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依旧绕过他,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关关站了起来,“沈——律师。”“从现在开始,没有经过我,你一句话也不要说。把这个授权委托书签好,我会让我的助理处理好后面的事。”沈约向华景下完封口令,这才转向关关,“关检察官,借一步说话。”“路遥,这边的收尾交给你,沈律师这边请。”关关看了一眼华景,反正现在想要的东西,她都已经得到了。她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就算对手是沈约,这场官司她也能帮方寒拿下。进了关关的办公室,沈约倒是没有客气,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下,“你们上下统一口径,把我的助理和一干记者指使得公安局看守所跑来跑去,还真有办法。”传达室会一问摇头三不知,自然是他们套好了招。这些小动作,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身为检察官,必须要合理的利用规则。大案当前,她自然也不会和他客气。“今天是周六,本来就不是法律规定的律师会见日,你也不是第一天办案,应该清楚规矩的。就算是这样,你也一样有办法进来这里。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果然不愧你王牌律师的头衔。”“全亏你们警局爱浪漫的小警花,我只说要进来给你一个surprise,她们就很热情地帮忙掩护我进来了。”沈约微微一笑,身后的虚空瞬间开满玫瑰,带着令人倾倒的香气,“其实我借一步说话,要问的只有一件事,女王陛下,您晚餐想吃什么?”“关检(女王)!”路遥和方寒一前一后走进来,同时向关关打招呼。“和沈约交涉的怎样?”“他已经提交了申请,要求对华景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路遥说道。“如果是这招,他已经晚了。这是我刚刚整理好的人格障碍的资料,方寒你拿回去仔细研究,如果沈约以精神疾病无刑事责任能力作为辩护,你就以人格障碍为进攻点。”“人格障碍?”方寒有些不明白。“我们国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关于人格障碍和刑事责任能力相关性的认定。我刚刚已经试过华景了,从他的言谈,可以看出来,他对于‘杀人是一种暴力行为’这一点,能够清晰的认知。无刑事责任能力的构成要件,你应该背得比我清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犯罪的,不负刑事责任。”方寒飞快地背出法条,路遥也心领神会,“既然他知道杀人是一种暴力行为并且嫁祸于人,也就是说,他能够辨认自己的行为是犯罪。”“对,就算确认了他有精神疾病,我们也可以认定,他能够制定出这么周延的杀人计划,足以推定出当时他没有处于精神病发的状态。”方寒兴奋地说道。“不要因为这一点就放松戒备,对方是沈约,你一定要做好最充足的准备。”关关再一次强调,“程序上不要留下任何瑕疵,不要掉以轻心。路遥,让你的兄弟们都下班吧,从现在开始,是成是败,就要看谁能给法官讲出一个更好的故事。”第十七章监狱中的律师会客室,无疑是全世界所有会客室中,离诗意最远的地方。今天这个简陋的地方,终于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光彩照人的客人。沈约站在铁窗边,阳光在他纯黑的发丝间跳跃,他的姿态优雅明净,宛如一幅抽象派油画,无以伦比的唯美,斑驳的墙壁,惨白的灯光,都因他平添了几分柔和朦胧。华景被拷在椅子上,仰着头,以膜拜的眼光痴痴看着沈约的侧脸。干净清秀的娃娃脸上,带着近乎天真的笑容,唇角的笑弧仿佛也凝固了,整个人化身一尊名为“崇拜者”的雕像,而沈约就是这世界唯一的光芒。沈约转过身,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天使般的纯白羽翼瞬间收拢,森寒而犀利的眼神,带着恐怖的压迫感,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犹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俊美而邪魅。“她应该告诉你了吧,关于我和她的关系。我从来不是为了什么伟大崇高的信仰才选了法律专业,我很庆幸当初没有放弃,才可以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站在这里,用我的双手保护我爱的女人。”随着他的接近,华景瞳孔收缩,呼吸急促,贪婪地攫取着他的气息,用失控而颤抖的声音喃喃地念着:“腰,您的腰——”“就算断了也无所谓,对于男人而言,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伤痕更荣耀。以你的情商,我这么说你想必也不能理解,我们就省了对牛弹琴这一段好了。”沈约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向浑身僵硬颤抖的华景,“我已经为你申请了精神病司法鉴定,警方也同意安排。检测时,你只需要表现出你自己就可以了。唯一需要明确的,你当然不能理解并分辨所谓普遍的道德观念与价值观念。”“那个检察官说,如果请你给我辩护,会影响你的事业……”华景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不过总算表达清楚了。“你不配提到她!在签订合约之前,你没有看过吗?那毁约金可是天价。你大可放心,就算要创造先例,我也会赢下这个案子。死刑也太仁慈了,怎么配得上你?你值得住进这个世界上最暴力、最阴暗、最变态的精神病院,日日年年,直到再不会有人记得有你曾经存在过,直到你在同类的包围中,腐烂死去。”