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来过这世界》****************蝴蝶来过这世界第一部分*************** 六十九楼。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如果我纵身而下,就可以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翩飞翔。我在很冷的秋天里坚持穿着我夏天的蓝色长裙,它温柔而妥贴地拂着我的长腿,让我冷也冷得很舒服。穿过大街上许多人莫名的眼光我悄悄地爬了上来,如我所愿,这里的风真大,裙袂高高扬起,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因为我不想活了。我从二十岁起就一直不想活了。---------------蝴蝶来过这世界(1)--------------- 蝴蝶来过这世界 六十九楼。 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 如果我纵身而下,就可以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翩飞翔。 我在很冷的秋天里坚持穿着我夏天的蓝色长裙,它温柔而妥贴地拂着我的长腿,让我冷也冷得很舒服。 穿过大街上许多人莫名的眼光我悄悄地爬了上来,如我所愿,这里的风真大,裙袂高高扬起,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因为我不想活了。我从二十岁起就一直不想活了。 楼顶上的风真大,我要象放风筝一样把自己放飞。其实我已经想像了好久,那种飞翔时的痛快和飞翔之后的痛苦。但是我在最后的一刻犹豫了。我想起了心欣的小脸。我应该去看看心欣。 我竟然差点忘了心欣,这是多么该死的一件事情。 到孤儿院的路正在修。 下了公车,还要走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高跟鞋有些脏了。便用包里的纸巾将它擦干净,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讲究的女孩子,但是要见心欣最后的一面,我希望留给她最好的印象。 “月亮姐姐!”心欣像小鸟一样扑到我怀里说:“月亮姐姐你真坏,你有多久没有来看过心欣啦?” 点点她的小鼻子,我说:“也就是四五个月么。” “那个时候是春天,可是现在秋天都到了。”心欣说:“月亮姐姐你穿这么少,会冷的哩。” 说完,抱着我的脖子,猛亲我一口。 我说心欣真好,一晃眼,都长这么高了。 心欣嘟着嘴说:“我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怎么了?” “我没人陪。” 我忽然很想哭,但是我不会在一个孩子面前哭。我把给心欣的礼物送给她,那是一只叫“snoopy”的小狗。花了我不少的钱,不过钱对我没有什么用了。我把还余下来的不多的钱放在一个零钱包里一起给了心欣。 我对心欣说:“月亮姐姐要出远门,这是压岁钱,你先拿着。” 心欣扑闪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那是多么清澈明亮的眼睛,我不忍对视。 给她一个吻,告别。 她不顾老师的命令,一直送我到门口,看我远走。脆脆的声音冲着我喊:“月亮姐姐你早点再来看我哦!” 我不敢回头,怕她看到我的眼泪。 也庆幸她还不懂得生死离别的含义。 三年前,我十八岁。 幼师刚毕业。毕业前学校安排我们来孤儿院做义工。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秦。 和我周围的小男生和大男人相比,秦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他个子很高,穿着很考究,自己开一辆宝马,送很多的玩具来给孩子们。孤儿院的年轻老师们凑到一起悄悄地猜他的年龄。有人说他到三十不到,有人说他至少三十五。争得快要吵起来。被秦听到了,很温和地说:“你们都错了,我三十八了。”//---------------蝴蝶来过这世界(2)--------------- 我多嘴地一吐舌头说:“老天,比我大二十岁!” 那个时候我抱着心欣,心欣手里抱着他给的洋娃娃。秦拿出相机来说:“别动,我替你们拍一张相片。” 一次成像的相机,照片很快就出来了。我和心欣笑得都有些过份,嘴巴差点咧到后脑勺,我们头顶灿烂的阳光,身后是孤儿院郁郁葱葱的柏树。 秦拿着照片看了半天才递给我说:“这是我本年度最好的作品。真舍不得给你。” “那你就留着吧。”我说,“要不再替我们拍一张?” “照相是要抢时机的。”