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自夏秋冬到飞雪若云继续求学,改了专业和楚天一起去了上海。老宅距离单位很远,感觉生活也不方便。九月中旬通过房产中介公司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小户,生活用品也都比较齐全,也无所谓搬家,只是拎上一个箱子就搞定了。这只箱子还是上音乐学院时老村长送给我的礼物。我把东西一样一样分类整理好,那白色的围巾静静地躺着箱子最底层的角落里,藏了整整一年半了,还是很白,我轻轻地打开围巾拿起那条细细的辫子,很柔软,手中握着没有折痕的贺卡,还带有一丝淡淡玫瑰的花香,反面那一个个英文字母依然像秋日的丝雨那样缠绵于我心。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韩意,你在北大好吗?大学生活应该很丰富吧?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其实我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种分离……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我搬进新家的第二天,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人,我俩都惊讶得难以置信。“子衿?”“子怡姐。”“你住这儿?”“嗯,昨天刚搬来,你就住我隔壁吗?”“去年毕业后和大学同学一起合租的,她也快到家了,你一个人?”“是,因为这儿离单位近。”“那今天到我这儿吃晚饭吧,我们庆祝一下?”当我看到子怡姐的那一刹那,心头莫名地漾起一阵暖意,因为她是我所认识的韩意的二姐。此时我忽然觉得上苍的仁慈,没有把他彻底带出我的世界。也许是因为心疼我,暂且允许我保留这份爱屋及乌般的感情。那顿晚餐因为意外的欣喜已将心装得满满的,所以我吃得很少。“是不好吃吗?还是不舒服?”“不是,因为我吃过点心。”我只能撒谎道。“看来我们缘分匪浅哦,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少年宫,钢琴老师,你呢?”“我在县城中学,体育老师。哦,韩意走时很慎重地关照我一件事,要我打听到你的消息,告诉他你的联系地址和电话,这下可好了,我可以提前交差了。”子怡如释重负般地笑着对我说。“姐,请暂时不要告诉他。”我竭力反对道。“哦?要给他惊喜?那我把他的地址写给你也一样。傻小子收到你的信后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子怡姐拿出笔就在便笺上写着。我接过折叠好的纸条放进口袋,心跳得好快好快。后来到底说的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一直是子怡姐在问我回答。而我的右手一直放在口袋里紧紧地抓着那张纸条,回到自己房间我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一看,已经被揉捏成一个小纸团了,还有点儿湿,手心出汗了。我坐在书桌前把它放在桌上,我伏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个天大的“难题”。要打开吗?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消息!可以打开吗?不能!因为一旦打开我就无法再收手,我肯定会给他写信,就算今天不写,明天也一定会动笔,就算明天不寄,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去邮局,因为我知道内心无法抗拒“韩意”这两个字,在我眼里,这两个字具有神秘的魔力,一直让我身陷其中,难以自拔。我现在该怎么办?打开?不!扔了?对,将它扔进垃圾筒。我犹豫了半天,捏着它对准角落的纸篓掷了过去——投篮没进!是天意还是自己故意?我赶紧向纸篓疾步走去,小心地捡起来慢慢地展开,还有一层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冷子衿,你不能这样做哦。”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阻止我,手听话地停住了,接下去到底该怎样做?扔了?不,我还是会找出来。撕了?对,还是撕了吧!我小心地变换着不同的方向撕着,顷刻撕成碎片的还有我的心。我握紧拳头不忍放手,久久地捂在手心,贴在胸口……“请问,我可以将它们放在桌上重新粘起来吗?”我试问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它依然没有走上前来告诉我。我只好打开门站在走廊上,伸出手,夜色中那小撮白色格外地耀眼,一阵晚风吹来,一片,两片……不见了踪影,手心里却残留着一丝纸片的清香味,迟迟不愿消褪…………我正在屋里看书,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催得我好急,是子怡姐。“子衿,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过了一个月了,到现在你也没告诉他?”她有些惊讶,也有些生气。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我接过她手中的信,真的是字如其人,泪眼模糊中依稀看到他微笑的脸庞,我忍不住伏在姐的肩头饮泣着……“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的心都要碎了。”姐真的被我搞糊涂了。