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生期许的眼神,男生无奈地耸耸肩,“太扯得肥皂剧我从不看。”你自己的身世比那更扯。“……虽然很车,但我那时候就开始认真思考,万一我也是抱错的怎么办。”“怎么办?”轻笑着看向女生。“我想,如果有一天有那么一个又漂亮又高雅的完美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其实你是我女儿。’我一定不会跟她走。”“唉?”男生不理解,却有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血液,细胞、基因什么的,那些自然科学范畴里的东西太玄妙太深奥,我统统理解不了……”的确,你理科不好。“我所能知道的,所能掌控的,仅仅是日积月累明确起来的情感属性,那些射线一样的存在无法因任何外力被扭转或折返,而是以恒定的速度往原有的方向继续奔跑下去。”感性是一切的主导?“别的可能性也许的确更好,可是……”可是?“被认定为是‘妈妈’的那个人,在我心里,永远只能是那个我最最熟悉的不太可爱的妈妈,不会是别人。从我认定她的那天起,就已经把属于‘妈妈’这个角色的所有爱都给她,不管她在乎也好,无视也罢,我付出的爱,每一点每一地都会置换成她在我心中的重量。”单影郑重地抬起头看向台阶上方的顾鸢。“我说成这样,你能够明白么?”恒星内部的温度,并不是有所谓的元素,成份,演化进程决定,而是取决于它的质量。就像我内心的温度由所爱的你们在我心中的分量决定。因为这点点滴滴的付出置换而来的重量,即使有一天风雪大作,内核里的那个我也做不到心凉到底。——这么说,你能够明白么?女生对斜上方的男生举起左手,把手表的表面朝向对方。“现在距离上次见面正好四十八小时。如果她一下飞机就赶来见你的话,你就能够在她上飞机前再见到她。为什么不尝试着求证一次?”【肆】学校的补课持续到小年就结束了。年三十这天,顾鸢给父母打过越洋电话后,就开始收拾房间。因为做家政的阿姨也要回家过年,早早就请假领了钱离开,男生到底是男生,无人照料的几天里一直秉着“床上只要还能躺下人就不算乱”的原则忍耐着,但这天起床后终于无奈地认清“如果再不收拾今晚就会被倒塌的衣物活埋”的事实。可是从早晨忙到中午也未见成效,反倒是堆在地板上的杂物越来越多,最终好像演变成连来回走动也要小心翼翼避免踩到什么。男生无奈地在电话机旁刨开一小块空地坐下。饮食什么的,还是得靠外卖。住在高档的小区也未必是好事,周围的餐馆多为昂贵又不合口味的日韩料理。目前他的心态是:竞赛集训快点开始吧,好歹吃住都能有保证。男生叹着气挂上叫外卖的电话,转身又对着混乱的房间发愁,还是不要整理了,越整理越乱,索性把东西全堆到用不上的客房去,眼不见为净,或者干脆去客房睡.....想法正在脑海里飞速旋转,听到门铃声立即反射条件去开门:“今天外卖比往常都快”的疑惑根本在脑海里没有容身之所。正因为开门前思为过于放空,开门后才会目瞪口呆失去反应能力。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顾鸢家,所以单影丝毫没有感到约束,把发呆的男生扔在一边,自己换鞋进了屋,“太没戒备心了吧,开门前都不问一问。”“呃......这个......”女生放下手里的东西才对男生的紧张局促有所觉察,“家里有别的人?”“没......那倒没......没有。”“嗯,我想也是。”不过,没有别人你紧张什么?注意到男生刻意掩起房门的动作,女生突然闪过局促的念头,“唉?你该不会是正在......”出其不意地推开门,才终于真正体会到男生从把自己“迎”进门起就一直支支吾吾的原因,“这这这......垃圾中转站?”男生露出破罐破摔的神色退到一边,“诚如所见,我正在整理房间。”“唔......不加注释的话真的会以为你在研制什么生化武器。”女生回过头,以绝非征询的口吻”询问“道,“要帮忙么?”“哈啊?你不......不是吧?”男生像是受了某种惊吓往后退了半步,瞬间预感到灾难其实才刚刚开始。“发霉了。这是多久以前的三明治?”“......很,很久以前。”“为什么有这么多双没有洗过的袜子?好像这只也是......你到底有多少袜子呀?”“......无数。”.......