沈约深邃的双眸妖异璀璨,为他的笑容平添了几分神秘感,清冷的声音犹如诉说着最美的情话,“这是我给你的回报,回报你敢用你这双肮脏的手,试图去碰触你最不该碰触的那个人。”“战神,好温暖……”华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清秀的脸上犹带着无法自拔的沉溺,看着沈约,仿佛他是天上的神袛。什么战神?沈约站起身,“小偷,毒贩,强盗,还有因为雄性荷尔蒙无处发泄而不得不另辟蹊径的□犯,想必早有人为你安排好了‘应接不暇’的惊喜。如果你有幸撑过来,你就会明白,比起你会‘安居乐业’一生的地方,这里已经是天堂了。”“这才是真的你吧?除了我,这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人看到过这样的你,对不对?”华景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声音因狂喜而饱满发胀,整个人都充满“戏剧张力”,“就连她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勇敢、强壮、嗜杀、为所欲为,让人折服的力量,还有这让人心醉的俊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了解这样的你。要求我,命令我——”“所以我该高兴吗?有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下水道的垃圾,说他了解我?”沈约冷冷一笑,“尤其这个人是你,你到底基于什么样的立场说了解我。通过伤害我的女人吗?不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和那些希望我永远单身的fans,并没有什么不同。确切的说,你甚至还不如他们。”华景脸色惨白,看着沈约,那神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我从来没想过伤到你,如果我知道是她——”“你的动机与我无关,你动了她,就要承担后果!”沈约却丝毫不放松,字字如刀,毫不客气地直指他的存在价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接下这个Case?戏散场了,那些人还有自己的人生;最可笑的是你的自以为是,说到底不过是生活在自己构筑世界里的笑话罢了。给你个良心的建议,这仅存的一点时间,你不妨当成最后的狂欢好好享受,只要你一走出法庭,就算想自杀求解脱,都是不可能。”“Bytheway,恭喜你打开地狱之门。”留下这最后一句话,沈约毫无眷恋转身而去,甚至没有施舍给他一眼。华景的人生已经落幕了……“不要,不要,啊——”凄厉的女声打破蓝调音乐营造出的轻快气氛,沈约丢下食材冲进书房。关关平躺在床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庞沁入细密的长发,紧锁的眉峰和微颤的身体,无声地对抗着铺天盖地的梦魇。一滴眼泪从轻颤的睫毛间慢慢滑落,沈约小心地用指腹蹭去那抹水意,将她揽入怀中,“嘘,我在这里……”关关挣扎了两下,终于睁开了眼睛。失焦的瞳仁在眼眶中缓缓转动,转瞬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女王样,让他几乎以为刚刚的柔弱一幕,只是他的错觉。关关坐起身,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他挂着的紫罗兰围裙绕了两圈。沈约挑眉一笑,起身转了一圈,顺便展示自己就算是围裙加身,也不会削减丝毫的唯美度。关关故意叹了口气,非常不客气地吐槽,“不错不错,就算娱乐圈和法律圈都倒闭了,你还可以退回厨房做个家庭煮夫。”沈约妖娆一笑,紧挨着关关坐下,微微眯起桃花眼,华丽的声线勾魂摄魄,“倒闭不倒闭都没关系,我一向Openmind,只有合适的Offer,随时接受包养。如何,你想要我吗?”他这算什么,□狂吗?关关被他的“吐气如兰”弄得耳根发痒,瑟缩了一下,转身将他凑过来的头推开,斩钉截铁地说:“不好意思,本人口味清淡,不吃重咸。”“不用这么急着拒绝,还没有‘用’过,怎么就知道不适合?”沈约清冷的嗓音平添了几分温柔,透出丝□惑,毫不放松继续鼓吹,“看在师兄妹的情分上,我可以适当放宽标准。就算你要事先‘验货’,我也乐意配合。”眼看对话越来越往“不可预计”的方向滑下去,关关当机立断站起身,说道:“这算什么?你新戏的台词吗?难道结束了这部,你打算转去AV界发展?”“AV界?”沈约摆出错愕的表情,然后夸张地锁紧眉心,大摇其头,“亲爱的师妹,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没有必要因为喜欢清粥小菜,就无视我辛苦做的大餐吧。我的天,你想到哪儿去了?”居然这样就被他摆了一道!关关控制着自己,不让脸红蔓延,“你做大餐?我事先声明,我家里可没有储备胃药。”“我‘做的大餐’可是‘用’过都说好!”沈约故意强调那几个重音,看不可遏止的红霞漫上她的双颊。“最好不是牛皮天上飞,我可不是要包养你的贵妇,只能矗在厨房里‘秀色可餐’,对我没有半点用处。”关关挑眉,嘴硬就要硬到底,半路破功更尴尬。“那咱们就饭桌见真章。还有一句话,我不吐不快。虽然我是正人君子,可也没到柳下惠的程度。风景太好,我也会头疼。”什么跟什么?关关顺着他暧昧的目光垂下头,正看到自己的白皙的胸口。说他□狂还真没有半点冤枉他!关关抓起枕头,向他甩去,在他的笑声中,砸上了书房的门板。沈约靠着闭合的门,刚刚的笑容早已经洗得一干二净。刚刚他没有提,并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心里清楚,就算他真的追问,关关也不会吐露实情。弄个不好,只会让她因此疏远他,反而导致他前面所作的布局,全部崩盘。沈约抚上自己的胸口,抚慰着因为她而痛楚的心脏。这条通往正义之路,是关关的选择。他不能干涉,只能尊重,但是他也无法置之不理。