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看着面色惨白的静漪,说:“传我令,将戴孟元即刻枪决。”“牧之!”静漪惊呼。“是,七少!”马行健和李大龙得令退下,关上了房门。陶骧看着不住发抖的静漪。她的模样很可怕,仿佛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可就是想要很快地逃出这个地方……他拦在她的去路。静漪推着挡在身前的陶骧,却被陶骧挡住。她费力地想挣开。“你放开我……”她情绪激动到无以复加。陶骧扳过她身子,让她看着自己,说:“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想去替他收尸,我也可以成全你……”他的阴狠而冷酷,盯着她的眼睛。静漪浑身战抖。“不过你想清楚,一旦你踏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他说完,抬手拍了拍她冰冷的面颊。静漪面无人色。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人就在陶骧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陶骧将她抱住时,发现她身子软下来,额头滚烫滚烫的。这情形似曾相识,他忽然间心头像被用什么猛猛地戳中。第二十三章 难分难解的局 (三)“静漪!静漪!”……陶骧站在门外等着。 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烟蒂。他低头看看趴在身边不像个活物的白狮,似乎从他站在这里开始,它就没有移动过了……但是它的小眼睛瞅着他,也跟着他移动的脚步晃动着,闪着怯怯的、温柔的光。他忽然间心里像被伸进一之手来,胡乱地搅动着,本来便烦躁不堪,此时更乱成一团。楼上还是很安静,医生来了,母亲也来了犏。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除了他的亲随,此时都聚集在楼上。已经挺长时间了,没人下来告诉他上面到底怎么样了……听着外面有动静,李大龙提醒他,他摆了下手。院门外进来的是陶老夫人身边的陈妈。陶骧以为只是陈妈来了,不想陈妈身后紧跟着是一顶软轿。他一愣神的工夫,陈妈便说:“七少爷您在呢,老太太来看看七少奶奶。啸”陶骧丢了烟蒂,急忙过去。等他到了近前,陈妈已经将轿帘打了起来,他忙弯身去扶祖母。陶老夫人看他,却将他手臂推开,出来盯了他一眼,不声不响地往里走。“奶奶。”陶骧追上去。老太太凌厉的目光让他有些狼狈。陶夫人已经收到通报,知道老太太来了,忙从楼上下来,见陶骧跟在老太太身旁,不敢出声的样子,她也忙过来搀了老太太,说:“母亲着急了吧?正想着让人去跟母亲说呢。”她说着给陶骧递了个眼色,让他暂且一旁待着。不料陶老夫人偏偏看到,她便说:“母亲,先坐。大夫在看呢,等会儿就下来了。依我看没有大碍……”“依你看,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大碍呢吧?”陶老夫人斜靠在沙发上,说。陶夫人被老太太一句话说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忙说:“母亲,我知道您老人家着急。有什么怪罪的,您只管怪罪我。是我没看好他们,让您操心了。”“奶奶,不能怪母亲的。”陶尔安轻声开口。被陶夫人拦了下,还是微笑着对祖母说话,“就我知道的,老七已经算是好的。奶奶也不是不知道静漪的性子……”“大姐。”陶骧开口。尔安看一眼他铁青的脸,没有说下去。陶夫人转向陶骧,问道:“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合家都在等着静漪回来,居然是在这样回来的。吵架吵到外头去,还动了家伙,这真是头回听说!老七,你们这是存心想要折腾的我再丢一个孙子是不是?”陶骧一怔。见他发了愣,陶夫人轻声说:“静漪有身孕了。还不到两个月。原本身体调养的不错,胎相很稳。只是这些日子劳累,加上今天是激动太过,才会晕倒。老七,这些日子要静养,你不要和她再起冲突。无论如何,她和胎儿眼下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事情,都排到后面去。”她说着话,语气就越来越严肃。陶骧望着母亲,抬手按了下额头。“我上去看看她。”他说。“她刚醒,你上去看看也好。只别让她再激动起来。”陶夫人说。尔安皱了眉,说:“还是不要吧……这会儿静漪看了他,还不得……”“老七上去。”