这种无休止的对答还不是终点,最可怕的是娃娃脸的女生面无表情地翻开杂志用波澜不惊的语调朝男生感慨道:“先前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种嗜好。”“......我也......也是正常男人吧!”女生没什么反应地转回去,令他松了一口气,半晌后却再度冒出一句:“色狼。”幸好外卖及时驾到,才避免了一场悬在关口的“道德审判”。单影关上门,“你每天就吃这个?”“还有别的选择么?”顾鸢从女生手里接过寿司,“糟了,没叫你的份。”“你以为我干什么来的?”女生打开从家里带来的袋子,取出两个饭盒。“什么?”“亲戚来了一大堆,家里包饺子,我偷了点出来。”“是你包的?”“说了是我偷得。”“那我不吃。”“色狼没有挑剔的权利。”“......”男生露出一幅“怎么你还揪住这事不放”的无奈表情,却也别无他法,夹起饺子塞进嘴里,“好吃。”“我妈包的。”女生眯着眼睛挺自豪,“对了,那之后都没问过你,最后见到妈妈了么?”话题变换得太快,男生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上次赶去机场的后续篇。女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男生走近,半天说不出话来,丢失了一贯的冷漠与从容。男生帮她拎起旅行箱,抬头眯起眼,很快判断出正确的通道入口,从她面前走过去,“已经该登机了。”几步之后,知道她并没有跟上来,男生只好重新停下回过身看向她。随行的工作人员全都呆在一旁,搞不清楚状况。半晌,女人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顾鸢,你父亲......希望你毕业后能来美国读大学。”“是么?”男生轻笑过,停了长长的几秒,“我倒希望这是你的希望。”不是“您”,而是“你”。“唉?”除了短促的单音,已经惊讶得什么也说不出。男生缓慢抬起半侧的眼睑,目光中的锐气像他的父亲。与四年前如出一辙的对峙——少年站在两米外面无表情地说出“我也恨你”的那一刻——而此时,他长高了不少,当年的稚气也不见踪影,可终究还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变化,不那么直观,却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心悬在半空。女人只看到男生的嘴唇一张一合地改变着形状,听不见声音,那些字词悬浮在空气里又不进耳廓。短暂的思维真空后,终于辨清男生说出的这句话,瞬间就红了眼眶。“妈,除了爸之外,我也想,或者说我更想,成为你的骄傲。”“唔......赶上了。”女生抑制不住得意,“我就知道!”“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因为,顾鸢没有弟弟妹妹。”男生微怔,但瞬间促紧的眉头又瞬间舒展开,“原来如此。”继而下敛出弧度,带着谢意覆住了单影的手背。无法不起恨意,也无法抑制爱意。因为你本来就是她最恨与最爱的人的结晶。十七年前,在爱恨间踌躇的她明明还有别的选择,最终却决定把自己推进倍受煎熬与折磨的境地。她心知肚明,如果有了自己的儿女,对你就只能剩下恨意。甚至去领养毫无血缘关系的孤儿来与你对比,尽一切努力说服自己接纳你,包容你,爱你。顾鸢你,始终,是她【唯一】的儿子。【伍】顾鸢是这样的男生。大部分时间冷漠地和人保持距离,做什么都胸有成竹十拿九稳,让人产生“他所有都擅长”的错觉。事实上,只有单影知道,他是个普通人,他有时也很单纯,他也会像孩童一样脆弱无助,他也会像别的男生一样极度缺乏自理能力,把房间搞得一团糟。单影明显感觉到,对顾鸢越是熟悉,自己像姐姐的时间越多过像妹妹。哪怕从外表看来,自己还停留在十三四岁初中生的模样,而对方却凭借沉默寡言的个性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大。非常非常想给他一些什么,而又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并非出于同情,而是只有自己了解,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强势所以没有人能想到他其实也有需要。