到底是怎样的梦魇,会让倔强如她在睡梦中崩溃?那个伤她至此的人,他绝不会放过!关关走到桌边,慢慢坐下,从抽屉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文档中的照片上,少女脸色苍白,双眸大张,形成惊恐的角度。浑浊的玻璃体与眼底的红血丝相映,更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关关握紧双手,咬紧下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可以将这一切痛苦,亲手结束……第十八章事实证明,沈约的确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海鲜粥,也能做出新境界。关关捧着瓷碗,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味蕾完全被这清甜的口感征服。透过密实的羽睫,关关看向沈约。他依旧在流理台前忙碌着,锅碗瓢盆在他的指挥下演奏出和谐的圆舞曲。已经多久了?自从上次双亲“短暂拜访”后,她的厨房就再也没有传出过这种香气,带着属于“家”的安定和温暖。真的很奇妙,笑容不自觉地爬上唇角,在这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契合这幅晕黄怀旧风格“家庭”图画中的背影,竟会属于最不可能的那个人,沈约。这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妖孽,愿意洗手做汤羹,为了她。而更离谱的是,这个画面,竟让她的鼻头有些发酸了。关关揉揉鼻子,起身走到厨房,“有什么要帮忙?”“你最大的帮忙,就是不要越帮越忙。”看关关瞪起杏眼,沈约微微一笑,故意夸张地行了一个骑士礼,“女王陛下,就请赐给微臣这个荣幸,证明微臣有被包养的价值,如何?”音箱里放松着香颂音乐,纯白的亚麻的桌布铺展开,高脚杯盛着黯红色的葡萄酒,迷迭香蜡烛与白玫瑰花营造出暧昧而浪漫的气氛。细腻的骨瓷盘中,顶级神户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沈约坐在对面的沙发,白衬衫领口微微扯开,露出精致而性感的锁骨,他单手托着腮,深邃的双眸中烛火跃动,仿佛辽阔的夜空中最温柔的星光,凝视着她。他再看下去,她的脸就要被烧出一个洞来了。关关放下刀叉,“你眼睛脱窗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在厨房里的时候,你不也一直在看我?我不看回来,不就吃亏了?”沈约完全不被她的“直接”影响,仍用温柔暧昧的眼神,不遗余力催化着玫瑰色的气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今天我心情好,可以给你特价。”这家伙背后也长眼睛了吗?怎么知道她在看他?关关脸色一红,却依旧冷静不改,“敬谢不敏,像尊驾这种就算死,也要死在这种偶像剧的光坏里的面首,我承受不起!”沈约探出漫画素描一般完美的手,指腹轻轻抵上她柔软的双唇,轻轻摇头,双眸之中有细碎的光芒魅惑荡漾,慢慢向她靠近,“这样美丽的夜晚,你怎么忍心说这么煞风景的话?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的要约真的很简单,只要一个吻,就算承诺。”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将她锁紧,让她完全无法移开互相纠缠的视线,只有僵直地坐在那里,秉住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随着那双唇的接近而狂躁舞蹈。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紧绷气氛。魔法解除,关关整个人向后一靠,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唇。起身挑眉道,“我现在知道了,就算娱乐圈和法律圈全倒闭,你还可以去做Sales!”撂下这段话,关关直奔书房,将所有的心慌与悸动,都关在门外。沈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这样也好,以她的性格,如果逼得太紧,搞不好就要鱼死网破。好在他还有时间,让她慢慢掉进网中,直到无法自拔……对于关关而言,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睡觉睡到自然醒”更奢侈的事情了,因为午夜凶铃总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惊破所有的美梦。“华景自杀?什么时候的事?”关关翻身下床,睡意被这个消息轰炸到九霄云外。“是,看守所刚刚传来的消息,他把自己吊在铁栏杆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丁匀急冲冲地说,“头儿开车去接您,兄弟们都在往看守所赶。”“给组里每个人发短信,让他们记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做任何会横生枝节的、不必要的动作。”关关夹起头发,踩进毛绒拖鞋,“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查清真相,可程序上而言,我们必须回避。我们的介入,就会给未来的调查增加困扰度。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证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一点。如果谁有意见,让他直接找我!”电话的那端,丁匀沉默了片刻,回应道:“您就放心吧,我会特别注意。”“我会通知华景的律师沈约,半个小时之后,看守所见。”