，奔出才两步，只听“哗啦”一声夸张的巨响打破了沉寂，听上去就像猪八戒掉进了池塘。　　我完全依靠冷光棒的指引，只见那光棒往下一沉，忽然就黯淡了很多，接着又亮了起来，水声不断传来，我奔前两步，道：“怎么都是水？”　　老左举着冷光棒冒出头来，大叫：“快拉某，下面，下面有东西扯某的脚。”　　我一惊，忙伸出手去拉住他，一股大力从他湿漉漉的掌心传来，要不是正好有块突出的岩石在我身前，我就被他生生拽下去了。我以为他恶作剧，心中大怒，几乎想放开他，但冷光棒又沉了下去，老左的脑袋也没入了勉强可以看出一小块的水面，正在下面挣扎。我一看情形不对，不敢怠慢，双脚撑着岩块，身体呈弓形，用双手狠命把他的头又拽了出来。在水下想要使出这么大的劲拉我几乎不可能，确实有什么拉住了老左。　　看着被冷光棒照得泛着绿光的水面，我一阵发毛。老左慌了神，使劲地扑腾，攀住了堤岸，两人一块使劲，才算爬了出来。他倒在地上，呼呼地喘气，我急问道：“怎么回事，下面有什么东西？”　　第五十二节 水怪2008-1-14 10:28:00 字数：2365　老左仍在喘气，我盯着他落下去的那块水面（实际上太黑，我压根看不见，只是看着那个方向），生怕冒出个什么怪物把我们两个都拉下去。　　老左晃了晃冷光棒，大概表示不知道。我一把将棒子抓过在手，像机场安检的金属探测一样，把他身体从上到下照了一遍。即没发现什么缠住他大腿的水草，皮肤上也没有什么鬼爪印，衣服裤子都是完整无缺的。　　“左先生，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东西拉你？”　　老左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大腿和脚道：“怪了，某感觉似被水草缠住了腿，一直往水底拖。”　　“不可能，水草的话，刚才这么一拔，不可能不扯一点上来。”　　“小兄，此等关键时刻某哪有工夫跟汝开玩笑。”老左异常严肃地宣称，一下子从地上爬起，站到岸边拿冷光棒往远处照去，入目尽是幽幽绿色的水面，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宽约三步的带状堤岸。老左拣起块石子，远远扔去，只听“卟通”一声清晰的落水声传来，这水面至少也有十几米的纵深。　　我想起刚刚照明弹忽然熄灭的情景，道：“这下面恐怕都是水。”　　老左沉吟了一会，将背包放下，掏出照明弹。剩下的三粒弹药都过了水，也不知还能不能击发。老左此人颇不节约，二话不说就又打了一颗出去。过了半晌，也没见照明弹亮起来，我们正以为那弹泡过水不顶用了，一个白色的亮点挣扎着在远处闪烁，渐渐增强了亮度，最后一下子炸开，刺得人眼睛都盲了。　　我闭了闭眼，才又睁开，这发子弹打得颇好，在离我们约五百米的位置下落，与此相应的，我们脚下也浮出了一个白色的亮点，正是那照明弹的倒影。由于环境漆黑，两个白点异常明显，正相互快速靠近。这种环境下，我们并不能确定照明弹下面照出的究竟是水面还是地面，只能凭借倒影来判断。如果远处有地面，那么倒影就会忽然消失。不过两个光点毫无意外和滞涩地越靠越近，最后相接的刹那，光头一黯，倏忽间如吹灭的蜡烛般无声地消失。　　“这么大片水，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在眼睛逐渐再次适应冷光棒的那点点荧光的过程中，我说道，“如果是死水，该很臭才对。”　　老左答非所问道：“马斑此贼定是故意窝藏起来了，否则不能不发现吾等！”　　我心道原来他打照明弹是为了这个，仔细听了听，的确没有脚步声。这会儿他心里恐怕全是马斑和金银财宝，又哪里故得上什么西湖和臭水沟的区别？　　老左重重地“哼”了一声，提起包自言自语道：“某就不信找不到你。”说着就沿着窄窄的堤岸，走了起来。　　我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反方向的一片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老左浑身都湿透了，脚踩在地上“踏嗒”作响，但这不影响他的速度。老头像吃了春药似的，劲头十足，一路往前奔。　　我边跟在他身后边叫：“左先生，你确定我们没走错方向？”　　“某不确定。”　　我一怔，停下道：“这样瞎走是不是不太好，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老左又使劲“哼”了一声，看来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我确实也感到奇怪，马斑为何忽然扔下我们擅自行动？这会儿既然知道我们已经下来了（这么大的照明弹，瞎子也看见了），又为什么躲着不见，难道真是为了独吞明器？　　如果有明器可独吞，昨晚上他就可以下来了。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虽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可是既然一起下来了，就该有点团结精神，怎么说单独行动就单独行动呢？还将老左如此靠不住的人留给我。他人又老，又贪财，又不要命，恐怕我迟早给他连累。　　带状的堤岸在水边环绕开去，我十分希望前面的岸堤忽然消失，这样就可以帮助我们判断“此路不通”，可是事实并不遂人愿，走了约摸有半个小时，仍是没有到头的迹象。我渐渐对这么闷头瞎走失去了耐性，感到无比的烦躁，挥打着萤虫借此出气。　　“小兄，你看你看！”老左又不知道发哪门子疯，忽然停下来，几乎要手舞足蹈。我道他定是看见金山银山了，往他挥冷光棒的方向望去，黑暗中，远处有一片星星点点的开阔之处，但不过是停了许多萤火虫罢了，萤火虫并不贪财，不会特意停在金山银山上，所以老左的激动完全是自作多情。　　不过这可能说明，那地方有处可停，不再只是水面。　　紧走几步（几乎是奔的）走到近前，不由泛起略微的失望。只见水面依然故我地静静呆在堤岸外，而那些萤虫却是停在水中的某些突出的物体上，多数只是一些露出水面的礁石。礁石似是甚多，加上水中幽幽的倒影，直把这一片水域妆点得似是绿色的银河。老左在岸边探头探脑，甚至冲动地想要点起仅剩的另一只火把，浑望了怪物的事，在我的苦劝下方才作罢。不过他不看清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点不成火把又打起了唯一剩下的两颗照明弹的主意。　　“左先生，我看还是等关键时刻再用吧。”　　“看不出小兄为人如此吝啬，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气歪了嘴，看他忙不迭地装子弹也懒得多说，不过照明弹照出的东西还真令我大吃了一惊。