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果真好手艺。”水晶芋头酥入口即化,极香极脆。内中包裹的芋头酱更是点睛之笔,直让人口齿生香。这等功夫,是连我也要赞上几句的。 “仙女姐姐,我额娘的龟苓膏和双皮奶做的可好了,夏天的时候吃最解暑了!”弘昼迫不急待的向我介绍。 虽说李氏嫁给胤禛前也就是个丫鬟,但是入府之后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在我的印象里,所有的福晋妃子格格们中,会洗手煮羹的也就我一人而已,其他人不过偶尔为之,且远没有这般精进。这股子庖厨之热又是什么时候刮起来的? 那厢弘昼还在一个劲儿地汇报:“皇阿玛最喜欢吃李姨娘做的红豆杏仁水晶冻,我额娘做的蜂蜜龟苓膏,还有钮钴禄姨娘做的八宝桂圆粥了。”我说呢,敢情是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美人计不行就使美食计,我在心中暗自好笑。 “额娘,时儿方才想起来之前嘱咐厨子又做了几味京城里新兴的甜品,时儿去去就来,额娘稍等。”弘时看了我一眼,起身对李氏笑道。 我心领神会,也站起来跟上弘时:“娘娘,我去帮帮三阿哥。” 俩人一前一后不吭声地走到了一处偏院。 弘时忽然停下脚步,仍然保持着背对着我的姿势,一言不发。 我犹豫着开口:“弘时……”,叫了个名字就生生停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这十年来,对于他而言,我是不告而别。当时的他还没有弘昼弘历大,对他来说,我这算不算另一种背叛呢?把另一个玩伴孤零零地抛下,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离开,也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 “姐姐。”弘时轻声道,转过身来看着我。年轻的容颜在阳光之下熠熠夺目,眸光流转间,光彩四射。 我听见他又像以前一样唤我“姐姐”,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看他。 “姐姐,当年为什么要走?”弘时向我上前了一步。本来俩人距离就离得不远,现在更是只剩不到半米。 “我没有选择。”我将视线转向他身后的一株梅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真的没有选择吗?”弘时又向我挪动了一步,我的鼻尖堪堪擦在他的衣领扣子上,却不敢动一下。 是啊,真的没有选择吗?当初康老爷子和我的对话有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耳畔。 ——“朕知道这不是你做的。” ——“未名人赃并获,并无可辩。” ?——“儿臣恳请皇阿玛将儿臣除出宗籍,逐出雍王府,贬为庶人,从今不许踏入京城半步。” 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选择。 康老爷子并没有要治我的罪,胤禛也只不过想要做做样子给他的兄弟们看,敲山震虎。没有人逼我,也没有人真正想要我被驱逐出京城在外漂泊十年。 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任性的选择罢了。害怕胤禛对年迟歌假戏真情,负气他选择他的万里江山他的该死的使命感他的责任感而不选择我。还有什么,还有厌倦眼下的一隅偏安的无趣生活,厌倦皇室无休止的勾心斗角。 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仗着康老爷子对我的溺爱而胆敢顶撞他,然后为自己找了个这样做是让胤禛可以安心的放手一搏的借口,然后就可以毫无负疚感甚至理直气壮地在外游山玩水。 没错,这些都是我自找的,到而今我还要去怪在别人头上。我不相信胤禛可以给我一个我和他的未来,所以我逃。我不相信他和我之间的感情,只是一个年迟歌就可以让我惴惴不安心怀嫉恨,所以我干脆离开。我甚至不相信他可以有办法护我周全,而自作聪明的为他着想,实际上不过是满足自己任性的想法而已。 我是一个逃兵。一个不告而别、彻头彻尾的逃兵。现在居然还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若不是他们的宠爱蒙蔽了这一切,或许早就应该看清我的自私和懦弱了吧。 “对不起。”我轻声道:“对不起。” 弘时扶住我的双肩,逼迫我看向他:“姐姐,十年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外边就真的那么好么?竟然可以让你十年不归。” 我苦笑,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缓缓摇头:“不,姐姐一开始也意味外面很好很好,姐姐可以过得很快活。可是现在才明白,离开了家,这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纵然跋涉过千山万水,看遍了日落月升,可是心里却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个叫做家的地方,那个有着即使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但只要他轻轻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释然的人的地方吧。 