我抬起头摇了摇,吸着鼻子说:“过会儿就没事了!姐,为了他,也为了我,所以请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告诉他。”“真的要这样吗?一定要这样做吗?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爱着他。”“有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让他走吧,走得远远的,走得好好的。”从那以后,子怡姐再也没有告诉我韩意的任何消息,我也再没有问过她有关韩意的任何事情,可我就是喜欢天天往她那儿跑,只要看到她心里就好过得多,如看到他一样,因为他们都姓韩,也因为他们眉目之间有很多相似的神韵,我依然守护着这份苦涩的甜蜜。冬天悄悄地来了,天特别特别的冷……第二十二章 点点滴滴都是泪十二月二十四日,蒙蒙小雨“滴滴答答”下了一整天,外面有些阴冷。晚上,姐又拉着我在她那儿吃饭,可炒菜的任务非我莫属,因为我是三人中唯一公认的“大厨”。晚饭后,她俩让我教他们编织围巾,也是白色的,我笑着,织着,心里却哭着,痛着!夜宵时我第一次吃了辣辣的面,乘机流出了泪也没有人怀疑,一直辣到了心里——韩意,你好吗?我不好,很不好!因为思念如海潮般夜夜向我狂卷而来,我无力去制止它,只好任它自由地潮涨潮落……我真的很想离开,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真真切切地有了这个念头,让我好好想一想,该去哪里呢?不管怎样,至少是姐让我撑到了现在,在这个冬雨潇潇的平安夜,你还能记起我吗?……一转眼一年就悄然过去了,二十四日那天一大早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我挂完吊水回到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看日记。晚上八点我坐在电脑前,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给他写信——韩意:时间过得真快呀,今天已经是你离开的第三个平安夜了,你还好吗?今年的雪来得特早,尤其是今天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花了一天的时间看完了十本日记,没有一张空白页,你是不是很惊讶?也佩服我了吧,我很会写哦。伴着那一个个黑色的字符,用心地重新走过了这九年的日子,还记得我们初相识的那一天吗?今天我才发现,其实在那一天上苍就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这一切感觉都像是在昨天一样,一直以来都在依靠着你。晚饭前去了“海之发屋”把长发剪了,修得很短像个假小子,这个模样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女孩会为一个人蓄发也会为忘记一个人而剪发。今天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如果在这一年中我仍不能把你逐渐淡忘的话,我会再蓄起来,以后也就不再剪了,就让你诗意般地栖息在我的灵魂深处。写这封信前,我已经将日记本里每年圣诞节的每一篇日记以文档的形式保存在了电脑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如果今生我都不能等到你的话,我会让若云在很久很久以后替我找到你,交给你并告诉你,所以每年的今天我都会给你写一封信,到时你会来看我吗?是不是也有话要对我说?我真的很想听听你心底的话。从明天起我再也不会写日记了!如果有秘密的话要说,我会慎重地把她藏在柔软的心里,任她们如一朵朵白色的茉莉开在忧郁寂寞的午夜,可以吗?如果你知道的话是不是又会说我是“傻瓜”?北方的冬天很冷吧,你喜欢围巾吗?我平生第一次想送出的礼物就是条围巾——你让我再等你一年的那天,我花了大半个晚上编织的,本想送给你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今夜让它也化为灰烬吧。韩意,真的好想好想和你谈恋爱,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在我现在最美丽的时候,只想跟你投入地爱一次,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可一切都被风吹散了,也带走了……想把你忘了的傻瓜 即日此时我的心里很难受,所以草草地结尾并关闭了电脑。一小簇艳蓝色的火苗随着“啪嗒”一声瞬间闪现在我的眼前,火苗在淡蓝色打火机的顶端嚣张地摇曳着。我拎起最初的粉红色的那本子小心地送到火苗的舌尖上,那抹艳蓝刹那间幻化成了一团炽热的金黄,于是我只好轻轻地将它放进了脸盆。接着拿起另一本,火光映照着浅紫色的封皮,火苗舔着纸很快红成一团。忽高忽低的火苗把整个客厅都映红了,那条白围巾裹着贺卡与青丝寂静地藏在火海中,火苗忽然蹿得很高,像一个美丽的精灵在盆中舞蹈。我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它们慢慢地在火苗中燃成灰烬,陡然间心中又生出悔意,忍不住想伸手到火中去取。自己不禁傻笑起来,笑自己痴,笑自己癫,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轻落在盆沿,瞬间收缩了只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大小不一的小圆点,而那曾经无数次翻阅并珍藏的心事固执地在心底燃烧了起来。今夜,我也燃烧了我自己……一年之中,只有今天我才会很肆意,我定要喝醉,醉了,醉吧……半醉半醒中,心里忽然激荡起一种冲动,真的很想再疯一次。