陶老夫人开口。她手上那串佛珠,磕在沙发扶手上。陶骧点头,同母亲和姐姐也点点头,上楼去了。听着他的脚步完全消失,陶老夫人才开口问:“没有怎样吧?”陶夫人摇头,说:“只是不肯说话。怎么问也不说。许是见了老七能好些?”“我看险。”尔安不以为然。看老祖母沉吟,她不由得抱怨,“奶奶,亏得您疼她……我当初就说,就算老七肯,也不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尔安气的很。陶夫人眉头一皱,转眼看她,她说:“母亲别怪我说话没轻没重。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好了。”陶老夫人开口,有些不耐烦地说,“都住嘴。现在要紧的是这个吗?”陶夫人和尔安都住了口。陶老夫人看了儿媳妇,问道:“我听你话的意思,静漪怀孕,你早前是知道的?”陶夫人沉吟片刻,明知也是瞒不过老太太的,就说:“前阵子她受伤,赵大夫给把脉,看出些迹象来,只不能很确定。一直小心用药的。是我看她的状况,不让声张的。等稳定下来也就好了。这次回南京去,我让张妈跟着。旁人去我也不放心,张妈对老七和静漪的心这府里上下都知道,我更知道。”陶夫人说着,看了看下来后便默默立于角落的张妈。尔安吸了口凉气,失声道:“母亲,您这心思用的!被静漪知道了,这……”“她若是定了心思给老七生儿育女,我也不至于这么小心。”陶夫人说,“再者,如果她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怎么能护的好孩子、将来怎么能护的好老七?”尔安见母亲是这个态度,虽不赞成,也住了口。陶老夫人见她们都看着自己,摆手说:“亏你这么用心。静漪呢?自个儿没疑心?”陶夫人看了张妈,张妈说:“也疑心的。少奶奶身子一直在调理中,有些个异常她没有太往心里去。这些天心情不好,到南京就不舒服。少奶奶本想晚些时候回来,让医生检查下的,就是没来得及。”张妈说的没来得及,陶老夫人她们都明白是什么事,也就没有问。屋子里静下来,各人都存了自个儿的心思,一时谁也没有出声。这明明是一件再好不过的大喜事,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让人没办法儿全心全意地高兴起来。还是陶老夫人先舒了口气,气氛稍稍松动。“母亲,这是喜事。恭喜母亲又要添曾孙了。”陶夫人说。“我也恭喜你,又要做祖母了。”陶老夫人微笑了。她叫张妈近前来,“张妈过来。我有话要吩咐你。”她细细吩咐张妈这些日子要注意些什么。她本就通医理,叮嘱起来自然不含糊。就连刚刚下来的赵大夫,听了也陪着点头。“张妈你是府里的老人儿,怎么做不用我多说。照顾好七少奶奶,是你大功一件。”陶老夫人说着,让她下去。抬眼看了赵大夫,微笑,“生受你了,赵大夫。劳烦你照顾孙媳妇。”“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七少奶奶没有大碍,这些日子小心照看就好。这可是府上的大喜事。”赵大夫忙说。“家里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的确值得庆贺一下。”陶老夫人满脸喜色。赵大夫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告辞。“德广,送赵大夫出去。”陶老夫人微笑着说。等医生走了,陶夫人看着她脸色,问道:“母亲是这就回去,还是上去看看?”陶老夫人摆摆手,看着媳妇,说:“往后还得你多操心。这两个小冤家,没一日消停的。难为你了。”“母亲这是说哪里话。”陶夫人心里一暖,说,“我也只盼着他们好罢了。”“你去忙你的。前面还有不少事,盛川等着消息呢吧?告诉他去吧。这是好事,也让他高兴高兴。”陶老夫人说。陶夫人想着老太太必然是想留下来和静漪说说私房话的,况且也确实要回去和丈夫说一说。她便让尔安留下,自己带着人先走了。尔安陪着祖母,替她捶着手臂。“大姑娘,”陶老夫人开口。“是,奶奶。”尔安见祖母有话说,停下来手。“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我素来觉得你虽脾气急些,遇事是稳重的。这回打你回来,我从旁看来,你还得再沉些才好。”陶老夫人说。尔安知道祖母的意思,轻声说:“奶奶教训的是。可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好几年了。眼见着她折腾我兄弟,我沉不了。奶奶,您告诉我,到这会儿,您有没有后悔赞成老七娶这门媳妇儿?”