肩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他有他的不对,我又何尝对过?计较太累,人生太短,有繁华处且看繁华吧。 “弘时,你是不是一直记恨姐姐不辞而别?”心中坦然,我抬头看着弘时的眼睛问道。 弘时一双明锐的眼睛慢慢变得温和:“姐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就算你有一天离开了,也会回来看时儿的。时儿一直等着,今天终于等到了,又怎么会怪姐姐呢?” 当初不过一句戏言,今日却兑现了。我和弘时相视一笑,眼神交换之中有千言万语,皆化作心领神会。 “时儿,很高兴可以看到你这样优秀。”我笑着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这个继承了一般胤禛血统的孩子神情里有像极他父亲的倔犟。 “时儿长大了,姐姐可是一点儿也没变。”这一句不知是褒是贬,我便一律当成恭维,乐呵呵地傻笑。 “对了,现在年迟歌似乎很是得宠?”弘时这小子和我同一战线,应该不会出卖我。 “哼,那还不是皇阿玛看在她有个好哥哥的份儿上。不过听我的人说,皇阿玛在她那儿多数时候也就是听听故事什么的,所以虽然她表面得宠,但是实际大家都心知肚明。”弘时冷哼了一声,表情甚为不屑。 “故事?什么故事?”胤禛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听故事?怎么以前我都没发现。难道这又是我走后后宫流传的一大爱好? “都是西域的一些奇怪的故事吧,我就知道有一个叫做阿里巴巴什么的。”弘时漫不经心的带过,想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啥?这不是一千零一夜么?胤禛这厮莫不是要在年迟歌那儿待满一千零一夜了?我的小宇宙又要爆发了,见已近正午,便向弘时匆匆别过,准备磨刀霍霍向胤禛了。 昨日之日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想起来亲自下厨了?”胤禛端坐在桌前,惊讶地看着我指挥下人将一道道菜端了上来。 “这可是我求了御膳房的大主管好半天,亏得梁九功正好来了才放得我进去的。”我斜眼睨了胤禛一眼,颇为得意的说:“喏,慢慢吃吧,这可是我这十年间遍游大江南北学来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满汉全席的丰盛,但是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口味。” “夫人辛苦了。”胤禛眉眼含笑地看着我,指不定心里怎么个乐法呢。 我不领情的一眼瞪了回去:“别介,这都还未过门的,说这么亲密做什么。”又掉头指挥盘子的摆法。 这每一道菜的用料不同、成色不同、装盘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有的盘子是以莲花为托,莲蓬为面,装的是江南风味的蜜汁糯米莲藕。有的是以青石制成通体古拙的平底大碗,装的是西北粗犷的盐臊羊肉。 “诶,怎么样,好不好吃?”胤禛习惯性的按照用膳规则每道菜都只吃一小口,我在一边也从他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推推他问道。 “好吃,好吃!”胤禛频频点头,埋头吃喝。 我坐在他对面慢悠悠的每样也都夹上一小筷子,不紧不慢地吃着。这御膳房就是不一样,天南地北的食材一应俱全,且都是上等材料,让我这个二脚猫功夫的伪厨子也做出了一流的水准。 所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正在等最后的几道甜点上来。 胤禛主菜吃得差不多,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下面的太监一挥手,便有八九名宫女端着甜点鱼贯而入。 ——“水晶芋头酥!” ——“蜂蜜龟苓膏!” ——“八宝桂圆粥!” 胤禛是何等聪明人,听了几道菜名,就将口中正在漱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笑眯眯地看着胤禛,眼中透着杀气。 不错,这每道甜点都是后宫中妃子们的拿手活儿。只是奇怪的是,做完所有的甜点,我才发现这些都是我的“盗版原创”。 “快点吃快点吃,看看是谁做的更好!”我催促着胤禛下箸,他却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警觉道:“看我干吗?快点吃啊。” “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问要说?刚吃完饭有力气,你问的每个问题我都可以如实回答。”胤禛并不理会我的话,笑着对我说。 我的心思被他一下子看穿,有些不好意思。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拉开声势,问道:“真的?” “我说过以后绝不骗你。”胤禛敛了笑容严肃地看着我。 “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经常去年迟歌那里?” “大多数时候,听故事。”哼,大多数时候。我愤愤不平地计较着。