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立神宗时再次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也不妨碍与他们举杯共饮。人生、忠诚,也就那么回事吧。那一晚君臣同乐,一直喝到了深夜才散,史书记载仁宗特意叫韩琦近前来,亲酌了一大杯鹿胎酒给他,韩琦一饮而尽。 立储首功之臣。 这下子世界终于清静了吧,再也没人能在仁宗的身上挑出什么毛病。于是日子一天天平稳地过去,直到60天之后。(1092)(2009-09-29 17:32:08)(501—1093) 宋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二月十四日,仁宗再次昏倒。这一次宰执大臣们直接被带进了皇帝的寝宫,大内福宁殿西阁。 韩琦等人被眼前所看到的景物惊呆了。这是天下共主的房间,可是幄帘之内,只铺着颜色暗淡的素色被褥,看上去己经很久没有替换了。这时仁宗己经醒了过来,看他们不住地打量,很平淡地说。“朕居宫中,自奉止如此尔。此亦生民之膏血,可轻费哉?” 诸位相公,想想平日里豪奢度日,可有愧吗?! 仁宗的病情稍有起色,到三月时,他可以临朝视事了,还主持了他在位期间的第13次科考。一切的迹象都表明,他又熬过了一劫,直到三月二十九日的晚上。 那一天仁宗很正常,白天里饮食起居和平时一样,直到睡下。半夜时他突然间坐了起来,内侍赶紧上前扶住,他己经说话不连贯。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直接吩咐去请皇后来。皇后来时,医官己经抢救,仁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心口,满脸的痛苦。 百般医治无效,快到凌晨时分,他终于在自己长年居住的福宁宫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死了,这时人们发现,那一天是晦日,整整一夜都看不到月亮…… 仁宗在位42年,是宋朝18位皇帝执政最长的一人,关于他的评价,我想应该分成两部分。一个是关于“仁宗”的,因为他是一个皇帝。这部分在宋史的《仁宗本纪》里归纳得非常客观,不妨借用。 ——“……在位四十二年之间,吏治若偷惰,而任事蔑残刻之人;刑法似纵弛,而决狱多平允之士。国未尝无弊幸,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君臣上下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余年之基。子孙一矫其所为,驯致于乱。《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 这是千真万确的评语,无论谁有什么独特的见解,都无法抹杀赵祯作为“仁”宗的唯一性。遍阅史书,历朝历代中还有元仁宗、明仁宗、清仁宗。 元仁宗可以忽略,不说蒙古人在统治制度上的各项缺陷,只说他本人,从哥哥的手里接过皇位,答应再传给侄子,可死后即位的还是他自己的儿子。言而无信,连个最起码的人都不够,谈什么“仁”? 明仁宗朱高炽在位仅仅10个月,能为天下作出什么贡献?史书里说他发展生产、与民休息。对不起,这真是搞笑,休息10个月能让民间喘上几口大气? 清仁宗爱新觉罗顒琰,能让天理教、白莲教遍地烽火起义,更有一介平民在皇宫门口刺王杀驾,随从的100多个侍卫没有反应,只有他的本族亲王出来救命。当皇上当到了这个份儿上,基本上可以遗笑千古。 唯有宋仁宗赵祯,死时开封城内军民百姓罢市同悲,数日不绝,连乞丐和小孩儿都买了纸钱,到皇宫门前焚烧痛哭,他们哭不止是一个封建皇帝,更是一个人情味十足的父亲兄长。就连辽国皇帝都珍藏他的遗相,“奉其御容如祖宗。” 仁者未必无敌,但会一直留在人们心里。(1093)(2009-09-30 17:21:57)(501—1093)另一方面,赵祯让人怀念,是他作为人的那一面。记得在开篇时,我曾经归纳他的整个人生为两句话。第一句,他是个不知道身在苦难中的孩子。 因为他在锦衣玉食的童年里,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连她死时都没能及身相见。