陶老夫人沉默。“娶妻求淑女……她怎么看也是好的,只这样脾气,真受不了……老七若是软和些的性子,整日供着她也成。老七偏又不是。他还担着那么重的担子,整日让他为了她烦心么?”尔安说着,轻声叹了口气,“奶奶您就不心疼老七?”“老七怎么样了?”陶老夫人似乎没有听进去,转而问道。尔安听了听楼上的动静,问:“让人上去看看?别再一言不合,又出什么幺蛾子……”陶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尔安又笑出来,过一会儿,才说:“要说,我刚刚听大夫那么一说……奶奶您知道我心里有个什么念头么?”“什么念头?”陶老夫人问。“凭这两个,生出来的娃娃,得是多好看呢?”陶尔安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简直完全不见了刚刚那副一肚子怨气的模样。陶老夫人莞尔……陶骧上了楼,敲门后秋薇给他开了门。秋薇轻声说:“姑爷,小姐说……”她看陶骧的脸色。陶骧点点头。猜得出来这时候她必然是说不想见他的。但是秋薇没有阻拦他,而是说:“姑爷进去看看小姐吧,让她千万好好儿保重。秋薇不知道该怎么说……姑爷,不管您和小姐之间怎么着,看在她怀着孩子的份儿上,不要对她发火。”她说着,脸红透了。忙屈了屈膝,走开。留下陶骧在门外,愣了一会儿才进去。静漪正躺在床上,看到他进来,没有出声。她的目光很冷。陶骧走近些。也不过是一个钟头没见面,她却好像借着这个钟头跑的很远了。他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并没有抽离。她只是看着他。手在发颤,不知道是不是在怕他……她总归是有些怕他的。“静漪,”他低声。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身上,她动也不动,任他打量。他看着她的身子。“你出去。”她说。眼神里有股强烈的抗拒。仿佛被他看着,她都不愿意。他目光定住。她面容清冷的很。“我不知道这是真的。”他开口。“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她说。“你说什么?”陶骧看了她。“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低声重复了一遍。陶骧仿佛还是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盯了她,似乎是要辨一下她的话。他的手扯住她的衣领,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你又不想要了,是吗?”静漪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陶骧手攥的更紧,她呼吸都困难了,还是不出声。“不想要也可以。但是得我点头。”他冷着脸。静漪看着他,死盯着他的唇。仿佛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在抽她的心。“听着,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养着。这孩子有半点闪失,你预备好了看着多少人给他陪葬。”他声音低却如重锤。静漪咬住了牙关。陶骧看着她倔强地硬生生憋着不落泪也不出声,心里的怒火更胜。他松了手,说:“你肯听话,我也许考虑你的要求。”她一口气递上来,按着胸口,脸色由白转红,仍是难看的很。“静漪。”他哑声。“你别逼我。”静漪终于说。她看着他,“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不会起想要给你生个孩子的心……你可能只是随口一提,根本不稀罕。你想要个孩子,哪里还愁没人愿意给你生……你不稀罕,难道我就稀罕么?要怎么处置我和这个孩子,你早作决定。”她抓着被面。柔软的绸子在她手下被揉出了凌乱细碎的皱。陶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静漪吸着气。有些堵在喉间的话,想问问他的,却硬是梗在那里,上不来。她觉得自己憋的简直要昏了。她看得出来他怒火越来越旺盛,说不准下面,他会不会将他随身带的枪抽出来打爆她的头……她想刚刚她拔枪对着他的时候,他是那么镇静,应该是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的吧。