只见水面上那些突起，哪里是礁石，都闪着点点银光。这时我们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乍一看，那光简直刺目。　　老左独自呵呵笑个不止，搓着手，已经完全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也忘了刚刚的经历，把背包往地上一扔，脚一伸竟是想跨进水里去。我手快一把扯住他道：“你忘了这水里有古怪？！”　　老左缩回脚道：“有理有理。有了！”他速度从包中套出根登山索，二话不说就在自己腰上围了一圈，另一头往我手里一塞道：“小兄，某信得过你。”　　我看他的表情，真个啼笑皆非。还不等我说什么，他就埋进了水里，这回倒像是没有被扯住大腿，轻巧巧地就朝最近的萤火堆游去。冷光棒一收一放，这家伙游的竟还是十分标准的蛙泳，我在岸边抓着那捆尸索一点也不敢放松。必竟是一条人命在我手中，大意不得。　　第五十三节 水怪二2008-1-17 12:30:00 字数：2148　老左心太急，其实我们再沿岸往前走一段会离那些宝物更近，随着地上的绳索越来越短，我不禁担心起来。要是不够长，恐怕我得在他的淫手摸上财宝以前将他拉回来，到时恐怕不会很愉快。不过不管愉不愉快，我都不得不将他拉回来。　　我叹了口气，等待着。　　所谓人为财死，我不觉得这些财宝有什么好，财宝越多，越不吉利。　　正想着，忽然觉得那萤火堆似乎动了动。我以为我眼花了，这么繁星点点的阵势，人的身体动一下，都会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定了定神再看，萤火虫堆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几千几万，但就像星空一般，虽然庞杂，却如某种亘古的定律般岿然不动。老左手中的冷光棒仍按着一定的节奏一收一放，水声有规律地传入耳中，一切都似循着正常的轨迹。　　我想我是太紧张了。　　刚想擦把汗，手刚抬起，我忽然看见离老左最近的那个萤火虫堆横移起来。这回绝不是看错，借着萤虫之光勾勒的轮廓，那个东西正缓缓地向老左靠近。老左兀自不知，离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顾不上犹豫，扯着绳子就往回收。由于绳索还有一段盘在地上，我纵使出手飞快也没法一下子拉住老左。那离他最近的萤火虫堆忽然奇异地抖动了一下，上面的萤虫像是受惊般一下子统统飞入空中，四散而去。没有了萤火的指示，那东西如隐身了一般没入黑暗，再也看不到。　　我紧张得不行，正怕老左出事，忽见冷光棒顿了顿，接着像抽筋一下颤抖起来。拍打水面的“哗啦”声一片混乱，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动物发出的哀鸣。我大惊失色，手下已快得不能再快，终于绳子一紧，我拉住老左了。　　老左在远处的水面发出了几声支离破碎得惨叫，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水面上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堆聚拢而来，速度之快令人感觉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抽动丝线，将它们统统收在一起，而聚拢的点，正是老左冷光棒所指示的位置。　　我用出了全力，萤虫乱飞，水声如疯狂而杂乱的鼓点，老左的惨叫越来越渗人。我不敢多想，一个劲地扯！扯！扯！　　绳索缩短，缩短，再缩短。我如消失在空气中，全身只有手中不间断的紧绷的触感。滑动、磨擦、拉扯。冷光棒的光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我的大脑无暇将看到的一切过滤分明，有的只是双手，我只剩下了一双手。　　绳索另一头的东西撞上堤岸，传来“嘭”的一声。老左早已不再惨叫，我搞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停止呼叫的。刚刚萤光点点的水面，现在已是漆黑一片，黑暗中潜伏着未知的恐怖。我使劲扯了扯绳索，牢牢的一动不动，被堤岸的岩石卡住了。我有种流泪的冲动，我不算是很感性的人，可是这会儿我却有流泪的冲动。跨前两步，我抓住绳索一个倒提，“哗啦”一下出水声，就像带出了一块大铁块，死沉死沉，却是一动不动。　　将“铁块”扯上岸，拖到碰到岩壁为止，我抹了抹脸，颤抖着打开老左留下的背包，摸索着打亮一根冷光棒，深吸一口气，照向我扯上来的东西。一看之下，我倒退一步，看清那正是老左，鼻子一酸，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对老左并没有多深多厚的感情，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敌对的关系，可是他必竟是个人，在这深暗的地底唯一的互相依靠的人，现在却在我面前成了一块被老鼠咬烂的破布。　　老左早已不省人事。血混和着水从他身体上流淌而下，他的一只腿不翼而飞，只流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断口，无数的皮肤被啃得绽开来，红色的血肉与惨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冷光棒的色差，恐怕我会当场晕去。血腥味渐渐扩散，我哆嗦着探手摸向老左的脖子，虽然微弱，指腹仍能感到轻微的起伏。　　水面早已恢复宁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但只要望一眼，便能感觉到暗暗的，恶毒的喘息在那里弥漫，像是有无数幽幽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顾不上那许多，手忙脚乱地翻开两人的背包，翻出急救用的绷带和一堆不知作什么用的瓶瓶罐罐。我像包上一只被砍烂的西瓜一样，既小心翼翼，又十分草率地替老左做包扎。时间如额上的冷汗一般不知流淌了多少，窒闷和压抑四处袭来，我甚至没有心思不知所措，只是机械地包啊包，几乎像是在等待他断气似的一路包扎下去。　　老左忽然呻吟一声清醒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我一把扯住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些“挺住，不要死”之类的傻话。