秦说,:“刻意的永远也不会好。” 那时的我是个简单的女生,他一复杂,我就愣了。好在心欣像小兔子一样从我怀里挣脱,我便一路追随她而去。可是我总感觉,他的目光也追随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 “这个男人有点怪。”我的好朋友青青附到我耳边上来说:“月月你要小心,他一直在注视着你,肯定是个大色狼。” “管他!”我说。 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何况光天化日之下一色狼乎。 一周后秦在我们的学校找到我。掏出他的名片,某模特经纪公司的老总。 秦说:“你很有潜质,做幼儿园老师浪费了,可否愿意到我公司来?” 我看着秦摇头说:“我不愿意。” 秦笑了:“要知道这种机会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 “那就把机会让给她们吧。”我说:“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是因为我可以有不在乎的条件和前提。我人漂亮,在班上成绩数一数二,能歌善舞,早被学校推荐到市里最好的幼儿园做老师,我喜欢孩子,愿意在他们中间扎堆一辈子。 看得出秦有一点点失落。但是他没有过份强求,很礼貌地跟我告辞,对我说:“有事尽管来找我。” 看着他的背影,青青意犹未尽说:“他至少该请你吃饭,到‘金帝酒店’,再带上我。” “你想去吗?”我问青青。 “如果他年轻十岁,”青青说,“我可以考虑!可是他太老了,跟我爸爸差不多!”说完哈哈大笑,笑声里不无贬意。 其实我觉得老不是什么缺点,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秦的名片,他有一个很大气的名字:秦风。名片很有质感,是我喜欢的那种纸,我轻轻地摸着,没有扔掉。最主要的是,秦让我想起我的爸爸,他们都很沉稳,内心波澜不惊,足以让人依靠。 可惜爸爸不在了。 爸爸是生病死的。 那时我很小,他还很年轻。爸爸跟我说:“月月你找不到爸爸不可以哭,不管怎么样爸爸都看着你呢。”//---------------蝴蝶来过这世界(3)--------------- 我那里真的太小了,关于爸爸的记忆不是太多,除了这句话,就记得爸爸拉的小提琴,永远都是“化蝶”的调子,期期艾艾地响在成长的记忆里。 不能想,一想就是痛。 哥哥从外面推门进来,他不是我亲哥哥,是我继父的儿子。他很少进我的房间,可是他进我的房间从来都不敲门,我顺手就把床头柜上的台灯向他扔去,嘴里喊着:“敲门你会不会啊!猪!!” 他躲开了。看着我说:“等你工作了,交多少钱生活费?” “要你管!” “不许多交,要是用不掉我替你用。”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在一家破工厂里做工人,一分钱也不能交给家里,还装阔配什么手机,坐在沙发上用手机跟女朋友聊天,气得我继父山羊胡子直抖。 爸爸是多么高雅的人士啊,会给妈妈写诗,会给她拉琴听,我永远也想不通妈妈怎么能忍受我粗俗的继父,他吃饭的时候,青菜叶子沾到牙上,就用手指往外抠,我跑到卫生间里吐,妈妈还直朝我摆手。 就是这样的一对父子,我们竟然和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年。 世道炎凉。 “一分钱也别想我的。”我对他说,“你死了这条心。” “你的书怎么念完的?”他死皮赖脸地说,“这些年你没少花我的钱。是该你回报的时候了。” “滚出去。”我头也不抬地对他说。 “翅膀硬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我,“不知恩图报会有报应的。” “我等着。”我说,“报应就报应。” 他摔门而去。妈妈立在门口忧郁地看我。半响后她说:“月月你脾气越来越坏,到了社会上要小心,不然要吃亏的。” “是。”我说,“你先让他闭了乌鸦嘴。” 我没想到乌鸦嘴所说的报应来得那么快。 就在我踌躇满志要干一番事业的时候,我在幼儿园的指标被人陌名其妙的顶掉了。我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所有的同学们都分配了出去,连街道幼儿园也不再需要一个老师。 全校最优秀的学生没找到工作,失业了。 妈妈哭得眼睛都肿了,几天几夜睡不好觉。醒了就靠在沙发上叹气,埋怨爸爸不保佑我。他们父子俩的脸黑得像炭。后来为一件小事,继父竟动手打了妈妈,我挥手就替妈妈还了继父一耳光,他厉声叫我滚,滚滚滚!一声高过一声。 我到房间里拿了秦的的名片,背着我的小包就出了家门。 妈妈跟着我追出来,递给我一百块钱,吩咐我到叔叔家住几天。