关关合上手机,推开卧室的门,这个家里,今夜注定无人入睡。“沈约,起来!”关关一边叫他,一边走进壁橱寻找合适的衣物,“紧急事件!”听到她的声音,沈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清冷的声音睡意朦胧,“要夜袭直接上就好了,我不会反抗的。”“适可而止吧,刚刚看守所传来消息,你的当事人华景死了。”“死了?”沈约也坐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华景的动作还真快,他摆出震惊的样子,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死因呢?”“二十分钟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路遥已经开车过来接我出现场,你要一起吗?”关关问道。“他是我的当事人,我还有的选择吗?”沈约跳下床,无论如何,这场戏他也得演到底。“今天下午你们见面的时候,他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关关匆忙地打理好自己,走出壁橱,眯起眼向他询问。“我是他的律师,今天下午在询问室发生的所有事,我都有保密义务。”沈约套上衬衫,给出非常公式化的回答,“涉及到我的职业道德,所以我不能回答。”“你的客户非正常死亡那一刻,隐私保护协议就不复存在了。”关关挂上了严肃的表情,双目直视沈约,“你最好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关检察官,法庭上裁定一个人是否有罪,总要先建立动机。”沈约挑眉,露出招牌的妖孽笑容,“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我的当事人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到底为什么会非正常死亡,我们总会调查清楚。路遥再有十五分钟就来了,你也收拾一下,接下来的时间,希望沈律师配合我们的工作。”“女王,头儿,沈律师!”看到他们三人联袂而来,众人都侧过身让开位置,向他们致意。值班的刑警拉高了警戒线,关关却摇摇头,在线外站定,看着里面忙碌的人群。人群分开,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卓然的中老年帅哥走过来,目光扫过她身后的“纵队”,微笑着说,“啧啧,你的女王骑士团这么整齐登场,难得难得!”“赵头儿,您怎么亲自来了?”关关有些惊讶地看着一脸和善微笑的赵检察长,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动用了这只和包局“黑狐狸”齐名的“白狐狸”亲自出马。“把你们手头上关于华景的资料整理一下,周一交给我。沈律师,请和我进来确认一下,看是不是你的当事人?”沈约依言走进现场,看了一眼华景的尸体。原本斯文白净的脸,如今已是一片花花绿绿。肿胀的眼皮,乌青的眼圈,被粘稠的血糊成一片的伤口,变形的脸部线条,只是窒息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变成猪头的。里面的人果真不负他的“预言”,下手又快又准又狠。沈约看向狱警,后者一脸“与我无关”的惶恐,急忙解释道:“今天晚上本来安排他住在过渡监室,他去洗澡,过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出来,还是值班的兄弟觉得状况不对,这才进去查看,他已经被打成这样子了。问他是谁做的,他也不肯回答,我们只好把他转移到独立监室,想说明天再仔细调查,谁承想他就这样了!”“致死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在二小时之内,初步综合判断,是自缢。”凤君仔细地检查一遍,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他的双腿还拖在地上,这种体位也可以自缢?”狱警有些惊讶地问道。“他的这种窒息方法,在美国青少年中非常流行,被称为‘好孩子的快感’,通过绳索窒息,可以获得极大的快感,也有很高的危险性。”凤君站起身,“这种打结的方式,会阻断大脑供氧,心跳减慢,身体非必要的机能停止,窒息者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心跳停止,大脑损伤之后不到五分钟,就会出现脑死亡了。”“这条棉绳所提取的指纹,都是属于死者华景的,铁栏上也有他指纹。这条棉绳是从他的睡裤里拆下来的,这个位置,都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有鉴证人员接着说道,“痕迹检测的报告,还要进一步化验分析,但是以目前的证据,还有这种‘密室’的构造,我同意凤法医的结论,死者是自缢。”“换句话说,法医学证据和痕迹物证,都指向我当事人是自杀的结论?”沈约问道。“是不是自杀,现在仍然不能断定。不过一旦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沈律师。现在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沈先生回答,能否借一步说话?”关关看向沈约,沈约妖孽一笑,冷月般的光华在双眸中流转,“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赵检察长,请吧!”第十九章“难得见到沈律师,我夫人和女儿都是你的忠实粉丝,在正题之间,能否请您为她签个名?”会客室里,赵检察长非常客气地请沈约落座,亲自送上一杯水。“我的荣幸。”沈约欠了欠身,回以“专业”的笑容,非常爽快地在他准备好的照片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和祝福语。