老左颤巍巍地指了指他的包，我把所有杂物全拢过去，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他包里拼命地翻着，一样样递到他面前，他只是摇头。看他的样子马上就要完蛋，我绝望地没了方向，连压包底的发霉老灵芝都掏出来了他还摇头。我把几乎掏空的背包放到他面前，他摸索着，从边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笔，示意我凑过去，在我手上写了些什么。我还来不及看，他头猛地一歪，再次不省人事。圆珠笔从他的手中滑落，滚了两下，才被地面突起的岩块挡住。　　我再次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惊恐的发现，那轻微的起伏再也感觉不到。我发疯一样地在他的脖子上乱摸，恐怕摸娘们我也不会有这份耐性，我的心“嘭嘭”乱跳，一下响似一下，捶击着我脆弱的胸骨。　　忽然眼角黑影一晃，一下大力将我猛地撞开，撑住身体，睁大眼看过去，只见冷光棒照出一团黑影，伏在老左身前不知在做什么。　　难道怪物来吃尸体了？　　我头一晕，几乎也跟着昏厥过去。　　第五十四节 彼岸2008-1-28 10:26:00 字数：2564　不过没有晕过去就意味着责任。我也不管老左的尸体有用没用了，一咬牙就想硬拼，却见那黑影奇妙地动着，接着，一根针管出现在他的手中，那分明是个人。看那体形，却不是该杀的马斑又是谁？！　　原来刚才的“嘭嘭”声，并非我自己的心跳，而马斑的跑步声。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对外界产生应有的反应，如果来者不是马斑而是什么怪物，我恐怕也和老左一个下场了。　　我从地上爬起，眼睁睁看着他一针扎进了老左的心脏。老左幽绿的像鬼一样的脸忽然抖动了一下，胸口急剧地起伏起来，像一只破风箱，“呼哧”得令人心惊肉跳。　　“你……你……”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斑拔出针头，十分阴冷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极不舒服。他一句话也不说，检查了一番老左的情况，将我乱包的几处关键位置又拆开涂了些什么药，重新包上，低着头咬牙切齿地道：“这笔帐迟些再找你算。”　　我一阵气苦，“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无力和虚弱感令我感到一阵烦躁，我知道他是在怀疑什么，可是我问心无愧。虽说我是警察老左是贼，可是我不至于在这里害他，只听说过贼谋害警察，哪听说过警察谋害贼的！　　马斑将地上的东西全拣起来草草扔进背包，往我面前一扔，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的老左背到身上。我跟在他后面，向前面走去，纵使心中有千疑万惑，却无法提出。不被信任的感觉如一块大石，压得我喘不过气。　　马斑似乎一句话也懒得和我说，闷头在前面走路。有很多事我搞不清楚，我不过是个管档案的，随便拿道脑筋急转弯都可以把我忽悠上一天，更不用说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一直在左近，为什么又不出来相见呢？想必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却偏偏等这时就现身，一现身就给我脸色看，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我们仍是按老方向往黑暗里走，右手边便是绵延不绝的山壁，左手边是危击四伏的水池。只见漫天乱舞的萤虫渐渐又在水面上降落下来，聚成一个个小小的光堆，乍一看去，像是一座座闪着鬼火的坟头。跟着马斑沉默地走了十来分钟，由于老左情况不妙，他走得时快时慢，有时则停下来静静地听老左的喘息，确认他还没有断气才继续往前进。　　虽说走得不快，但马斑走得毫不犹豫，我想他定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或许是主墓室也说不定，也许可以知道他丢下我和老左独自行动这样久的真正原因。这样想着，一肚子躁动不安的问题才稍微平静了些。　　走在前面的马斑又停了下来，我正以为他又要听老左的喘息，他轻声对着空气叫了声“老大”，声音虚弱得像鬼叫似的，弄得我也不敢出大气，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原以为马斑会将我带到什么具意义的场所，但踏脚之处仍是平平无奇的一段堤岸。　　前方忽然亮起一星手电光，在黑暗中闪了两闪，旋又熄灭。我跟上马斑走到近前，只见一人影背靠岩壁独自坐在暗处，正是一天一夜没见着的林西。他见到我们，目光先停在了马斑背着的老左身上，接着又转向我，眼神冰冷异常。　　反正他们对我都不信任。我确实不是一个纯粹的盗墓贼，但我绝没有害老左的意思。我急于表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林西冷冰冰地道：“谁叫你带他们下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马斑。马斑咕咕哝哝的争辩两句。我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马斑丢下我和老左，一声不响地下来了。看来林西早就关照过他，偏不让我和老左下来。而马斑早已从林西口中得知亡灵密道的存在，在我和老左面前装样子，故意将我们支开。可是有些事明说出来不是更好么，非要打哑谜才会搞到这步田地！　　可我旋又想到，按老左的脾性，怎么肯跟我一起留在墓道里呢？林西这样的安排，其实只是针对我一个人。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就没信任过我。虽然我已经很谨慎，可是必竟没有经验，也许在他看来，我全身上下都是马脚，现在仍没有把我直接丢进水池，实在应该庆幸。　　老左的呼吸又开始紊乱起来。马斑忙将他放倒在地，掏出针剂，给他注射。照老左打针后的样子来看，估计是肾上腺素一类的东西，只能救一时之急而已。　　老左恐怕……　　想到这，我忽然想起刚刚老左在我手上写了些什么，一时被马斑分散了注意力竟全然忘了，忙抓过冷光棒照着左手掌面。手掌中央写着两个字，歪歪扭扭，像喝多了的醉汉，几乎瘫成一堆。