小时候一有家庭风暴都是这样,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我把钱还给妈妈,我告诉她别担心我,我一定会有办法。//---------------蝴蝶来过这世界(4)--------------- 妈妈软软塌塌又无无助助地站在那里,我真怀疑我不是她的女儿,我头也不回地远走,发誓一辈子也不要像她那样软弱地生活。 我在公用电话亭打秦的手机。 谢天谢地,他接了。 我说秦总你好,你是师范学校的季月,我们在孤儿院见过。 “哦?”秦很聪明地说,“你想通了?” “是的。”我说。 “那你明天来上班吧。”对于我的回头,秦并不拿架子,他说:“我不会看错,你会成为最好的摄影模特。” 秦果真是慧眼。 我一去就受到重用,拍的第一个广告是化妆品,香水系列。化了妆后我几乎不认识自己,只有神态是我的。摄影师不相信我是非专业的人士,因为我一点就通,他对秦说我们找到一块璞玉,秦笑而不语。私底下却对我竖起大拇指,对我说:“我早就过你一定行。” 我得寸进尺地说老板要包吃包住不然我跳槽。 秦说:“哦?这么会谈条件,看来你更适合到我的公关部。” “哪里都行。”我说,“只要包吃包住。” “跟家里闹翻?”秦说,“想独立?” 我神情黯然:“不想说。” “那就别说。”秦当晚把我安排进一个小套间。那是他家的旧房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向他道谢。他说:“莫谢,你的神情真像我女儿。”说完掏出皮夹子给我看他女儿的照片,还真是有点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和笑起来深深的酒窝。 我说,“改天见见她。” “远啦。”秦说:“她和她妈妈在加拿大。” “那你什么时候去?” “我不去。”秦说,“我跟她妈妈离了。” 原来春风得意的秦也不是那么幸福。难怪他会定期去孤儿院看望孩子们。我还以为是企业家的炒作呢。 我开始觉得遇到秦是我的幸运。 在秦的提携下,我很快就有了点名气,我带着妈妈从市中心那张大广告牌下走过的时候,她没有认出是我。我说是我,妈妈说:“不说就算了,一说还真有点像。”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糊涂,我刚请她吃完饭,她的口袋里装着我才给她的二千块钱,可是她并没有详问我的工作。我是希望她问我。 我知道她有些怕,怕我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才有这么多的钱。就算是自己的妈妈,也很有可能像别人那样看不起你。瞎想瞎猜。 我不在乎。 就算所有的人说我是秦的情妇我也不在乎。 我跟秦的确走得很近。有时他送我回家,在我家喝一杯茶就走。有时我去他家,趴在他家地板上看美国的恐怖片,一边看一边尖声大叫。秦把耳朵堵起来,宽容而宠爱地看着我。我想他是心甘情愿忍受我的尖叫的。因为看完了我可以做饭给他吃,我的菜烧得一般,但他吃得狼吞虎咽,说是多少年没有吃过家常菜。//---------------蝴蝶来过这世界(5)--------------- 可笑的是,关于我们的故事从被人津津乐道到被人习以为常,其实秦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过。他真的是君子,但是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秦。我想到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告诉他,我要嫁给他。 我不嫌他老。 我也不在乎他有没有钱。 我也可以和他一起淡没红尘,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终老。 当然最主要的是,年轻的时候要多挣些钱。 所以我干活很拼命。 什么样的活儿我都接。走穴走多了,秦开始不满意,问我是不是家里有困难。我撒谎说:“是的,欠一笔债要我还。” 秦说:“多少?” 我瞎说:“十万。” 秦一声不吭地开出一张支票递给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说:“你的阅历还不足以在外面混。为钱更不值得。” 像电影里一样,我当着他的面把支票撕得粉碎,我恨他瞧不起我。其实我在哪里,都是洁身自爱,拍内衣广告的时候也是的。 谁都可以瞧不起我,但是秦不可以。 我在第二天交辞职报告,秦说:“你想清楚,要是走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他的语气不容商量,我又舍不得了,灰溜溜地收回报告,秦替我把它放进碎纸机。我低着头对秦说:“老板,我爱你。” “傻丫头。”秦说,“等你满了二十岁,我就准你恋爱。” 我问秦:“和谁?和你吗?” “呵呵。”