我一口气跑到楼下的空地,夜晚是一片寂静,寂静到能听清每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我赤着脚在雪地里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起初是凉飕飕的,渐渐地,凉变成了痛一直钻到了心里,这种锥心的痛顿时遍布全身,浑身哆嗦了起来……终于,我扑倒在了雪地上——韩意,我还能忘了你吗?当脚接触到楼梯的大理石时,像走在冰上,我摇摇晃晃爬完了半个楼层,再后来就举步维艰了,扶着楼梯把自己“吊”了上来,可距离家门还有五米 ,此时已经是寸步难行了,因为太冷了。抛开麻木的感觉,承受着像针刺般的煎熬,飞奔到凳子上坐下,此时双脚已不能动了。而后小心翼翼地把双脚浸没在温水中,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深深地体会到了四个字:刻骨铭心。门没来得及关,子怡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屋里,她默默地递给我一个热水袋,我看见她流泪了,我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子衿快睡吧,天太冷了。”她将我扶到床上,转身关上门走了。今宵梦里,酒醒何处?香樟树下,晓风残月……第二十三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元旦我回了趟老家,房子虽然很破旧,但这儿有我儿时所有的记忆。第二天顺便去看看堂叔和堂婶,我一直心存感激,虽然像个外人,但至少让我有了栖身之处,在我害怕孤独与黑夜的时候,那屋里的灯光与声音还是让我十分的向往与留念。下午一吃完饭就去了医院挂吊水。傍晚时分我回来了,一打开门就看见脚边有封信,我顺手捡了起来,好像是子怡姐写的。这可是她第一次给我写信,我连忙拆开封口看去——子衿:我的好妹妹,真的很想一直这样称呼你。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是在十年前的国庆节,那时我刚上高三。后来对你越来越好奇——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为什么我家那个傻小子的话题总是围绕着你转悠?所以也会在脑海中构思你的模样。也许韩意在你面前很少提起我这个姐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还有点儿吃醋了。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可我真的感觉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曾不止一次跟大姐说,如果子衿真的和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很幸运地我们成为了邻居,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甚至有点儿依赖了。这三年多来,你心里藏着事情,无论你怎么掩饰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很多时候你都很想问我有关韩意的事,可你又会及时打住。记得前年的圣诞节你第一次流着泪吃着辣面,你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吗?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走后我很想跑去敲你的门,告诉你有关弟弟的一切。可我相信聪明的你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当时我只是很迷糊,一直想不明白。虽然我不精通音乐,可你弹的所有的曲子让一墙之隔的我感到莫名的忧伤,那里面流淌着一颗思念的心,缠绵而悠长;每当你杂乱无章猛敲琴键发泄时,我真的很想把你的一切立即告诉我的弟弟。现在我也知道你病了,你肯定好奇我怎么会知道——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到你屋里拿编织书时,书桌上有一瓶药你忘了收起来,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你的病历卡,上面没有你的病情,可你定期去配药,而且都是同一种药奎尼丁,我想肯定是你吃的,此外,你将所有的化验报告都夹在封底,你都将变化的项目圈了起来。在此请原谅我的“偷看行为”。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惊呆了,也很想问你,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我也很想告诉韩意,可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虽然我不知道你确切是什么病,但我感觉比较严重。前几天下雪你赤脚在雪地里奔跑,看着你扑倒在雪地里,我的心都被你扯碎了。你将头发又剪短了,日记本全烧了,我知道你内心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我真的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感情的折磨与煎熬,想帮你却又无能为力。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爱我弟弟的一个人,既为他高兴也为他遗憾,因为你们今生今世好像真的永远都不能走到一起了,上苍让两个人相爱却不能相守!