幸亏我平时干的就是档案工作，认惯了领导们千奇百怪的笔记，才勉强能辩出第二个字，那是个“香”字，但第一个字笔划繁多，我毫无头绪。　　什么香呢？烧香？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人到这种生死关头，忽然就想烧香，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我实在不能肯定第一个字是不是烧，想拿过去给马斑看看，却被他的神情阻止。他现在对我极度仇视，恐怕不能心平气和地沟通，无奈只得拿给林西去辩认。　　林西只看了一眼，似乎就明白了，摆了摆手，又没有告诉我的意思。他娘的这是我的手，字写在我手上却不让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极度郁闷却又无处发泄，真想去撞墙算了。字是用圆珠笔写的，恐怕过不多久就会被我的汗水弄糊，我多看了几眼，用心记下那个字的扭法，心想恐怕是个重要的信息也不一定。　　老左挨了针后，呼吸从驴子拉的破风箱转为人拉的破风箱，节奏规律了许多。林西手支岩壁站起身来，也不知是坐得太久屁股发麻还是一天一夜没吃饭饿得发晕，他的身形有些摇晃。　　“老大。”马斑想过来扶他，却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他抓过我手中的冷光棒，站到水边，看着那萤火遍及之处发怔。　　“老大，我看我们这一票也捞够了，水里的东西不要也罢，不如就此出去算了。”马斑提议道。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不得不说，他有些出乎意料的理性。林西一看就是个理性的人，况且对明器兴趣没有马斑大，怎么看也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谁知林西回头看了老左一眼，却说：“你们先上去。”　　“老大！”　　他莫不是想下水？！这人恁得贪财！　　有老左的前车之鉴，我好意提醒道：“这水有古怪，老左就是下了水才弄成这样的。”　　“我知道，所以你们先上去，有些事，我一定要过去解决。”　　过去？我望了望萤虫坟包遍布的水面，这水的对岸究竟有什么呢？不过不管有什么，水里的怪物断不会列队让我们通过的。　　我正想着，林西已俯下身，开始脱鞋。　　第五十五节 彼岸二2008-1-29 10:59:00 字数：1929　不等我再出言阻止，马斑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林西，叫道：“老大，你不要命了！”　　林西低头从背包中取中防水袋，将背包装好：“你们上去，送他去医院，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他娘的说得还挺英雄气慨的，可是他不是去炸碉堡，而是去拿死人东西，说到底仍是个罪犯！他有这份心，为什么不去从事一些对人民群众有益的工作呢？比如支援西部大开发啊，拯救被拐卖妇女啊，有那样多的需要勇气的事情可做，偏偏要学人盗墓。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地下十分闷热潮湿，我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决定静待事态发展。林西明知道水里有怪物，仍坚持要游过去，这说明两点：　　一、水里的东西十分值钱　　二、林西十分白痴　　刚刚马斑和老左一路过来，捡得的东西少说也能卖个几十万了，但林西连正眼也瞧不上，现在却拼了老命，可见水里的东西至少能值上百万。可任何值钱的东西如果没命享，钱也不过就是草纸罢了，所以为了钱不要命是十分白痴的行为。　　马斑又罗嗦了几句，都被林西无视了。马斑似乎想一起下水，可是看了看我，眼神中明显的就是对我不放心，不敢把老左单独留下。他见劝不动他老大，也只得站在一边，看着林西将防水袋背到背上，准备下水。　　“老大，你真的要去啊。”　　林西回头看了看我们，再不多言，身形往下利索地一滑便无声地滑入水中。我和马斑紧张地站在岸上看着水面，初时还见几圈涟漪缓缓推开，接着林西便像从水中消失了一般，再不闻任何响动。　　水面上的萤虫坟头静静的一动不动，无风的地底时间如凝固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正看着水面，忽觉脑袋上被戳了一下，我扭头一看，马斑这家伙竟然拿枪指着我的脑门，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倒抽一口凉气，他该不会在这里替老左报仇吧？我看他眼睛都红了，顿时心凉了半截，心道恐怕任凭我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相信。　　马斑拿枪往左摆摆，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命令道：“下去！”　　他是叫我下水！他娘的毒哇，这种报仇方法果然比直接崩了我还毒。枪口对着我，我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被枪打死，二是下水拼一拼，说不定还有条活路。我放下背包，马斑一脚将背包踢得远远的，示意我不必管它。我见没有和马斑肉搏成功的希望，只得学着林西的样子坐在岸上，正要准备滑入水中，马斑却一把扯住我，兜头将捆尸索套下。我背上一沉，回头一看，他正将老左固定到我背上。捆的时候十分小心，让老左与我作背对背状。　　做完这些，他又在我腰上捆了两圈绳子，“你敢耍花样，在水里老子也能让你脑袋开花！游的时候小心，老秀才要是吃一口水，我要你的命！”　　我已知道他的目的，并非是要我送羊入虎口。可我水性十分一般，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要驮老左几乎不可能，到时不被怪物弄死，也先溺死了。我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下了水，背上的老左顿时如千斤巨石，直把我压得往下沉去，就是想咬牙坚持也做不到。　　我正想这回完蛋了的时候，忽觉背上又是一轻，进而有一股力从腰上传来，生生将我提了上去。水中多出另一个人，正是马斑，亏他提着绳索我才没有就此玩完。他提着绳索往前扯动，我吃力地踩着水，勉强浮着。马斑就像拉着破车一样拉着我和老左在水面前行。速度当然是异常的慢，而且过不多久我就憋不住气了。这时他便提着我让我冒出头来喘息两口。　　“动静别太大。”马斑趁我喘气的当儿极其小声地在我耳边道。