秦说,“当然不,你要爱一个小伙子。” “我只爱秦风。”我说。 “任性。”秦说,“好好做你的模特吧,你会有出息的。我也可以跟着你沾光。” 我终于等来我的二十岁生日。 和秦预料的一样,我已经非常的有名。除了拍广告,我开始涉足影视界。甚至有唱片公司找我出唱片。那是我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但是没有人追我,大家都认我我是秦的女人。秦替我办了一个像样的生日PARTY。圈内圈外来了不少的朋友,我做足主角。酒过三旬秦朗声说我公司最成功的模特季月小姐算是真正成年了,我在这里要告之天下年轻男士都放手来追他。各自凭本事。 众人哗然。 我抢过话筒说:“我只爱秦,我非秦不嫁。” 秦没想到我这招,尴尬地看我。 众人哗然。 我一仰脖,一杯红酒畅然下肚。 那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起来开了音响。午夜的收音机里竟传出梁祝的旋律,我仿佛看到爸爸站在我身旁,他温和地对我说:“找一个爱你的人,爸爸就放心了。”//---------------蝴蝶来过这世界(6)--------------- 秦是爱我的。我有把握。 我在深夜拨通他的电话,希望他能来我身边。 秦说不好。 我说你不来我就来你那里。 二十分钟后秦开车到了。我给他开门,他递给我一个盒子说:“忘了给你生日礼物。” 我扔掉盒子和他紧紧拥抱,收音机里还是梁祝,夜班主持人一定是睡着了,而CD机在repeat键上。 我对秦说:“跳支舞吧。” 秦带着我旋转,在我耳边说:“我这老头子,要遭天谴的。” 我迷信,捂住他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我以为我可以和秦和非常美好的未来,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秦也不在乎,有什么呢? 可是我没有等到我想像的结局,因为就在那晚,秦从我家驾车出来回自己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没有再醒来。 我在秦的葬礼上看到了秦的女儿,她十五岁,真的和我长得很像。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用英文骂我。 我英文不好,但是那句话我听懂了,她说:“fuckyou!” 秦走后我的事业就一路往下滑。 再说我也没有心思在继续这样的工作。渐渐的我开始夜夜笙歌麻醉我自己。跟不同的男人出没于不同的夜之场所。每天早上不睡到十点不会起床。 不再有人找我拍广告。我的存款开始一点一点地减少,但是我不在乎,我得过且过。 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一群小朋友过马路,老师亲切地叫大家小心点,还牵着一个小胖子的手。那个老师我认出来了,是青青。她一点也没变,干干净净的。 她没有认出我来。 我飞快地走掉了。 秦出事后我就没再回过那个家,实在是不敢回去。自己家也不能回了,因为没有钱给妈妈。不过好在我总是有地方住。只是每一次住的同伴不同而已。 睡不着的夜里,我常常想,是我害了秦,要不是我的任性,他一定不会死。我又想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秦害了我呢,如果没有遇到他,我总会在一家幼儿园里找到工作,像青青一样和平幸福的生活。 没有相遇,就没有故事。故事是悲是喜,自己从来都不能做主的啊。 我本来也不会那么糟的,可是有一次我跟一个男孩回家,他给了我一根烟。那是一根很特别的烟。 我就是那样走上不归路的。 所以我只有选择死亡。 在我二十一岁生日的这一天,在秦的忌日。像蝴蝶一样地离开这世界。 最后我又决定去秦的旧房子看一看,和秦的所有告别。//---------------蝴蝶来过这世界(7)--------------- 一切都没有变。 我在那里坐了二十分钟。就在我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在沙发上看到一个盒子。 那是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秦送我的礼物。 我忘掉了。它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就在那个地方,秦曾轻轻地拥吻过我,那是我的初吻。令我幸福得发眩却一生不能重复的回忆。 我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个盒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照片。