“太感谢了,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吧!”赵检察长将照片收进文件夹,翻出一张碟片塞进笔记本电脑,调转向沈约。“……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接下这个Case?戏散场了,那些人还有自己的人生;最可笑的是你的自以为是,说到底不过是生活在自己构筑世界里的笑话罢了。给你个良心的建议,这仅存的一点时间,你不妨当成最后的狂欢好好享受,只要你一走出法庭,就算想自杀求解脱,都是不可能……”放到最后,赵检察长按下停止键,沈约微微一笑,身体靠向椅背,清冷的声线没有半丝波动,“所以呢?赵检察长是向我检举,这间看守所违法《律师法》,在会客室安装摄像头,侵犯律师与当事人的权利吗?这个应该是你们检察机关的问题吧!”“沈律师,我受指派调查华景自杀事件,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过。我做了这么久检察官,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律师这么和当事人说话——”“这个就要请教赵检察长,咱们国家有那条法律,是规定律师和当事人应该怎么说话的?”沈约看着“白狐狸”,淡漠地说道,“身为律师,只要打赢官司就好,如果我的当事人是人渣,我也不会否认这个事实。”“沈律师性格直爽,我也不说暗话。”赵检察长笑笑,狭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缝,慢悠悠地说道,“检方的立场是,希望您能够对媒体封口,至少不要推波助澜。”“这种偷拍是非法搜证,但凡有点头脑的法官,都会将他排除在证据之外。退一万步说,就算法官采信了这张光碟,你又能指控我犯了什么罪?律师协会也好,媒体也好,赵检察长要曝光,悉听尊便。我从来不是一个怕打官司的人,如果你真的要做,我先向你和这个看守所,说声‘GoodLuck’!”“不需要转给媒体,也不需要律师公会,沈律师说得都对,你并没有触犯法律,我也不能指控你什么。但是要不要把这个东西当做证据素材,附在我的调查报告后面,提交给检察委员会,却是由我决定的。”对着他的攻击,赵检察长纹风不动,慢悠悠地语速更显优雅纯熟,“先不说这玩意会不会给那些看不惯她‘少年得志’的老头子们提供把柄,只说以关检察官的个性,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之后,会不会对你心存感激?”“所以你是用她来威胁我?”“何必说到威胁这么严重,你可以把这个看成不情之请,只是不想让一窝蜂的媒体炒作,影响了调查的独立性。”赵检察长再接再厉,“沈律师在这个光碟里透露出的情感,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感动了。为了你,为了关检察官,也为了我,最好你的爱情,不是说说而已。”真是个难缠的老狐狸,沈约眯起眼睛,虽然很不爽,但是这样的结果,他也只能接受。“当事人已经死了,我们的委托关系,也自然终止。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这张碟片的问题。”“碟片没有任何问题。”赵检察长将碟片拿出来,推到桌子的中间,“这个看守所从来也没有装过摄像头,现在没有,以后也再不会有。我以检察长的身份向你保证,这个问题,我们会好好处理。”沈约将那张碟片接过来,一劈成两半,塞进了自己的文件包,然后起身说道,“赵检察长的问题都问完了吗?”“问完了!”赵检察长也站起身,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虽然对你的做法,我不能表示赞成,但是你的确有心!”“如果累了,就先将就着睡一下,到家了我再叫你!”结束了与沈约的交谈,赵检察长强行命令关关和小组的成员回家休息。折腾了这么多天,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有些顶不住了,更何况关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因为黑眼圈而微微下陷的眼眶,路遥叹了口气,将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顺便为她系好安全带,轻声说道。关关靠着椅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真的有些撑不住,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等到明天再说,她的脑袋现在是当机状态,实在不适合刨根问底。沈约绕到车的另一面,拉开车门,坐在了关关的身边,毫不客气地将路遥当成了司机。路遥深吸了一口气,一脚催上油门,LandRover化作离弦之箭,平稳地奔向前去。城市的灯火在车窗上奔流而过,在关关的脸上投下灿烂的光影。透过后视镜,路遥看到沈约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头枕在他的肩窝,表情是那么安静恬淡,睡得好甜。在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关关。路遥握紧方向盘,藏在他心底的一切,还没有来得及表白,就要结束了吗?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碰撞,火花激荡,又各自调转开。在爱情的世界里,三个人毕竟太过拥挤……可是目前“占据上风”的沈约,日子也并不好过。一直压抑着的“黑云”和“满楼风”,在关关醒来的上午,终于化作了“倾盆大雨”。“沈妖孽,这么多年来,我们虽然立场不同。我却一直相信你,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话。”