今天我搬家了,为了你也为了我。作为姐姐很不忍心将你抛下,可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违背我的诺言。我没有你坚强的意志,所以我只好选择离开,走之前我想告诉你——韩意很好,你不用太牵挂。他对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幸福就好。”前些日子他跟我说将继续出国深造。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请给我留信,三天后我会再来一次。子衿,请原谅我选择离开,因为我已经无法忍受了,尤其是那天晚上,你在梦里一直喊着韩意的名字,那声音我将终生难忘……可我知道我走后,你会更孤独……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子怡即日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给子怡留了一张便条,只有三行字——姐: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让你这样难受我有说不出的滋味,我走了,如果你和我一样爱他的话,就什么都不要提,拜托了!放心吧,我会尽量学会开心地迎接每一天的阳光。再见了!子衿即日我写完这封信的时候,韩意也彻底地走出了我的视线。这样也好,如果一直与子怡姐相伴的话,我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所有的热情,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奔而去,只有断了所有的联系,才能将心放下。从此我将不会再向任何人打听他的消息,如果真的还有缘分的话,我相信他会自己走到我的面前。很想去一个很远的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最终我选择了向往已久的古城丽江,早前听人说泸沽湖里有情人的眼泪。我向少年宫主任递交了辞职报告,虽然她竭力挽留,可我去意已决。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我忽然心血来潮去了香火鼎盛的寺庙,带着虔诚之心第一次跪拜佛祖,我能问佛祖吗?想问,真的很想问。于是我请大师给我算一卦——今生我还能见到我想见的人吗?大师紧闭双目,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心里更紧张了。大师没说话,微微张眼,提笔写道——“皆在心中”。“大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活多久?生前还能相见吗?”我不解大师的意思,当然更不理解自己,怎么也相信起算命来了?“你信则有,不信则无,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我寻思,他说了等于没说,唉,都是骗人骗钱的把戏。“别走太远,真正地将他放在心里。”我又回头禁不住期盼地问道:“大师,你是说给我听的吗?”他点一点头,又转起了佛珠。“别走太远?”佛祖的意思是说太远的话就不能见了,想见也见不到了,那如果近一点的话,还有希望?是这个意思吗?“真正地将他放在心里!”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现在我不是将他放在心里吗?我迷糊了,大师的话有点儿深奥,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懂。韩意,我们还能等到再次相遇的那一天吗?我是该走还是该留下?如果真的去丽江的话,就不想再回来了,我问心里的那个声音:“冷子衿,你舍得下这一切吗?”我舍不下,在我有生之年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因为我欠他一个回答。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我撕毁了去往昆明的火车票,去售票处重新买了一张去往省城的车票,那里有我的白彤老师。那个Z市我既熟悉又陌生,离老家虽有些距离,但还不是很远。在白彤老师的推荐下,我在艺术中心担任钢琴老师。两年后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我贷款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音乐界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我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我们都隐身在了繁华之中,再也找不到对方了。只有若云一人知道我在这儿,楚天与韩意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想他可能已经出国了,人海茫茫,别时容易见时难!第二十三章 花开花落更迭起“若云,你还是回上海吧。”我轻轻地说,因为“五一”假期已过。“我已先向领导请了半个月的假,等你稍微好点儿我再走,就算我去上班,心里还是会惦记你,工作出错就不好了。”看来若云这次真的被我吓坏了,无论我和阿姨怎么劝,她就是不答应。