照片做成了水晶的相架,是我和心欣在孤儿院里照的那一张,照片的旁边写了四个字:微笑人生。 一张笑得多么灿烂的照片啊。 然后是一张存折,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存款是二十万。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秦说:“老头子了,只能做这种俗气的事。生日快乐!” 我泪如雨下。 人生真如戏剧。 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数。 秦是多么的睿智。 我用那笔钱成功地戒了毒。 然后我开了一家私人的幼儿园,幼儿园是简陋了一些,但我有信心把它办得更好。 心欣是我的幼儿园里第一个小朋友。 她用彩色在墙上画了一只大大的蝴蝶,高声地叫我:月亮姐姐快看!多漂亮!我微笑着替她把小手擦干净,也许我再也不是一只美丽的蝶。 但蝴蝶来过这世界。 关于我的幸福,爸爸也好,秦也好,一定会看到。//---------------我爱林米米(1)--------------- 我爱林米米 林米米是我们公司新招的文员。 那天,在一大群叽叽喳喳粉红艳绿前来应征的女郎中,我差不多是一眼就相中了她。她穿白色的体恤,牛仔裤,一双看上去很舒适的鞋,很安静地站在窗边。 我问她:“为什么想来做这个工作?” 她笑了笑:“我打字太快,不做这个工作都对不起自己。” 旁边的评委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我说,“文员可不仅仅是打字而已。” “当然。我会努力认真地工作。”她回答我。 是个机智的不张扬的女孩,我打算留用她。 可是林米米上班的第二天人事部的老周就气急败坏地敲开我的门,把林米米的资料往我面前一放说:“唐总,你们怎么招一个硕士做文员?总公司老板过问这件事情了!” 什么?林米米是硕士? 我赶紧拿过她的资料一看,我的乖乖,复旦大学中文系,如假包换的女硕士。可是我明明记得,她来应征的时候,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本科文凭。 我把她叫进办公室。 她沉默了一下说:“如果因为这个要辞退我,我可以走。” “说说为什么?” “我这人没上进心,只想做做没有挑战和不用太动脑子的工作。”她答我,可我认为她并没有完全地说真话。 但是我也没有道理辞退林米米。她的工作做得可圈可点。打字的确飞快,不用看键盘甚至不用看屏幕,一页纸唿啦啦就打到底了。 秘书雅琪开心得眉飞色舞,说我们总算是招来了一个有用的人。我没敢告诉她林米米是硕士,不然她怕是从此不敢对她指手划脚。 林米米不喜欢热闹。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到食堂里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带了便当在开水房里吃。便当在微波炉里热得香气四溢,我问她:“吃的是什么呢?” 她给我看,排得很整齐的红烧小排,清炒藕,香干还有一些水果片,挺会吃的。 “我吃不惯食堂。”她说,“宁愿自己辛苦。”又问我:“你不吃?” “胃不舒服。”我说,“今天就喝咖啡了。” “胃不舒服喝白开水。另外要少吃多餐。” 我跟她说谢谢。她笑:“别认为我是拍马屁就行。” 她的头发扎成松松的马尾,纯黑色的。看上去干净而又清爽。我笑一下走开,和下属,特别是女下属,我一向没有太多的话。 晚上有应酬,忍着胃的不舒服和客户聊天喝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老妈黑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我爱林米米(2)--------------- “这么晚还在?”我问她。 老妈并不和我住在一起,她只是每周来两三次,替我打扫房间顺带做点吃的放在冰箱里。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带个女人回家?”老妈站起来,走到日历面前指指戳戳地喊:“再过两天你就三十四岁了,难道真想做一辈子单身汉?别人像我的这样的年纪,早就抱孙子抱孙女了,你还要不要我过点舒心的日子?” “好了,老妈。”我适时地打断她,“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那破车,”她扬头,“我宁愿打的。” 我的车是宝马,我老妈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来气,钱都用来买车养车了,铁定了是不想娶媳妇不是?她罗罗嗦嗦地上了我的车,又罗罗嗦嗦地下了我的车。