由于耳中灌满了水，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划水的时候小心，别弄出声音。”　　我用手势表示明白，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怪物发现我们。马斑将绳子像纤夫似的拉在肩头，头上顶着一个小包，小包的口没有扎紧，露出一个长长管状物。下水时将冷光棒丢在岸边，所以我看不清他顶的是什么，只是依稀看到轮廓而已。　　也许是因为胖子天生浮力大，马斑的水性看来比我好上不知多少倍。他游动时加着小心，脑袋始终露出水面，似乎是在保护头上顶的东西不入水，只是不知为何他不将那几件事物放在背上的背包中。背包有防水袋套着，自然要安全得多。　　我一边游，一边紧张地看着四周的萤虫。现在我们就置身在怪物的包围圈中，要是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三条人命。可是一个人游动还好，三个人游动要不出一点声，还要学着林西一样连划水的痕迹都不露是不可能的。由于离那些东西太近，终于最近处的一个萤虫包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轻轻颤动一下，便朝我们移了过来。　　我一惊不轻，马斑一把扯住我示意我不要乱动，一只手提着我和老左，一只手从头顶上的小包中取下那个管状物。那原来是个喷雾剂罐子。我心中掠过一丝疑惑，难道他准备用杀虫剂对付那些怪物不成？　　接着他又掏出一物，是个打火机，我顿时明白他打算怎么做。　　第五十六节 彼岸三2008-2-1 11:34:00 字数：1785　萤虫包越来越近，却几乎不闻水声，只有它推出水纹悄悄将我们包围。我大气不敢出，看着马斑严阵以待。　　十米……五米……三米……　　萤虫下的东西闪着幽暗而怪异的光，这光在照明弹下呈银色，现在看来却有些乌黑发亮。正是这种发亮的东西害惨了老左。　　三米……两米……一米……　　一团强大的火焰从马斑的手中骤然升出。火头正对着那怪物而去，一瞬之间，我刚要看清那些发亮的究竟是何物，身体却是一沉，直坠了下去。马斑顾着用火烧怪物就顾不上我和老左了。我忙蹬了两下水，心道这时候怎么也得顶住，老左一吃水必定要完蛋。　　想起老左，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一动不动地等待的当儿，怎么没有听到他破风箱似的喘息呢？我一惊，想探手试试老左还活不活，情况却实在不允许。　　我猛力踩水，不及探出头来，马斑忽然一下猛扯，扯得我失去了平衡，自己先吞了两口水，更顾不得老左了。　　马斑发了大力，虽然在水里重量要比实际轻上很多，但我和老左两人加在一起，再加上水的阻力，仍不是开玩笑说拉就拉的，马斑却像蛮牛似的力大无比，把我们一个劲地往前拽。他这么一拽，水的阻力将我的头深深地压在水下，力气也用不上，心里急似火却无可奈何，只有将马斑骂了一遍又一遍。　　给他拽了一会儿，我渐渐憋不住气，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忽然，马斑拉着我的绳索一绷，我感到一股大力从背后扯了一下，前进之势立时一顿。马斑的力气已是非同小可，可背后这力道竟似更大，僵持了一下便扯着我往后退去。　　我趁这当口探头上来喘了两口气，还不等看清情况，一个火球迎面飞来，我猛力把头一缩才躲过了火烧眉毛，心里大怒－－这马斑怎么见我就烧，要烧也该看清楚情况！虽然我不至于貌比潘安，可俺爹俺娘将俺生得好好的，怎么能说烧就烧呢？！好歹也该打声招呼，吹个口哨什么的！　　从水底看去，喷射而出的火焰被折射得歪七扭八，向我身后扭去。扯着我后退的力量瞬时松了一松，接着，前面的力量便又占了上风，我继续被扯得往前进。但过不多时背后又被扯住，这种身不由己之感令我焦躁异常，直想找人发泄。　　混乱的当口，我喘了七八次气，喝了十几口水，几乎就要断气的时候，猛然发现前方有些不对劲。这水里的萤虫包虽然多如牛毛，但仍能分辨出一小堆与一小堆之间的间隙，可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漫如繁星的密集之处。马斑正是扯着我往那去。　　这马斑疯了不成？拖我往怪物堆里扎？！　　我想停下却偏偏难以自控，马斑和我身后的什么东西间歇性拔河拔得起劲，根本不容我抗议。我一冒头想说什么时，总被火球烧。一股焦臭和血腥混合在一起味道渐渐传入鼻孔，也不知我的头皮是不是已遭了殃。　　这当口，我不止一次地扭头想要看清在背后扯着我的是什么，可一转头总是看到老左湿漉漉的后脑勺。其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好不容易老左的后脑勺像是松动了一下，有挪开的趋势，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却令我寒毛直竖起来，再无瑕顾及后面的怪物是美是丑，是披金还是戴银。　　只见周围大片的萤虫坟包正聚拢过来，幽幽的，静悄悄的，移动速度却是不慢。一些萤虫已然飞起，直看得人眼花缭乱。我头皮一炸，哪还顾得上看后面，胡乱蹬水往前冲。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有考虑是往后退上岸还是往前进更明智，只是出于一种条件反射。　　马斑显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情况，顾不上扯后腿的怪物了，再没玩火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拽。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力气忽然又大了一倍不止，虽然后面的怪物扯着不放，但前进的势头非但不减反而愈来愈快。我暗暗惊讶又暗暗庆幸，心道马斑说不定给自己打了针肾上腺素，这才有此神效。　　我们仍埋头往前方的萤虫堆里去，由于周围萤虫包接近的速度实在太快，我已经完全没有余力考虑扎进前面的虫堆下场是不是更惨。由于脑子里全被恐惧感占据，我几乎无法思考。萤虫包速度极快，我知道它们与我们的间距比看到的更接近――速度最快的怪物早已因为失去了萤虫火光的指引而没入黑暗。　　耳畔传来一种极轻微的划水引起的隐约回响，阵势却绝对不小。水面波纹荡漾，一圈一圈接连不断，似附和着我的心跳声，混合成一种掩盖一切的鼓声在心里“咚咚”地响个不停。一时间，思绪、记忆、现实、理想，全被这鼓声压榨得一丝不剩，只有无边的黑暗徘徊在心里，连恐惧之感和生死之念都渐渐麻木。　　