四月底的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我的脑部受到一定程度的撞击,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恶心、呕吐、头晕,右边整个身体全部淤青,右脚腕有些骨折,右额角被地上的玻璃划破了一个长约三厘米的口子,若云送我来医院的时候,看那伤口血流得不是很多,坚持没让医生用针缝,以免额头留下伤疤。在邻居阿姨和若云的精心照顾下,我有了明显的好转,尤其是大块大块的淤青由先前的暗紫色变成了粉红色,可晚上就是睡不着,感觉自己精神委靡不振。等到不再有呕吐感时,主治医生同意我晚上可以回家睡觉,但前提是白天必须到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六一”儿童节那天我出院了,若云在医院为我租了一根拐杖,我试了试,还挺好使,笑道:“哇,三条腿走路肯定比你们跑得快。”“去你的,赶快好起来吧,这样丑死了。”到了家门口上楼梯的时候,阿姨非要背我上楼,我趴在她的背上感觉真的很温暖,问:“阿姨,我是不是长胖了,等你走不动时就轮到我背你了。”“谁说你长胖了,要不是我逼着你多吃点儿,现在肯定像根黄豆芽了,你再长二十斤肉,阿姨还能背得动的。”阿姨很得意地说道。“所以真的谢谢阿姨了,要不是你,我的小命这次就真的飞天了。”若云开了门将我扶到床上,躺在自己的床上感觉真好,第一次深刻体会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阿姨先去菜场买菜了,看来晚上我又有好吃的了。“若云,看来生病也挺好的,有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要乘机好好享受一番。”“瞎扯,你要是再来这么一次,我也要断气了。”若云坐在床边训斥道。“哦,对了,你打开书桌的第二个抽屉,之前我留了一封信给你。”“不会吧,车祸前你有预感还给我留了遗书?”若云调侃道。“对呀,我是未卜先知。”若云取来信封,坐在我身边认真地看着,忽然她用力地将那份遗嘱撕了,扔进了纸篓。“干吗要撕了,等会儿又要麻烦我重写了。”我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我才不答应你呢,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自己就想一走了之,你想得美,我就不让你如愿。”若云气鼓鼓的样子还真可爱。“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到时我真的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给你留下,那我真的死不瞑目。”“你现在不能有这个想法,医生不是说会有奇迹的吗?这次车祸就是最好的例子。”“若云你先听我说完,本来‘五一’放假想让你陪我去老家,听说外婆的房子明年要拆迁了,所以想办过户手续,毕竟叔叔抚养了我几年。这套房子留给你,当然不是白给的,先要还两万元贷款。其次,在你退休之后替我找到韩意,告诉他我离开的原因。现在跟你说好像是早了点儿,可又有谁能说清。”“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帮你找到他,可你说过要亲自跟他说的。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不准做逃兵,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也只是说万一。”听我这么说,若云才放心地点点头。这一次车祸真的让我彻底体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珍贵,而我更像是获得重生一般,洗涤过的记忆里我只记得他,所以我满怀着清澈的勇气学着更加骄傲地走下去。我相信奇迹,也相信命运。记得英国作家萨克雷说过:“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有几滴苦酒,苦酒要耐着性子慢慢地喝,甜酒要满怀感激地饮。”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苦尽甘来,我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经过半年的调理,身体基本恢复如初,我深思熟虑后决定做一名自由职业者——钢琴教师。每次在家等待孩子来上课的时候,我总会坐着乱弹琴,一个隐隐约约的旋律主题慢慢地在心里流淌、成型、固定,最终将它完整地弹完了。这首乐曲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十二小节,流水般的长琶音如记忆的长河,奔腾着我最真挚的感情,以至于后来每天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演奏这首钢琴小曲。“是为你俩而作的吗?曲谱给我看看。”若云第一次听见时显得有些惊讶。我笑着摇摇头,闭着眼睛继续演奏着,说:“曲谱在我心里。”“虽然短了点儿,但感觉还是很完整,不过里面有心碎的声音。”若云现在虽然改行做会计了,可学过音乐的她对乐曲的理解很有自己的见地。“我也曾想过要写成三段体,可我没有任何灵感,只好放弃了,它只是我的偶然之作,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的一种心境,它能让我激动,也能让我平静。”“什么名字?”“没有曲名,因为不想取。”感谢我选择了音乐,那是因为如此内敛与敏感的我只有在弹琴时才会发泄与倾诉,其实,这是一种很好而又独特的方式。空闲时我会回趟老家,必定会去香樟树下坐一坐,远远地看着那一张张鲜亮的年轻的笑脸,我由衷地笑了,原来——生命是如此的灿烂。每年的平安夜我会徒步走到他的母校,漫步在菁菁校园里,我也必定会驻足于图书馆门前的那条林荫道上,不知他是否还会想起“第三只迷你眼”的故事?