给她数落这么久,我睡意全无,于是在回程的路上将车驶到一间酒吧,这是一所相当安静的酒吧,几乎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心情郁闷的时候,我喜欢来这里。 我刚在吧台坐下就看到了林米米,没法不看到,因为她就坐在我的旁边,化了淡妆,穿着很讲究看上去也很性感,和在单位大不相同。认出的那一刻我们都有些许的尴尬。还是她先开的口:“胃疼还来喝酒?” 我笑:“差一点没认出你来。” 她并不说话,拿起酒杯与我干杯。 我没见过那么能喝的女子,就算见过,也没见过喝酒的样子如此优雅的女子。 我们的话并不多,只是有些微醉。最放纵的一刻,也不过是她把头枕到我的肩上来,对我说:“瞧,这夜晚多寂寞。还好遇到你。” 我搂着她的腰,柔若无骨。 那夜我送她回家,梦里全是她的面容,她的沉静凝思,她的如花笑靥,她与我告别时那声轻声的谢谢以及瞬间滑出我车门的紫色裙袂。 三十四年来,第一次有女子令我如此魂萦梦牵。 醒来后,我决定追求她。 巧的是,一大早就在电梯里就遇到她。她又恢复素面朝天的样子,见了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昨晚的事从来就未曾发生。看来这女子比我还要老谋深算,不过我不打算给她计算的时间和机会。 我把她叫进办公室,单刀直入地对她说:“晚上一起吃饭。” “公事还是私事?”她问我。 “这并不重要。”我说。 “重要。”她答我,“公事有雅琪,私事嘛,”她停顿了一下说,“我觉得不太妥。” 这个狡猾的小女人! 我脸色一板说:“妥与不妥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上司。” “对,顶头上司。”她补充,言语里全是讥讽。//---------------我爱林米米(3)--------------- 我并不与她计较,该收拾她的时候自会收拾她。我告诉她晚餐的地点,我有把握她一定会来。我唐一苇今年三十四岁,虽没近过什么女色,可在商场打拼近十年,这点把握没有那也算是白活了。 可是我好像错了,她并没有来。我等了十分钟后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唐总,很抱歉,我想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人。” “你怎知我如何想你?” 她轻笑:“这还用说?” “林米米。”我败下阵来,“我是认真的。” “你别说你至今末婚就是为了等我。”她可真不是一般的幽默。 “那你教我,我该怎么说?” “开门。”她说。 我站起身来拉开包厢的门,她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手机,一脸捉弄我过后得意而满足的微笑。 我一把扯她进来。吻她。 她挣扎许久,最终放弃。 “你得辞职。”我喘着气对她说:“你这个小妖精,你天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是。顶头上司。”她红着脸答我。 没想到第二天我真的收到她的辞呈,是托快递公司送来的。我打她的手机,关着。也许还在睡吧,我想,昨晚也折腾得够晚的,让她再睡睡。 雅琪气咻咻地说:“试用期没到,反倒将我们炒了。硕士了不起么?到街上抓十个来一问,十一个都是!” “原来你知道她是硕士啊。”我笑着说,“那你还吩咐她端茶倒水?她也许是气不过才走的呢。” “失恋的女人不可理喻!”雅琪总结。 “你怎知她失恋?” “不然她肯做文员?”雅琪说:“脑子受了刺激就会乱来的哦。” 我不喜欢别人说林米米的坏话,挥手让她忙自己的事情去。 可是一直到下班,我也没联系到林米米。手机关着没人接,打电话到她家没人接。我找个借口在人事部要到她家的地址,开车赶到那里,开门的是个小丫头,她对我说:“林姐姐搬家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赶紧问:“什么时候,搬到哪里?” “清早搬的。”小女孩说,“搬到哪里不知道。” “你是她什么人?” “她租我们家房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让我一见倾心的林米米,这个昨夜还被我深吻的林米米,就这样像一阵烟一样地从我面前消失了。 天方夜谈! 过了一大段落空白而失落的日子。我终于收拾破碎的山河接受林米米消失的奇怪而无情的事实。公司里很快招了新的文员。她圆脸,打字也飞快,话多得要命,坐在林米米曾经坐过的位子上,用林米米曾经用过的笔筒和文件夹。我没什么好脸色给她,有一次听到她对别人诉苦:“唐总是个冷血动物,难怪娶不会老婆。”//---------------我爱林米米(4)--------------- 我不怪她,没有人看到我的深情,除了林米米,可是她却不稀罕。