如果他开口,单影坚信自己不管什么都会毫无保留,可问题就在于他自己从不所求。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为什么她能够让顾鸢依赖?是因为名正言顺的姐姐身份,还是因为相似的曲折身世?单影一边寻思一边继续手上的整理工作,无意间手碰翻了摆在书架靠墙位置的纸箱,里面的物什散落在地,女生慌乱地把它们归拢,动作却又突然停下。“呐,顾鸢。这是什么?”像照片却又不是,随意拾起几张上面都是黑白交融看不清形状的景象,叫人摸不着头脑却又心里发毛。单影一头雾水的看向男生。顾鸢的表情在转过头看清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后明显变了。“冥,冥王星?”“应该是经过电脑处理的吧。毕竟亮度只有13等的恒星,一般小型天文望远镜看不到,因为似乎没什么价值,天文学家对他的探测也十分有限。”“可是,你收集这个干吗?”“......不是我。是顾旻,我堂姐。”男生替发愣的女生把图片全部放回盒子里摆好,“那个傻瓜,她大概只是想找出一张冥王星的清晰照片吧。”“顾旻......”对自己而言最具神秘感的名字终于出现了,单影却找不出该先问关于她的什么,脑子里乱成一团。“嗯,去年夏天她去世后,遗物从美国寄回来,后来就一直放在我这里。”“去世?!”单影惊讶地抬起头。“......是交通事故。”男生强忍着巨大的悲伤,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避免女生受到惊吓,“因为身患重病所以被送往美国治疗,但......不幸遭受了意外。”关系到生死的话题,总让人感到无力。“就是第一次你问我关于冥王星的声音那时候?”“不,问你是因为收到了她的遗物,看到了这些。”“......可以给我看看么?”问这话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自己蠢,不给看又能怎样?而看了又能怎样?好在男生没太介意地直接把纸盒递了过来,才避免了被拒绝的尴尬。看了还真的能怎样。单影发现满盒的图片中埋着手机,与自己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的手机,只是屏幕从中间裂开,按下按钮也毫无反应。不仅是遗物,而且是来自车祸现场的遗物。“呐,顾鸢。顾旻她,得的是什么病?”“耳鸣。一种很奇怪的耳鸣。起初连我都没把那当回事,毕竟听起来不像是绝症......”“可是?”“可是后来却越来越严重,在美国也医治不好,到最后几乎已经无法听见了。医生总说是心理诱因造成的幻听。无法从医学方面进行治疗。她倒是跟我提过一次,说能听见冥王星说话的声音,当时我当那是玩笑......”正常人都会把那当成是玩笑的,这不是重点。“顾鸢。”虽然有些残忍,但是,“你能告诉我一些车祸的细节么?什么时间?怎么回事?是怎么发生的?”“细节......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是我们十周年校庆的那天晚上发生的意外。肇事的出租车是全责。因为它刹车失灵,再加上顾旻根本听不见喇叭声......可我父母却说其实有可能是自杀,她跑出医院前把一切收拾好而且穿戴整齐,甚至在桌上留下写着“对不起,请忘记我。再见”的字条,像是蓄意去寻求解脱,至少是想离家出走。但无论如何,我也是不能相信她会自杀的,我有时甚至连她死了这件事也不能相信,我不能相信,我......你明白么单影?像她那样的人,是不应该绝望的离开的。”单影抱住无法抑制悲伤的男生,低语道:“我明白。”我明白,那是顾鸢你永远无法接受的现实。然而,这也不是重点。关键是“到最后几乎已经无法听见”的顾旻怎么会讲着电话遭遇车祸。因绝望而留下“再见”字条觉定结束痛苦的顾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电话打给谁?明知道自己无法听见而依旧拨出了号码,其实并不是想在最后听见谁的声音,而是有什么话必须说给谁听。“......直到现在,我还认为她仍然活着......无法相信......”单影将感伤的男生抱的更紧些。他似乎对顾旻的心思一无所知。