之后我会在正对校门的“名典咖啡”里靠窗坐下,点上一杯黑咖啡,因为喜欢它的香和那入口的苦,听着茶室里忧郁的音乐,静静凝望着马路上的人来车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潜意识里期望他能在回母校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我,怎么可能呢?想到这儿我傻傻地笑了。这七年来悟懂了大师的那句话——“真正地将他放在心里。”是的,以前一直想忘记的那种矛盾与思念吞噬着我的心。车祸以后慢慢地懂了,我是如此珍爱我的心,因为我早就让他惬意地住在了里面。当痛苦、孤独与忧郁向我袭来时,只要我轻轻打开心门,我就会想起一句话——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于是,我又会鼓起生活的勇气,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财富,这种信念支撑着我,也教会我真正地微笑着面对一切。韩意,这些年我还悟懂了一句——“当你不知怎么办时就听听心里的声音。”那个小小的声音能让我坚强——每次旧病复发时,那种痛无法用语言表达,深深的窒息感能让我闻到死亡的味道,此时你的脸就会瞬间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原来,爱也能治愈灵魂最深最痛的伤口,它也会慢慢地小心地结出新的痂,我真的能感觉到你,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有人说:人无所谓往高处走还是往低处走,如果这世上有两个注定要彼此相爱的人,那么在相遇之前,他与她的每一步都是朝着对方走去,不偏不倚。不管是与否我都坚信着。我的选择无所谓对与错,重要的是我觉得是值得的,那选择就是正确的。在花开花落不断更迭的岁月里,你始终在我心灵最纯净的角落时时刻刻与我相依相随,占据着丰富着左右着我。韩意,你知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是怎样的感觉吗?在我们分别的十二年中我真的深深体会到了它——在时间的隧道中,人生只是一瞬间。在这短暂的瞬间,任何人都有过热情,也曾有过梦想。时间是最好的导师,它能教我们忘记一切,也能教我们铭记一切。蓦然回首,往事的点点滴滴竟如此缤纷,让我们泪涟涟……再次回眸,我们都不再年轻……第二十四章 再回首时已惘然韩意轻轻地拉了拉我,我一睁眼就看见了他的手机屏幕,有一幅画面也瞬间在我眼眸中定格——冷子衿闭着眼睛,泪迹清晰地漾在鼻翼两侧,而韩意的左手摸着冷子衿的头发,下额紧贴着她的头顶,眼里盛满了爱怜与心痛,还隐含着一丝甜蜜。这张偷拍的照片不由让我想起“泪痕红浥鲛绡透”这句词。“丑死了,快删掉。”我着急地说道,韩意笑着把右手绕开了,顺手将手机放进了口袋,我只好作罢。“还记得我们的第一张合影吗?”“我的早就给明珍毁了,你的那张还在?”“原先一直放在老家的书桌里,前年母亲收拾的时候将我的书籍当旧货全卖了。”听了他的话感到有些惋惜,大概就如我们的缘分一般始终没有交点。“两分钟后列车将到达Z站,请下车的旅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谢谢!”火车即将到站了,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是挽留他?还是握手告别?心情真的是复杂而又矛盾,第一次觉得时间是那样的珍贵,真的如朱自清的散文《匆匆》里所描述的那样——“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韩意的右手倏然握紧了我的手,左手更紧地将我环抱着,我放在他腰际的右手也牢牢地扣住了他,这种离别的心情让人支离破碎难以承受。“这动车真快呀,要不咱们重新买票回若云那儿?”韩意忽然问我。“那样的话他们要笑死我们了。”下车后我恍惚地低头向前走着,忽然感觉他猛地拉住我的手臂,我抬头一看,妈呀!就差五厘米我的额头将与眼前这根高大的水泥柱相吻了。我摸着胸口朝他吐了下舌头,红着脸说:“幸亏你及时出手相救。”“刚才想什么这么入神?”他边走边问。我深叹了一口气没吭声。而他显得很静默,难道内心和我一样受着煎熬吗?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向前走着,转过好几个弯就看见了出口的标志。九点半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热度,可我心里的温度比它还要炽热,它燃烧着我。我俩终于在马路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我转头看着他,他也凝视着我,不知所措——“不如我们回老家吧。”我们突然异口同声道。听到这两个声音时我们都没有惊讶,只是笑了笑,我挽着他的臂弯向长途汽车站走去。当他再次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股久违的熟悉的阳光的味道,温暖得一直照到我心灵深处的那个角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坐车回家的路上,你说了什么吗?”“你还记得白彤老师的典型的高分低能儿?”悠然想起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的确是有点儿可笑。“之前我也经常猜想过现在你会干什么呢?应该建立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位优秀的先生和一个可爱的孩子,生活得一定很惬意。