第五十七节 彼岸四2008-2-3 9:37:00 字数：2075　马斑显然已顾不上维持小幅度的动作了，“哗哗”的水声和混乱的水波说明他也有些慌乱，我则完全是身不由己。我感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磕了磕我的脚，混乱的水声中忽然传来一声唐突的枪响，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枪声不断得传来，偶尔甚至能感到子弹“卟”地一下入水划过身边，不知道是假想还是那子弹真贴着我射过去。　　对子弹我倒没产生什么恐惧之感，就像有人朝我丢小石子似的，而真正的危机意识来自于黑暗中不断接近的异物。对我来说，未知的恐惧早已战胜其它一切。　　由于情况相当混乱，我一会冒出水面一会又被拽到水里，完全看不清周围，只觉银色的水珠、萤火虫飘渺的绿光、马斑黯淡的白衬衫、自己苍白的双手在眼前交替出现，场面杂乱不堪。身体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轻，一阵一阵地晕。就在我觉得自己就要死在水里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提了起来，“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将我惊醒。身上一凉，我睁眼一看，我被头下脚上倒着提出了水面，拖拽了两下，脑袋重重地磕在什么硬物上。　　拖我的人显然更关心我背后的老左，暴力地拖着我走了两步后，将我脸朝下放在地面上，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我浑身酸软发冷，几乎动弹不得，任凭拖来拽去。绳索解开后，背上骤然一轻，想来老左已经被移开了。我勉力抬头四下望了望，眼睛里的水和贴面的头发弄得视线极度模糊，脑子仍有些昏昏然，但下一个画面立时把我从混沌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只见离我两米开外，水面上排列着一个个圆圆的发着光的圆球状物，那不是别的，正是攻击老左，将他咬至奄奄一息的生物。初时我给它们吓了一大跳，但马上发觉它们上不了岸，只是围在那里看着我们。　　我镇定了一下，仔细看过去，竟然发现它们与之前企图攻击我和老左，并从喉咙里长出一棵妖花，吃掉我的火把的怪物脑袋极其相似。虽说我看不到它的全貌，只是看到上半个脑袋，可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这东西的长相。　　但这回又有些明显的不同。首先便是作息，之前见到的怪物显然可以在陆地上活动，而现在这群则上不了岸。其次是它们的皮肤，之前的怪物肤色青黑，布满半月形的黑色伤口，而眼前的怪物则银光闪闪，像是穿了一层银亮的铠甲，我再细看两眼才了然，那发光的竟是鳞片。　　怪物们挤在岸边，大大的黑色眼珠刚好露出水平面，向我们射来不祥的目光。这目光与之前陆地怪物眼神竟也完全不同，陆地怪物的眼神诡异是诡异，却不带任何感情，就像螃蟹的眼睛似的；而现在水里的怪物，眼神则透露出强烈的兽性的邪恶，令人不寒而栗。　　看起来，两者在某些方面有着根本的不同，虽然看似同种生物。　　我正想着的时候，忽然被猛力踹了一脚，吐出两口水来：“死了没有！没死起来帮忙！”　　该死的马斑！我心里骂道。翻身坐起，只见林西手执一根冷光棒正蹲在我对面，中间隔着面如死灰的老左，马斑这家伙一脸凶恶地看着我，我估计他十分希望这一脚踹下来我没反应，直接死了才好。　　老左的肚子涨得很大――确切地说，发涨的该是肺部――嘴角正溢出一行淡淡的血水，但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见胸口的起伏也不闻喘气之声。马斑对我施暴后，一下扑到老左身上，使劲地按着他的胸口，还给他做人工呼吸。我愣了一下，也忙上前帮忙，刚跨出一步，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结实的牛仔裤竟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一片血肉模糊。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立时腿软，呻吟了一声，跌倒下去，疼得直龇牙。　　林西好歹还看了我一眼，马斑却头也不回地直接骂道：“还不过来！老秀才要是有什么三短两短，老子立马崩了你！”　　我又气又苦，想到老左的情况才上前帮忙，否则直接和他肉搏了。老左脑袋边上扔着两支针剂，估计刚刚注射进去。我也没学过急救，做不来人工呼吸，只能帮忙拼命地按着老左的肚子。每按一下，老左便吐出一大口水来。　　按了两分钟，老左肚子里的水排出了一大半，缩了下去。马斑继续做着不怎么地道的心脏按摩，我见再按肚子也不再有什么显著的效果，改抚他的胸口，搓他的手。他那胸口和手虽然湿漉漉的，但还暖着，身子和脑袋随着我们的动作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醒过来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运动令我和马斑满头是汗，两人却都不觉得累，仍抢救不休。就在这时，一声枪响骤然划破混沌的时空，惊得我浑身一颤。老左的眉心陡然多出一个洞，开始呼呼地往外飙血。我扭头一看，只见林西站在身后，手中的枪口正对着老左。我盯着那个枪口，一时有些傻了。他竟然……　　“他死了。”林西嘴巴开合了几下，冷冷的话语传入我耳中。我看着他，一时竟不能明白他的话的意思，只是与他的目光对接，陡然感到一阵寒冷。那是没有感情的目光，就像怪物的眼神。　　马斑机械地按了老左的胸口好几下，忽然“哇”地一声嚎将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猛地被他扑倒在地，脸上狠狠挨了两拳，一股血腥味顿时在嘴里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苦涩。　　“够了！”只听林西冷冷的话语从天外传来。我半迷半醒，腿上的剧痛越来越强烈，恍惚望见马斑正待挥下的第三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五十八节 彼岸五2008-2-4 11:22:00 字数：1823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一些若有若无的意识，只觉脑袋死沉死沉的，耳中却“嗡嗡”响个不停。