关关挺直脊背坐在双方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约,“华景自杀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要再用什么动机或者法理,答非所问来敷衍我,我只想听事实!”“在你心里不是有断定了?为什么还要听我说?”沈约放下手中的筷子,直视着关关。关关有多少本事,他心里清楚。能够对华景一击即中,很显然她已经有了完整的分析。“华景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都没有选择自杀,何况是现在。他对你有一种近乎宗教崇拜的感情,好像信徒对上帝,这种‘献身’精神,让他有一种‘使命感’,‘使命型’的杀人犯不会毫无缘由选择自杀。”关关迎向他,目光因研判而犀利,透出直指人心的力量,“除非他的信仰崩塌,或者他将自杀,视为‘上帝’给他的‘暗示’或者‘预兆’。”“所以呢?”沈约微微一笑,靠向椅背,姿态懒散而优雅。“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共枕,同桌共餐。”关关垂下双眸,一语双关。“首先,用‘毫不起眼’来形容我,好像有些过分;其次,我们只是‘同桌而餐’,还没有‘同床共枕’,我倒觉得我们该商量一下,看要怎么解决这个遗憾,比较实际。”沈约伸出修长的食指摇一摇,对她引用的诗句表示不赞成。“所以你的答案是‘是’?”关关并不为他所惑。“我想说的是,无论杀人还是自杀,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我只是做了一个律师应该做的。”沈约也收起了笑容,表情转为严肃,“我告诉他,我会帮他打赢这场官司,只是即便我赢了,他的后半生也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了。我能做到的,充其量如此而已,如果他不想这样,只有自我了断。我并没有想过要他死,对我而言,把他关到精神病院这个选项,无疑更有吸引力。”关关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种复杂的感情波动,在她的双眼中一闪而逝,沈约还来不及捕捉,她已经转过身,“沈妖孽,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居然要对你说,我对你很失望!”“对我很失望?”沈约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去,“为什么?”“你也是高分通过司法考试的,别告诉我你忘记《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第五款说的是什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不追究刑事责任。你现在是让我对着陈玉、孙瑛和刘放的父母说,害死你们孩子的那个混蛋自杀了,就在法律上而言,他再也不是罪人。所以你们永远没有办法听到法庭上他对你们孩子的忏悔,也不会听到法官宣判他对你们孩子的死负责,要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关关抽回自己的胳膊,转向他,索性一次说个清楚,“既然选择了娱乐圈,你就安安分分地当你的明星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保留律师的身份?我虽然并不能认同因为你个人身份导致的司法娱乐化和乱七八糟的炒作,但是我一直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为司法援助不遗余力。给你个良心的建议,如果你只是抱着游戏法律的心态,下一次,我会亲手摧毁你。”第二十章“十天前,天王沈约的当事人在看守所中离奇自杀。本台记者多次致电沈约的经纪人吴敏,均被其以沈约在剧组封闭拍戏、身为娱乐经纪人对沈约的法律事务并不了解为由,拒绝透露任何信息。本台记者在昨天找到了沈约的律师助理陈先生——”电脑中的八卦新闻播得不亦乐乎,让人欲罢不能。这种时候被人摘了耳机,绝对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可拍案而起,转身就看到了路遥和关关。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背过手去想用鼠标叉掉视频窗口,却变成了最大化。只有挤出狗腿的笑容,“女王,头儿,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有新案子了,所有人三分钟之内会议室集合。”关关伸出手,代他叉掉视频上沈约的脸,“有时间关心八卦,想必是工作太闲,就由你代替方寒负责所有的案头工作。”众人都抖擞精神,齐声应是,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进办公室,这才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欲哭无泪的小可。最近他们女王大人的气场,越发地凛冽了,尤其是在事关那位沈律师的时候,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直“杀”得他们这些大男人双腿发麻,倒退三步。进入会议室,关关非常简洁地交待了这次的案情。事情发生在二个礼拜前,H大附中的女学生高某晚自习回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内遭遇袭击。凶徒用哥罗芳将高某迷倒,并且咬伤了高某。高某被经过的路人发现,报案并送到了医院。法医检查时发现高某呈现失血过多的特征,刑警队对此案进行了调查,一直没有结果。而这段时间内,相同的事件又发生了五起。尤其是最近一起事件,路边安装的摄像头拍到“怪物”吸食“受害人”血液的全程。然而这个无线摄像头被黑客劫持,吸血影片被上传到了网上,吸血鬼的传闻铺满了整个城市。