成了他一生中的至痛; 第二句,他不知道自己活在繁华幸福中。贵为有史以来最富足王朝里最繁华时期的帝王,他一生节俭,不仅卧室中那样朴素,就连饮食也一直简单。史书记载,某次宫廷内宴,有一盘时鲜,乃是28只螃蟹。仁宗问,每只多少钱? 回答,每只一千钱。仁宗当时大怒,一直警告你们不要太奢侈,总是不听。一下著即是28千钱,让我怎能吃得下去?那顿饭,从始至终,仁宗没动过一只蟹。 他这一生,尽管手里的钱不计其数,可是里忧外患,没有安宁,他从来就不敢乱花一文钱,没敢像他的父祖那样,兴建过哪个超级宫殿。 说到这里,我的眼前总是闪过宋朝历代皇帝的画像,每每沉思,觉得每一个皇帝的性情遭遇,都在相貌里表现了出来。比如开国之君赵匡胤,他端坐在皇座上,双目微闭,暮霭沉沉,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那是一位胸怀万物,睥睨天下,举重若轻的人; 宋太宗赵光义是立像,他双手笼在袖里,身姿端凝,微微含笑。显得文质彬彬,大有理想。真是一位看上去温文有度,勤于治国的好领袖。不管他做到了哪一步,至少很努力; 宋真宗赵恒宽眉美髯,喜气洋洋,一生中逢凶化吉,没有灾殃,或许真的是来和天尊转世,让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管他生不生病,一直都很适意; 再看仁宗赵祯,他身穿一领红袍,端坐在皇位上,身子微微前倾,肩膀有些耸起,显得体质虚弱,思虑过度,最让人痛惜的是他的眼睛。宋朝18帝里只有这一双眼睛至清至纯,就像个孩子一样凝望着很远的地方。这是他一生的真相。皇帝只是他的职业,他从来没有盼望过当,也没有当出来乐趣。 在他的心灵深处,有一方净土,尽管身处世间最诡诈机变的权力漩涡中心,历经42年的风霜雪雨,也一样没法改变他善良、宽厚的性格底蕴。 他是一个异数,在中华五千年冷酷无情,唯力是视的历史中,留下了自己独特的印迹。(1094)(2009-10-09 17:20:37)标签:杂谈如果这是宋史——神宗改革卷 高尚的人是尘世间的一块绸缎,柔软光洁,把每个人的丑陋都包裹了起来,看上去很美。只是一但他走了,那些人就又原形毕露。 比如宋仁宗之死。 我们先从正史记录的流程去看,蛛丝马迹,才能窥探到当年的真相,和那些人的演艺人生。赵祯死在深夜里,凌晨时分死讯才传到外面。一整套的官面文章都可以忽略,看主角。 皇太子赵曙赶到时,就像当年赵匡胤在陈桥驿被“乱兵”闯进了卧室。百官以宰相韩琦打头,手捧黄袍,请他即皇帝位。他的反应也很标准,一连声地喊:“我不能为,我不能为!”这都正常,推辞是必要的,可是下一瞬间就太独特了。 这人转身就跑,要在现场消失。 韩琦等人立即扑了过去,大佬,流程错了,没法演了!当天由于赵曙逃跑的决心太大,力量太足,他被自己的臣子给强迫了。只见顶级大臣玩相扑,把皇帝按在当场,有的紧紧抱人,有的解头换发式,有的宽衣解带往上套黄袍。 全折腾完,一位新皇帝正式诞生。只是大家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直到扶他出去面见百官,读大行皇帝遗诏时,才发现了问题。 赵曙的眼睛呆滞,神情僵硬,一片茫然地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痛哭流涕的臣子,别说带头举哀沉痛悼念,连额头上散落下来的头发都不知道打理。如果说他和僵尸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还有两行泪水。 臣子们交头接耳,非常感动。早就知道这是位沉默低调的人,无声的泪水才是真痛苦啊,真是孝子!哪怕不是先帝亲生的……这种孝顺,在七天之后,嘉祐八年四月八日,仁宗大殓的日子里,达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 新皇帝在先皇的灵柩前呼号狂走,来回乱蹿,把老爸的葬礼彻底搅场。这是在搞什么,就算杀父篡位的那几位大哥,如杨广、朱友珪,也没他这么彪悍吧。闹得实在没法看了,韩琦站了起来,拉帘子挡人,把赵曙拦腰抱住,叫几个太监直接扭送回后宫。 不敬死父,大逆不道!