总之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幸福就好。”“那你呢?我真的是一无所知。”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大学毕业后继续读了研究生,而后由我的导师推荐去了美国。”“那你怎么知道若云和楚天要结婚?”因为若云告诉我他们一直没有联系,怎么忽然就找到了呢。“三个月前我回到北京时遇到高中的一位同学,你也曾见过他一面。”“不会吧,你的高中同学我只认识楚天和张君华。”我确信。“还记得第一次放假去我那儿吗?在宿舍里你帮我拿书时有一个男生不是取笑你吗,就是他。”原来如此。“他给了我楚天的电话,楚天说要和若云结婚了,天赐良机哦,因为我知道你和若云最要好,所以我让若云给我电话了。”“若云就告诉了你有关我的一切?”我有些怀疑,可昨天发生的事又让我哑口无言。“没有,第一次若云跟我说你们早就不联系了,也不知你到底在哪儿。当时还很失望,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他叹息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参加他们的婚宴?”“昨天中午她忽然打来电话跟我说想见子衿的话就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所以我就提前飞过来了,把你吓了一跳吧?”他有点儿得意。“明明知道还假装不认识我?要装的话就得装得像真的一样。”“我也想装到底的,可看到你跑进了洗手间真的有心痛的感觉,所以后来演戏就大打折扣了。”“真的吗?”幸好他演技不好,否则我肯定会受不了。现在我也知道若云为什么会打第二个电话了,记得在中学毕业的时候她曾说过——“我们一定要相亲相爱,一直到彼此结婚的时候。”昨天早晨和我的那通电话让她改变了主意,因为她心里和我一样明白——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一直等下去,错过了这次可能又将是另一个十二年,人生又有几个十二年呢?我可以听从若云的安排吗?我可以抛开一切投进他的怀抱吗?我还能拥有这个几乎不能实现的梦吗?我可以跟他说我一直在等他吗?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吗?“我们去学校看看吧。”韩意提议道。大巴停在了马路边,我们一下车就看到了校门,学校里显得很冷清,不是快开学了吗,怎么会没有人?我用力地敲着门卫的窗户。“怎么了?”韩意问道。“好像变化很大,操场上都盖起了楼房,原先的两排香樟树也都没了,我想进去看看。”好一会儿,总算看到一位大爷打着赤膊向我们走来。“大爷,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我笑着恳求道。“看来你好长时间没来了吧,学校去年就卖给了工厂,你看校名都换成厂名了。”大爷边说边给我们开门。我拉着韩意穿过操场上的楼房向池塘边走去。池塘边的樟树长得更茂盛葱绿了,我问韩意:“还记得是第几棵吗?”“第十棵,这可是冷子衿和韩意十五年前的秘密。”“那这十二年来为什么不来找我?”“因为年少的心不知改变否?我一直不能确认,也曾有过冲动想要找到你,可内心还有许担忧,所以还是缺乏勇气吧。”同样是年少的心,当年自己犹如一叶浮萍也想紧紧抓住这一线希望,可贫瘠的我什么也没有,只能掬一颗真心给他,只要他过得比我好,一切都足矣。第二十五章 犹恐相逢仍是梦 1树干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了,那五彩斑斓的青春犹如一场梦沉睡了整整十二年,今日我们终于一起走近了它。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像我的心一样跌宕起伏着。“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却是用心挑的。”韩意忽然递给我一个小小的青色的正方形礼盒,我感到有些意外。“今晚我必须赶回北京,明天不能给你过生日了,所以只好提前送了。”“怎么,还记得?”我心里酸酸的暖暖的就想哭,一直以来我还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至今也只有他还记得,就像我还记得他一样。“曾说过等我赚钱了再送礼物。听若云说你喜欢穿束腰的长大衣,希望这枚胸针能为你的生活增添一份美丽。”原来他找了若云做参谋,所有的首饰中我对胸针是情有独钟。我小心地解开丝带打开了盒子,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展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枚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胸针在阳光下璀璨亮丽,也因为水晶的折射使这只蝴蝶显得更加炫目多姿。这一片光彩夺目的红色与金色相交错的亮点瞬间点燃了一直压抑在我心头的火种,深切的思念势如破竹般毫无阻挡一泻千里,我伸出双臂义无反顾地投进了他的环抱,紧紧地与他相拥。如果这仍是一场夏梦,我情愿醉倒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想我了吗?”韩意在我耳边轻柔地问道。“很想很想,一天都没有离开过。”我哽咽道。“看来我们都是傻瓜。” 他轻轻地低下了头,我微微地踮起了脚,这是一个迟到了整整十二年的深情的初吻,此时两颗心都在有力地跳动着,这种心跳的声音让我激动。“飞机票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