他知道她对他是下不去手的,他知道她的人她的心,对他来说是完全征服了的……他能够像猫儿戏耍小鼠,因为明白小鼠怎么逃,自己都能一爪子将它按住。所以她此时就更加的痛苦。不知道该恨他,还是该恨自己。“你出去……出去!”她伸手推陶骧。陶骧心站了起来。薄薄的被子覆在她身上,湖水绿的绸子上绣的是戏水的鸳鸯,随着她轻缓的呼吸,鸳鸯和莲叶也轻缓地晃动……他没有再说什么,终于走了出去。静漪听着他脚步声消失,睁开眼。门又开了,脚步声很轻是秋薇来了。秋薇不说话,看着她。她的手从被底伸出来,秋薇握住。秋薇眨着眼,泪滚下来,说小姐要保重……她眼望着秋薇。这些日子这丫头跟着她,虽不说什么,总是替她担心的。她不管怎样都在维护着她……她抬手给秋薇拭泪,小声说:“别哭,整日的盼着说等我怀了娃娃,要做这个做那个,现在不成真了?”秋薇却哭的更凶了。静漪转过脸来,床帐垂着,红红火火的,是母亲当年绣的百子图,她还记得,母亲一剪子落下去,剪出一道口子,几乎毁了整幅的百子图……母亲有办法,她用绣线绣了图样遮住了裂痕。到现在她都不记得那裂痕在哪里了……母亲说有办法的,只要不是不可弥补的错误都可以挽救。但她说的是绣花吧,很多事情是没的救的。不管怎么想办法补救,都会留下深深的疤。她挣着起了身,扯着帐子。秋薇拦着她,说小姐就别动了,要做什么我来。她指着帐子说把这个收了,快收了……秋薇哭着说这是太太给小姐的,挂着吧这个时候小姐看了心里想着太太些。秋薇说太太会高兴的。静漪抱着帐子全身都在抖。她心里难受的很,转身靠在秋薇怀里,想哭却仍然是哭不出来……不知过多久,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昏。听着有人叫她漪儿漪儿,她只是动不了。也不知那是谁,声音那么温柔……仿佛还听到幼童的笑声,咕咕、咕咕的。她眼眶湿濡,似乎是被泪海淹没了,想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这样的情形最近经常发生,她常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会觉得如果不是梦、是真的也很好,可是今天她异常难过…………“还没好转吗?”陶夫人问赵大夫。已经好几天了,静漪病的昏沉沉的,总不见好转。赵大夫摇头,轻声说:“少奶奶怀着胎,不敢下重药,好的自然要慢一些的。”陶夫人看看坐在床边的陶老夫人和陶因泽,示意医生借一步说话。陶老夫人见他们出去了,看着发烧到昏沉沉的静漪,道:“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究竟保得住还是保不住这胎。”陶因泽看了静漪一会儿,叹口气。自打静漪回来,她总惦记着,日日都过来。陶因润和陶因清总因为这次陶程两家的矛盾对静漪生了些嫌隙,不过是问一问罢了。她却从心里疼爱静漪的。“大姑,心里难受吧?”陶老夫人问道。陶因泽没好气地说:“我难受有屁用。这想不开的小崽子,那些闲事放在心上做什么。乖乖儿地给陶家添个孙子,外头翻了天日子不也照过么?”陶老夫人知道她心直口快的。“我听说盛川和老七谈过了?”陶因泽问。陶老夫人点头,说:“想把事情压一压。太过了,恐怕不好。”陶因泽看看静漪,说:“我也这么想。程家的事,到底看着静漪。”“老七未必肯听。”陶老夫人说。“造反么,儿子不听老子的。都下那么狠的手,刺刀见红,日后怎好相见?”陶因泽哼了一声。但也没有说别的。这在她看来毕竟是大事。她们以及陶老夫人担心静漪归担心,劝说也可以劝说,总不至于因此果真管起外头的事来。“仍是看着静漪。”陶老夫人说。陶因泽眉一竖,说:“静漪也经不起这么反复地折腾。”陶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叹口气。静漪没有醒来的迹象,两位老太太又坐了一会儿,一道出了门。外面陶骧竟然也在,正和陶夫人说着话。看到祖母和姑祖母,他过来。陶老夫人知道他忙,也不忍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陶骧也让母亲先回去休息。陶夫人有些不情愿,但陶骧坚持,她也只好先走。临走又她又说:“程老爷这两日就来。说是探望你父亲,究竟也是不放心静漪的缘故。无论如何不要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你父亲的话,你细想想。”陶骧送走陶夫人,在院子里踱了会儿步子。已近中秋,院子里的花木见了萧瑟……陶骧正要上楼,月儿上来禀报,说孙少爷来了。陶骧便站下了,等着福顺将麒麟送上来,他微笑着问:“自个儿来的?”麒麟儿还穿着校服。青色的中山装和小帽子,显得孩子很有精神头儿。