看出了我的不满,胤禛笑笑,并不多言。 “你有没有喜欢的妃子?以前和现在。” “没有。” “连我也没有?”我指指自己的鼻尖。 “那是爱,和喜欢不一样。”伶牙俐齿。 “爱不就是很多很多的喜欢?”我继续口头不满,心里却甜蜜无比。 “那不一样。”某人死鸭子嘴硬地硬扛着。 我跳过了这个无限的死循环,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拉氏呢?” “她是我的发妻,对于她我是敬重,相敬如宾。”还好相敬如宾不是我的菜,算是饶过你了。 “那李氏耿氏呢?” “她们也是打小跟着我的,比起别的妃子自然会多照顾一些,但并不是喜欢,我也说不清楚。” “钮钴禄氏?”我大有将这后宫所有妃子都问候一边的架势。 胤禛笑笑,耐心的回答:“她现在是弘历名义上的母亲,为了弘历,我也不会让她在妃子里落了下风。” 真是官方的回答,不过还算老实。我深呼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重磅问题:“那年迟歌呢?你对她可是不一样。” “对她……”胤禛有些微的迟疑,我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或许是利用……你知道的,她的两个哥哥对我的作用。还有我对她的承诺,那个永无子嗣的交换条件的承诺。但是或许如你所说,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在里面。”胤禛顿了顿,继续说道:“每次你不在的时候,看到她我总是能够找到你的影子。”胤禛低声缓缓说出,像是在回忆一件很多年前的事情。 “我的影子?”我皱眉道:“我并不认为我和她有一点的相似。”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叫她池儿么?”胤禛突然冒出了那一句,我想起那一场改变了我们三个人命运的南巡,沉默不语。 “那天分别前的晚上,我就在后院。你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胤禛淡淡道,语气里面的张力却慢慢将我包围。 “那又怎样。”我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十指。年迟歌,池儿,始终是我和他之间的一道壁垒。就算我掩饰的再好,也骗不了自己的在意。 我不知道是在意她的备受宠爱,还是在意我作茧自缚,亲手造成了现在的一切。 “所以每次我看到她,耳边都会想起你那晚说过的每一句话。辗转反侧,都不会消失。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每次听她开口讲故事的时候,我的眼前都会出现你对我眉眼弯弯,笑着说话的模样。” 长时间的沉默。我到底在生气什么?吃自己的替代品的醋?可是替代品的出现,不正是因为我的缺席么。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不管你在与不在。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可是当我看到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知道,她永远不可能替代你。” “可是那一日你对她……的却有过那种表情……我不知道……”我的掌心微微出汗,问出了所有事情的导火索。 “年迟歌身边的丫鬟是老八的人。”胤禛沉声道,语气中有不忍,有心痛:“那样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和你事先商量。也只有我那样做,他们的人才可能相信。” “那你知不知道皇上赐我的并非毒药?”我紧追着问道,事情渐渐明晰起来。 “知道。我去求过皇阿玛,他也相信你的为人。”我哑然失笑,原来以为自己会被处死的,只是我自己和局外之人罢了。 “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追我回来? 胤禛明白我的意思,苦笑道:“我的人跟你才至天津,就跟丢了。” 在天津?我恍然大悟,那天晚上听见动静还以为遇上了劫匪,和德歆一路狂奔才甩开,原来竟然是胤禛的眼线。 心里暗暗发笑,谁叫你的血滴子里的人个个打扮的都那么彪悍,让人看了不跑也不行啊。 “那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喜欢过的人?”我有些心虚的转开话题。 “没有。”胤禛想也没想就说道:“以前还小,不懂。” 原来我也算是这厮的初恋了,我心里偷笑,表面上一本正经的追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胤禛侧头想了想,认真道:“应该是那天晚上。” “哪天?”我没反应过来,这么多晚上,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啊。 胤禛有些气馁,没精打采的说:“就是那天找你学记账的晚上。你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我得瑟起来,这么说来,还是这小子暗恋我在先嘛。 “未名,我对你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十年前是,十年里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请你相信我,也相信自己好不好。”