“嗡嗡”声逐渐变成说话声，流过我的脑袋，我隐约听到“南派老三”、“不简单”、“未必”，却没法捉住连贯的话，全身都痛得不行。　　“他醒了。”我听到谁说了一句。　　“哼，他怎么不死！”这话肯定出自马斑之口无疑。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又清醒了几分，心道他娘的我一定得争气啊，不能就这么睡死在这里。可是身上奇重无比，像鬼压身似的动弹不得，眼睛也睁不开，正想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有人托了我一把，嘴边一凉，一股清水送入口中，混合着血腥味流入干涩的喉咙。　　喝过水喘过气来，我回复了一点力气。一睁眼，便看见马斑正在不远处对我虎视眈眈，那眼神，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不过他没有动手，只看我了身后一眼，十分不服气地收回目光扭开头去。　　“怎么样？”林西在我身后问。我感觉背后软绵绵的，靠着倒更觉全身酸软无力。　　“死不了。”我硬生生地挤出回答。一开口，喉咙竟像火烧似的，声音十分嘶哑，根本不像是我发出的。　　“能不能站起来？”　　我试了试，勉强能使上一点劲，亏得林西扶着我，才堪堪站起。　　“不就是破了点皮么，装什么死！”马斑歪着头，看着别处，嘴里对我冷嘲热讽。　　“谁装死？！你死我还没死！”我怒道，可是喉咙不争气，说到后来声音哑得几不可闻，大大削弱了我的气势。　　“你说什么！”马斑怒不可遏地跳起来，瞪大熊眼冲过来准备把我撕碎。　　“够了！”林西十分不耐烦地再次制止。　　“老大，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趁早做掉他……”　　“我说够了！”　　“可他害死了秀才，难道就这么算了？他妈的这算什么，老左可是跟了你三年哪，这小子才几天？！凭什么护着他，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马斑这回倒不窝囊了。　　林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眼看着马斑。马斑捏着碗大的拳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僵持半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开两步，对着空气“呼哧”起来，从背后看去，甚至能看到他喘气的巨大动作使得肩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如果是平时，我差不多该笑出来了，马斑简直像个幼儿园儿童一样滑稽。可是这会儿我实在高兴不起来，老左就在我一步开外，横在地上，面色死灰，完全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他脸上的血已被擦去，只剩下一个突兀的窟窿留在眉心。　　我蹲在地上握起他的手，冰凉凉的触感吓得我一缩手。　　“有趣吗？”林西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压根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茫然地摇着头，忽然有点想哭的冲动。　　林西从我背后走过，拾起地上的冷光棒，走到马斑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过来开棺。”　　开棺？　　我一愣，举目张望，他娘的一张巨大的石棺竟然就正对着我，而我竟一直视而不见。我怀疑我的精神可能真的有些不正常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五、六步开外苍白的棺椁清晰地印入眼帘。难道我们已经换了地方不成？　　我再看了看四周，一片萤火之海。围在岸边的怪物早已散开，却在不远处静静蛰伏在黑暗里，似在蹲点待兔。这明明还是刚才的地方无疑，地面上仍能看到我和老左被拽上岸时留下的不知谁身上的血迹。我看着地面，忽然察觉一些异样，但冷光棒的光芒实在寒碜，我只得蹲下细看。地面粗糙不平，泛着灰白之色，由巨大的六角形板块拼接而成。触手坚硬却不冰冷，非石非土，不知是什么材质。而这么蹲着一观察，我竟然发现地面并非一个平面，而略向中心拱起。　　马斑和林西一前一后已走到那棺材跟前背对着我，两人各执工具，似是准备开棺了。我无心再研究地板，靠上前去。整个石棺呈四方形，高度大约到我的胸口，乍一眼看去，便觉出一些古怪。　　首先是这石棺的体积，大得异乎寻常，每条边长三米，不要说一个人，就是马斑这样的胖子我看也能塞下十个有余。难道墓主生前是个超级大胖子？古代的有钱人缺乏娱乐，衷情于吃倒也十分自然，吃得胖些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大约不算什么怪事吧？　　但石棺上的装饰倒真有些古怪。我并不是指本人对棺材有多高深的造诣，所以能看出这个棺材的微妙之处，只是这石棺的古怪之处实在是太过显著，即使是我这样的一窍不通者也能看出不对劲来。由于我是名副其实的菜鸟，这棺上雕了龙也好，刻了虫也好，我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但这石棺却另辟蹊径，让我不得不服。　　第五十九节 石棺2008-3-4 10:06:00 字数：1589　只见石棺的四面直壁上，布满了筷子粗细的孔洞，孔洞排列有序，整齐划一，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这种孔看起来是作为通气之用，此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可是棺材里既不种花，也不养宠物，只有一具尸体（当然也有很小的可能是N具尸体），通什么气呢？越想越渗人，干脆不想，只看着马斑和林西两人。　　他们显然刚刚在我身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有好好看这棺材，这会都面露凝重神色。　　马斑道：“老大，你看这些洞是不是有点怪？”　　林西皱着眉，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隐瞒还是同我一样一无所知，但他的神色不是装出来的。