陶骧看着,比往日更觉得麒麟儿漂亮结实。第二十三章 难分难解的局 (四)“爹爹送我到门口。”麒麟儿乖巧地说,“七叔,我来看看小婶婶。奶奶说小婶婶病了……”陶骧点点头,牵了他的手,往卧室里走去。进了房门,陶骧松开麒麟儿的手,他就自己往床边跑去了。秋薇站起来,张妈却先说:“麒麟少爷,慢着些。”担心麒麟儿没轻没重惊动了静漪。麒麟儿毕竟乖巧,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看了沉睡中的静漪,他有点儿着急,回头看着陶骧。“少爷。”张妈将床帐收了收,挂的更高些。悄悄看了秋薇一眼,示意她。秋薇跟着她往后退了退,但是没走远。在一旁收拾着东西,留意着陶骧的举动。见他今天显得格外温和些,张妈让她去拿汤药,她也就去了。陶骧发现床帐换了,是素净的蓝色,看上去清冷的很。他微微皱了眉。再看看静漪,好在她看上去,比前几日好转些。张妈也轻声说少奶奶今天烧退了些,慢慢在好起来了轹。陶骧点头。“七叔,小婶婶生了什么病?”麒麟儿轻声问。“伤风了。”陶骧低声。看麒麟儿伸手去拉住静漪的手,他没阻止繇。“好烫。”麒麟儿说。陶骧也伸手,放在静漪额头上。他让麒麟坐好,自己把放在一旁的湿毛巾叠了,搁在静漪额上。还没有坐回去,就看到静漪动了动,麒麟儿立即叫道:“小婶婶!”静漪睁开了眼。朦朦胧胧的,她看到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小的这个扑过来,对着她的面孔,叫她小婶婶。她细看着,好不容易才能张口,叫他:“麟儿?”孩子的脸贴在她腮上,凉凉的。她可能烧的太厉害了,什么都觉得凉。陶骧看着她,没有出声。她弱的很,仿佛手都抬不起来了。秋薇进来送汤药,她摇头说不想喝。秋薇劝了几句,不奏效。“小婶婶,不乖。”麒麟儿忽然开口。静漪定定地望着他。看他从秋薇那里拿了药碗,捧到她面前来。她扭开脸。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眼里已经见了泪光。她只见陶骧坐过来,将她扶了起来,说:“把药喝了。”他从麒麟儿手中拿了药碗,凑到她嘴边。她闻到药味,反胃。药碗似乎会动,在她面前忽远忽近的。她靠着他的肩膀,勉强地抬手碰到碗,他却不让她动,就着手,给她一点点地喂下去。药苦的很……她用清水漱口,忍不住想吐。陶骧给她拍着背,让她更难受。好不容易把这阵子不适压下去,她靠在床头。陶骧离她很近,他们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他身上的味道温暖而清爽,闻不到烟味,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并不让她不适。她怔了下,恍惚记起这两日昏沉沉的,也有这么一次,他靠近她、给她喂药,她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喝下去的药不仅都吐了上来,简直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她咽了口唾沫。麒麟儿站在床边,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她对他笑一笑,问道:“在学堂里还好吗?”“可好了!”麒麟儿眼一亮。静漪问他怎么个好法儿,麒麟儿叽叽咕咕地和她说起来这些天在学堂的经验。静漪听着,微笑。送麒麟儿进学堂的决定做的很是正确。这孩子开朗了太多……她专心致志地听着他说话,就让他更有兴致说起那些在学堂里的趣事。陶骧看着静漪和麒麟儿,时不时地,静漪低低地赞叹一声,麒麟儿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发着光……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麒麟儿住了口。“父亲在等着你呢,麟儿。”他说。麒麟儿这才想起他父亲来,忙和静漪摇着手,说明日放学再来探望小婶婶。鞠了个躬,跟着便跑出去了,一路听着他叫福顺福顺、快些快些……他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响动,还有屋外轻轻吹起的风。静漪和陶骧都出了神。“静漪,”陶骧轻声开口,“父亲过两日会来。”静漪低了头,问道:“如果他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你会怎么样?”陶骧说:“我听张妈说了。”静漪转眼看他,说:“说什么,在程家我顶撞父亲的事么?”