胤禛抬头看着我,目光凿凿。 “我……原来这十年我都是自己在跟自己赌气啊!”我恍然大悟。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胤禛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回来就好,为夫甚是高兴。”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看了桌上的甜点一眼,拍着脑门儿叫道:“完了完了,光顾着说话了,这些再不吃都要凉了。快点尝一块,看看好不好吃。”说着便伸手夹了一块桂花芙蓉卷到他的碟里。 胤禛却一下子牢牢抓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 我抗议地盯着他,他却无视我的反抗,握着我的手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 “不用尝了,她们比不过你。你做的味道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这十年来她们做得再像,我也吃不出有你的感觉。”胤禛瞬也不瞬地直视我的眼睛,眸中情意无边。 虽然是寒冬,但是他呼出的气息却炙热无比。我的手在他滚烫的掌心中微微颤抖,被他察觉,手握得更紧了。 “对不起。”我轻声道:“是我太任性了。以后,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好不好。” “好。”胤禛将我拥入怀中,轻轻别过我额前的碎发:“谢谢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也谢谢你的回家。” “胤禛……”我终于动情唤出他的名字,踮起足尖用力吻上他的双唇。 胤禛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将我一手打横抱起,一手轻托住我的后颈,唇齿缓慢而深沉的相互纠结缠绵,至死不休。 十年已经过去,所幸我们还有下一个十年。短暂,却弥足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晚起双更心情好~~~伸懒腰一家四口 “我想出去一趟,在这里呆的我都要发霉了。”我已经在胤禛寝宫憋了一个月,心里还惦记着德歆和甄儿那边,便乘胤禛今天心情不错,耍赖撒娇得要出去。 胤禛目测了一下左手边的奏折高度,看了看天色竟然点点头道:“好,用过午膳我便陪你一块出去走走可好?” “真的?”我有点儿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胤禛冲我温和一笑,又继续埋头于公文提笔不倦。 我坐在一旁满心欢喜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批阅奏折时眉头紧锁,薄唇轻抿的模样性|感无比。我忍不住蹑足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双手从背后将他环住,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畔小声说:“你忙,我就是喜欢这样看着你。” “恩。”胤禛眸中噙笑,侧过头来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又转过头继续写着什么。 我目光先是停留在他清瘦修长的手上,不经意在他所写的折子上滚了一滚,忽然瞥见“田文镜”三个字,不由得“咦”了一声。 胤禛自是知道我在惊讶什么,笑道:“这田文镜我之前便考察过他,为官清廉耿直,是以官任知府还家徒四壁。我大清正处青黄不接、官吏不治之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说起来,还得要感谢夫人呢。” 我面上一红,这厮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一口一个“夫人”、“为夫”,叫的好不害臊。 我笑啐了他一口,漫不经心道:“我二哥在江南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做李卫的人。二哥对他是赞不绝口,不知皇上听过没有?” “李卫?”胤禛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道:“还未听过。” 我赶紧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绝对不是收了别人的钱来替他说好话的,若是皇上有心,大可以一试此人。” 胤禛轻笑两声,回身捏我的鼻子:“为夫自然知道夫人是为了为夫好。夫人放心,为夫这就派人去查。若是此人确实有才,回头定然重赏夫人。” 我嘿嘿一笑,起身去寻了本书。回来搬了把椅子和胤禛并排,懒懒地靠在他的身上胡乱翻书。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起雍王府里的那个小小的书房。 “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这么喜欢黏人。”