唯一确定的是,顾旻最后通话的对象并不是顾鸢。会是谁呢?“顾旻姐生前,除你之外有非常挂念的人么?”第八话 拉格朗日点[壹]不知不觉一晃就到了三月,尽管天气依旧寒冷,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树枝上冒出的新芽。单影依旧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风从缝隙往教室里灌,女生裹紧外套,将灌满开水的水壶抱在胸口动能守恒。动量守恒。做功。不做功。脑袋里混乱成一团。想来自己天生就不是学理科的料。但是,为了他也只能勉强而为女生撑着脸颊转向窗户。室内温度太高,窗上全是雾气,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单影伸出食指在玻璃上涂开一小块透明区域,从小洞里往外望,对面教学楼的红色屋顶上停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女生眨眨眼,那团黑色的东西居然动了。待它把蜷缩的身体伸展成微微弓起的形状,就立刻认出那是只黑猫单影没再继续用目光追随黑猫的移动轨迹,强行把注意力从窗外扯回到参考书上,却没法强行抑制住心慌除夕那天,单影勉强赶在零点之前回家,只有妈妈注意到她溜出去过,但也没留心少了不少的饺子,随口问她去向,得到“去同学家借参考书”的答复后,只感叹了一声“干嘛急得非要在年三十去借”,女生女生没敢再回答,生怕说多了反而穿帮一路冲回自己房间把门反锁起来,却依旧平静不下来,在哪里坐下,哪里就是滚烫的。从顾鸢家回来前特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全能题典》带走,男生非常诧异,单影觉得跟他解释不清,拿了就跑。事后回想起来,完全是‘强盗行径’。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刻意。反而显得反常。好在父母都是粗枝大叶的人,忙着照顾远道而来的亲戚们,留意不到这种细节。倒是在男生面前显得怪异了年初六接到顾鸢的电话。声音通过电子信号的翻译变得特别没有真实感,以至于在听到对方说“我明天就走了”之后长久地发起了呆“单影?”“欸?”女生回过神,“我、我要去送你么?”“……唔。不用了”阖上手机后反复琢磨,惊讶于自己居然说出“我要去送你么”这样的问题,这无非就是为了得到“不用了”的回答,如果真心想面对面道别,应该会说“我去送你吧”拜那个生硬的疑问所赐,准确地说,两人在今年都没有再见过面..一个多月的时间跨度,不长不短,恰好让对方的形象停在了“几乎要忘掉”和“死死地记住”的临界点上。有时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夜里在漫天绚丽烟花的映照下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无也许是自己幻想的也说不定。单影就这么判断毕竟在那之后,唯一的一次通话中男生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像自己这样的羞涩与忸怩三十七天过去,很快连三月都要结束了。希望他早点回来,却又不希望他那么早回来,真是矛盾。不管顾鸢怎么想,对单影来说分别之后的再见是意义非凡的存在。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面,无数种重逢时的表情。他讶异、他高兴、他惊慌……好像没有哪一种能让自己满意而这天早晨,虽然也没想过在教室里相遇的场景,连老师把他叫进来时的表情和语气都和想象中没差异。但竟然还是在他进门的瞬间紧张得连呼吸都困难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延后的见面好像长高了。他本来就够高的,莫非是错觉?半垂眼睑的摸样一点没变,漫不经心地缓慢移动着视线虽然乍一看没变,但终究还是有些什么不同了。他以前穿制服是这个样子的么?感觉很别扭。他书包一直是挎在左肩的么?还是很别扭。额发太长了,有些已经盖过眼睛。