官方的解释是这娃实在太孝顺了,悲痛过度,导致失常…… (1095)(2009-10-10 17:19:21) 回到后宫,悲伤在继续,孝顺在升级,赵曙变本加厉,开始对人动粗。先是打骂下人。要说这不算犯规,虽然仁宗一生对宫里的侍者都很友善,哪怕口渴都不忍心当场发作,怕他们失职有罪。但下人终究是下人,打打骂骂也是种变相的激励嘛。 可总有点理由吧。赵曙就不管这些,他说打就打,要骂就骂,实话说他就是手里没有斧子,不然侍者们个个都会缺少大门牙。 这种暴戾,居然也用在了他名义上的妈,曹太后身上。当时侍者们实在受不了了,跑到太后那儿去求情,您管管儿子成不,他刚进宫,有点认生!太后就去了,以曹太后前半生的修养和纪录来看,她不可能变成刘娥式的暴力妈妈。 温情的劝说,换来的是儿子的“不逊”。无书无真相,乱讲被雷劈,书上就是这么两个字。至于怎样不逊的,对话都被“隐”了,谁也不知道当天赵曙都说了些什么。结果前半生从来没生过气的曹太后终于怒了,她转身出来,去找韩琦。 韩相公,你挑的人到底怎么回事,竟敢对母后无礼! 韩琦很镇静,从这时开始,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一个韩琦登场了。或者可以说,以前一直隐藏得非常好的那个真实的韩琦露馅了。此人超强悍、恶毒并且不要脸。面对皇太后的指责,他选择的是反击。 竟然是反击! 他先给事情定性,皇帝是病了。一病遮百丑,怎样您都别在乎。接着来了这么一句:“臣等只在外面见得官家,内中保护全在太后。”截止到这里,都还是人话,紧接着的是,“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稳。” 这是什么话?自古以来就算皇帝死了,无论是病死,还是被杀,除非是宫廷政变,由太后密谋害死,否则与关太后什么事?退一步讲,我们往最善良的方向去理解。韩琦说的是一但皇帝死了,太后的地位也会不稳,是出于对太后着想。那也不对,太后的名位是永远不变的,就算再有新皇帝产生,也只会水涨船高,更加尊崇。何况这个儿子还是养子,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综上考虑,韩琦这样讲,只能有一个解释——皇帝出事了,你也别想好,肯定是你害的!(1096)(2009-10-10 17:24:10) 所以曹太后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她沉下了脸。“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我当然是用心的! 韩琦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绝妙的是史书上讲,此人这时是“正色”说。“太后照管,则众人自然照管矣。”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外殿,他身边别的大臣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话。“刚才你是不是太过份了?”韩琦到这时才叹了口气,说出了真话。“不这样讲不行啊。” 至于为什么不行,谜底先缓点揭晓,事情和病情一样,都得看得周全些,才好下结论,才看得清准!接下来的主旋律就是病情了,韩琦把一切都推到了赵曙的病情上,自然有病就得治。具体到方法上就是喝药。 中国的中药汤很难喝,大人物喝药时就加倍的难。大家还记得话剧《雷雨》里母亲喝药得怎么办吗?妈妈不喝,儿子就得跪下劝,这才孝顺。到了皇帝这级别,就得所有人一起孝。 打头的就是韩琦,他手捧药碗,送到了赵曙的嘴边。按说这是大恩人,没有韩琦就没有皇位,怎么的赵曙也得给点面子。赵曙给了,稍微尝了一点,立即就扭头。韩琦执着地端着碗,跟皇帝的脑袋保持距离,下一瞬间很震撼。 赵曙挥手就把药碗推开,说推都是客气写法,其实就是打翻了,因为药汤洒了韩相公一身。 这下子连曹太后都看不过去了。宋朝开国四位君主,哪一位都对宰执礼敬有加,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她立即吩咐内侍给宰相取一件新袍来换上。