而最为雪上加霜的,是高某的血液复检RT-PCR检测呈阳性反应,之后对其他的受害人血液的紧急检测,竟有三个呈现阳性反应。这也使得案件从诡异的伤人案,晋级到了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艾滋病患者的唾液中,病毒含量少,传染性也不大,会不会不准啊?”孟飞皱起眉,资料上是一张张年轻鲜活的笑脸,13、14岁的年纪正如朝阳初升,正该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却要面对这残忍的一切,让人于心何忍!“其他的二个受害人,二个月后,还要进行抗体筛检。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翻出这个混蛋,不要再增添受害者了。”关关说道,“刚刚开会时候,赵检和包局已经达成一致,这个案子已经由上头指定给我们小组侦办,三十分钟后,我们会在公安局门前召开记者会。大家都换上制服,正装出席,无论如何,我们要先给广大市民一个交待!”公安局办公大楼前的台阶上,史诗般豪华的帅哥排成一列,簇拥着站在麦克风前高挑冷艳的制服女王,散发出无比强势的气场。关关抬起眼,目光缓缓地在交头接耳的人群上空扫过,不用开口,底下的记者们就都自动自发立正站好了。“各位记者大家好,我是高级检察官关关。受到H市检察院检察长和公安局长的指派,全面负责本市半个月以来发生的连续伤人事件。警方目前的搜证显示,本案的犯罪嫌疑人是男性,均为夜间作案,以小学六年级到高中年龄段的女学生为作案对象。警方特别提示这名犯罪嫌疑人极为危险,请市民做好防范工作,注意出入安全,如果有任何发现,请拨打我们的举报专线,谢谢!”底下的记者们一阵鼓噪,议论纷纷。有人大声抛出问题,“网络传言,这个犯罪嫌疑人不仅伤人,而且会吸食血液,是现代德古拉,关检察官有何评论?”“这世上没有吸血鬼,只有自命吸血鬼的妄想狂。一般而言,吸食血液是一种精神疾病的表现。患者相信他必须要吸食血液才能生存,四十年代英国的‘伦敦吸血鬼’JohnGeorgeHaigh,七十年代美国的‘萨克拉门托的吸血鬼’RichardTChase,都是典型的案例。通过初步的侧写,我们可以断定,这个犯罪嫌疑人是本市居民,平常的时候,他的表现甚至可能相当正常,所以很难通过外表判断。”关关表情严肃地解释,“这也是我们特别提请相关市民注意的原因。”“关检察官,您负责的上一个案子,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自杀,您有什么感想?”“这一事件还在调查中,没有结论之前,我没有任何感想。”“那天在沈约记者会现场,沈天王当众英雄救美,让人影响深刻。有人爆料,说您和沈天王之前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匪浅。沈天王是自杀的犯罪嫌疑人的辩方律师,这会不会对你们的关系造成影响?”人群之中有记者大声喊道。关关依旧面无表情,对着麦克风说道,“大案当前,我想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人格无下限,都不会想到这个问题。我还有良知,所以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眼见气氛不对,丁匀立刻冲过来,说道,“今天的记者会到此为止,多谢大家配合!”看关关拂袖而去,路遥也跟了上去,问道:“是不是现在就让方——不,让小可打电话,和受害人家庭预约时间?”“好,让他说得和缓一点,你带人去刑警队,把所有的资料都拿过来,你们先做地理侧写,看看凶手的活动范围。方寒,打电话给艾滋病检测中心索要授权,孟飞、神童,得到授权后,把犯罪嫌疑人的资料和他们的数据库交叉比对。”“他们那里有至少这五年以来的检测结果,如果真的是本市人,应该不难查出这个藏在下水道里混蛋的底细。”孟飞点点头,兴奋地说。“丁匀,秦珂,你们两个换好衣服,跟我去见受害人。”在所有的本职工作中,最让关关憎恶的,就是去通知受害人家属这个环节,但是自从领导了这个小组之后,这项工作,她还是每次都亲力亲为。阴沉了半日的天,也应景地下起了雨。关关拉紧风衣的领口下了车,迎面的小区篮球场的铁网上,比真人还高的广告牌上,沈约一身休闲装扮,正卖弄着他的“鬼斧神工”的美貌。无论哪里都有孽出没,这就是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吗?关关冷哼一声,撑着伞的丁匀“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将伞一偏,遮去那一处的“风景”。关关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话,直接走向高某的家,按下了门铃。“女王,星巴克的榛果拿铁,暖暖胃吧!”从第一户受害者家里出来,丁匀将车停在了星巴克旁,借口用洗手间,买了一杯咖啡上来。关关长出了一口气,用咖啡的液体,置换出心底的郁结——少女绝望无助的哭喊与挣扎,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的母亲嚎啕崩溃,眼眶悲凉泛红的父亲用摇晃的肩膀,支持着妻女不倒下。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七彩斑斓的未来展眼之间就凝固成了永远的黑白。关关握紧发烫的纸杯,压抑心底沸腾的恶心感,向丁匀轻轻说了声“谢谢!”“小的可当不起您的谢,这都是头儿吩咐的。他说您从第一家出来之后,肯定会想喝咖啡,还有这个——”丁匀揭开置物柜,翻出一盒密封完好的蛋糕,交给关关。“说的就是,咱头儿可比那个只会惹麻烦的沈——唔!”秦轲正要把那个“关键字”讲出来,头上就挨了丁匀一击。“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如赶快开车去下一家。”关关装作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转头看向窗外。