又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只是因为低下头让人产生了视差?女生紧张地挺直了脊背,不由自主地蹙起眉,跟着他的目光移动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男生的目光终于抵达了自己这里半秒暂停。还没成功聚焦半秒错愕。明显有个瞪大眼睛的动作之后却没有在这里停住,目光突然变更了方向,无止境地下滑,最后落在了近在脚边的地面上单影看得清晰,男生的脸突然不易觉察的红起来直到此刻,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下,即使有点意外,没有想过他会脸红的。但这怎能不算是最好的结局呢?好得大大超出了预期谁说黑猫是不吉利的象征?女生偷偷转过头朝对面教学楼顶的生物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居然选了物理,真不敢相信”午饭时顾鸢发出“啧啧”的感叹“其实是为了等那一刻的到来嘛!”“哪一刻?”女生咬住筷子,眯起眼睛,“顾鸢走进教室,看见我,大吃一惊,非常高兴,又很害羞的那一刻”“什、什么啊!”男生慌张地低下头,“我哪里有‘非常高兴又很害羞’?”“现在也是啊”好像玩性大发,女生干脆放下筷子伸出手去揪对方的脸“我说,我什么时候允许过你做这种事啊!”虽然义正词严,但完全没有说服力,但应毫不理睬地继续毁坏对方形象“不过,不会觉得很勉强么?”男生仍被扭曲着脸,但却突然垂下眼睑变得忧心忡忡“欸?”女生顺势放开他“完全是为了我的话,不会觉得很勉强么?单影也有自己的喜好,也该选择自己喜欢的学科,找到自己的路吧!”“……唔,我有的……”“……”“我也有自己的喜好。我的确比较擅长历史,但那种程度的喜好,根本没有办法和这样的相提并论”“这样的?”女生伸出食指点向对方的鼻尖,认真的说:“对。这、样、的”“……”男生有点迷惑“想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像这样还不够,还想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同样的课程,经历同样的高二高三……比起历史,我更喜欢顾鸢”“以前不知道……”男生微笑着拉过女生的手,“原来我和历史还有可比性”[贰]以前还会遇到数不尽的选择单影有这种觉悟,但却认为只要像这次一样牢牢抓住那个念头就可以顺利过关“要和顾鸢在一起,不分开”可世界上哪有那么简单的选择题对物理完全没兴趣,无论顾鸢怎样尽心尽力地辅导自己,还是总在考试进行到一半时在课桌上睡着随着课程的难度加深,得到的分数也相应递减好像又回到了刚进高中时那段举步维艰的日子。父母对成绩不满意,老师也不给好脸色,至于同学,更不愿和成绩不好又沉默寡言的人做朋友让单影受不了的是,韩迦绫也选了物理,而且她成绩处于中上,课间时常会跨过两排座椅去向顾鸢请教温提。明知道她居心叵测,可是单影却什么也做不了,自己成绩差,怨不得别人,差到连人家讨论的问题都听不明白,单纯的厌恶就直接变成了不单纯的嫉妒窝了一肚子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顾鸢是好人,不可能无理地要求他不准帮助别人。于是总在心里自己和自己闹别扭等到男生终于觉察,在暖黄的路灯下转头看向愁眉不展的女友,“你好像不开心嘛”依然没办法直接把原因说出口,只能摇着头,“没有,只是太累了”这样的日子一长,心里好像始终被沉重的石块压着,整日喘不过气。可是也没有退路,要说对顾鸢没有一点不放心是谎话,这样的男生,一万个人里兴许能挑出一个,不仅对自己,对别人来说,都是宝贝。韩迦绫之外,无论哪个女生都可以对自己构成威胁,这样的假设不是一天两天的突发奇想。待在顾鸢身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学鸵鸟躲得远远的,失去得也许更快太累了前天刚测验过,韩迦绫和几个成绩不错的女生就咋呼着去老师办公室看分数单影原本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大约十分钟后,女生们就得意地把全班批改好的试卷拿回来分发,韩迦绫拿了其中的大部分。