韩琦连说不敢,曹太后貌似同情地说了一句,“相公殊不易。” 你太不容易了。从后来发生的事来看,这句话能让韩琦百味俱全,咬紧牙关。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他当初选了这么个宝贝当皇帝! 从此上了贼船。 这时未来的神宗陛下,当时名叫赵铖的英宗长子出现,他跪下举起药碗请父亲喝,赵曙的派头更加隆重。理都不理,就当没看见。(1097)(2009-10-12 17:22:44) “病”是越来越重了,不管他是心病,还是身病,还是没病装病,多年压抑一朝痛快看似有病,这个样子是当不了皇帝了。根本没法子办公。 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就算天下大事由他们拿主意,至少得有个签字生效的人吧。于是曹太后被推上了前台,她苦熬了半生,终于成为刘娥之后宋朝的第二位垂帘听政太后。这样在所有人的心底里都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新皇帝从最开始就极端不愿意即位,或许真是压力太大吧,才变成了目前三分之二型的白痴,现在由太后出面替他挡事,会不会好一点了呢? 答案是正相反,赵曙从行为失常发展到了彻底失常,这人说声好,能满面红光,健步如飞,做什么事都是个壮年男人的样。可是转眼之间就江河直下,一泄千里,说倒就倒下,卧床两三个月是常事。其突发性和持久性半点都不比他的养父仁宗皇帝临死前半年差。 大家这个郁闷,难道是仁宗附体了?还真像,最灵异的是他也变得沉默不语,从这一年的七月十三日开始,到年底十一月份,只要他在正规场合露面,就始终端坐装神仙,巍然不动,一言不发。直到他真正变身成畜牲的那一天。 十一月是给大行皇帝仁宗陛下送葬的日子,中国哪怕是到了现代,儿子都得持丧成服,痛哭流渧,那是爸爸!可赵曙就能一动不动,躲在深宫里就是不出面! 这个畜牲,那天在琼林苑祭祀现场,只有仁宗的遗孀曹太后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灵前,赵祯真的成了没有儿子的人了! 儿子呢?赵曙躲在宫里,就一句话。我病了,哪儿也去不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仅曹太后难过,连朝臣们都看不下去了。人伦之大,大于一切,连父亲都能漠视,你还能对谁好?这种愤怒不仅在赵氏宗族和正义感比较强的一些朝臣中升腾,就连本是赵曙一派的人也站了出来。 比如现知谏院司马光。(1098)(2009-10-12 17:24:36)司马光永远有办法把情绪转化成动力,让当事人没法发作,必须认真地接受他的意见。针对这件事,他没直接说赵曙你是个装病不孝的败类。而是非常巧妙地找了个发力点。 把太医院的医生都抓起来! 查皇帝的医案记录,太医们近期的报告都是“六脉平和,体内无疾。”那很好,为什么皇帝病到了连给老爸送葬都不露面的地步?!敲山震虎,让赵曙明白点,这是个科技时代,装病是掩盖不了你是个畜牲的真实本相的。 赵曙很听话,他终于走到了前台。四天之后,他勉勉强强地站到了仁宗的灵前,那一天四周哀声震地,群臣痛不欲生,可偶然抬头,竟然发现身为儿子的赵曙一脸木然,半滴眼泪都没有! 这个畜牲,当时群臣再也控制不住,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你不是亲生的,可连一点点的教养都没有吗?你亲生父母是怎么教导你的?!这不光是感情深浅的问题,连最起码的礼仪都说不过去! 但是世上的人,99%都是为权力而不是为某个人服务的,尤其是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的皇帝去得罪新皇帝。赵曙的这种没人性的表现居然被合法化了。宋朝的礼部官员们发明了一个新名词,叫“卒哭”。 卒,结束的意思。这是针对之前中国丧礼的传统流程。在这之前,父母死了,从死至殡,哭声不绝。殡后孝子思念父母,不择时间地点,控制不住就流泪。称作“无时之哭”。到赵曙这儿就算结束了,大佬们只需要祭祀在场就成,哭不哭的您随意。 从此之后,这成为被历代王朝所喜欢的新政策,可见人世间赵曙之辈所在多有,从来没有绝迹过! 