这样的轮回,她还要经历多少次?都是因为那个凶手!她一定要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前,将他绳之以法。好容易走访过所有的被害者家庭,关关拖着丁匀和秦轲回到办公室,路遥迎了过来,关怀的目光在关关略显苍白的脸上绕了两圈,“还好吗?”“我没事,举报专线有什么线索吗?”“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留言,核查过几个线索,也都是虚假情报。”路遥摇摇头,沉稳地说道。“我们这边也一样,从几个受害人那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神童和孟飞那边有什么情况吗?”“他们那边倒是有进展,但是和我们预期相去甚远。”路遥摇摇头,两人并肩走到神童的计算机房,他和孟飞两个人正陷在资料堆里,一派聚精会神。“女王,您回来了。我们已经把凶徒样本的各项数据在艾滋病检测中心数据库里进行比对,但是没有一个match。我已经把样本提交到全国各地的艾滋病检测数据库,现在还在跑程序,过一会儿应该就有结果。”神童一见关关,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没有match?”关关皱眉,怎么会,难道是侧写错误吗?第二十一章计算机外接音响里传来甜腻到接近AV女郎的台词——“奖励我吧,Darling”,提示已经发现相吻合的样本。“调出数据给我看看!”对于神童的小怪癖,关关早已经见怪不怪。接到她的命令,神童马上点开数据夹,在大荧幕上,出现了一张嫌疑人的照片。孟飞念出下面的那行小字,“李皓,男,二十四岁,H市Z区——已死亡?”照片上的男子年轻而英俊,双眸直视着前方,苍白的皮肤配上唇边的笑容,更显得神秘诡谲。关关和路遥对视一眼,看向朱红色的死亡日期,清楚地标示着是在一个月前。时间好像也停顿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笼罩在这间小小的计算机室。“这是怎么回事?”路遥皱起眉,问道。“我们第一次检索的时候,只在还在生的病患资料库中检索,这次搜索的范围扩大了。”神童扁了扁嘴,这种情况,再有想象力的人,都不会想到去死亡病例数据库查找吧。“无论如何,先把这个人的资料调出来,侧面调查他的死亡。”关关迅速恢复了冷静,“路遥,你再次对组员们强调,这个案子在查清之前,不能对外透露半点风声,就是家人朋友询问,也不要提及案情。这个消息传出去,肯定会造成恐慌。”“吸血鬼复活,什么烂脚本啊,他以为这是《血之轮回》!简直是耻辱啊耻辱,不要让我抓到你,否则我一定把你做成活标本……”神童不满地碎碎念,同时双手飞快地敲打这键盘,和这个人有关的生平事迹,一样一样跳到电脑上。“孟飞,你和丁匀一起去一趟检测中心,向他们索要全部的原始数据,进行同一比对。”关关说道,“神童,如果是你,要你从外部进入更改数据,能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防火墙,稍微有些段数的黑客,就应该有办法,不过如果是外部更改,查找服务器纪录的时候就不那么保险了,还需要扫尾工作隐藏自己的痕迹。”神童双眸中泛着委屈的光芒,对被关关“小看”这件事显然很不满,“如果是我,当然天衣无缝。”“那就运用你的本事,看看有没有通过外部做手脚的痕迹。”关关看着那张成为死线索的照片,“比起吸血鬼复活,我更相信这是活人作案。这世上人永远比鬼更险恶。”“关组,有新线索。”孟飞推开关关办公室的门,兴奋地大声报告,引来路遥的侧目。“好了,把这个新的地理侧写拿去给各派出所,安排110警车在这些地方重点巡逻。”关关不紧不慢地安排好路遥的工作,这才转向孟飞,“有什么情况?”“我刚去了检测中心,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他们办公室的一名员工,前阵子交通意外死亡,肇事司机还在逃。我已经通知了交通大队,让他们把资料整理好送过来。”“那原始记录呢?”路遥问道。“都在这里。”孟飞回身,将地上那一大盒资料箱抱进来,“还有更巧合的,前阵子他们一名员工不小心下载了一个病毒邮件,崩溃了整个数据库。现在这个数据库,是他们使用的是备份文件重新建立的。我刚刚提到的死者刚好就是备份数据库的管理员。”“巧合还是有意识的犯罪,只要继续调查就知道了。”路遥向资料盒里找寻李皓的资料,翻开相应的资料夹,却没有找到李皓的资料。“我在他们中心就找过了,资料已经不翼而飞,不过好在血样还在,凤法医今天会留守在那边,亲自参与化验。”“路遥,派小可去陪凤法医,既然凶徒在检测中心这么有办法,她的安全一定要保障好。”关关强调道。“是!”路遥应了一声。关关又转向孟飞,“用我们手上的数据,和这盒子里所有的数据做对比,看看这些原始数据里,还有没有相符合的。时间紧急,全员加班。晚上想吃什么都算我的。”路遥和孟飞相视点头,正要一起离开,就听到关关的手机响起,液晶屏幕上是一串无意义的字符,电话彼端,传来一阵机械合成的笑声,那声音中有种特质,关关直觉鸡皮疙瘩纷纷起立敬礼。抓起桌上的笔,投向正要出门的路遥。路遥马上转过头,关关比了比自己的手机,按下免提键,路遥马上心领神会,冲向神童的机房。“呵呵,是关检察官吗?我是德古拉。”“德古拉?你确认我这电话,不是直通地狱吗?”关关淡淡地说,孟飞则掏出录音笔,默默送到手机旁边。“关检察官果然幽默又亲切,他的形容还真贴切。”电话彼端那人声音中还带着笑意,“难怪他会看中你,你虽然有人类的通病——成见,但是并不愚蠢。”“他?”关关皱起眉。“关检察官真的这么健忘吗?那位越狱而出的,我们共同的朋友,可还对你念念不忘呢!”彼端的声音轻快地传达着令人发毛的信息。在关关的面前,又出现了那张梦中的脸,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关关苍白了脸色,强自聚敛精神,“假吸血鬼碰上变态杀人狂,我是不是该感叹一声‘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