胤禛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语气里却是欣喜和宠溺:“不过黏就黏吧,谁让我喜欢呢。” 我冲他龇牙一笑。胤禛,你可知道,就算世界再大,也仅有你身上的温暖是我想要汲取的。 半本书翻完,也到了正午。胤禛言出必行,用完膳后便和我换了便装,召了辆马车秘密出城半日游。 “诶,你说我们像不像老夫老妻啊。”我牵着胤禛的手,悄悄附在他耳边说。 “我们本来就是老夫老妻好不好。”某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切,这个心口不一的人,我暗自鄙视。 “咦,应该是向左拐吧。”一个月没出来,我把路忘得也差不多了。站在一个路口四处张望,就是记不起怎么回到德歆的别院。 “向右。”胤禛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无奈摇头道:“还以为你在外十年有点长进,看来是为夫高估你了。” 我愤恨地一眼瞪了回去:迷路这事儿是天生的,这怎么长进? “好了,有我在你迷一千回路我也能找到你。”胤禛笑着握紧了我的手,和我并肩向前走去。 不得不承认在辨别方位这件事情上男人比女人、北方人比南方人更有天赋。我两方面都落了下风,自然是乖乖听着胤禛的指挥行路。没一会儿,便从后门进了院子。 我和胤禛跨入跨入院门的时候,德歆正蹲在园圃中教甄儿辨识各种药草。看见我和胤禛一起走进来,吃惊不小,赶忙牵着甄儿走上前来,双双跪下叩头行礼。 胤禛忙上前一步将他们扶起,德歆谢过恩后转头看向我,笑道:“未名,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有了情郎却忘了自家哥哥,害得我在这儿带起了孩子。”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胤禛倒是对这番话受用得很。他哈哈大笑道:“国舅此言差矣,以后这宫中的香料用度,悉数从国舅处采购,不知国舅意下如何?” 果真是打蛇打三寸,德歆的双眼立刻放出精光,连连口乎皇恩。这个没气节的,我愤愤地看着德歆,不过转念想到这香料铺可有一半的份额都在我的名下,心里的小算盘登时拨得飞快。 几个大人又相互寒暄了几句,我才走到一直被德歆牵着的甄儿身前,蹲身笑问道:“甄儿,额娘回来了,甄儿有没有想额娘啊?” 甄儿点点头:“甄儿每天都想额娘,额娘终于回来了。额娘,这个叔叔甄儿以前见过。为什么舅舅和甄儿要向这个叔叔下跪呢?” 胤禛有些尴尬,在我背后清咳了几句。我心里发笑,对甄儿道:“甄儿,这件事情额娘待会儿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额娘想让叔叔教你说一个词。” “什么词啊?”甄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忽然一双眼睛一亮:“是爸爸?” “恩。”我笑着抱起甄儿,回到胤禛身前。 “你们母女在悄悄嘀咕什么呢?”胤禛童鞋似乎对我的这种地下活动颇有微词,眼睛却离不开甄儿身上。 我看着他的表情,微笑道:“没什么,我跟甄儿说你要教她一个词。” “什么词?”胤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慢慢吐出那个清晰地满语发音:“阿玛。” 胤禛的表情在一刹那间变成了不可置信,而后转为惊喜。他的眼圈有些微红,艰难开口道:“未名……谢谢。” 我撇撇嘴,搞这么煽情做什么,弄得我鼻尖也发酸。我将甄儿像胤禛怀里一塞,扯了个笑脸道:“这个师傅可要好好教啊,我先去看看二哥,免得他到时又要说我这个做妹妹的胳膊肘向外拐了。” “好,一会儿我们过去找你。”胤禛点点头,抱住甄儿大笑道:“来,甄儿,咱们进屋学词儿去!” 我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身影进了屋,面上浮起一抹笑意:这样简单的幸福,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呢。 “还没看够?”德歆煞风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白了他一眼,笑道:“二哥,正好我还有事想要问你,借步说话。”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这个做哥哥的摊上你这么个妹妹算是自认倒霉。”德歆故意大声叹了口气,给我满上茶水。 “说吧,什么事?”德歆一撩袍子坐下,对我无奈道。 “二哥,我想让你打听打听诚儿的下落。” “诚儿?胤禟的福晋?她不是已经在十年前被胤禟找了个理由休了,回乡去了么?”德歆不解道:“怎么,难道你还是不解气,想让她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摇摇头:“不,我只是想知道她目前的现状。听说她当时是有孕在身的?”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德歆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去查的。” “这些年谢谢二哥了。”我垂首:“若不是二哥,未名恐怕……” “自家人说什么见外话,再说能够有个皇上妹夫,我这做哥哥的再辛苦一点儿也没什么。”德歆倾身拍拍我的肩膀,起身笑道:“咱们去看看我这皇上妹夫是怎么个教女法的如何?” 我和德歆扒在半开的窗下,偷偷向屋里观察。