这样的劣迹在宋朝的官员层渐渐地淡化了,每个人都留恋着宋朝无与伦比的官派享受,为什么要为了别的悲哀毁了自己的幸福呢?!所以从仁宗出殡到銮驾回京,只有一个人的愤怒与时俱进,越来越重。 曹太后,仁宗的遗孀,她再也忍受不了了。这一年中她完全看清楚了这个当年她曾亲手抚育,名义上不是养母,也是姨妈的孩子,是个怎样可耻凉薄无情无义的东西。在回京的路上,她下定了一个决心。 把这个混帐东西废掉!给大宋重新选一个至少是人的动物来当皇帝。 为此,她精心准备了一些东西,作为废立的理由,交给了……没办法,只能是韩琦。他是当朝首相。(1099)(2009-10-13 17:23:48) 这些东西是赵曙在皇宫里写的一些“歌词”,还有他的过失总列表。在回京的路上,由一个太监交到了韩琦的手上。久经考验的韩相公不动声色地翻看,看完之后,举动可以说是个乱臣贼子。 他拿起火烛,当场就给烧了。 赵普当年在政事堂里烧地方官员的文件都是罪过,那么烧皇太后的懿旨算是什么呢?更何况这是正在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奇妙的是,他还边烧边说,命那个太监传话。 不是说皇上有病吗?病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是罪过……平淡雍容地打发走了内侍,韩琦立即精神抖擞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危机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危险就在眼前!他紧急通知同伙向他靠拢,出大事了,都过来。 欧阳修最先赶到,这是他这辈子不知所谓的行为中最古怪的一次。回忆一下,当初立赵曙当太子时他只是随波逐流上了个奏折,基本没他什么事,这次的危机更是与韩琦性命攸关,跟他欧阳修不搭界,为什么会这么积极呢?这要从他一生的行为中去找答案。 他的原则,当普通官员时抽台谏官的耳光,当台谏官时抽宰执集团的耳光,无论何时何地从不抽皇帝的耳光。 知道了吧,这是向现任皇帝靠近的最好时机。 宰执集团逐个到位,他们是首相韩琦,次相曾公亮,参知政事欧阳修、赵概,枢密使张异,副使胡宿、吴奎。稍等一下,是不是觉得少了个人?对,富弼,四真在朝里的第一位,真宰相富弼因为母亲去世,回乡守孝去了。这真是韩琦之大幸,仁宗的悲哀,等他再次出山时,局面己经无法挽回。 这些人迅速达成了一致,要怎样去面对愤怒中的太后,接着第一时间向皇宫进发,绝不能有半点的耽搁。万一太后抓狂真的再写什么诏书的话,她的命令现在就是宋朝的最高指示,谁也没权违抗。(1100)(2009-10-13 17:26:46) 半点都没夸大,如果要废掉赵曙的话,现在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首先曹太后目前垂帘听政,就算达不到刘娥的程度,臣子们也不敢公然反抗;第二,赵曙在仁宗葬礼上犯了众怒,机不可失,正好趁热打铁搞掉他。 更重要的是,皇权至上在中国根深蒂固,赵曙的皇位一但坐得久了,臣民们会自然而然地服从,那时什么都晚了。 韩琦深深地知道这些关键,在赶往皇宫的路上,几个人名在他心里起伏不定,那是他此时此刻命里的魔星。赵曙的父亲赵允让的胞兄赵允宁之子,沂州防御使、虢国公赵宗谔;宋太祖重孙、右卫大将军、蕲州防御使、安国公赵从古;赵曙的胞兄赵宗祐,这些人一年前还和赵曙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都是皇太子的竞争人选。 如果曹太后真的把集病、傻、不孝于一身的赵曙废掉,换上这些同一血脉的宗室人员,根本没有任何争议。宰相们想反对?几十年之后倒是真有位宰相反对太后选出来的皇帝,结果当场被否定,从此一败涂地潦倒终生,惨得一塌糊涂。 问那是谁?远比韩琦强硬恶毒上百倍的章惇章大宰相。 回到现在,如果皇帝换了人,从前的拥立之功就变成了错选之罪,别说韩琦本人,就连他的子孙都别想翻过身来。想到这些,他不由自主地发抖,只不过进了皇宫面对太后的第一瞬间,韩琦突然轻松了。他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曹太后泪流满面,呜咽着说,“老身殆无所容,须相公作主!” 