我想这些孔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确实不正常。　　马斑拿冷光棒往里面使劲照着，半天，抬起脸来摇了摇头。“黑漆抹乌的看不清楚，打开看看？”　　林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不说话。马斑自说自话地拿镐子就往石棺和盖板的接缝里插。就在这时，林西忽然道：“慢着！”说着一把将马斑扯退了一步。　　马斑显然吃了一惊，不敢造次。　　这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面对着我们的一面棺壁上，大大小小的孔洞中忽然涌出了黑色的粘液。粘液如挤牙膏一样，不急不缓地涌出，漫到地面上，形成一滩。粘液并不聚集在棺底四周，而是向我们所站立的地方蔓延过来，锯齿状的边缘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马斑大叫：“他妈的这什么东西！老子可没见过这么黑的尸水。”　　我还挺佩服我自己的，这种时候我竟然想到――如果是尸水的话，这么多年也早该干了。我退后两步，被林西一把拉住。我回头一看，后面已是水面，掉下去的话肯定成了水怪的晚餐，退无可退了。　　“妈妈的，一滩尸水也想搞定老子！拼了！”马斑吼道。可是如果是头怪物还能冲上去肉搏，一滩水，拼什么呢？黑水来得不急，像吃定我们似的，恁得马斑暴跳如雷也没办法。我们不知道碰到这水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作为常识来说，这个时候该找个高地站上去。可是我们踏脚之处只有方寸大，一定要找高地，那么只有一个――老左的尸体。站在背包上是不现实的，一来背包太大重心不稳，未必站得住，二来背包里的工具装备是我们生还的希望所在，实在不能拿来冒险。　　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马斑脸色发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林西站在我旁边，忽然将手里的镐子朝那滩黑水掷出。镐子穿过黑水，与地面相磕，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就被淹没了。黑水丝毫没有受阻，仍无声地涌动着。而黑水的源头――棺材――则收住了势头，里面的水像是流尽了，恢复到原先沉默的模样。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此刻棺材上面竟一点污迹也没有留下。　　马斑终究没有跳到老左的尸体上去，我们已退至堤岸的边缘，水在脚下舔着我们的鞋底，像是一张迫不及待的猛兽的嘴。有水怪从不远处缓缓游动过来，再过几秒，我们不是成为水怪的一餐就是被黑水淹没，真不知哪种死法更爽快。　　马斑道：“老子还没讨老婆呢。”　　我说：“我也没有。”　　马斑道：“菜鸟同志，到了下面老左的账就算一笔勾销吧。”　　我说：“那敢情好。”　　马斑道：“老大，说老实话，你有老婆没有？”　　林西摇摇头。　　马斑道：“三条光棍，他娘的三条光棍！”　　我听得出马斑言语中的悲愤之情。　　马斑：“老大，你有什么遗憾没有？除了打光棍。”　　林西默然了一会，低声道：“不知道。”　　马斑说：“老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五岁的时候好不容易偷了只鸡，他娘的却烧焦了。”　　我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马斑又说：“他娘的为啥老子平常不多吃几只鸡！”　　马斑光想着他的鸡，可是我呢？真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我一激动，张口道：“告诉你们吧，其实我是……”　　就在这时，林西沉声道：“快看。”　　之一2007-12-19 10:54:00 字数：824　义父让林西去盗一个商朝大夫的古墓，几人下到墓中一看，操！两只大粽子肃立在墓门两旁，青面獠牙，状似恶鬼。　　几人慌忙缩到墓道拐角处偷偷观察，只见门左边粽子看着众人藏身处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手中慢慢举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青铜牌匾，上书几个鸟篆文字。众人暗暗吃惊，这青铜牌匾少说也有几百斤，它竟如此轻易就举过了头顶，光这分力道，比赛拔河的话，四人合力都敌不过。　　马斑：“酸秀才，上面写的什么鸟文？”　　老左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窥视良久，忽然面露惊惶神色，声音颤抖：“办证，139XXXXXX。”　　闻言，马斑一个站立不稳，跌出拐角，登时暴露在俩粽子面前。众人大惊失色，忙去看粽子的反应。左边的粽子不为所动，依旧执着地举着那青铜牌匾，右边的粽子面无表情，脖子一挺腾地跳出一步、两步、三步……竟直挺挺地跳了过来。　　马斑一个八戒打挺从地上弹起，正要跑路，那粽子忽然一个飞跃，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撞在天花板上反弹到他身边，喉中发出沙哑到可怕的怪叫，边叫边围着他转起了圈子。　　菜鸟：“它在叫什么？”　　老左凝神细听，复述道：“发票发票发票发票……”，　　集体黑线！　　粽子跳的频率极快，如一道鬼影，马斑闪了几次出不来，满头冷汗，几近抓狂：“老大救命啊~~~”　　老左大吼一声：“速抄黑驴蹄子！”　　林西冷冷道：“不用！”回掌一推，将菜鸟推了出去。　　菜鸟心领神会，正声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两只粽子瞬间定住，接着面容扭曲，突然发出地狱恶鬼般凄厉的惨叫，一晃眼间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马斑擦了把冷汗：“警察同志，多亏了你呀！”　　菜鸟：“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　　打发了两只守门粽子以后，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墓室的第一道石门，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