只见胤禛正把着甄儿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口中还念念有词,应该是阿玛的读音。 大人小孩儿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我和德歆相视一笑,拍拍衣服从正门走了进去。 “额娘,甄儿学会了!”甄儿见我进来,邀功似的冲我一笑,露出一排细细的贝齿。 “甄儿,他就是你的阿玛。”我指着胤禛,他正看着甄儿一个劲儿地傻乐呵。 “叔叔就是爸爸?”甄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高兴地叫道:“甄儿也有爸爸了?” “是的,甄儿叫爸爸一声阿玛好不好不好?爸爸会很高兴的。”我低下身子,握住甄儿的小手将她牵到身边正对胤禛。 我还没有见过胤禛这么紧张的一副神情,就像是临阵磨枪的考生,马上要面对最严厉的答辩。 “阿玛?阿玛!”甄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随后又高高兴兴地大声叫了句。 “甄儿,阿玛在。”胤禛的话语有些哽咽,德歆欣慰地看了我一眼,悄悄退出了屋子。 “阿玛,阿玛,阿玛,阿玛……”甄儿绕着胤禛蹦蹦跳跳,将这个词分别用汉语、蒙语、满语交替着不停的说,仿佛要把这十年中少说的全部在这一刻补回来。 “谢谢。”胤禛看着我,眸中湿润的星光点点。 “不客气。”我笑着握住了他的手,甄儿见状,也调皮的将自己的小手叠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三个人相视笑作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好想掐甄儿的脸……小孩子真好~~还有德歆……话说虽然这二哥不错,但还是想把他一脚踢出去嫁人(误)了……望天狭路相逢 我和胤禛一左一右牵着甄儿在车水马龙的京城大街上逛着。行人如织,熙熙攘攘。胤禛显然很不习惯这种热闹,他平日喜静,亦是极少出门,是古代难得的宅男一枚。 与这热闹相呼应的是街边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声。甄儿很快被一个小贩手中扎着一串串鲜亮欲滴的糖葫芦吸引了。 “阿玛,我要吃糖葫芦!”甄儿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接受了胤禛是她老爹的事实,而且很快发现自己可以完完全全把这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吃定。自此之后她的花样就没有停过,不是撒娇说走路累了要胤禛同志背,就是看中街边店里的什么好东西,扯着胤禛要买,而且光挑贵的。 可怜胤禛此时正父爱泛滥,转眼化身二十四孝老爸,围着甄儿小祖宗小皇帝小太阳绕成了个陀螺。漫说买串糖葫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全大清的东西哪样不是他胤禛的。只怕甄儿一开口,就是荔枝,他也能学那唐玄宗快马红尘,一搏女儿笑颜。 啧啧,所谓红颜祸水,放在大人孩子身上倒都是成立。 我在一旁乐得清闲,看胤禛带孩子带得不亦乐乎。闲庭信步的跟在这一大一小俩人身后去买糖葫芦,我的目光在人群中随意一瞥,竟然生生定住。 不远处,胤禩、胤禟和老十三人比肩而立,齐齐向我这边看来。他们的表情因为距离的原因而模糊不清,只能看出胤禩正偏过头向老十低声说着什么。而胤禟,即使隔着来往交织的人群,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滚烫和炙热。 “未名,怎么了?”胤禛买完了糖葫芦,转身看见我呆立在原地,关切地问道。 “他们……”我开口,只觉艰涩。胤禛顺着我的目光发现了胤禩三人,伸过来握住我的手僵硬的一滞。 “没事的。”这样的迟滞只是短暂的一瞬,胤禛很快反握住我的手,将我向身后带了一带,让我和甄儿待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三人见胤禛已经看见了自己,只好穿过人群走到我们面前,略略一揖算是行过了君臣之礼。胤禟和老十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只是一个是出神的注视,一个是好奇的上下打量。 胤禛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将我又本能地用身子护了一护。我想起了现代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觉得胤禛此刻就是那只挡在最前面的老母鸡,羽翅大张高度警戒,甚是有趣。不过我倒也享受这样受人保护的滋味,便安心在一边低头哄着甄儿,不理会对面偷来的复杂目光。 “四哥真是好兴致,携美同游,天伦之乐。”胤禩上前半步,开口笑道。 “八弟九弟十弟才是闲情逸致,喜欢在这街上玩守株待兔的游戏。”胤禛闲闲开口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朕先行一步。”说罢回头看我一眼,眼神温柔笑道:“未名,我们走。”牵着我的手便要离开。 “四哥且慢。臣弟还想向四哥请教哪里可以求得一流的还魂术士呢。”老十见状,和胤禩互换了一个眼神,也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