吁——这样啊……全体宰执集团都抹了把冷汗,看来还是仁宗的家教好,把老婆调教得柔顺温馨,对谁都狠不起来。韩琦变得漫不经心,就像跟他二姨说话一样。“这是病了的缘故,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况且说,儿子有病,妈妈就不能容忍点吗?” 估计就是二姨也会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吧,这个没大没小的破孩子!哪有半点面对长辈的尊敬。可是慈祥善良的太后陛下的反应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她居然“愕然”,不知所措。(1101)(2009-10-14 17:24:45) 没经过实际斗争的同志,就是不知道怎样痛打无理手。面对韩琦的冒犯,其实是得到了出手的最佳时机,一声断喝“大胆!”就足以让韩琦低头服罪,不管他服不服,最起码在辩解前必须先施礼道歉。20余年后北宋史上最强硬的宰相王安石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在皇帝面前被下层小官呼来喝去,不敢丝毫违抗,只是因为皇帝在前,臣子不许装大。 可这时时间一分一秒地遛走,每一瞬间之后,曹太后的威严都在急剧流失,直到韩琦的白脸效果彻底达到,唱红脸的人登场。 轮到欧阳修说话了,只见风流大才子一派温存态度,这样说。“太后服侍仁宗数十年,仁圣之德,天下皆知。妇人之性,鲜不妒忌,以当年温成皇后那样过分骄瓷,您也能处之裕如,始终包容,还有什么是您所不能容忍的呢?眼前母子至亲,又有什么是非得计较的呢。” 看着是赞美式的劝解,其实里边有多少骨头怎样硌牙,谁都听得出来。“妇人之性,鲜不妒忌。”居然当着女人骂阿婆。可要命的是,曹太后居然神色为之和缓,她的气开始消了。 她说,“你们能这样体谅,实为朝廷之幸。” 欧阳修立即跟进,“这不仅是臣等明白,普天之下谁都知道,您的仁德广为流传。”紧接着再动之以情,他突然之间对己故的仁宗进行了超强烈的回忆。“仁宗陛下在位岁久,德泽在人,人所信服。所以一旦晏驾,天下禀承遗命,无一人敢不从。今太后深居内宫,臣等到五六措大尔,举动若非仁宗遗命,天下谁肯听从?” 听出是什么意思了吗?多么自谦,他和韩琦等人只不过就是五六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不值一提,对天下没半点的威慑力。之所以天下都听命,是因为仁宗陛下的选择。 所以您这位深宫妇人,也别想违抗丈夫的命令!这才是所有谈话的真谛,欧阳修的学问就是高,没半点韩琦式的粗野,就让曹太后没法、更不敢废掉赵曙。(1102)(2009-10-14 17:26:55) 曹太后沉默了。她清楚,赵曙违逆了她,可她要废掉赵曙就是违逆了她的丈夫。这个扣子在一时半刻之间根本解不开。 在她沉默的时候,两府大臣们己经逐一施礼向她道别。谁胜谁负,心知肚明,办得很成功,把天下第一号寡妇给欺负了,在仁宗刚刚入土尸骨未寒的时候!走出了太后在内东门后的垂帘小殿,这些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泛上来无奈的苦笑。 事情到这步只是办成了一半,现任皇帝,那位说傻不傻说呆也呆的赵曙先生也得接受点再教育,皇帝不是这样当的!不把他搞明白,今后这样的事没完没了,总有一天出大事。 可是赵曙就没有曹太后那样好说话了,这时是皇祐八年(公元1063年)的十一月,大半年以前他刚当上皇帝时出了件事,足以说明这人的心性和办事风格。当时仁宗暴亡,医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两个为首的先被贬到边远州县编管,其余的害怕之余跑去向新皇帝求情。 说仁宗起初时吃这两人的药还是很灵验的,后来这样,是天命己到,不是医官所能挽回。这话说得也没错,难道医术是万能的,世上有不死之人吗? 新皇帝的反应是板起了脸,问了一句话。“我听说你们都是两府推荐上来的,是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