目光跟着她们几个在教室里转,直到发考卷的人全坐回自己位置,单影也没有拿到她的考卷单影有点犹豫,但还是走向韩迦绫的座位“我没有拿到考卷”女生抬起头笑得意味深长,“自己去老师那里问问看吧。反正我是没看到。说不定是你自己没交吧!”料定了单影不敢去找老师单影心里有数,考分高不到哪儿去,去了就是往枪口上撞。一定是韩迦绫搞了鬼。窝了火没法说出口,深吸一口气,用“反正不是什么高分考卷,丢了就丢了吧”的念头做着消极的自我安慰。没跟她继续纠缠,转身回了自己座位心却还是悬着。考卷不见了,但总该有个去处吧。单影了解,以韩迦绫的心机,绝不只做藏起考卷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果然,大课间结束后,顾鸢从外面回到座位,却没有直接坐下,拿起桌上的什么朝单影走来“你考卷怎么在我那儿?”27分。总分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女生愣了半秒,顿时感到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顶,也忽视了态度,一语不发地劈手夺过那张考卷塞进抽屉“在生什么气?”男生没明白自己根本不带感情色彩的动作和语言是怎么把对方激怒的“……没有”开口才感到喉咙中的哽咽“明明生气了”男生把女生前座的人打发走,面对面坐下,“因为……考得不好?”猜对一半了。但另一半——被人设计了,被无形中羞辱了——是没办法对他说出口的单影不说话,男生全当默认,却怎么也想不出宽慰之辞说“何必把这点小事放心上”?太虚假。这分明不是小事说“早该习惯了吧”?太无情。反而更伤人双方都意识到隔阂的存在。彼此间横亘一条鸿沟,并不是首度出现,也并不能轻易消除虽然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轨道但我没认清的是,连这一天、这一分这一秒、这一刻,我也不可能处于与你并肩的位置上一直以来,我只是跟在了你的身后周一升旗仪式,早从当事人那里得到消息,顾鸢在全国物理竞赛中夺冠,料想这次机会必定会表彰顾鸢,单影也想不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之,最后称病留在教室没有下楼虽然没去操场,但广播里的声音,女生在教室里还是听得很清晰。揣摩主持人播送喜报时,顾鸢会是什么表情;顾鸢说获奖感言时,那样冷冷的声音后又是怎么想的;他会想起我么?他会企图在人群中寻找我么?画面消解,只留声音供她想像全成了无解之谜手心里渗出冰冷的汗,听见窗外一个女生“哟”的一声,被吓了一跳,慌张地抬起头。夏秋正满脸灿烂地扶着窗框向自己打招呼“连你也没下去啊!”单影的脸色缓过来,“身体不舒服”“哦……听见没?”女生用拇指朝向身后操场方向指指,“顾鸢欸”女生轻笑出声,笑容里并没有多少欣慰,更多的是无奈“无论什么事,只要他愿意,都能做得很漂亮”而我却恰恰相反课前的准备时间短暂,单影感到顾鸢朝自己望了几眼,但两人没机会说上话。捱到下课,还是男生主动过来“升旗仪式没下去?”“嗯”“身体不舒服么?脸色不大好”“有点”“说来听听吧”男生找空位坐下“什么?”“这种眼神,分明是有什么想法的”“……”单影一时语塞,突然觉得顾鸢有时很恐怖“最近经常闷闷不乐的。我没说你以前不闷闷不乐,只不过最近比较严重。告诉我吧”“我只是看着你,人又高,又帅,又头脑好,又人气高,经常会想,这样的人该有个怎样完美的女朋友呢?然后再想到自己,就又羞又窘,变得情绪低落了”女生叹口气,“你不用理我,不是什么大问题”“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好了”“可是……”“单影”“唔?”“周末可以出来么?”“欸?有事么?”“想和你单独约会”单影看向顾鸢,他的眼里面的自己变成浅浅的薄薄的一小片,睁大了眼睛,看不见顾鸢,看见了自己一大一小两个自己面无表情的对峙着,像在较劲最后,两个单影一齐微微点了点头那个瞬间,无论是问出“周末可以出来么”的顾鸢,还是点头的单影,都已经意识到,有什么是需要刻意维护才能延续的了[叁]很多我以为能够【永恒】的事,都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