我坐在那里一个人把玩她留下的杯子心酸地想。 林米米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她喝水的杯子。趁人不注意地时候,我把她收了起来。林米米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老妈三天一个催婚电话,我没好气地对她说:“老婆跑了,婚还怎么接?” “跑了?”她说,“谁?跑哪里去了?老妈出马替你找回来!” 我真想告诉她跑掉的那个人叫林米米。 我想念林米米。我安慰自己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她总会出现的。”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半年后的一天,雅琪对我说:“你知道吗?我看到林米米了,就是以前在我们这里做文员的那个,她居然装做不认得我的样子,我也懒得跟她打招呼。” “在哪里?”我尽量掩饰我的激动。 “天地度假村。”雅琪说,“她在那里好像是管事的。人家都叫她林经理。” 我知道那地方,离市区差不多有五十公里,在深山区。如果不是周末,不会有什么客人。看来林米米要找的不是工作,只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开车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快近黄昏。保安问我:“一辆车,一个人?” “不行?”我问他。 “当然行。”他示意我停车的地方,并告诉我该到哪里找到服务员。 度假村的房子修得相当的有特色,我在客房部的大厅里坐下,立刻有服务员上来问我多少人,要住多少天。 我把桌子一拍说:“我要见经理。” “哪个经理?”她问我。 “林经理。”我说,“林米米。” 林米米很快就来了,她没穿工作服,头发挽得高高的。不知是不是山里的空气滋养,她显得越发的空灵和飘逸。 见到是我,她显然大吃了一惊。 “山路真难走。”我低沉着声音说:“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热茶伺候!” 她吩咐服务员给我倒茶,人在我对面坐下说:“雅琪告诉你的?” “对。”我说,“你是不是后悔还没来得及辞职走人?” “我是没想到你会来。”她说,“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握住她的手,她想躲,可是被我的眼神和语气吓住了:“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服务员端来茶,好奇地看着我们俩。 林米米不露声色地收回她的手对我说:“唐总,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高山云雾。你尝一口应该会喜欢。”//---------------我爱林米米(5)--------------- 我喝,的确是不错。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别住这里。”她说,“开车回去还来得及。这里到了晚上,连热水都供应不了。” “那你跟我一起走。”我说。 “你如果不走,我会叫保安。”她站起身来,脸色变得飞快。 “林米米。”我喊她。 “我不会爱你的,唐一苇。”她也直呼我的名字,然后低声地说,“你死心吧,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你和他差得远呢。” “他是谁?”我说,“让你深夜到酒吧喝酒那个?让你心甘情愿做文员那个?让你躲到这深山野林里来的那个?” “是。”她沉静地答我。 这个残忍的女巫! 我从来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白痴。我到车库取了车离开,在反光镜里看到她,她站在一大片的草地里,黄昏的蝶在她的身边飞舞。我狠下心踩了油门,对自己说:“忘掉他妈的该死的林米米。” 我没想到山里的气候变化是如此的快,还没开出三公里,山风就起,山路开始渐渐地看不清,斗大的雨点也开始降落。我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林米米,她在电话那边高喊:“唐总你快回头,变天了!” 我挂了电话。 电话一直响。一直是她。我一直没有接。最后,我索性关掉了它。 其实电话没响的时候我就调头了,我很顺利地回到度假期村,大门口的保安用伞将我护送到了客房部的大厅。我看到林米米,她正背对着我在拨电话,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